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京民終620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MARLONRAYCHEN，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加拿大籍，住中華人民共和國北京市朝陽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建平，北京德恒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龐蕾，北京德恒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顧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中華人民共和國北京市西城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北京首權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MARLONRAYCHEN因與被上訴人顧某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不服北京市第四中級人民法院（2020）京04民初19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0年10月20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MARLONRAYCHEN的委托訴訟代理人王建平、龐蕾，顧某的委托訴訟代理人王**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MARLONRAYCHEN上訴請求：1．請求顧某給付自2016年1月17日起至2020年1月18日欠款本金5萬元的利息12008元。2．一審中基于欠款本金5萬元對應的訴訟費用1050元由顧某承擔。3．本案二審的訴訟費用全部由顧某承擔。事實和理由：1．顧某向MARLONRAYCHEN借款并長期拖欠不還的事實真實存在。在一審審理過程中顧某對借款數(shù)額、借款時間、MARLONRAYCHEN多次催要、顧某在被起訴后才還款的事實均未否認。根據(jù)借款和還款的證據(jù)證明，所借款項占用的時間從2016年1月16日至2020年1月18日共計4年零1天，且顧某是在MARLONRAYCHEN提起本案訴訟后才履行還款義務，這說明顧某有拒絕履行還款義務的違約行為，其在被起訴后還款是迫于訴訟壓力，并非自愿主動履行義務。2．關于借款利息的問題。經法庭調查的結果證明，顧某長期占用借款的事實存在，但一審判決界定本次借貸為自然人之間的借貸，明顯屬于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不當。顧某承認自己是豐域科技（北京）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豐域公司）的董事長，顧某向MARLONRAYCHEN借款是用于償還豐域公司向天津天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津天宇公司）借貸的部分利息，一審質證時MARLONRAYCHEN提交的“證據(jù)一”證明了這是事實，顧某對此并未否認；且如果如顧某辯解的只是個人之間借款，則顧某完全沒有必要將其代表豐域公司簽名的與天津天宇公司之間的借款憑證交給MARLONRAYCHEN。一審法院認可了上述事實，還確認了本案借貸關系的合法性。很明顯，案涉借款并不是用于生活消費，也不是自然人之間簡單的私人借款，而是用于顧某實際控制的豐域公司償還向天津天宇公司借款的欠款利息。從2016年2月到2020年1月，雖經MARLONRAYCHEN多次催要，但顧某一直逃避、拒絕還款，也拒絕簽訂任何書面協(xié)議。MARLONRAYCHEN起訴后，顧某才被迫還款。經法庭同意，MARLONRAYCHEN在一審庭審時調整了利息的訴訟請求，不再堅持月息1%的訴訟請求；因不了解國內有關利率標準的規(guī)定，MARLONRAYCHEN一審庭審時變更利息訴求為：讓顧某“支付2016年1月17日到給付之日的利息，利率請法庭根據(jù)案件事實和國內情形依法審理?！本C上，本案雖然認定為民間借貸關系，但關于利息的處理問題應當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二十九條“既未約定借期內的利率，也未約定逾期利率，出借人主張借款人自逾期還款之日起按照年利率6%支付資金占用期間利息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的規(guī)定。據(jù)此，本案資金占用期自2016年1月17日起至2020年1月18日，共為4年零1天，MARLONRAYCHEN訴訟請求顧某給付利息12008元（按年利率6%計算）。3．關于裁判結果和訴訟費用。一審法院在確認借款事實并判定“雙方之間形成民間借貸法律關系，合法的借貸關系應受法律保護”的情況下，無視顧某是在被起訴后才被迫還款的事實，簡單駁回MARLONRAYCHEN全部訴訟請求并裁判MARLONRAYCHEN承擔全部訴訟費用1050元，這一做法顯然違背了“合法的借貸關系應受法律保護”的基本判定。顧某存在拖欠事實、迫于訴訟壓力才被動履行還款義務，證明了顧某違約事實的存在，即使其在本案訴訟中履行還款義務，但其故意遲延還款的過錯和欠款的責任并不能免除。MARLONRAYCHEN一審起訴時的訴求包括要求顧某償還5萬元本金和利息，一審法院立案時要求MARLONRAYCHEN預付的訴訟費用為1050元（對應5萬元借款本金）。關于本案的上訴請求內容，MARLONRAYCHEN澄清如下：鑒于顧某在一審審理期間已償還欠款本金5萬元，所以，MARLONRAYCHEN上訴請求二審法院查明事實、準確適用法律，判決顧某向MARLONRAYCHEN支付欠款利息12008元，并承擔本案一審和二審的全部訴訟費用。

顧某辯稱，不同意MARLONRAYCHEN的上訴請求，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雙方爭議焦點在于雙方之間是否約定了利率和還款期限，事實上雙方并未就上述問題進行約定。MARLONRAYCHEN起訴后，顧某進行了還款，不存在違約事實。請求二審法院駁回MARLONRAYCHEN的上訴請求。

MARLONRAYCHEN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請求顧某立即給付利息，以5萬元為基數(shù)，自2016年1月17日起至實際給付之日止，按照月利率1％計算（截至2020年1月16日，利息計2．4萬元）；2．本案訴訟費由顧某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

2016年1月16日，MARLONRAYCHEN通過轉賬向顧某匯款5萬元。2020年1月13日，MARLONRAYCHEN向郵箱號guyanvvs@126．com發(fā)送了電子郵件，并附《還款確認協(xié)議書》（草稿）。在郵件中，MARLONRAYCHEN寫明：“我草擬了《還款確認協(xié)議書》，附后。如果你對上述描述或后附的《還款確認協(xié)議書》的內容有任何異議，請在2020年1月15日晚24：00之前通過電郵提出。我將親自或委派他人在2020年1月16日-1月17日期間到你北京辦公室，與你簽署《還款確認協(xié)議書》，希望你給予配合”。后MARLONRAYCHEN并未與顧某簽訂《還款確認協(xié)議書》。顧某于2020年1月18日向MARLONRAYCHEN轉賬5萬元償還了借款本金。MARLONRAYCHEN不能證明曾與顧某就借款利息有過明確約定。

一審法院認為，關于本案的法律適用，本案MARLONRAYCHEN系加拿大籍，故本案涉及的法律關系為涉外民事關系。關于法律適用問題中的程序法律適用，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九條規(guī)定，本案的程序法應當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四編關于涉外民事訴訟程序的特別規(guī)定以及該法其他有關規(guī)定。關于法律適用中的準據(jù)法適用，本案當事人雖未對此作出約定，但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第四十一條關于“當事人可以協(xié)議選擇合同適用的法律。當事人沒有選擇的，適用履行義務最能體現(xiàn)該合同特征的一方當事人經常居所地法律或者其他與該合同有最密切聯(lián)系的法律”之規(guī)定，本案應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作為處理本案糾紛的準據(jù)法。

現(xiàn)有證據(jù)能夠證明出借人為MARLONRAYCHEN，借款人為顧某，雙方之間形成民間借貸法律關系。合法的借貸關系應受法律保護。

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應當提供證據(jù)加以證明，但法律另有規(guī)定的除外。在作出判決前，當事人未能提供證據(jù)或者證據(jù)不足以證明其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的后果。因訴訟中顧某已償還MARLONRAYCHEN全部借款本金，對此一審法院不持異議。關于借款利息的認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二十五條規(guī)定：借貸雙方沒有約定利息，出借人主張支付借期內利息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MARLONRAYCHEN不能證明與顧某就借款期限有明確的約定，亦不能證明與顧某就借期內利息有過明確的約定。故一審法院對MARLONRAYCHEN要求顧某支付利息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六十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二十五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第四十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四條、第二百五十九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之規(guī)定，判決：駁回MARLONRAYCHEN的訴訟請求。

本院二審期間，雙方當事人均未向本院提交新的證據(jù)。

本院經審理查明，2020年7月1日，一審法院的《庭審筆錄》中載明：“審：原告的訴訟請求，雙方均確認被告償還了原告的5萬元本金，原告再陳述訴訟請求。原：訴訟請求第一項5萬元已經償還，就不主張了。我方的訴訟請求為讓被告支付2016年1月17日到給付之日的利息，利率請法庭根據(jù)案件事實和國內情形依法審理?！?/p>

本院對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MARLONRAYCHEN系加拿大籍，故本案為涉外民事案件。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九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五百二十二條的規(guī)定，本案的程序法應當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四編涉外民事訴訟程序的特別規(guī)定以及該法其他有關規(guī)定。MARLONRAYCHEN的經常居住地，顧某的住所地以及借款合同履行地均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故一審法院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第四十一條的規(guī)定，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作為處理本案糾紛的準據(jù)法正確，本院予以維持。

本案的爭議焦點為，顧某是否應當給付MARLONRAYCHEN自2016年1月17日起至2020年1月18日欠款本金5萬元的利息12008元以及一審案件受理費的承擔。對于上述焦點問題，本院具體分析認定如下：

一、關于利息問題

MARLONRAYCHEN上訴稱，郵件中有關于利息的約定，顧某向MARLONRAYCHEN借款是用于償還豐域公司向天津天宇公司借貸的部分利息，故案涉借款不是自然人之間的私人借款，顧某應當承擔利息。另外顧某是在MARLONRAYCHEN起訴之后才歸還本金，視為逾期還款，應支付逾期還款利息。

關于案涉借款是否約定了利息的問題，本院認為，MARLONRAYCHEN雖然在給顧某的郵件以及郵件所附《還款確認協(xié)議書》中提出支付利息，但該郵件并未得到顧某的回復和認可，不能視為雙方當事人關于利息達成了一致的約定，故沒有證據(jù)證明雙方當事人對本案所涉借款的利息做出了約定?！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二十五條第一款規(guī)定，借貸雙方沒有約定利息，出借人主張支付借期內利息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一審法院依據(jù)該規(guī)定，對MARLONRAYCHEN要求顧某支付利息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正確，應予維持。

關于案涉民間借貸關系的主體，本院認為，案涉民間借貸關系是顧某與MARLONRAYCHEN兩位自然人之間發(fā)生的借貸關系。首先，MARLONRAYCHEN是向顧某個人賬戶轉賬5萬元，MARLONRAYCHEN也未將豐域公司作為本案的被告。其次，MARLONRAYCHEN在郵件以及后附的《還款確認協(xié)議書》均稱是顧某向其借款，并未提及豐域公司，即MARLONRAYCHEN并未有向豐域公司提供借款的意思表示。第三，雖然顧某向MARLONRAYCHEN出示了借據(jù)，表明其借款是用于支付豐域公司借款利息，但這僅是顧某的借款目的，并不能證明顧某是以豐域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的身份向MARLONRAYCHEN借款。因此，MARLONRAYCHEN關于本案借款系非自然人之間借款的上訴意見，無證據(jù)支持，本院不予采信。同時，《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二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自然人之間借貸對利息約定不明，出借人主張支付利息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除自然人之間借貸的外，借貸雙方對借貸利息約定不明，出借人主張利息的，人民法院應當結合民間借貸合同的內容，并根據(jù)當?shù)鼗蛘弋斒氯说慕灰追绞?、交易習慣、市場利率等因素確定利息。該規(guī)定的適用前提是“借貸雙方對借貸利息約定不明”，而本案雙方當事人對利息沒有約定，并非約定不明，應當適用第二十五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

關于逾期還款的問題，本院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二百零六條規(guī)定：借款人應當按照約定的期限返還借款。對借款期限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依照本法第六十一條的規(guī)定仍不能確定的，借款人可以隨時返還；貸款人可以催告借款人在合理期限內返還。現(xiàn)MARLONRAYCHEN與顧某之間形成的民間借貸關系中并未對借款期限進行約定。2020年1月13日，MARLONRAYCHEN向顧某發(fā)送的郵件中要求顧某在2020年1月15日晚24：00之前通過電郵提出異議，后于2020年1月16日起訴至一審法院，顧某于2020年1月18日向MARLONRAYCHEN償還了5萬元借款，前后相隔不到五天，應視為在上述規(guī)定的“合理期限”的范疇，故對于MARLONRAYCHEN主張的逾期罰息，本院不予支持。

二、關于一審案件受理費的承擔

經查，一審庭審中，MARLONRAYCHEN變更了訴訟請求，放棄了對本金5萬元的主張，變更為讓顧某支付2016年1月17日到給付之日的利息，利率請一審法院根據(jù)案件事實和國內情形依法審理。據(jù)此，本院認為MARLONRAYCHEN變更后的訴訟請求僅為要求顧某支付利息，故一審案件受理費應予調減。因本案的形成系顧某未能歸還欠款所致，故根據(jù)公平原則，本院認定一審案件受理費100．2元由顧某與MARLONRAYCHEN各自負擔50．1元。

綜上所述，MARLONRAYCHEN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二百五十九條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一審案件受理費100．2元，由MARLONRAYCHEN負擔50．1元（已交納），由顧某負擔50．1元（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交納）；二審案件受理費100．2元，由MARLONRAYCHEN負擔（已交納）。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趙紅英

審 判 員　楊紹煜

審 判 員　龔曉娓

二〇二一年三月二十九日

法官助理　宋　瑩

書 記 員　于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