上訴人（原審被告）：北京綠谷區(qū)域電動小客車出租有限公司，住所北京市平谷區(qū)平谷鎮(zhèn)新平北路**。

法定代表人：王文，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昭，男，北京綠谷區(qū)域電動小客車出租有限公司職員。

委托訴訟代理人：岳世鋒，北京市銘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郭志民，男，1970年6月26日出生，漢族，，住北京市平谷區(qū)

上訴人北京綠谷區(qū)域電動小客車出租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綠谷出租公司）因與被上訴人郭志民勞動爭議一案，不服北京市平谷區(qū)人民法院（2020）京0117民初6295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立案后，依法由審判員蒙瑞獨任審理。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jié)。

綠谷出租公司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第四項，依法改判郭志民無須向綠谷出租公司支付解除勞動合同補償金。事實與理由：綠谷出租公司認為，一審判決在認定事實及適用法律方面存在錯誤：一、一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1、一審判決認定“綠谷出租公司將郭志民繳納2020年6月車輛承包金的期限寬限至2020年6月18日”沒有任何事實依據(jù)。事實上，綠谷出租公司從來沒有將郭志民繳納2020年6月車輛承包金的期限寬限至2020年6月18日，所謂的寬限僅僅是郭志民在一審庭審調(diào)查過程中的單方陳述，綠谷出租公司沒有認可，郭志民也沒有提供證據(jù)予以證實。一審判決將郭志民的單方陳述作為認定事實的依據(jù)，顯屬錯誤。2、一審判決認定“綠谷出租公司和郭志民解除勞動合同的原因系綠谷出租公司提出，郭志民認可，雙方一致同意解除勞動合同”，該認定實際上將綠谷出租公司行使合同解除權(quán)的單方行為，錯誤地認定為綠谷出租公司和郭志民協(xié)商解除勞動合同。首先，在郭志民根本違約、延遲繳納車輛承包金的情況下，綠谷出租公司依據(jù)合同約定通知郭志民解除承包營運合同及勞動合同，該通知于2020年6月30日作出，是綠谷出租公司行使合同解除權(quán)的單方行為，上述合同也于2020年6月30日解除；其次，綠谷出租公司從未就解除合同事宜與郭志民進行過協(xié)商，不存在所謂的“雙方一致同意解除勞動合同”，郭志民認可綠谷出租公司行使合同解除權(quán)的原因（延遲繳納車輛承包金）并不能得出雙方一致同意（解除合同）的結(jié)論。二、一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1、郭志民存在拖欠一個多月承包金的行為，但一審判決認為承包營運合同中郭志民存在拖欠時綠谷出租公司享有合同解除權(quán)的約定過于苛刻，不能作為解除合同的依據(jù)。首先，承包營運合同中“勞動者延遲繳納承包金達15日，用人單位有權(quán)解除合同”的約定是綠谷出租公司和郭志民真實意思的表示，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合法有效；其次，收取承包金是綠谷出租公司和郭志民主要合同內(nèi)容，郭志民延遲繳納承包金的行為屬根本違約行為，在其根本違約時，綠谷出租公司享有合同解除權(quán)應為法律所承認、保護；再次，承包營運合同約定了15天的寬限期，即勞動者在延遲繳納承包金達15日時，綠谷出租公司方才行使合同解除權(quán)。也就是說，在郭志民違約的情況下，其有15天糾錯的期限，不存在一審判決認定的“過于苛刻”的情形；最后，依據(jù)合同法第八條的規(guī)定，依法成立的合同，對當事人具有法律約束力。當事人應當按照約定履行自己的義務，不得擅自變更或者解除合同。依法成立的合同，受法律保護。一審判決在適用法律方面顯然與上述規(guī)定相悖。2、本案中，綠谷出租公司行使合同解除權(quán)，單方解除合同，不存在與郭志民協(xié)商的情況，不適用勞動合同法規(guī)定的向勞動者支付經(jīng)濟補償金的規(guī)定，一審判決判令綠谷出租公司支付協(xié)商解除勞動合同經(jīng)濟補償金屬適用法律錯誤。

郭志民答辯稱，同意一審判決，不同意綠谷出租公司的上訴請求。

郭志民向一審法院提出訴訟請求：1.綠谷出租公司返還我車輛承包金20000元；2.綠谷出租公司返還我服裝費650元；3.綠谷出租公司返還我服務費2500元；4.綠谷出租公司返還我地膠錢200元；5.綠谷出租公司支付我違法解除賠償金27453.69元。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如下：郭志民于2016年2月1日入職綠谷出租公司，崗位為出租車駕駛員，雙方簽訂了勞動合同書及承包營運合同書。2016年1月12日，綠谷出租公司向郭志民收取車輛承包金2萬元，另于同日從郭志民在北京銀行尾號為4135的銀行賬卡中扣款850元，其中包含地膠錢200元、服裝費650元。雙方簽訂的承包運營合同中約定郭志民應于每月27日前繳納次月的車輛承包金，拖欠承包金超過15日的，綠谷出租公司有權(quán)收回運營車輛，解除承包營運合同及勞動合同；每月GPS服務費為50元，由郭志民負擔。

郭志民實際提供勞動至2020年6月30日，當天下午14時，綠谷出租公司通知郭志民因其拖欠2020年6月承包金，經(jīng)多次催要后于6月30日仍未繳納，綠谷出租公司決定解除勞動雙方之間的勞動合同。郭志民稱，綠谷出租公司已將繳納2020年6月車輛租金的時間寬限至2020年6月18日，但于2020年6月30日通知解除勞動合同，未達到承包運營合同書中約定的拖欠承包金15天的解除條件，屬于違法解除。另查，郭志民每月向綠谷出租公司繳納車輛承包金5955元，綠谷出租公司每月支付郭志民工資2640元。郭志民稱，其正常出勤情況下月收入約為4000元。本案審理過程中，郭志民同意將賠償金變更為經(jīng)濟補償金。

郭志民于2020年7月16日向北京市平谷區(qū)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請求：1.返還車輛承包金2萬元；2.返還服裝押金650元；3.返還每月50元服務費，共計2500元；4.返還地膠費200元；5.支付違法解除勞動合同賠償金27453.69元。該仲裁委于2020年9月15日作出京平勞人仲字[2020]第1919號裁決書，裁決如下：1.綠谷出租公司退還郭志民車輛承包金2萬元；2.綠谷出租公司退還郭志民地膠費200元；3.綠谷出租公司退還郭志民服裝費650元；4.駁回郭志民的其他仲裁請求。郭志民不服該裁決，訴至一審法院。

一審法院認為，用人單位招用勞動者，不得要求勞動者提供擔?；蛘咭云渌x向勞動者收取財務。綠谷出租公司向郭志民收取的預收承包金、地膠費、服裝費，應予退還。雙方簽訂的承包運營合同中約定每月27日前繳納次月的車輛承包金，郭志民應于2020年5月27日繳納2020年6月車輛承包金，考慮到疫情原因，綠谷出租公司為郭志民寬限繳費期限至2020年6月18日，但郭志民至2020年6月30日仍未繳納，綠谷出租公司據(jù)此解除與郭志民之間的勞動合同，但是綜合全案考慮，郭志民僅拖欠綠谷出租公司2020年6月的車輛承包金，雖然雙方簽訂的承包運營合同中約定綠谷出租公司有權(quán)據(jù)此解除與郭志民的勞動合同，但該約定過于苛刻，不應據(jù)此作為解除勞動關系的依據(jù)。結(jié)合雙方當事人的陳述，一審法院認定雙方解除勞動合同的原因系綠谷出租公司提出，郭志民認可，雙方一致同意解除勞動合同，綠谷出租公司應向郭志民支付經(jīng)濟補償金，具體數(shù)額以一審法院核算為準。雙方在承包運營合同中約定由郭志民負擔GPS服務費，現(xiàn)郭志民主張退還該筆費用，沒有事實及法律依據(jù)，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九條規(guī)定，判決：一、綠谷出租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7日內(nèi)退還郭志民預收承包金2萬元；二、綠谷出租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7日內(nèi)退還郭志民地膠費200元；三、綠谷出租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7日內(nèi)退還郭志民服裝費650元；四、綠谷出租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7日內(nèi)支付郭志民解除勞動合同經(jīng)濟補償金13500元；五、駁回郭志民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二審中，當事人未提交新證據(jù)。本院對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本案二審的爭議焦點為，綠谷出租公司依承包營運合同書約定解除與郭志民的勞動關系，是否可免除其支付經(jīng)濟補償?shù)牧x務。

在北京出租汽車行業(yè)，出租汽車駕駛員需要與出租車公司簽訂兩份合同：一份為勞動合同，約定了勞動法上的權(quán)利義務，受勞動法調(diào)整；另一份為承包經(jīng)營合同，受合同法的調(diào)整。且承包合同一般作為勞動合同的附件，這就意味著在出租汽車行業(yè)的運營及管理中，出租汽車公司與司機之間所簽訂的勞動合同是承包運營合同的締約基礎，承包運營合同附屬于勞動合同。雙方關于承包金的約定是通過承包經(jīng)營合同體現(xiàn)的。在法律關系上呈現(xiàn)出勞動關系與承包關系并存，可稱為“混合合同”或“聯(lián)立合同”。這是區(qū)別于其他行業(yè)的特點。

本案中，綠谷出租公司以郭志民未在15日內(nèi)繳納承包金為由與其解除勞動關系，在上訴意見中又提出并未準許寬限繳至2020年6月18日，郭志民構(gòu)成根本違約。就此本院認為，員工是企業(yè)最大的財富，沒有員工的辛勤耕耘，就沒有企業(yè)的發(fā)展壯大。在員工面臨困難時，企業(yè)應給予更多的人性化關懷。特別是在去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作為出租車行業(yè)的用人單位更應對勞動者給予理解和寬容，而不是一言不合就解除勞動關系。綜合全案來看，郭志民因受疫情影響無法按時繳納2020年6月承包金，并非惡意拖欠，而綠谷出租公司未予協(xié)商直接解除勞動關系，雖有合同依據(jù)，但該合同條款明顯過苛，也不符合《勞動合同法實施條例》第十三條規(guī)定。此外，《勞動合同法》的社會法屬性，決定了其強調(diào)社會責任，實現(xiàn)社會公平，關注社會正義，體現(xiàn)社會利益，突出社會本位，雖然其作為私法部分，有契約自由和意思自治的空間，但涉及作為弱勢群體的勞動者，立法通過強制性規(guī)定來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quán)益，構(gòu)建和發(fā)展和諧穩(wěn)定的勞動關系。故綠谷出租公司僅以存在該條合同約定為由拒付經(jīng)濟補償金，依據(jù)不足，本院不予采信。

因郭志民同意解除勞動關系，一審法院認定雙方屬于協(xié)商一致解除，并判決綠谷出租公司向郭志民支付解除勞動合同經(jīng)濟補償金13500元，并無不當，本院予以維持。

綜上所述，綠谷出租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10元，由北京綠谷區(qū)域電動小客車出租有限公司負擔（已交納）。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員　　蒙　瑞

二〇二一年三月十九日

法官助理　　程惠炳

法官助理　　張好好

書 記 員　　張　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