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9）最高法民終920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羅德倫，男，漢族，1978年11月24日出生，住四川省儀隴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韋志超，山東高陽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遲志明，山東高陽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中十冶集團有限公司，住所地陜西省西安市碑林區(qū)火炬路10號企圖時代10層。
法定代表人：劉冠勝，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俞延彬，北京市海勤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吳輝輝，北京市海勤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告：山東德譽隆基置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住所地山東省淄博市臨淄區(qū)太公湖以東御泉灣會所。
法定代表人：劉萍，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思軍，山東大地人（臨淄）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翟雪，山東大地人（臨淄）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羅德倫因與被上訴人中十冶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十冶公司）、原審被告山東德譽隆基置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德譽隆基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山東高院）（2018）魯民初91號民事判決（以下簡稱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6月4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進行了審理。羅德倫及其委托訴訟代理人韋志超、遲志明，中十冶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俞延彬、吳輝輝，德譽隆基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張思軍、翟雪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羅德倫上訴請求：（一）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中十冶公司支付羅德倫工程款2362057.60元，并支付自2012年11月29日至判決書生效之日期間的經濟損失（自2012年11月29日至2014年6月29日期間已產生經濟損失566893.82元）或發(fā)回重審；（二）上訴費用由中十冶公司承擔。事實和理由：一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一）鄭魯輝、張琛、張力與羅德倫簽訂的《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投資合作協(xié)議》（以下簡稱《投資合作協(xié)議》）雖然名稱為合作協(xié)議，實質為工程分包合同，是張琛等人將借用中十冶公司資質承攬的臨淄御泉灣項目再次分包給羅德倫?！锻顿Y合作協(xié)議》第二條規(guī)定了雙方的投資及回報，對于甲方鄭魯輝、張琛、張力的投資數(shù)額未明確約定，對回報方式約定為固定收益，且采取預提方式，甲方不存在任何虧損風險。對于乙方羅德倫的投資明確為現(xiàn)金不少于1000萬元，對回報約定為浮動收益回報，風險由乙方自負。投資合作的特征為共享收益、共擔風險，《投資合作協(xié)議》不具有上述特征，應為分包合同。羅德倫行使的是承包人權利，向甲方繳納保險金，甲方再交到中十冶公司，符合工程分包合同特征。項目投資及施工管理均由乙方具體實施，未約定甲方的投資及施工管理責任；甲方僅在中十冶公司和乙方之間充當財務經手人。這些均符合工程分包合同的特征?！锻顿Y合作協(xié)議》因違反法律禁止性規(guī)定而應當認定為無效。（二）羅德倫在整個施工過程中并不認識張琛和鄭魯輝，其根據(jù)張力的指令，具體從事了施工安排、材料采購及項目管理等工作。張力一直以中十冶公司項目副經理身份與羅德倫接觸，羅德倫與鄭魯輝、張琛、張力從未履行過任何內部合作協(xié)議，羅德倫與上述三人不成立內部合作關系。張力作為中十冶公司項目副經理給羅德倫出具的結算單，并非合作人之間的內部結算，而應對中十冶公司具有約束力。中十冶公司應當按照結算單數(shù)額付款。
中十冶公司辯稱，（一）《投資合作協(xié)議》是羅德倫的真實意思表示，且已實際履行，并非羅德倫所稱的工程分包合同。協(xié)議簽訂后，羅德倫通過他人向張力賬戶轉款40萬元，該款即為《投資合作協(xié)議》第七條約定的協(xié)議履約保證金。羅德倫和張力作為現(xiàn)場管理人員，共同簽署諸如林亞泉木材款《結算單》、于明租賃費《證明》等多份文件，能夠印證《投資合作協(xié)議》簽署方共同對項目進行管理。案涉項目發(fā)生爭議前，中十冶公司并不知曉《投資合作協(xié)議》，該協(xié)議體現(xiàn)共同出資、共同勞動、共享利潤的合伙法律關系特征，對中十冶公司不具有約束力。（二）張力為羅德倫出具《結算單》，系合作伙伴之間的內部結算，對中十冶公司不具有約束力。除《結算單》外，羅德倫一審中還提交羅德倫施工隊工程結算單，顯示工程款總金額為2767萬元，實際支付683萬元，未付羅德倫施工隊1993萬元。而案涉御泉灣項目經司法造價鑒定，工程總造價僅為12626039.12元，說明工程結算單的出具具有極大隨意性，張力出具的《結算單》不能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jù)。（三）依據(jù)羅德倫簽署的《勞務負責人承諾》，案涉項目除腳手架租賃費和木材費用外已全部結算完畢，中十冶公司與羅德倫無任何債權債務糾紛。在租賃費和木材費已實際由中十冶公司承擔的情況下，羅德倫無權再向中十冶公司主張任何權利。綜上，請求二審法院駁回羅德倫的上訴請求。
德譽隆基公司辯稱，德譽隆基公司與中十冶公司之間的工程款已經結清，羅德倫的上訴請求與德譽隆基公司無關。
羅德倫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一）判令中十冶公司向羅德倫支付工程款2362057.60元，并支付自2012年11月29日起至判決生效之日期間的經濟損失（自2012年11月29日至2014年6月29日期間已產生經濟損失566893.82元）；（二）判令德譽隆基公司在未付中十冶公司工程款范圍內向羅德倫支付第一項訴訟請求的所有款項；（三）訴訟費由中十冶公司、德譽隆基公司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1年11月15日，中十冶公司與案外人張琛簽訂《中十冶集團有限公司單項承攬工程協(xié)議書》，雙方約定在承攬山東臨淄御泉灣低層住宅工程過程中，中十冶公司負責辦理招標工作相關手續(xù)、與建設單位簽訂施工合同，張琛承攬工程施工及承接工程發(fā)生的一切費用，中十冶公司按工程項目最后結算值向張琛收取1%費用（稅金和勞保返還除外）。
2011年11月24日，中十冶公司與德譽隆基公司簽訂《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雙方約定，工程名稱為山東臨淄御泉灣低層住宅工程，總建筑面積暫估7萬平方米，承包范圍包括建設工程、裝飾工程、給排水工程、暖通工程、電氣工程、人防工程等全部圖紙內容，不含發(fā)包人分包工程及室外配套等。合同簽訂后，涉案工程進行施工。
2012年2月3日，案外人四川省儀隴縣興都勞務開發(f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興都公司）向中十冶公司出具委托書，載明：“興都公司現(xiàn)授權羅德倫同志為我公司代理人，負責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工程勞務分包的現(xiàn)場施工和管理?！行谙蓿?012年2月3日起至該工程結束止。”此后，羅德倫組織施工隊為御泉灣項目提供了勞務，但興都公司與中十冶公司之間沒有就涉案項目簽訂任何合同。
在工程施工期間，三案外人張琛、鄭魯輝、張力作為共同甲方，同乙方羅德倫簽訂了《投資合作協(xié)議》，協(xié)議約定，張琛、鄭魯輝、張力作為實際代表中十冶公司履行施工合同的共同責任人，同意羅德倫以投入一部分資金和部分周轉材料、機械設備等方式，投資該項目，且獲得相應的投資回報并承擔投資風險，具體約定如下：一、乙方完全同意后附合同中的全部條款，并無條件承擔后附合同中的承包人的責任和義務。在此前提下，在有必要時，可以通過甲方行使該后附合同中承包人的權利。二、甲、乙雙方各司其職，共同投資。在后附合同條款的基礎上，且乙方完全履行了后附合同中有關承包人的所有條款和承擔了承包人的責任和義務的前提下，雙方對投資的預期回報做如下約定：1.甲方投資：甲方投資包括后附合同中發(fā)包人撥付給承包人的該項目工程款、甲方其他的管理投入、前期綜合投入等。甲方投資回報：以德譽隆基公司同中十冶公司簽訂的《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合同總額的8%（不含稅金，稅金以稅務部門的實際發(fā)生為準）和除去前述8%以外的500萬元作為甲方投資的固定收益回報；甲方投資的固定收益回報采取預提的方式，在每次后附合同中的發(fā)包人向承包人撥付工程款的同時，按照撥付工程款相應的比例執(zhí)行預提。2.乙方投資：乙方投資現(xiàn)金額最少不得少于壹仟萬元。且總投資額（包括實物）不得少于為完成后附合同所需資金，其判斷標準為：后附合同中的發(fā)包人未向承包人提出合同違約通知，即表明乙方投資額和投資時限滿足要求。否則，乙方需要承擔違約責任，其之前的所有投資（包括實物）歸甲方所有。乙方投資回報：扣除上述甲方綜合投入的固定收益回報后，其剩余工程的預期可能收益，即作為乙方的投資回報，其投資風險由乙方自負。乙方提出：為了保證其投資獲利，希望參與其投資部分的業(yè)務管理和監(jiān)督，甲方予以同意。三、財務管理：在按照中十冶公司的相關管理制度執(zhí)行的前提下，作為和乙方投資相關部分，乙方提出財務計劃申請，甲方（三人）批準后執(zhí)行。四、采購管理：在按照中十冶公司的相關管理制度執(zhí)行的前提下，作為和乙方投資相關部分，乙方提出采購計劃申請，雙方認質認價，以乙方為主體，甲方（三人）批準后執(zhí)行。五、項目部管理費用：人員工資、住宿、差旅等，按照實際發(fā)生由乙方負擔；全部招待費按照實際發(fā)生由甲方負擔。六、行業(yè)管理（如備案等）費用；在山東省轄區(qū)內的部分，按照實際發(fā)生由乙方負擔：山東省轄區(qū)以外的部分，按照實際發(fā)生由甲方負擔。七、協(xié)議履約保證金：乙方需要以現(xiàn)金的形式向甲方交納協(xié)議履約保證金，其數(shù)額根據(jù)乙方其實際投資的多少，采取乙方一次或分次預交甲方的方式，在該工程開工后十天內（開工時間以甲方通知為準），存入中十冶公司在臨淄的項目賬戶里，但其數(shù)額不應低于德譽隆基公司同中十冶公司簽訂的《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總額的10%。其協(xié)議履約保證金的定義、內容和使用條件及方式，按照中十冶公司的相關管理制度執(zhí)行。八、其他：1.乙方首期投入資金壹仟萬元，在該工程開工、且德譽隆基公司撥付中十冶公司該工程的工程預付款后的十日內（以發(fā)包人財務憑證時間為準），其資金存入中十冶公司在臨淄的項目賬戶里。如果乙方未能在規(guī)定時間存入壹仟萬元，則需要承擔協(xié)議違約責任，并且在違約行為發(fā)生十日內，支付甲方協(xié)議違約金壹佰萬元，存入甲方指定賬戶。2.如果乙方為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中，中十冶公司和勞務公司將要簽署的《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勞務分包合同》中，勞務有限公司該項目的委托代理人（該委托在協(xié)議履行期間不可撤銷），則乙方還需保證工人工資的足額、按時發(fā)放，除按照中十冶公司的相關管理制度執(zhí)行外，還需要在項目上配備指紋打卡機和執(zhí)行銀行卡（或實名制）工資發(fā)放制度，并無條件配合甲方在中十冶公司樹立勞務工人管理樣板工作的需要，絕不能發(fā)生克扣、挪用工人工資的事情，如果發(fā)生此類事情，則乙方承擔甲方的全部損失。包括但不限于經濟、名譽及第三方的所有損失。3.如果乙方為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中十冶公司和勞務有限公司將要簽署的《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勞務分包合同》中，勞務有限公司該項目的委托代理人（該委托在合同履行期間不可撤銷），則甲方支持、配合乙方創(chuàng)建工程管理齊魯杯的工作，并承諾，將德譽隆基公司給予的、相關獎勵的70%再獎勵給乙方。4.合同中的工程規(guī)模以德譽隆基公司實際開工規(guī)模為準，乙方已經充分考慮和理解該情況可能給其工作造成的影響，且不影響乙方履行該協(xié)議的義務和責任。九、l.甲、乙雙方需要嚴格按照該協(xié)議執(zhí)行，如果有一方沒有按照該協(xié)議執(zhí)行，需要承擔違約責任，但不影響該協(xié)議的執(zhí)行。2.協(xié)議期限：雙方簽字生效。德譽隆基公司同中十冶公司簽訂的《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履行完成且解除后，則該協(xié)議自動解除。3.爭議解決：協(xié)議履行過程中，如果雙方發(fā)生不同意見，在不影響德譽隆基公司同中十冶公司簽訂的《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執(zhí)行的前提下，優(yōu)先考慮協(xié)商解決；協(xié)商不成，可以到協(xié)議簽訂地點的人民法院起訴。鄭魯輝、張琛、張力在甲方處簽字，羅德倫在乙方處簽字。
張力、羅德倫參與了涉案工程施工。
2012年2月18日，案外人陳鶴受羅德倫的委托，向張力賬戶轉款40萬元。2月20日，張力向中十冶公司賬戶匯入50萬元，用途是風險保證金。
2012年5月22日，德譽隆基公司向中十冶公司發(fā)出《解除合同通知書》，以無法達到合同目的為由通知中十冶公司解除上述施工合同，工程施工隨即停止。
2012年11月29日，張力與羅德倫簽署《結算單》，載明：“羅德倫在中十冶公司山東淄博臨淄御泉灣工程各種材料及其它總價值為：未付2362057.60元，含臨水臨電材料564590.70元，辦公用品63912.30元，臨建彩鋼76598元，磚、沙子、石子、水泥297765.10元，實驗費、機械費190954元，冬施工主體配材料108262元，前期管理費及勞務費61070元，消防、企業(yè)宣傳28280元，招待費、差旅費12388.50元，交中十冶勞務保證金500000元，項目部管理人員工資458237元。以上各款項未付，都有原始票據(jù)可核實?！?/div>
2013年1月10日，羅德倫出具《勞務負責人承諾》，載明：“我（勞務負責人）羅德倫作為興都公司的委托人，在中十冶承包的山東御泉灣工地施工期間（2011年12月—2012年5月22日），我勞務隊在該項目施工的作業(yè)隊、班組和人員中，未清算工資的人員已經統(tǒng)計齊全，提交的工資表完整、數(shù)額及簽字真實有效，不存在虛報、漏報現(xiàn)象；此次發(fā)放勞務費（含輔材）后，我勞務隊與該項目除腳手架租賃費和木材費用外已全部清算完畢，雙方之間無任何債權債務糾紛，此后若出現(xiàn)我勞務隊人員與該項目發(fā)生勞務費及其他糾紛，本人愿承擔一切法律責任及后果，與中十冶集團無關?！焙蟾剿犠鳂I(yè)隊及負責人名單。
因中十冶公司與德譽隆基公司就工程款結算分歧較大，中十冶公司向山東高院提起訴訟，山東高院經審理后作出（2013）魯民一初字第19號民事判決，認定《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為無效合同，德譽隆基公司應向中十冶公司支付工程款及工程造價損失共計12626039.12元，中十冶公司應支付德譽隆基公司材料款及電費款331690.83元，中十冶公司實際領取工程款12294348.29元。在施工過程中，張琛以項目負責人身份從中十冶公司處領取了6682000元工程款。羅德倫從中十冶公司處領取了勞務費等2500000元。中十冶公司直接向農民工支付工資2608814元。
自2013年至2017年，中十冶公司因涉案工程作為被告共涉及十二起訴訟案件，法院共計認定中十冶公司應向相關權利人支付款項總計13148110.27元。
從施工合同簽訂至今，張力、羅德倫在中十冶公司處未領取過工資，也未在中十冶公司處參保社會保險。
2014年1月18日，羅德倫以興都公司經辦人的身份向中十冶公司出具借條，載明：“今向中十冶公司借款壹拾萬元用于興都公司日常運營，最終借款數(shù)額以羅德倫銀行卡收到的實際款項為準。……雙方的工程量最終結算問題，雙方再另行依據(jù)合同、實際支付情況和國家相關規(guī)定進行結算確認，協(xié)商不成則交由西安市碑林區(qū)法院依法裁決?！蓖?，羅德倫出具承諾函，載明：“羅德倫個人承諾收到上述借款后，今后不再以任何理由自行或者指定、指使他人向中十冶集團公司索要工程款或者騷擾其正常辦公。中十冶公司與興都勞務公司之間的糾紛最終交由法院依法進行裁決?！敝惺惫疽罁?jù)該借條，向羅德倫賬戶匯款50000元。
2014年9月18日，山東省淄博市臨淄區(qū)人民法院（以下簡稱臨淄區(qū)法院）就原告滄州市宏圖偉業(yè)建筑設備租賃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宏圖偉業(yè)公司）訴被告中十冶公司、德譽隆基公司建筑設備租賃合同糾紛一案作出（2013）臨商初字第759號民事判決，認定羅德倫等人以中十冶公司御泉灣項目部的名義與宏圖偉業(yè)公司簽訂租賃腳手架的合同，尚欠租賃費613000元，判令由中十冶公司向宏圖偉業(yè)公司支付租賃費并賠償損失。
2015年5月26日，一審法院就上訴人（原審被告）中十冶公司與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林亞泉、被上訴人（原審被告）羅德倫、賴佑雍、胡加軍買賣合同糾紛一案作出（2015）魯商終字第66號民事判決，認定羅德倫、賴佑雍、胡加軍三人以御泉灣項目的名義對外簽訂木材供貨合同，欠付貨款3341589.50元，判決由中十冶公司承擔還款責任。
該兩份判決中所涉及的腳手架租賃費、木材款本金即是羅德倫在2013年1月10日《勞務負責人承諾》中所涉及的腳手架租賃費和木材費用。
2017年9月25日，臨淄區(qū)法院就原告中十冶公司訴張琛建設工程合同糾紛一案作出（2016）魯0305民初4844號民事判決，認定中十冶公司與德譽隆基公司簽訂施工合同，中十冶公司、張琛簽訂的《中十冶集團有限公司單項承攬工程協(xié)議書》已經實際履行，張琛借用中十冶公司資質負責工程實際施工，張琛作為實際施工人成為本案被告，主體適格。且十二份民事判決涉及的內容均與張力、羅德倫在工程施工中的身份有關，根據(jù)中十冶公司、張琛的陳述及中十冶公司提供的《投資合作協(xié)議》，可以認定張力、羅德倫參與了工程施工，依據(jù)目前建設工程施工實際情況及司法裁判規(guī)則，在對外結算工程欠款時二人的行為結果由中十冶公司承擔，故中十冶公司在此之前的訴訟過程中陳述張力為其公司員工并無不當。本案中，中十冶公司與張琛之間的結算實為出借施工資質方與實際施工人之間的工程款項結算，根據(jù)一審法院調查的工資發(fā)放及社保參保情況，張力、羅德倫并非中十冶公司員工，二人參與工程施工，系基于其與張琛、鄭魯輝四人簽訂的《投資合作協(xié)議》，依據(jù)該協(xié)議內容，張琛是同意張力、羅德倫參與工程施工的，且張琛未能提供證據(jù)證實中十冶公司事先同意簽訂《投資合作協(xié)議》或明知施工過程中按該協(xié)議履行，結合張琛在施工過程中一直領取工資的情形，張琛辯稱張力、羅德倫為實際施工人的理由不予采信，故上述二人的行為結果應由張琛承擔，即十二份民事判決認定的款項應由張琛負擔。上述（一）關于羅德倫從中十冶公司處領取的2500000元，（二）關于中十冶公司直接支付農民工工資2608814元，（三）十二份民事判決判令羅德倫因工程施工應支付13148110.27元款項張琛可另案向相關人員主張。綜上，中十冶公司因張琛施工共為其支出24938924.27元（6682000元+2500000元+2608814元+13148110.27元），張琛施工應得工程款為12294348.29元，二者之差12644575.98元即為張琛應返還中十冶公司的工程款數(shù)額。遂判決張琛返還中十冶公司工程款12644575.98元。
張琛不服上述判決，依法向山東省淄博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淄博中院）提起上訴。2018年2月26日，淄博中院做出（2017）魯03民終3966號民事判決，認定一審所定案由不當，應為掛靠經營合同追償權糾紛。并認為一審法院判決張琛返還中十冶公司為其墊付的款項并無不當，至于張琛與張力、鄭魯輝以及羅德倫之間的關系及承擔責任問題，在張琛與中十冶公司本案追償權處理完畢后，按照其之間的約定進行處理即可遂判決駁回張琛的上訴，維持臨淄區(qū)法院（2016）魯0305民初4844號民事判決。
中十冶公司與德譽隆基公司之間的涉案工程已經依據(jù)生效判決履行完畢。
一審法院認為，根據(jù)已生效的臨淄區(qū)法院（2016）魯0305民初4844號民事判決和淄博中院（2017）魯03民終3966號民事判決認定，2011年11月15日，中十冶公司與案外人張琛簽訂《中十冶集團有限公司單項承攬工程協(xié)議書》，其性質為掛靠經營。案外人張琛掛靠中十冶公司進行施工，雙方形成掛靠施工合同關系。中十冶公司為被掛靠人，張琛為掛靠人。2011年11月24日，中十冶公司與德譽隆基公司簽訂《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上述《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簽訂后，合同項下的工程開始施工，在施工期間，案外人張琛、鄭魯輝、張力三人作為共同甲方，與乙方羅德倫簽訂了《投資合作協(xié)議》，羅德倫因此參與了工程施工。根據(jù)《投資合作協(xié)議》，結合十余份民事判決所認定的事實，張琛、鄭魯輝、張力與羅德倫四人共同履行了《投資合作協(xié)議》，共同參與了涉案工程的施工。因此，對于羅德倫的關于“該份合同不是羅德倫真實意思的表示，也沒有反映當時的事實情況，當時羅德倫在醉酒狀態(tài)下被哄騙在KTV簽署，羅德倫不認識張琛，也不知曉協(xié)議的具體內容”抗辯，一審法院不予支持。本案中，羅德倫以張力為其出具的《結算單》向中十冶公司、德譽隆基公司主張工程款，一審法院認為，張琛、鄭魯輝、張力與羅德倫四人簽訂并履行了《投資合作協(xié)議》，共同參與了涉案工程的施工，但沒有證據(jù)證實中十冶公司事先同意簽訂《投資合作協(xié)議》或明知施工過程中按該協(xié)議履行，雖然在之前的訴訟中，中十冶公司認可張力為項目副經理，是因張力、羅德倫共同參與了工程現(xiàn)場施工，為確認工程款數(shù)額，在對外結算工程欠款時二人的行為結果視為中十冶公司的行為結果，并且，生效判決已經查明，張力、羅德倫在中十冶公司處未領取過工資，也無在中十冶公司處參保社會保險，故，中十冶公司在此之前的訴訟過程中陳述張力為項目副經理并無不當。況且，涉案工人工資問題已經解決，涉案工程中十冶公司已與德譽隆基公司經法院判決結算完畢，德譽隆基公司已經按照生效裁判文書支付了工程款，中十冶公司與張琛即被掛靠人與掛靠人的掛靠經營合同追償權糾紛已經做出終審判決。羅德倫與張琛、鄭魯輝、張力之間的關系及責任問題，應基于《投資合作協(xié)議》進行處理。因此，在本案中，張力為羅德倫出具的《結算單》對中十冶公司并不具有約束力。綜上，羅德倫的訴訟主張不予支持。羅德倫的訴訟請求，一審法院予以駁回。
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十六條第二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之規(guī)定，一審法院判決：駁回羅德倫的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30322元，由羅德倫負擔。
本院二審期間，當事人圍繞上訴請求依法提交了證據(jù)。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證據(jù)交換和質證。
羅德倫提交數(shù)份證據(jù)，欲證明張力能夠代表中十冶公司與羅德倫簽訂協(xié)議，中十冶公司認可與羅德倫之間的工程分包關系。證據(jù)1，原告荊延清訴被告中十冶公司、德譽隆基公司建設施工合同糾紛案的一審庭審筆錄，證明中十冶公司認可將工程分包給羅德倫，負責與羅德倫結算。證據(jù)2，山東高院（2015）魯商終字第66號判決，證明中十冶公司認可張力是項目經理，羅德倫是分包人。證據(jù)3，《合同付款審核表》和證據(jù)4，《御泉灣項目工作聯(lián)系單》，均證明張力在上述文件的簽字證明其實際代表中十冶公司從事工程管理工作。證據(jù)5，《投資合作協(xié)議》合同文本第5行內容，證明張力代表中十冶公司與羅德倫簽訂協(xié)議，該協(xié)議是中十冶公司與羅德倫之間的分包協(xié)議，張力等不是合同當事人。證據(jù)6，張力簽字確認的《結算單》涉及的全部原始票據(jù)，為中十冶公司工作人員和羅德倫共同清點而來，證明《結算單》數(shù)額的真實性。中十冶公司認為上述證據(jù)均不屬于新證據(jù)，不具有證明力，原判決已對張力身份做出明確認定。對《合同付款審核表》《御泉灣項目工作聯(lián)系單》及《結算單》所涉原始票據(jù)的真實性、關聯(lián)性均不予認可。德譽隆基公司對證據(jù)不發(fā)表質證意見。
本院認為，中十冶公司對羅德倫提交的證據(jù)1、證據(jù)3、證據(jù)4、證據(jù)6的真實性不予認可，本院不能確認上述證據(jù)的真實性。證據(jù)2和證據(jù)5系原審提交的證據(jù)，本院對其真實性予以確認，但是該兩份證據(jù)并不足以證明張力代表中十冶公司與羅德倫簽訂分包協(xié)議。證據(jù)2山東高院（2015）魯商終字第66號判決查明的事實中引用中十冶公司在其他案件中的庭審陳述“張力系中十冶公司項目副經理”“羅德倫系勞務分包人”，該事實并不足以證明張力代表中十冶公司與羅德倫簽訂《投資合作協(xié)議》。證據(jù)5《投資合作協(xié)議》表述“張琛、鄭魯輝、張力作為實際代表中十冶公司履行施工合同的共同責任人”系指張琛、鄭魯輝、張力代表中十冶公司履行中十冶公司與德譽隆基公司簽訂的施工合同，而不是指上述三人代表中十冶公司與羅德倫簽訂《投資合作協(xié)議》。對于中十冶公司與張力、羅德倫的關系，本院在判決理由部分進一步予以分析。
二審查明事實與一審查明一致。
本院認為，本案二審爭議焦點為：中十冶公司應否向羅德倫支付工程款2362057.6元及相應經濟損失。
首先，根據(jù)查明事實，中十冶公司與德譽隆基公司簽訂《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德譽隆基公司系案涉工程發(fā)包人，中十冶公司系工程承包人。上述協(xié)議簽訂之前，中十冶公司與案外人張琛簽訂《中十冶集團有限公司單項承攬工程協(xié)議書》，張琛掛靠中十冶公司，對案涉工程獨立負責施工建設。張琛承擔工程施工及承接工程發(fā)生的一切費用，中十冶公司按工程項目最后結算值向張琛收取1%費用（稅金和勞保返還除外）。工程施工期間，張琛、鄭魯輝、張力作為共同甲方，與乙方羅德倫簽訂《投資合作協(xié)議》，約定羅德倫對案涉項目進行投資，根據(jù)投資享有相應投資回報并承擔投資風險。從上述協(xié)議簽訂主體看，中十冶公司系與張琛簽訂掛靠協(xié)議，與羅德倫不存在合同關系。中十冶公司并非《投資合作協(xié)議》的當事人，現(xiàn)無證據(jù)證明中十冶公司事先同意或授權張琛等人以其名義與羅德倫訂立合同，協(xié)議內容也并不涉及中十冶公司的權利義務，《投資合作協(xié)議》對中十冶公司不具有約束力。羅德倫主張張力代表中十冶公司簽訂分包合同，證據(jù)并不充分，本院不予采納。
其次，《投資合作協(xié)議》約定了雙方各自的投資及對投資的預期回報，其中甲方（張琛、鄭魯輝、張力）的投資包括“后附合同中發(fā)包人撥付給承包人的該項目工程款、甲方其他的管理投入、前期綜合投入等”，投資回報是德譽隆基公司同中十冶公司簽訂的《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總額的8%和除前述8%以外的500萬元。說明甲方在案涉項目中有投資，并根據(jù)投資享有收益。由于《山東臨淄御泉灣項目施工合同》并非工程價款為固定總價的合同，工程款需要結合單價及實際施工量結算后方確定，因此，《投資合作協(xié)議》中甲方的收益雖名為固定收益回報，實為浮動收益，仍然依賴項目建設情況，存在經營風險?！锻顿Y合作協(xié)議》當事人形成共同投資、共享收益、共擔風險的合作合同關系。從協(xié)議履行過程看，《投資合作協(xié)議》第七條約定羅德倫應向甲方交納協(xié)議履約保證金，存入中十冶公司項目賬戶。上述協(xié)議簽訂后，羅德倫委托案外人陳鶴向張力賬戶轉入40萬元，張力向中十冶公司賬戶轉入50萬元，能夠證明羅德倫按照協(xié)議約定交納風險保證金。張力作為合作協(xié)議的甲方代表，與羅德倫參與了案涉工程施工，雙方實際履行了《投資合作協(xié)議》。羅德倫主張從未履行過《投資合作協(xié)議》，與查明事實不符。根據(jù)協(xié)議約定及履行情況，《投資合作協(xié)議》是合作合同，而非羅德倫主張的分包合同。該合作協(xié)議證明張力與羅德倫存在合作關系。
雖然中十冶公司認可張力為項目副經理，對張力對外結算材料費、租賃費的行為承擔責任，但張力在中十冶公司處未領取過工資及參保社會保險，其實際并非中十冶公司員工。中十冶公司與張琛存在掛靠關系，張琛、鄭魯輝、張力與羅德倫存在合作關系，在與中十冶公司結算工程款問題上，張力與羅德倫具有共同利益，張力出具的《結算單》并不足以代表中十冶公司。羅德倫主張張力出具的《結算單》系代表中十冶公司，依據(jù)并不充分。
再次，根據(jù)查明事實，2013年1月10日，羅德倫向中十冶公司出具《勞務負責人承諾》，確認案涉項目除腳手架租賃費和木材費用外已全部清算完畢，雙方之間無任何債權債務糾紛，勞務費及其他糾紛與中十冶公司無關，而上述腳手架租賃費、木材費經另案生效判決確認由中十冶公司承擔。故，中十冶公司已不欠付羅德倫款項。羅德倫否認出具上述承諾的具體時間，并且認為該承諾書并不涉及羅德倫本人的相關費用，而僅涉及羅德倫所管理的勞務人員的費用。羅德倫該辯解與《勞務負責人承諾》的內容不符，本院不予采納。因此，羅德倫主張中十冶公司應依據(jù)《結算單》向其支付工程款及相應經濟損失，依據(jù)并不充分。一審判決對羅德倫的訴訟請求未予支持，并無不當。
綜上所述，羅德倫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30322元，由羅德倫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謝愛梅
審判員 劉銀春
審判員 汪治平
二〇一九年九月五日
法官助理王楠楠
書記員李雪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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