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華能信托向龔東升出具《關于履行擔保責任通知函》，載明：“九策公司與華能信托于2010年5月17日簽訂《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編號：華能信托[2010]集合信托字第011-3號）。因九策公司未按照《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約定向華能信托履行回購價款支付義務，構成嚴重違約，華能信托根據(jù)合同相關約定，宣告九策公司在《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項下債務提前到期并要求九策公司立即向華能信托支付全部回購價款及各項應付款項。龔東升與華能信托于2010年5月17日簽署《保證合同》（編號：華能信托[2010]集合信托字第011-5號），截止本通知函出具之日，龔東升仍未按照《保證合同》履行義務。據(jù)此，華能信托再次通知龔東升：請在本通知函出具之日立即向華能信托履行連帶責任保證義務，并償還我司在《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項下全部未清償債權?！?/div>
同日，華能信托向通某翔公司出具《關于履行擔保責任通知函》，載明：“九策公司與華能信托于2010年5月17日簽訂《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編號：華能信托[2010]集合信托字第011-3號）。因九策公司未按照《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約定向華能信托履行回購價款支付義務，構成嚴重違約，華能信托根據(jù)合同相關約定，宣告九策公司在《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項下債務提前到期并要求九策公司立即向華能信托支付全部回購價款及各項應付款項。通某翔公司與華能信托于2010年5月17日簽署《股權質押合同》（編號：華能信托[2010]集合信托字第011-4-3號），截止本通知函出具之日，通某翔公司仍未按照《股權質押合同》履行義務。據(jù)此，華能信托再次通知通某翔公司：請在本通知函出具之日立即向華能信托提交質押財產(chǎn)處置方案并處置質押財產(chǎn)。”
同日，華能信托向奧盛公司出具《關于履行擔保責任通知函》，載明：“九策公司與華能信托于2010年5月17日簽訂《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編號：華能信托[2010]集合信托字第011-3號）。因九策公司未按照《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約定向華能信托履行回購價款支付義務，構成嚴重違約，華能信托根據(jù)合同相關約定，宣告九策公司在《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項下債務提前到期并要求九策公司立即向華能信托支付全部回購價款及各項應付款項。奧盛公司與華能信托于2010年5月17日簽署《股權質押合同》（編號：華能信托[2010]集合信托字第011-4-2號），截止本通知函出具之日，奧盛公司仍未按照《股權質押合同》履行義務。據(jù)此，華能信托再次通知奧盛公司：請在本通知函出具之日立即向華能信托提交質押財產(chǎn)處置方案并處置質押財產(chǎn)。”
2017年8月22日，省交通運輸廳向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回復函件，載明：“一、關于紅石公司成立的目的。因石鎖公司法定代表人和實際控制人涉嫌違規(guī)違法，均被公安司法機關采取強制措施，致使石鎖高速公路后續(xù)工程建設、質量隱患整改等相關工作難以實施，嚴重影響了石鎖高速公路竣工驗收目標的完成。因此，為保證石鎖高速公路的運營、征費管理工作平穩(wěn)運行，維護社會穩(wěn)定，2014年4月，根據(jù)《石林至鎖龍寺高速公路托管有關工作專題會議紀要》（省政府2014年第31期）、《云南省交通運輸廳關于同意成立云路石鎖高速公路有限公司的批復》（云交人〔2014〕106號）和《云南省交通運輸廳關于批準變更云路石鎖高速公路有限公司名稱的批復》（云交人〔2014〕173號）的指示和要求，省公路局登記注冊成立紅石公司，負責石鎖高速公路的運營管理。二、紅石公司與石鎖公司的關系。根據(jù)《云南省人民政府關于同意成立石鎖公司的批復》（云政復〔2008〕35號），石鎖公司于2008年6月成立，注冊資金為2.374億元，股東情況為：省公路局持有10%股份、奧盛公司持有10%股份、通某翔公司持有10%股份、九策公司持有70%股份，法定代表人為龔東升。根據(jù)《云南省人民政府關于同意變更石林至鎖龍寺高速公路收費權的批復》（云政復〔2014〕22號），石鎖高速公路收費管理工作由紅石公司負責，但是紅石公司并未取得過石鎖高速公路的經(jīng)營權。紅石公司自負責石鎖高速公路的運營管理后，所收取的車輛通行費在貸款銀行的監(jiān)控下全部用于歸還石鎖高速公路銀行貸款本息。三、關于石鎖公司的債權和債務。根據(jù)《國家發(fā)展改革委關于云南省石林至鎖龍寺公路可行性研究報告的批復》（發(fā)改交運〔2007〕3056號），石鎖高速公路為政府還貸公路，項目初設批復總投資約47.48億元，其中，國家安排中央專項基金（車購稅）7.38億元。根據(jù)省交通運輸廳和石鎖公司簽訂《石鎖公司BOT項目合同書》，項目經(jīng)營期限為30年，交通部專項資金7.38億元作為項目資本金，全部用于項目建設；項目資金的籌集可以石鎖高速公路收費權向銀行質押進行融資。截至2011年底，國家補助資金7.38億元全部撥付到石鎖公司和石鎖指揮部。根據(jù)云南省人民政府《石林至鎖龍寺高速公路托管有關工作專題會議紀要》（2014年第31期）、《處理石鎖高速公路建設遺留問題專題會議紀要》（2015年第18期）和省交通運輸廳《石鎖高速公路項目移交專題會議紀要》（2016年第4期）的要求，紅石公司負責石鎖高速公路項目和石鎖公司用于石鎖高速公路項目建設的債權債務，石鎖高速公路項目和石鎖公司用于石鎖高速公路項目建設的債權債務應當以政府審計認定結果為準。四、關于石鎖公司、紅石公司和石鎖高速公路的現(xiàn)狀。根據(jù)《處理石鎖高速公路建設遺留問題專題會議紀要》（2015年第18期）、省政府督查室《督促檢查事項辦理通知單》（云政督字〔2015〕7號）、《云南省交通運輸廳石鎖和麗香兩條高速相關工作專題會議紀要》（省交通運輸廳會議紀要2016年第9期）和《云南省交通運輸廳關于省公路局轉讓紅石公司股權的批復》（云交財〔2016〕96號）的指示和要求，2016年4月，省公路局與云南建工集團投資有限公司正式簽訂《紅石公司股權轉讓協(xié)議》，并完成紅石公司相關移交工作。石鎖高速公路工程于2009年開工，2012年9月28日實現(xiàn)試通車，目前尚未竣工驗收，政府審計工作目前正在積極開展。”
另查明，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5）云高刑終字第1260號刑事判決載明：“2005年至2012年間，桂瑜森在其投資控股的通某翔公司參與投資興建云南省富硯高速公路、云南省石鎖高速公路以及在以上工程建設過程中籌融資借款活動中，為謀取不正當利益，賄送給省交通運輸廳原廳長楊光成1件18K金翡翠玉佛掛件……2008年5月至6月間，桂瑜森在時任省交通運輸廳廳長楊光成的幫助下，以其自己實際控制的通某翔公司聯(lián)合九策公司、奧盛公司與省公路局共同出資設立石鎖公司，負責投資建設云南境內石鎖高速公路。2010年4月，石鎖公司以公司股東會決議的形式，利用該公司大股東九策公司在石鎖公司的股權受益權以及石鎖公司中通某翔公司、奧盛公司所持有的該公司的相應股權為擔保，向華能信托融資4.961億元，在融資過程中經(jīng)桂瑜森向省交通運輸廳原廳長楊光成斡旋，楊光成違規(guī)批準省交通運輸廳就此項融資出具了回購保函。該款成功融資后分別匯入了其他相關公司，并未實際用于石鎖高速公路建設。2012年5月，由于九策公司不能按期償還華能信托到期的2億元融資本息，桂瑜森向楊光成提議借用省交通運輸廳的公款用于償還本息。在未經(jīng)省交通運輸廳集體研究的情況下，楊光成擅自決定將省交通運輸廳二級公路償債資金通過省公路局借支后轉入了通某翔公司，通某翔公司收到該2億元資金后支付給華能信托償還了到期債務。該款于2012年5月30日從省交通運輸廳層層匯入通某翔公司。至2016年1月28日止，石鎖公司所欠省公路局款項本息已全部歸還?！?/div>
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6）云刑終967號刑事判決載明：2010年5月，楊光成在未經(jīng)集體研究的情況下，擅自同意以省交通運輸廳名義向華能信托出具《函》，承諾九策公司未按約定履行回購義務，省交通運輸廳或其指定的相關部門須在三個月內按照九策公司已投入的項目資本金以及同期銀行貸款利率、受讓九策公司所持有的石鎖公司70%的股權，并確保轉讓價款用于償付華能信托的融資本息。……九策公司收到4.961億元后，將其中的4.15億元匯入與桂瑜森有關聯(lián)的公司，0.1億元作為保證金支付華能信托，0.71億元自己使用。2011年5月，桂瑜森和龔東升歸還了第一期融資本息。2012年5月，因資金缺乏，桂瑜森和龔東升均無力歸還華能信托的第二期融資本息。桂瑜森就與龔東升達成協(xié)議，由通某翔公司受讓九策公司實際占有的石鎖公司32.5%的股份，通某翔公司負責歸還華能信托的融資本息。之后，桂瑜森找到楊光成，聲稱九策公司亦將石鎖公司的股權質押給華能信托進行融資，資金被用于九策公司在天津的房地產(chǎn)項目，無力歸還融資本息。希望省交通運輸廳借款2億元給通某翔公司，幫助歸還華能信托的融資本息。楊光成隨即打電話給省交通運輸廳總經(jīng)濟師閆政達（另案處理），讓其幫助解決。在楊光成和閆政達的安排下，2012年5月23日，桂瑜森以石鎖公司名義寫報告給省公路局，請求借款2.1億元，省公路局將報告轉報省交通運輸廳。隨后，楊光成不顧省交通運輸廳財務部門“將面臨挪用償債資金的違規(guī)風險”的提示，在未經(jīng)集體研究的情況下，擅自決定將2億元全省二級公路的償債專項資金借給了通某翔公司，借期三個月。通某翔公司借到了2億元后隨即償還了華能信托的第二期融資本息。
一審法院經(jīng)詢問，華能信托主張因A類信托資金未實際募集，未達到華能信托與九策公司所簽署的《貸款合同》的放款條件，故在九策公司集合信托計劃存續(xù)期間，華能信托未向九策公司發(fā)放貸款。華能信托認可2011年5月21日九策公司已將B1類本金以及當期B1、B2、B3類資金回購溢價款支付完畢。2012年5月30日，收到通某翔公司支付的款項共計207903291.45元，上述款項通某翔公司分兩次給付，一筆金額為2億元，一筆金額為7903291.45元。并主張截至2012年5月21日B2類產(chǎn)生回購溢價款22038791.67元，截至2012年5月21日B3類產(chǎn)生回購溢價款36352950元，共計58391741.67元，九策公司應于2012年5月21日一次性支付給華能信托。華能信托主張違約金按照日萬分之五的標準計算至實際付清之日止，因請求給付違約金，故不再訴請按照年利率14.5%的標準支付回購溢價款。
一審法院詢問省公路局是否需要對省交通運輸廳受讓九策公司持有的70%股權行使優(yōu)先購買權，省公路局未對上述事宜作出明確表示。
九策公司主張案涉信托資金存在問題，是違法違規(guī)的信托資金，但就該問題九策公司未能舉證。九策公司向一審法院遞交申請，請求法院責令華能信托提交信托資金的相關資料和證據(jù)。一審法院認為，關于信托資金的合法合規(guī)問題，應為信托資金使用人針對合同效力提出的抗辯。但在庭審中，針對合同是否無效，一審法院詢問九策公司是否主張，九策公司明確表明不主張合同無效。故九策公司的該項請求因九策公司未主張合同效力，亦未提交證據(jù)予以證明，故九策公司提出的請求法院責令華能信托提交信托資金相關資料的申請，一審法院不予準許。
一審法院歸納本案爭議焦點為：（一）案涉《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是否為賦予強制執(zhí)行效力的債權文書；（二）《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是何種性質，如何確定回購溢價款，是否應支持違約金，違約金是否過高；（三）省交通運輸廳出具的《函》是何種性質，效力如何認定；（四）各保證人的保證責任如何確定；（五）第三人是否是本案適格第三人。
一審法院認為，關于焦點（一），華能信托與九策公司簽訂《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于2010年5月17日在北京市中信公證處對該合同進行了公證。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部關于公證機關賦予強制執(zhí)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執(zhí)行有關問題的聯(lián)合通知》第一條“公證機關賦予強制執(zhí)行效力的債權文書應當具備以下條件：（一）債權文書具有給付貨幣、物品、有價證券的內容；（二）債權債務關系明確，債權人和債務人對債權文書有關給付內容無疑義；（三）債權文書中載明債務人不履行義務或不完全履行義務時，債務人愿意接受依法強制執(zhí)行的承諾。”第二條“公證機關賦予強制執(zhí)行效力的債權文書的范圍：（一）借款合同、借用合同、無財產(chǎn)擔保的租賃合同；（二）賒欠貨物的債權文書；（三）各種借據(jù)、欠單；（四）還款（物）協(xié)議；（五）以給付贍養(yǎng)費、扶養(yǎng)費、撫育費、學費、賠（補）償金為內容的協(xié)議；（六）符合賦予強制執(zhí)行效力條件的其他債權文書。”華能信托與九策公司簽訂的《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不符合上述規(guī)定，且雙方債權債務存在爭議，既不具體亦不明確，不屬于賦予強制執(zhí)行效力的債權文書。省公路局、紅石公司提出《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是經(jīng)公證的債權文書，應駁回華能信托上述請求的主張，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關于焦點（二），華能信托與九策公司簽訂了《合作框架協(xié)議》《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貸款合同》等一系列合同，華能信托作為原告依據(jù)《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向一審法院提起訴訟。而《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系華能信托作為受讓方與九策公司作為轉讓方簽訂，該合同項下對轉讓的標的約定為九策公司“持有的石鎖公司70%股權的受益權”，即“與特定股權有關的所有財產(chǎn)性權利，包括但不限于：特定股權產(chǎn)生的分紅、股息等”。同時，雙方對轉讓價款及方式、擔保、回購的方式及回購溢價的標準等事項進行了約定。九策公司主張該協(xié)議為營業(yè)信托合同，華能信托主張本案為合同糾紛。一審法院認為，從《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的內容看，約定了華能信托及九策公司雙方的權利義務，不僅包含了雙方前期《合作框架協(xié)議》的部分內容，又對股權受益權的轉讓、回購及回購的價款標準等內容做出了約定，上述內容并非單純的就某一事項作出，而是針對多種事項約定了各自的權利義務，該合同屬于雙務有償復合合同。
《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約定，B1類轉讓價款不超過1億元，B2類轉讓價款不超過15000萬元，B3類轉讓價款不超過25000萬元，華能信托可根據(jù)信托資金募集情況分筆支付轉讓價款。2010年5月21日至2010年6月23日，華能信托按照合同約定已向九策公司發(fā)放B1類1億元、B2類1.495億元、B3類2.466億元，共計4.961億元，對上述資金的發(fā)放九策公司亦予以認可。因2011年5月21日九策公司已將B1類本金以及B1、B2、B3類本金產(chǎn)生的回購溢價款支付完畢，根據(jù)《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的約定，九策公司應于2012年5月21日支付B2類本金及B2、B3類本金產(chǎn)生的回購溢價款，并應于2013年5月21日支付B3類本金及B3類本金產(chǎn)生的回購溢價款，因九策公司未能按期支付上述款項，已構成違約。
九策公司主張其已將資金匯入通某翔公司或通某翔公司指定的賬戶,九策公司并非款項的實際使用人。一審法院認為九策公司在收到資金后對資金的具體使用方式，是九策公司的權利，且九策公司與通某翔公司均為石鎖公司的股東，雙方如何協(xié)商款項的使用并不減輕或抵消九策公司作為《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合同相對人應承擔的合同義務。
對于該款項的償還問題，經(jīng)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5）云高刑終字第1260號、（2016）云刑終967號刑事判決認定，由于九策公司不能按期償還華能信托到期的2億元融資本息，桂瑜森向楊光成提議借用省交通運輸廳的公款用于償還本息，通某翔公司收到該2億元資金后支付給華能信托償還了第二期融資款本息。本案審理中，華能信托認可于2012年5月30日收到通某翔公司支付的款項共計207903291.45元，對上述金額一審法院予以確認。華能信托主張通某翔公司支付的207903291.45元，系通某翔公司履行通某翔公司與華能信托之間的其他合同項下的債權債務，不是通某翔公司代九策公司的還款。一審法院認為，華能信托的該主張與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5）云高刑終字第1260號、（2016）云刑終967號刑事判決認定事實不符，一審法院不予采信。九策公司、奧盛公司主張該207903291.45元款項系通某翔公司代九策公司還款的主張，與上述刑事判決認定事實一致，一審法院予以支持。故該207903291.45元應作為九策公司還款，在華能信托的訴請中予以扣除。華能信托與通某翔公司之間的其他合同產(chǎn)生的債權債務，雙方另行解決。
根據(jù)《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約定，B2、B3類資金的回購溢價款標準為14.5%/年，華能信托支付的B2類資金1.495億元、B3類資金2.466億元，截至2012年5月21日B2類產(chǎn)生回購溢價款22038791.67元，截至2012年5月21日B3類產(chǎn)生回購溢價款36352950元，共計58391741.67元，九策公司應于2012年5月21日一次性支付給華能信托。但九策公司未能在2012年5月21日按期償還，已構成違約。華能信托主張九策公司應自2012年5月22日起按照日萬分之五的標準對本金及回購溢價款支付相應的違約金。九策公司、奧盛公司、通某翔公司則主張違約金過高，請求調減。一審法院認為，根據(jù)《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約定，“轉讓方違反本合同的約定，未及時足額支付任何一筆回購價款，每逾期一日，應就延遲履行義務所涉及的金額按照每日千分之五的比例向受讓方支付違約金，并有義務繼續(xù)履行。”雙方約定的違約金標準為“每日千分之五”，華能信托訴請按“日萬分之五”支付違約金符合《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的約定及法律規(guī)定，一審法院予以支持。因通某翔公司于2012年5月30日支付部分款項，故B2類本金1.495億元、B2及B3類本金截止2012年5月21日的回購溢價款58391741.67元均應計算相應的違約金，即B2類本金違約金為：1.495億元×萬分之五×8天=598000元，回購溢價款違約金為：58391741.67元×萬分之五×8天=233566.97元，上述違約金共計831566.97元。通某翔公司代九策公司償還的207903291.45元作為九策公司的還款，按照《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的約定，應優(yōu)先支付回購溢價款及違約金，即：207903291.45元-回購溢價款58391741.67元-違約金8315663.97元=148679982.81元。故九策公司應償還華能信托B2類本金為：1.495億元-148679982.81元=820017.19元，且自2012年5月31日起以820017.19元為基數(shù)按照日萬分之五的標準至實際付清之日止支付違約金。按照《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的約定，B3類本金2.466億元于2013年5月21日到期，故自2012年5月22日至2013年5月21日以B3類本金2.466億元按照年利率14.5%的標準計算當期回購溢價款為36253625元。同時按照《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第3.2.2條約定，九策公司在合同簽訂后已提前支付的1000萬元，應于第三年扣減當期回購溢價款，即36253625元-1000萬元=26253625元。九策公司因未能按期償還華能信托B3類本金2.466億元、回購溢價款26253625元，應自2013年5月22日起以2.466億元+26253625元=272853625元為基數(shù)按照日萬分之五的標準至實際付清之日止支付違約金。
關于焦點（三），一審法院一方面盡可能探究當事人的真實本意，以維護當事人之間的誠實信用，另一方面各方當事人亦應對其所從事的外部民事法律行為依法承擔相應的責任，以維護對外交易的安全，綜合全案證據(jù)并結合庭審情況，一審法院從以下方面進行分析和認定：
首先，根據(jù)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石鎖公司在成立之前，經(jīng)省交通運輸廳報請云南省人民政府批復（云政復〔2008〕35號）同意：“一、同意由云南省交通運輸廳負責，指定合法主體與通某翔公司、奧盛公司、九策公司共同組建石鎖公司，具體負責石林至鎖龍寺高速公路及其附屬設施建設……。五、項目竣工驗收后，可按國家有關法律法規(guī)采取公開拍賣公路經(jīng)營權方式，確定項目收費經(jīng)營主體。在同等條件下，項目（建設）公司享有優(yōu)先購買權?！?008年8月16日，省交通運輸廳亦與石鎖公司簽訂了《石鎖公司BOT項目合同書》，載明：“云南石鎖高速公路建成后，可以石林至鎖龍寺高速公路之收費權向銀行質押進行融資?！?008年8月22日，省交通運輸廳向石鎖公司出具《關于云南石鎖高速公路建成后經(jīng)營模式的批復》（云交財函（2008）30號），載明：“如石鎖高速公路建成后不能在合同約定期限內如期拍賣，則由我廳或我廳指定的相關部門按投資方投入的項目資本金以同期銀行貸款利息上浮的方式回購，具體上浮標準屆時約定。”在上述批復與合同中，可以看出省交通運輸廳對石鎖公司的成立、股權構成、享有的高速公路收費權益、融資方式、投資方的投入等事項明知，且其對投資方投入的項目進行回購的有關事宜，亦經(jīng)云南省人民政府批復。省交通運輸廳向石鎖公司出具批復“由我廳或我廳指定的相關部門按投資方投入的項目資本金以同期銀行貸款利息上浮的方式回購”，上述事項發(fā)生于省交通運輸廳向華能信托出具《函》之前，即省交通運輸廳關于回購石鎖公司相應投資方投資項目資本金的意思表示早已形成，故省交通運輸廳《函》不是其真實意思表示的主張與事實不符，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其次，省交通運輸廳主張《函》損害了石鎖公司其他股東股權優(yōu)先購買權。一審法院認為，省交通運輸廳向華能信托出具《函》，關于該事宜，石鎖公司的各股東亦召開了股東會議，并形成了股東會決議，對于省交通運輸廳要回購九策公司持有的石鎖公司70%股權的事實，各股東均知情，且奧盛公司、通某翔公司已明確表示了放棄優(yōu)先購買權。省公路局陳述該局雖持有10%的股權，但該局系因石鎖高速公路修建過程中需對政府撥款等事宜進行監(jiān)管，該局在股東會議上知曉股權優(yōu)先購買權的事實，但未作出明確放棄優(yōu)先購買權的意思表示，直至本案審理中，經(jīng)一審法院詢問，亦未作出明確的意思表示。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四）》第二十一條“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向股東以外的人轉讓股權，未就其股權轉讓事項征求其他股東意見，或者以欺詐、惡意串通等手段，損害其他股東優(yōu)先購買權，其他股東主張按照同等條件購買該轉讓股權的，人民法院應當予以支持，但其他股東自知道或者應當知道行使優(yōu)先購買權的同等條件之日起三十日內沒有主張，或者自股權變更登記之日起超過一年的除外。前款規(guī)定的其他股東僅提出確認股權轉讓合同及股權變動效力等請求，未同時主張按照同等條件購買轉讓股權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其他股東非因自身原因導致無法行使優(yōu)先購買權，請求損害賠償?shù)某狻９蓶|以外的股權受讓人，因股東行使優(yōu)先購買權而不能實現(xiàn)合同目的的，可以依法請求轉讓股東承擔相應民事責任”之規(guī)定，省交通運輸廳的關于損害其他股東股權優(yōu)先購買權的主張，與法律規(guī)定不符，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再次，華能信托與九策公司簽訂《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轉讓標的是九策公司“持有的石鎖公司70%股權的受益權”。通過《合作框架協(xié)議》《石鎖公司BOT項目合同書》等，石鎖公司成立后，各股權持有人對石鎖公司進行投資，石鎖公司的最大股權收益項目即石鎖公司關于石鎖高速公路的收費權。但2014年7月2日，云南省人民政府向省交通運輸廳出具《云南省人民政府關于同意變更石林至鎖龍寺高速公路收費權的批復》（云政復〔2014〕22號），批復“同意石林-鎖龍寺高速公路收費權由石鎖公司變更為紅石公司?！奔词〗煌ㄟ\輸廳行使其行政審批權限，將石鎖公司享有的高速公路收費權直接劃撥給了紅石公司，導致石鎖公司的股權受益權嚴重貶損，以致華能信托關于九策公司股權受益權貶損。
最后，省交通運輸廳主張該《函》，系省交通運輸廳原廳長因刑事犯罪所作出的意思表示，不是省交通運輸廳的真實意思表示。一審法院認為，省交通運輸廳關于回購投資人投資金的相關事宜已經(jīng)云南省人民政府批復，該函的意思表示并不違反云南省人民政府的批復，且華能信托對于省交通運輸廳原廳長犯罪行為并不知情，亦未參與，華能信托系善意相對人。
綜上，省交通運輸廳出具《函》系省交通運輸廳真實意思表示，該函系有效合同，且函件的作出對于華能信托向九策公司發(fā)放案涉款項亦存在重大影響，故省交通運輸廳應按照合同約定履行合同義務，即若九策公司未按約定履行股權受益權回購義務，省交通運輸廳應由其或其指定的相關部門、公司按照九策公司已投入的項目資本金人民幣7.1618億元以及同期銀行貸款利率受讓九策公司持有的石鎖公司70%股權，并在該三個月內將上述股權之轉讓價款全額支付至華能信托指定的銀行賬戶，以確保上述轉讓價款用于償付華能信托融資本息。由于九策公司未能按照合同約定如期向華能信托償還到期債務，省交通運輸廳亦未能按照《函》履行受讓九策公司持有的石鎖公司70%股權的義務。華能信托亦多次向省交通運輸廳主張，但省交通運輸廳至一審判決作出之日止亦未能“由其或其指定的相關部門、公司按照九策公司已投入的項目資本金人民幣7.1618億元以及同期銀行貸款利率受讓九策公司持有的石鎖公司70%股權”，因上述約定事項在實際履行過程中存在不具體及不明確的因素，省交通運輸廳應就《函》載明的債務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
關于焦點（四），各保證人的保證責任如何確定。一審法院認為，2010年5月17日，九策公司以其持有的石鎖公司70%股權作為質押為九策公司向華能信托貸款提供擔保，與華能信托簽訂了《股權質押合同》，并依法辦理了股權質押登記。同日，奧盛公司、通某翔公司分別以其持有的石鎖公司10%股權作為質押為九策公司向華能信托貸款提供擔保，亦分別與華能信托簽訂了《股權質押合同》，并依法辦理了登記。同日，龔東升亦與華能信托簽訂《保證合同》，自愿為股權受益權回購價款本金5億元，為九策公司向華能信托貸款承擔連帶保證責任。上述合同系各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各方當事人應誠信履行合同。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一百七十六條“被擔保的債權既有物的擔保又有人的擔保的，債務人不履行到期債務或者發(fā)生當事人約定的實現(xiàn)擔保物權的情形，債權人應當按照約定實現(xiàn)債權；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債務人自己提供物的擔保的，債權人應當先就該物的擔保實現(xiàn)債權；第三人提供物的擔保的，債權人可以就物的擔保實現(xiàn)債權，也可以要求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提供擔保的第三人承擔擔保責任后，有權向債務人追償?！焙偷诙俣鶙l“以基金份額、股權出質的，當事人應當訂立書面合同。以基金份額、證券登記結算機構登記的股權出質的，質權自證券登記結算機構辦理出質登記時設立；以其他股權出質的，質權自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辦理出質登記時設立?！钡囊?guī)定，華能信托訴請對九策公司、奧盛公司、通某翔公司分別在石鎖公司持有的股權拍賣、變賣、折價所得享有優(yōu)先受償權，符合法律規(guī)定，予以支持。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以下簡稱《擔保法》）第十八條“當事人在保證合同中約定保證人與債務人對債務承擔連帶責任的，為連帶責任保證。連帶責任保證的債務人在主合同規(guī)定的債務履行期屆滿沒有履行債務的，債權人可以要求債務人履行債務，也可以要求保證人在其保證范圍內承擔保證責任?！钡囊?guī)定，華能信托訴請龔東升就九策公司的債務承擔連帶保證責任的訴請，予以支持。
關于焦點（五），第三人省公路局系石鎖公司的股東，省公路局在本案審理中，亦對案涉協(xié)議與函件等發(fā)表意見，并主張其作為石鎖公司的股東從未放棄其對石鎖公司股權的優(yōu)先購買權，一審法院認為省公路局與本案的查明與處理均具有利害關系，系本案適格第三人。
第三人紅石公司在公司成立后，根據(jù)云南省人民政府《關于同意變更石林至鎖龍寺高速公路收費權的批復》，已獲得石鎖公司重要經(jīng)營權即石鎖高速公路經(jīng)營權，紅石公司參與本案訴訟，有利于案件的查明，系本案適格第三人。
一審法院判決：（一）九策公司支付華能信托B2類本金820017.19元，且自2012年5月31日起以820017.19元為基數(shù)按照日萬分之五的標準至實際付清之日止支付違約金；支付華能信托B3類本金2.466億元、回購溢價款26253625元，且自2013年5月22日起以2.466億元+26253625元=272853625元為基數(shù)按照日萬分之五的標準至實際付清之日止支付違約金；（二）如九策公司未能履行一審判決第一判項，則由省交通運輸廳對九策公司未能償付的債務在一審判決生效之日起一個月內承擔賠償責任；（三）在第一判項范圍內，華能信托對九策公司持有的石鎖公司70%的股權依法拍賣、變賣、折價后的價款享有優(yōu)先受償權；（四）在第一判項范圍內，華能信托對奧盛公司持有的石鎖公司10%的股權依法拍賣、變賣、折價后的價款享有優(yōu)先受償權；奧盛公司在履行上述債務后，有權向九策公司追償；（五）在第一判項范圍內，華能信托對通某翔投資有限公司持有的石鎖公司10%的股權依法拍賣、變賣、折價后的價款享有優(yōu)先受償權；通某翔公司在履行上述債務后，有權向九策公司追償；（六）在第一判項范圍內，龔東升對九策公司的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龔東升在履行上述債務后，有權向九策公司追償；（七）駁回華能信托的其他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3915405.79元，由華能信托負擔978851.45元，由九策公司、龔東升、奧盛公司、云南通某翔公司共同負擔2936554.34元。
本院二審期間，通某翔公司圍繞上訴請求提交了四組新證據(jù)。第一組證據(jù)為2012年5月30日通某翔公司向華能信托支付207903291.45元的轉款憑證。證明目的為通某翔公司實際履行了《債權收益權轉讓合同》。第二組證據(jù)為石鎖公司2012年7月9日、2013年9月17日作出的董事會決議、股東會決議，證明目的為通某翔公司支付207903291.45元系履行《債權收益權轉讓合同》，而非（2016）云刑終967號刑事判決所述用于受讓九策公司在石鎖公司的股權。第三組證據(jù)為云南省審計廳云審投報〔2018〕3號《審計報告》。證明目的為石鎖公司股東共計投入石鎖高速公路項目10.174億元，省公路局的出資由通某翔公司出借且至今未償還。通某翔公司既未實際取得九策公司的股權，又被一審法院錯誤認定為代九策公司還款，背負了巨大債務。第四組證據(jù)為（2019）最高法民終146號民事判決。證明目的為紅石公司接管了石鎖高速公路并實際行使收費權，影響了石鎖公司股權估值，損害華能信托股權質押權。
省交通運輸廳質證認為，對第一組、第二組證據(jù)的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不能實現(xiàn)通某翔公司證明目的，反而證明通某翔公司是石鎖公司實際控制人。對第三組證據(jù)的真實性予以認可，但不能實現(xiàn)證明目的，反而證明九策公司未對石鎖高速公路項目進行實際投入。對第四組證據(jù)的真實性予以認可，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
九策公司質證認為，對第一組證據(jù)的真實性予以認可，但對證明目的不予認可。該組證據(jù)反而證明通某翔公司所付的款項系用于償還B2類資金。對第二組證據(jù)中董事會決議的真實性不予認可，對股東會決議的真實性予以認可。該組證據(jù)可以實現(xiàn)通某翔公司未受讓九策公司所持石鎖公司股權的證明目的，但不能實現(xiàn)通某翔公司實際履行《債權收益權轉讓合同》的證明目的。對第三組證據(jù)的真實性予以認可，但不能實現(xiàn)證明目的。對第四組證據(jù)的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
華能信托質證認為，對第一組證據(jù)的真實性予以認可，但系一審審理中已經(jīng)形成的證據(jù)，是否能夠實現(xiàn)證明目的由二審法院認定。對第二組證據(jù)的真實性不予認可，且系一審審理中已經(jīng)形成的證據(jù)。因第三組證據(jù)缺乏原件印證，且系一審審理中已經(jīng)形成的證據(jù)，該證據(jù)能否實現(xiàn)通某翔公司及石鎖公司各股東對項目投入情況的證明目的與華能信托無關，不發(fā)表意見；能否實現(xiàn)通某翔公司依約履行《債權收益權轉讓合同》的證明目的由二審法院依法認定。對第四組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予以認可。
奧盛公司質證認為，對第一組證據(jù)的真實性予以認可，但不能實現(xiàn)證明目的。該付款憑證載明的款項用途是股權受益權而非債權收益權。對第二組證據(jù)的真實性予以認可，但不能實現(xiàn)證明目的。兩份決議的內容和時間與刑事判決完全不能對應。對第三組證據(jù)的真實性予以認可，但無法實現(xiàn)通某翔公司已實際履行《債權收益權轉讓合同》的證明目的。對第四組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予以認可。
紅石公司質證認為，第一組、第二組證據(jù)與紅石公司無關聯(lián)，不發(fā)表質證意見。對第三組、第四組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予以認可，對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且不能實現(xiàn)證明目的。
省公路局質證認為，對第一組證據(jù)不發(fā)表質證意見。對第二組證據(jù)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對第三組證據(jù)真實性、合法性予以認可，但不能實現(xiàn)證明目的。對第四組證據(jù)真實性、合法性予以認可，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且不能實現(xiàn)證明目的。
本院對通某翔公司提交的四組新證據(jù)認證如下：對第一組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予以確認。雖然該組證據(jù)一審審理中已經(jīng)形成，但與本案基本事實相關，本院予以采信。該組證據(jù)是否能實現(xiàn)證明目的，本院將結合案件事實和相關法律規(guī)定予以評判。第二組證據(jù)系復印件且九策公司不予認可，故對該組證據(jù)本院不予采信。第三組證據(jù)屬于政府公文，省交通運輸廳認可其真實性，本院對該證據(jù)真實性予以確認。但該證據(jù)內容與本案基本事實沒有直接關聯(lián)，本院不予采信。對第四組證據(jù)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予以確認，本院予以采信。該組證據(jù)是否能實現(xiàn)證明目的，本院將結合案件事實和相關法律規(guī)定予以評判。
本院二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查明事實相同。
本院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一是《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的效力如何認定；二是九策公司是否應當承擔違約責任以及如何承擔違約責任；三是通某翔公司的付款行為應當如何認定；四是省交通運輸廳是否應當依照《函》承擔責任以及如何承擔責任。
（一）關于《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效力如何認定的問題
2010年5月17日，華能信托與九策公司簽訂《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合同主要約定，九策公司將所持有的石鎖公司70%的股權受益權轉讓給華能信托，轉讓價款根據(jù)回購期限分為B1、B2、B3三類，總共不超過5億元。其中B1類轉讓價款不超過1億元，B2類轉讓價款不超過1.5億元，B3類轉讓價款不超過2.5億元?；刭徠趯脻M后，九策公司應當向華能信托回購股權受益權，支付回購款本金及溢價款。此外，合同還就回購款的計算方式以及違約責任等作出了約定。
本院認為，《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系當事人雙方真實意思表示，內容不違反法律和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應為合法有效。按照合同的約定，華能信托以其設立的九策公司股權受益權信托計劃募集信托資金，并以該筆資金受讓九策公司股權受益權。九策公司則應按照合同約定期限回購全部股權受益權并支付回購本金及溢價款。有別于信托貸款，這一系列交易過程的實質，是九策公司利用股權受益權作為融資工具，通過“轉讓+回購”的交易模式獲得相應融資，華能信托則獲得相應的收益。華能信托將融資款交付九策公司后合同義務已經(jīng)履行完畢，九策公司認為華能信托還應負責監(jiān)督資金的使用，進而以款項未實際用于石鎖高速公路建設為由主張合同無效缺乏事實與法律依據(jù)，且有違誠實信用原則，本院不予采納。
（二）關于九策公司是否應當承擔違約責任以及如何承擔違約責任的問題
《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簽訂后，華能信托依約履行了合同義務，九策公司未支付B2、B3類回購本金及B3類回購溢價款，應當依照合同的約定承擔違約責任。九策公司關于其不應當承擔違約責任的主張不能成立。理由評述如下：
首先，華能信托向投資者分配信托利益并不代表九策公司已實際支付股權受益權回購本金及溢價款?！豆蓹嗍芤鏅噢D讓及回購合同》的交易結構是九策公司將持有的股權受益權轉讓給華能信托并承諾定期回購，并由華能信托設立信托計劃募集資金交由九策公司使用。因此，華能信托向投資人分配信托利益與九策公司是否清償股權受益權回購本金及溢價款屬于不同法律關系。九策公司以華能信托在《情況說明》等文件中關于已向投資者分配信托利益的陳述作為證據(jù)，主張其已實際支付股權受益權回購本金及溢價款，本院不予采納。
其次，石鎖高速公路收費權劃轉不能成為九策公司的免責事由。《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的當事人是華能信托與九策公司。石鎖高速公路收費權的劃轉并不必然影響九策公司履行合同義務。根據(jù)查明的事實，《云南省人民政府關于同意變更石林至鎖龍寺高速公路收費權的批復》系于2014年7月2日作出，此時合同約定的股權受益權回購本金及溢價款履行期限已經(jīng)屆滿。九策公司以石鎖高速公路的收費權劃轉至紅石公司作為免責事由，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不能成立。
再次，股權受益權回購溢價款與違約金應由九策公司一并支付。按照《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的約定，B1、B2、B3類資金回購溢價款系股權受益權轉讓款在約定回購期限內產(chǎn)生的孳息；如九策公司未能按期支付回購本金及溢價款，則至回購期限屆滿之日起，按照日5‰的計算標準支付違約金。因此，回購溢價款與違約金屬于不同法律性質。九策公司構成違約的，應當同時計算回購溢價款與違約金。根據(jù)華能信托的訴請，一審法院按照日萬分之五的標準計算違約金已經(jīng)減輕了九策公司的責任。九策公司認為回購溢價款和違約金不能同時主張系對合同約定的曲解，九策公司認為違約金過高應予調減亦缺乏法律依據(jù)，本院不予支持。
此外，一審法院明確將違約金計算至實際付清之日并未違背華能信托的真實意思，不損害九策公司以及其他擔保人的合法權利，且有利于減少當事人訴累，節(jié)約司法資源，應予維持。九策公司主張一審判決超出華能信托訴訟請求，亦不能成立。
（三）關于通某翔公司的付款行為應當如何認定的問題
2012年5月，華能信托與通某翔公司簽訂《債權收益權轉讓合同》，約定華能信托將其依照《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約定對九策公司享有的債權收益權以447685583.11元轉讓給通某翔公司，通某翔公司應于2012年5月25日支付首期轉讓款207903291.45元，于2012年6月21日支付二期轉讓款239782291.66元。2012年5月30日，通某翔公司向華能信托支付了首期轉讓款207903291.45元。
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6）云刑終967號刑事判決查明，通某翔公司法定代表人桂瑜森在時任省交通運輸廳廳長楊光成的幫助下，以其自己實際控制的通某翔公司聯(lián)合九策公司、奧盛公司與省公路局共同出資設立石鎖公司，是整個石鎖高速公路工程的實際控制人。在華能信托向九策公司放款4.961億元后，九策公司將其中4.15億元匯入通某翔公司及其法定代表人桂瑜森有關聯(lián)的公司賬戶。而因無力償還華能信托第二期融資本息，龔東升與桂瑜森達成協(xié)議，由通某翔公司受讓九策公司實際持有的石鎖公司32.5%的股權，并負責歸還華能信托的融資本息。一審法院據(jù)此認定通某翔公司系代九策公司向華能信托支付回購款并無不當。現(xiàn)通某翔公司主張其付款行為系對《債權收益權轉讓合同》的履行與刑事判決查明事實不符，本院不予采納。至于通某翔公司稱其未實際取得《債權收益權轉讓合同》所涉合同利益，應當另行處理。
根據(jù)上述分析，一審法院結合華能信托實際放款情況及資金流向，九策公司、通某翔公司實際還款情況，認定九策公司已經(jīng)實際支付B1類資金回購本金以及截至2011年5月21日的B1、B2、B3類資金回購溢價款，截至2012年5月21日的B2、B3類資金回購溢價款并無不當，本院予以維持。
（四）關于省交通運輸廳是否應當依照《函》承擔責任以及如何承擔責任的問題
2008年8月22日，省交通運輸廳向石鎖公司出具《關于云南石鎖高速公路建成后經(jīng)營模式的批復》，載明如石鎖公路建成后不能在合同約定期限內如期拍賣，則由該廳或其指定的相關部門按投資方投入的項目資本金以同期銀行貸款利息上浮的方式回購。2010年5月17日，九策公司與華能信托簽訂《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合同在“擔?！辈糠州d明，省交通運輸廳承諾九策公司未按約定履行股權受益權回購義務的，該廳或其指定第三方將在三個月內受讓特定股權。2010年5月18日，省交通運輸廳向華能信托出具《函》，再次明確如九策公司未按約定履行股權受益權回購義務，省交通運輸廳或其指定的部門、公司將以716180000元以及同期銀行貸款利率受讓九策公司持有的石鎖公司70%股權，并將上述款項支付至華能信托指定的銀行賬戶，以償付華能信托融資本息。本院認為，省交通運輸廳以《函》的形式所作承諾具有法律約束力。省交通運輸廳關于《函》系國家機關所作保證，依法應歸于無效的主張不能成立，理由評述如下：
關于《函》的性質，應當按照《函》出具的背景、內容以及其他案件相關事實綜合予以評判。首先，根據(jù)《股權受益權轉讓及回購合同》《股權質押合同》的約定，九策公司將其持有的石鎖公司70%的股權進行融資質押擔保。在此背景下，對于省交通運輸廳向華能信托出具的《函》，其性質應理解為九策公司未依約清償債務使得華能信托需折價或拍賣九策公司質押的股權時，省交通運輸廳有義務以相應的價格予以受讓，從而確保華能信托的債權得以實現(xiàn)。省交通運輸廳出具的《函》雖不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所規(guī)定的有名合同，但系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內容不違反法律和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應為合法有效。
其次，根據(jù)《函》的內容，在九策公司未依約向華能信托清償債務的情況下，省交通運輸廳與九策公司之間形成股權轉讓合同關系，而非保證合同關系。省交通運輸廳依照《擔保法》第八條關于“國家機關不得為保證人”以及《擔保法司法解釋》第三條關于“國家機關和以公益為目的的事業(yè)單位、社會團體違反法律規(guī)定提供擔保的，擔保合同無效”的規(guī)定主張《函》無效不能成立。至于省交通運輸廳原廳長楊光成構成犯罪系該廳內部管理問題，在無證據(jù)證明華能信托對楊光成的犯罪系明知的情況下，《函》亦不因損害國家利益而無效。
再次，經(jīng)2010年4月16日石鎖公司股東會決議，省交通運輸廳的上述承諾已為石鎖公司全體股東知曉。其中，奧盛公司、通某翔公司已承諾放棄優(yōu)先購買權。本案審理中，經(jīng)一審法院詢問，省公路局亦未作出行使優(yōu)先購買權的意思表示。因此，在石鎖公司其他股東未主張行使優(yōu)先購買權的情況下，《函》具有可履行性。
綜合上述分析，因九策公司未能依約清償債務，華能信托訴請省交通運輸廳以受讓九策公司所持石鎖公司股權形式承擔責任并未超出《函》的內容，應予支持。省交通運輸廳履行義務后，可以請求九策公司將相應股權變更至其指定的主體名下。一審法院判決九策公司在未能清償債務的情況下由省交通運輸廳直接向華能信托承擔賠償責任雖在責任性質認定上不當，但實體處理結果正確，本院予以維持。至于石鎖公司是否享有石鎖高速公路收費權，省交通運輸廳是否將石鎖高速公路收費權劃轉至紅石公司，均不影響華能信托依據(jù)《函》向省交通運輸廳主張權利。
綜上，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雖有不當，但裁判結果正確。對省交通運輸廳、通某翔公司、九策公司的上訴請求，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三十四條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一審案件受理費3915405.79元，由華能貴誠信托有限公司負擔978851.45元，由云南省交通運輸廳、云南通某翔投資有限公司、深圳市九策投資有限公司、龔東升、奧盛集團有限公司各負擔587310.87元；二審案件受理費2499384.76元，由云南省交通運輸廳負擔1406068.13元，由深圳市九策投資有限公司負擔12000.17元，由云南通某翔投資有限公司負擔1081316.46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魏文超
審判員 葛洪濤
審判員 司 偉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三十日
法官助理葉陽
書記員朱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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