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9)最高法民終900號

訴訟代表人：熊鷹,該公司清算組負責人。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閩生，該公司員工。

委托訴訟代理人：賈保毅，該公司員工。

上訴人(原審被告)：長沙市天心區(qū)人民政府，住所地湖南省長沙市天心區(qū)湘府中路298號。

法定代表人：黃滔，該區(qū)區(qū)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孫鵬程，北京德恒（長沙）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斌成，北京市天同（深圳）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第三人：湖南宇元置業(yè)有限公司，住所地湖南省長沙市芙蓉區(qū)韶山北路139號文化大廈2215房。

法定代表人：陸東波，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陸春波，該公司副總經理。

天心區(qū)政府辯稱，一、一審判決依據(jù)已生效的法律文書準予新興公司清算組參加本案訴訟，符合法律規(guī)定，新興公司主張其不存在強制清算的法定情形，應另循法律途徑主張，且新興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王閩生作為清算組代理人全程參與一審程序，并充分發(fā)表了意見，其與新興公司的合法權益并未受到影響。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二）》第十條的規(guī)定，公司成立清算組的，由清算組負責人代表公司參加訴訟。因此，一審法院在新興公司進入清算程序后，將新興公司法定代表人變更為清算組負責人，符合規(guī)定。并且，一審法院同樣準予新興公司清算組委托王閩生作為訴訟代理人全程參與一審訴訟程序并充分發(fā)表意見，新興公司及其法定代表人王閩生的合法權益并未受到任何影響。二、新興公司未能證明其在勞動西路南側路幅拆遷項目中的拆遷安置投入，一審判決免除其舉證責任，直接將新興公司1992-1995年發(fā)生的拆遷安置投入全部計入該項目，支持了新興公司一億元的訴訟請求，在利益平衡上已經照顧新興公司。第一，新興公司存續(xù)期間承接了大量委托拆遷項目，勞動西路南側路幅拆遷項目僅是其中之一。第二，新興公司在本案中應承擔的舉證責任已十分明確，但新興公司未能完成基本舉證責任。第三，新興公司自認其在勞動西路南側路幅拆遷項目中僅拆遷安置51戶自然戶、3家單位，卻提交數(shù)百份拆遷協(xié)議、新興公司1990年-2007年現(xiàn)存的全部財務資料，并主張16棟合計50175.12平方米的安置房投入。鑒定機構根本無法辨別上述材料中哪些與勞動西路南側路幅拆遷項目有關，便全部進行了審計鑒定。一審判決按照時間界定新興公司在勞動西路南側路幅拆遷項目中的投入，將新興公司1992-1995年發(fā)生的全部拆遷安置投入全部計入勞動西路南側路幅拆遷項目，判令天心區(qū)政府向新興公司支付拆遷安置投入本息合計約9968萬元，完全免除了新興公司的舉證責任，并在超出其自認拆遷安置范圍的基礎上，超額支持了新興公司的訴訟請求。三、新興公司主張發(fā)回重審的理由與本案無關，即使本案發(fā)回重審，也無法查明新興公司在勞動西路南側路幅拆遷項目的投入。第一，新興公司主張發(fā)回重審的理由，如天心區(qū)政府不準天心區(qū)工商分局對新興公司年檢，強制吊銷其執(zhí)照等，與本案沒有任何關系，不構成本案發(fā)回重審的合法事由，新興公司應另循法律途徑主張。第二，本案即使發(fā)回重審，也無法查明新興公司在勞動西路南側路幅拆遷項目的投入。新興公司在一審中亦稱，因時間久遠且受火災等客觀原因的影響，相關資料保存不完整，故本案沒有發(fā)回重審的必要。四、新興公司與第三人宇元公司簽署的《合作開發(fā)合同》與天心區(qū)政府無關，新興公司不得以此向天心區(qū)政府主張返還第三人宇元公司的投入。綜上，請求駁回新興公司的上訴。

宇元公司述稱，同意新興公司的上訴意見。

天心區(qū)政府上訴請求：一、撤銷一審判決，改判駁回新興公司的訴訟請求；二、本案全部訴訟費用由新興公司承擔。事實及理由：（一）一審法院適用法律錯誤，本案已過最長訴訟時效，不適用中止、中斷的規(guī)定。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以下簡稱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七條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zhí)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一百七十五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案涉《委托協(xié)議書》簽訂日期為1992年7月1日，約定委托任務完成日期為1995年6月30日。本協(xié)議簽訂之日即為雙方權利義務關系設立之日，也是一方履行合同進行投入的時間起點，發(fā)生投入的時間即為前述法律條文定義的“權利受損之日”。因此，本案最長訴訟時效的截止日應為2012年7月1日。新興公司提起本案訴訟時間為2015年12月，已超過民法通則對最長訴訟時效的規(guī)定。一審判決認為雖然《委托協(xié)議書》約定了履行期限，但新興公司存在主張權利、天心區(qū)政府存在協(xié)調矛盾的行為而導致訴訟時效中斷的認定明顯違背了最長訴訟時效不適用于中止、中斷的規(guī)定，屬于適用法律錯誤。新興公司的起訴時間已超過最長訴訟時效規(guī)定，應當駁回其訴訟請求。（二）一審判決認定基本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1.一審判決關于新興公司拆遷安置投入的認定證據(jù)不足。依據(jù)“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新興公司應當對其在委托項目的實際拆遷安置投入進行有效舉證，其所舉證據(jù)必須符合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的原則，否則無法作為本案的定案依據(jù)，新興公司對其主張未能有效舉證的，應當承擔舉證不能的責任。根據(jù)新興公司所提交的證據(jù)，新興公司未就其拆遷安置的實施情況、投入金額進行有效舉證并形成完整證據(jù)鏈。新興公司雖提交了240份拆遷合同，但240份拆遷合同中無一戶拆遷安置合同能證明其來自委托項目路幅，更無一份證據(jù)證明委托項目內拆遷戶被安置。新興公司為了主張其安置投入，申請對16棟房屋進行了評估，但無任何證據(jù)證明新興公司將該16棟房屋用于委托項目的安置。因此，一審判決并沒有針對新興公司進行委托項目拆遷安置的情況進行查明。在四份審計、評估、鑒定結論內容互相矛盾，新興公司沒有提供拆遷戶明細表及與之相對應的拆遷安置協(xié)議的基礎上，一審判決采納13棟房屋的評估價值作為新興公司的安置投入沒有事實依據(jù)。關于拆遷補償投入，一審判決部分采納了中興財光華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湖南分所（以下簡稱中興財會計所）的審計結果，具體為新興公司于1993年至1995年的投入，但該審計結果為新興公司在此期間的總開銷，并未對屬于委托項目開支進行甄別?；耍屡d公司未就其完成委托項目拆遷安置的實際投入進行有效舉證，應當駁回其訴訟請求。2.一審判決對新興公司已獲得的回報認定錯誤。首先，《委托協(xié)議書》雖未約定以土地回報形式給新興公司收益。但是，在雙方履行合同的過程中，新興公司至少取得了四宗土地的收益。經湖南華運房地產土地評估咨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運評估公司）對新興公司已回報的土地進行價值評估，新興公司已經獲得委托項目拆遷安置收益至少9554.12萬元。除上述地塊外，新興公司還取得了書院路280號光裕里地段綜合樓的土地收益至少1000萬元。因此，納入評估范圍的其他三宗地塊及書院路280號綜合樓的土地收益應當作為新興公司在委托項目拆遷安置的收益部分，進行抵扣。其次，就天心區(qū)勞動西路80號土地，根據(jù)華運評估公司出具的湘華運房評字（2018）第0517號《房地產估價報告》（以下簡稱《0517號房地產估價報告》）顯示，該地塊在新興公司給付時價值為2148.2萬元，但一審判決僅以新興公司與其他公司交易時的土地作價（即576萬元）予以抵扣，未采納評估機構對該宗土地的評估價值，屬認定事實錯誤。3.一審判決遺漏重大事項。首先，一審判決未就新興公司已就委托項目獲得的土地收益、新興公司就委托項目向天心區(qū)政府的借款、新興公司應當向天心區(qū)政府貢獻的500萬元、代拆代安折幣5759500元等費用從新興公司在本項目的拆遷安置成本中予以抵扣。其次，經湖南英特有限責任會計師事務所（以下簡稱英特會計所）審計認定，新興公司就委托項目向天心區(qū)政府借款8138995.4元，該借款有借條、出借憑證等證據(jù)予以佐證，屬于可抵扣款項，但一審判決未予抵扣。

新興公司辯稱，一、天心區(qū)政府認為一審判決認定基本事實不清與新興公司觀點相同，但天心區(qū)政府要求撤銷一審判決駁回新興公司的訴訟請求與事實不符、與法律相悖。由于天心區(qū)政府怠于履行合同義務，擅自處置合同約定的回報標的，亦未兌現(xiàn)承諾，導致糾紛長期未能得到解決，本案案情復雜，很多事實需要經過印證、調查核實方能定性定案，一審法院雖先后四次委托鑒定，但對鑒定結論均只質證未認證，導致一審判決認定的基本事實缺乏有效證據(jù)支持。因此，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三款的規(guī)定，本案應撤銷一審判決發(fā)回重審，不適合由二審法院查明事實后直接予以改判。二、天心區(qū)政府上訴主張的事實和理由均不成立，依法應當予以駁回。1.本案訴訟時效沒有超過法定期限。首先，投入之日和簽訂合同之日與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權益受到侵害日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其次，雖然時效期限有法律規(guī)定，但法律亦規(guī)定了人民法院有延長訴訟時效期間的權利。第三，《委托協(xié)議書》雖然約定完工時間是1995年6月30日，但也約定天心區(qū)政府提供位于勞動西路南側、錫慶里的土地給新興公司作為回報。由于未約定交付土地的具體日期，故新興公司應從知道自己權益受到侵害的日期，即從天心區(qū)政府明示或默示不會提供土地的時間起算訴訟時效，天心區(qū)政府以《委托協(xié)議書》簽訂時間為計算時效的依據(jù)違反法律規(guī)定。第四，天心區(qū)政府每次領導換屆后即與新興公司進行協(xié)商，每次協(xié)調就是相當于對原合同履行義務的一次變更，則每次變更的時間點就應是訴訟時效的重新計算起點。一審判決在此問題的認定上符合事實和法律規(guī)定。2.本案的基本事實沒有查清，但天心區(qū)政府在上訴中所述的三個方面問題有悖于客觀事實和法律規(guī)定。首先，關于新興公司拆遷安置投入的認定問題。本案中，幾家評估機構都認定時間太長，歷史資料由于各種原因而不齊導致不能準確認定。天心區(qū)政府作為一級行政機關，對其轄區(qū)的地形地貌及人口、居住情況應該是清楚的，但天心區(qū)政府沒有積極配合查清當時的拆遷安置情況，而是以強制清算為由強行將新興公司的全部歷史資料收繳，導致新興公司無法提供完整的拆遷安置資料。一審判決若認為四份評估報告結論不一而無法采納，應依法認定或重新安排鑒定，以推定方式選擇性的平衡手段來確認拆遷安置事實必然導致存在基本事實沒有查清的問題。其次，關于新興公司已獲得投入回報的問題?！段袇f(xié)議書》約定的拉通道路、拆遷安置等任務，新興公司均已完工交付，但至今未得到應有補償。天心區(qū)政府提到的所謂新興公司已取得的收益均沒有有效證據(jù)證實，且其所稱的收益的土地價值評估時點與新興公司的安置投入成本均未作對沖計算，故僅以土地價值來主張新興公司的收益是完全錯誤的。第三，關于一審判決遺漏重大事項的問題。天心區(qū)政府提出的500萬元貢獻、代拆代安折幣以及借款等均系其單方主張。綜上，請求駁回天心區(qū)政府的上訴。

宇元公司述稱，同新興公司的答辯意見一致。

新興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決解除新興公司與天心區(qū)政府之間簽訂的《委托協(xié)議書》；2.判決天心區(qū)政府支付新興公司因完成天心區(qū)政府委托拆遷安置所付出的全部投入資金，并承擔自投入起到天心區(qū)政府實際支付之日止的同期銀行貸款利息（按人民銀行標準計復息）；3.判決天心區(qū)政府賠償新興公司投入建設安置房屋的行業(yè)平均利潤（建筑業(yè)6%—15%）以及其他投入資金相應的行業(yè)平均利潤和給新興公司造成的直接損失，第2項和第3項共計3.5億元；4.本案訴訟費由天心區(qū)政府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1992年7月1日，南區(qū)（長沙市天心區(qū)的前稱）勞動西路指揮部（以下簡稱勞西指揮部）（甲方）和新興公司（乙方）簽訂《委托協(xié)議書》約定：根據(jù)區(qū)政府的指示精神，為加速勞西指揮部的建設，盡快完成市政府交給我區(qū)拉通勞動西路的任務，甲方擬將勞動西路的部分拆遷委托乙方承擔，現(xiàn)將有關事項協(xié)議如下：一、委托任務：勞動西路建設工程全長280米，路幅規(guī)劃寬46米，雙方同意以中心線為界，將南側的一半路幅委托乙方代拆，在一半路幅內所有建筑物、構筑物都歸乙方負責拆遷。二、勞動西路南側（見紅線圖）42.3畝土地（光裕里和左東園范圍）一同委托乙方按勞動西路統(tǒng)一規(guī)劃進行開發(fā)建設。為解決異地拆遷用地，甲方同意乙方再以甲方名義征用土地30畝，其中錫慶里13.5畝，另有乙方自選征地16.5畝。征地的一切開支由乙方負擔。三、上述紅線范圍內即左東園、光裕里、錫慶里及新征的（16.5）畝的拆遷安置，開發(fā)建設報市政府批準后，可享受勞動西路建設的有關優(yōu)惠政策。除此范圍外，乙方的其他生產經營活動甲方不得干預，乙方也不得借用甲方的名義辦事。四、根據(jù)區(qū)政府領導的指示，乙方負責承擔三個一半的任務。即拆讓路幅總寬度的一半（23米），完成整個拆遷安置任務的一半，向政府貢獻一仟萬元的一半（即伍佰萬元）。五、完成任務的時間：從一九九二年七月一日起到一九九五年六月三十日止，三年內完成路幅內的拆遷安置任務。上繳政府500萬元的貢獻：九二年交100萬元；九三年交200萬元；九四年、九五年每年交100萬元。六、凡協(xié)議范圍內乙方以勞動西路建設名義進行的活動所簽的拆遷安置、建設等協(xié)議、文書、資料、圖紙等，一律報甲方審查存檔。七、法律責任：乙方為單一的經濟實體，具有法人資格，法人代表王閩生同志，今后凡所簽涉及本協(xié)議范圍內的一切協(xié)議、文書均需由乙方法人代表簽字加蓋公章后才具有法律效力，在履行中，由乙方承擔一切經濟、民事、刑事等法律責任。甲方只負責簽字簽證，不承擔一切經濟、法律責任。八、凡有未盡事宜，雙方可另行協(xié)商，亦可由南區(qū)政府進行調處，雙方絕對服從政府調處。九、本協(xié)議一式八份，除甲乙雙方各執(zhí)一份外，其余送有關部門備案。楊俊川在勞西指揮部法人代表處簽名，王閩生在新興公司法人代表處簽名，上述兩家單位均有蓋章。

1992年8月30日，勞西指揮部出具《委托書》一份，主要內容如下：今委托新興公司全權負責勞動西路中心線以南及碧湘街、青山祠、書院路等地段的拆遷、擴路和安置工作。委托方南區(qū)指揮部及受委托方新興公司在該委托書上均加蓋了公章。

1993年3月9日，新興公司與勞西指揮部召開會議并形成勞建字（1993）5號《關于勞動西路拆遷的會議紀要》，主要內容如下：一、明確任務，保證在九三年底前全線拉通……。二、勞動西路的有關批文，土地使用證書，拆遷許可證等手續(xù)，由勞西指揮部負責辦好。三、新興公司負責勞動西路兩廂的規(guī)劃平面和模型的制作。四、為統(tǒng)一口徑，有利于拆遷，勞動西路路幅的拆遷，采取由勞西指揮部和新興公司雙方派人合署辦公，按統(tǒng)一政策、統(tǒng)一安置、統(tǒng)一表格、統(tǒng)一步調、統(tǒng)一支付的辦法進行。對外就是勞西指揮部拆遷科，由黃向陽負責。統(tǒng)一安置，由勞西指揮部在解放四村騰出200套安置房，作為勞動西路路幅拆遷安置用房。新興公司將按應攤戶數(shù)所安面積，在下碧湘街建設的住宅中，按同等面積整棟償還給勞西指揮部。五、經費?？偟脑瓌t是各方各自負擔自己拆遷范圍內的經費。為做到對內兩本賬，對外一塊牌，采取統(tǒng)一支付的辦法，由新興公司將負擔的經費付到指揮部，再由指揮部代為支付。三月底，新興公司先預付10萬元到勞西指揮部賬上，并及時支付所需款項，按實核算。主要是用于拆遷戶的補償、過渡和土地有償費等。其合署辦公人員的辦公經費及其他開支，將由雙方合理共同負擔，所收找補費用按實結賬?！?、勞動西路路幅中心線，需請市勘測院來現(xiàn)場放線定位，由指揮部和新興公司在三月二十日前負責落實。勞西指揮部和新興公司按中心線明確分攤各自的拆遷范圍和任務。以上紀要，請雙方認真執(zhí)行，狠抓落實，確保勞動西路路幅提前一年拉通。

1999年10月15日，勞西指揮部與新興公司簽訂《關于勞動西路路幅拆遷情況備忘錄》，主要內容如下：1994年11月21日，我部與新興公司一道就勞動西路路幅中心線以南（即新興公司承擔一半路幅拆遷任務的部分）進行核對，經雙方人員查實：勞西指揮部為新興公司代拆代安房屋五十五套，其中一室一廳二十一套，二室一廳二十六套，三室一廳八套，共計建筑面積3060平方米，另加拆除成套設備廠、長沙醬品廠、蘭天玻璃門店和彭明珍房屋共計應攤款項幣5759500元……。上述情況，簽字備忘。

2004年12月8日，王閩生、易伍林、石希丁、新興公司因本案事由，以天心區(qū)政府、勞西指揮部為被告提起訴訟，訴訟請求為：1.責令天心區(qū)政府按合同約定交付開發(fā)建設回報用地72.2畝，或賠償拆遷安置投入資金7579.6萬元及占用資金利息損失；2.責令天心區(qū)政府承擔訴訟費。2006年4月6日，一審法院裁定準許新興公司撤回起訴。

2012年12月26日，新興公司（甲方）與宇元公司（乙方）簽訂《合作開發(fā)合同》，主要內容如下：第二條：項目合作模式及股份比例。雙方合作開發(fā)的土地系甲方原投資天心區(qū)書院路工程建設，天心區(qū)政府抵扣投資款的方式回報給甲方的用地。甲方以該土地作為投資與乙方共同開發(fā)，占20%的股份。乙方是具有多年房地產開發(fā)經驗并具有開發(fā)資質的企業(yè)，以負責辦理該土地的國土手續(xù)及規(guī)劃、設計、報建以及對項目承建等作為投資，占股份的80%。第三條第9點：該二宗合作土地，甲方考慮其公司的實際情況，經雙方協(xié)商，在辦理該土地的權證手續(xù)時，將該土地的權證手續(xù)直接變更辦理在乙方的名下。

2017年3月15日，湖南省長沙市天心區(qū)人民法院（以下簡稱天心區(qū)法院）作出（2017）湘0103清申2號民事裁定書（以下簡稱第清申2號民事裁定），裁定：申請人長沙市天心區(qū)坡子街街道辦事處（以下簡稱坡子街街道辦事處）提出對被申請人新興公司的強制清算申請符合受理條件，決定立案受理。2017年6月6日，天心區(qū)法院作出（2017）湘0103清申2號民事決定書，指定湖南君見律師事務所擔任新興公司的清算組。

2017年5月26日，天心區(qū)政府向一審法院提交《變更原告訴訟主體申請書》，內容如下：因新興公司于2014年2月被吊銷營業(yè)執(zhí)照，2017年3月經天心區(qū)法院裁定強制清算，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新興公司清算組及其負責人參加訴訟。

2016年，新興公司向該院提交《司法鑒定申請書》，申請事項：請求對新興公司在天心區(qū)政府委托拆遷安置中的全部投入等進行司法鑒定。2016年9月21日，新興公司出具《新興公司對法院委托司法鑒定范圍的確認》，關于司法鑒定的范圍，確認如下：1.新興公司為完成天心區(qū)政府的委托拆遷安置所付出的全部投入；2.新興公司上述投入的銀行貸款利息（按人民銀行標準計復息）；3.新興公司投入建設的安置房屋的行業(yè)平均利潤（建筑業(yè)6%-15%）以及其它投入資金相應的行業(yè)平均利潤。

2017年4月10日，天心區(qū)政府向該院提交《鑒定機構及鑒定人員回避申請書》，申請中興財會計所及鑒定人員回避，經審判長決定對其回避申請予以駁回。

2017年8月24日，天心區(qū)政府向該院提出鑒定申請，請求事項如下：1.對新興公司為完成天心區(qū)政府委托其對勞動西路南側（280米長，23米寬）范圍內拆遷的實際成本進行鑒定；2.對新興公司為完成天心區(qū)政府委托其對勞動西路南側（280米長，23米寬）范圍內安置的實際成本進行鑒定；3.在前述拆遷、安置成本中，扣除應抵扣的款項包括：①已對新興公司進行土地回報的價值；②新興公司因拆遷而向天心區(qū)政府借款、或天心區(qū)政府代為墊付的費用；③根據(jù)《委托協(xié)議書》約定，新興公司應向天心區(qū)政府貢獻的費用500萬元。2017年8月28日庭審過程中，天心區(qū)政府明確該申請為一份新的鑒定申請。天心區(qū)政府申請鑒定的主要理由是：《01012號審計報告》存在審計主體、審計程序不合法的情形，審計所依據(jù)的材料違背事實，對原始憑證的審核違反法律規(guī)定，且遺漏可以抵扣的重大事項，應不予采納。

2017年9月20日，新興公司向一審法院提交《重新鑒定申請書》，申請對其安置拆遷戶建設和投入的14棟房屋和自有的兩棟房屋（用于安置拆遷戶）進行成本評估。理由是：法院未對中興財會計所轉委托評估部分辦理相應手續(xù)，導致該部分評估程序存在瑕疵，故申請對該部分的投入重新進行司法鑒定。申請事項為：請求對新興公司因安置拆遷戶和投入的16棟房屋的成本進行評估。

該院對天心區(qū)政府、新興公司提出的上述鑒定申請均予以準許，依法委托英特會計所及華運評估公司對上述申請事項進行鑒定、評估。

2018年5月30日，華運評估公司作出《0517號房地產估價報告》，主要內容如下：估價對象：長沙市天心區(qū)下碧湘街19號6棟101號1套房屋及長沙市天心區(qū)勞動西路80號、南區(qū)南沙井、高正街、下碧湘街共四宗國有出讓土地使用權（以天心區(qū)政府申報的《重新鑒定補充證據(jù)》為準，以下簡稱估價對象1-5）。價值時點：估價對象房屋建成之日即土地取得之日。我公司結合估價目的，遵循估價原則，在實地查勘和市場調查的基礎上，選用成本法、基準地價系數(shù)修正法，經過測算，確定估價對象于價值時點的總價值為9558.67萬元。

2018年5月30日，華運評估公司作出湘華運房評字（2018）第0518號《房地產估價報告》（以下簡稱《0518號房地產估價報告》），主要內容如下：估價對象：新興公司安置拆遷戶建設和投入的16棟房屋（以新興公司《關于我公司申請鑒定的房屋范圍函》中的申報內容為準），建筑面積共為50175.12平方米。價值時點：估價對象房屋建成之日（詳見附表）。我公司結合估價目的，遵循估價原則，在實地查勘和市場調查的基礎上，選用成本法，經過測算，確定估價對象于價值時點的房屋價值為3593.96萬元。

2018年6月26日，中興財會計所在結合華運評估公司作出的《0518號房地產估價報告》后重新作出01012號審計報告，結論如下：1.新興公司1990-2018年受托拆遷安置投入77270049.41元（1992年7月1日之前投入429577.89元），其中：拆遷安置房投入38448032.77元（評估35939600元，外購2508432.77元）、拆遷補償投入26053598.24元、其他投入12768418.4元。2.上述投入根據(jù)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1990年-2018年5年期同期貸款利率按復利計算貸款利息為314208634.13元（1992年7月1日之前的利息為2754058.62元）。3.上述投入根據(jù)新興公司提供的1990年-2018年行業(yè)平均成本利潤率15%計算的利潤為11590507.41元（1992年7月1日之前的利潤總額為64436.68元），該部分利潤根據(jù)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1990年-2018年5年期同期貸款利率按復利計利息為40315503.58元（1992年7月1日之前利潤的利息總額為368927.9元）。以上三項合計金額為443384694.54元（1992年7月1日之前的總額為3617001.09元）。同時，中興財會計所在該報告中單列了其他事項說明，包括如下內容：2.委托方新興公司未提供勞動西路拆遷安置補償方案、拆遷安置補償標準、拆遷安置檔案資料不全。8.因時間久遠，還有曾發(fā)生過火災等客觀原因的影響，使得資料不全，無法用會計審計手段正確確認新興公司用于拆遷安置的自建和自有房屋投入……。

宇元公司于2016年3月15日向一審法院申請作為第三人參與訴訟，稱：天心區(qū)政府給新興公司的回報用地，因新興公司沒有開發(fā)資質和資金，其于2012年12月26日與新興公司簽訂了共同開發(fā)回報用地的《合作開發(fā)合同》，為處理新興公司在土地項目上多年的歷史遺留問題已投入3100萬元，新興公司向天心區(qū)區(qū)委、區(qū)政府“關于將回報用地直接登記變更到宇元公司名下”的報告及作出相關承諾，由于多方原因導致土地至今未得開發(fā)，現(xiàn)新興公司背著宇元公司擅自起訴，請求變更土地使用權至新興公司名下。對此，宇元公司認為新興公司的訴訟行為直接影響涉案回報用地手續(xù)的辦理及合作開發(fā)，本案的判決或調解與其有利害關系，新興公司的行為可能侵害到宇元公司權益，請求以第三人身份參與訴訟。

2016年11月4日，宇元公司又提交參加訴訟申請書，提出其對本案訴爭土地及土地產生的相關權益享有獨立請求權，請求以獨立第三人的身份參與訴訟，并請求：1.判令天心區(qū)政府將勞動西路南側（下碧湘街）42.3畝土地和錫慶里13.5畝土地的使用權變更過戶至宇元公司名下；2.天心區(qū)政府若不能完成上述第一項義務，則賠償宇元公司5億元；3.本案訴訟費由新興公司和天心區(qū)政府共同承擔。該院于2018年6月28日駁回宇元公司獨立第三人的申請。

新興公司在2018年6月28日的庭審中，陳述“……除勞動西路80號土地外，其他三塊地都不屬于回報用地。但是80號土地還沒有拆遷，且法院判決過這塊地就是576萬元”。

一審法院認為，一、本案未超過訴訟時效。雖然《委托協(xié)議書》約定了履約期限，但新興公司一直在向天心區(qū)政府主張相關權利，且天心區(qū)政府在前期也協(xié)調處理過本案矛盾，訴訟時效中斷。天心區(qū)政府辯稱本案已超過訴訟時效的理由不予支持。

二、涉案《委托協(xié)議書》應當解除。新興公司、天心區(qū)政府在簽訂《委托協(xié)議書》后均履行了部分合同義務，依據(jù)現(xiàn)有法律及政策規(guī)定，天心區(qū)政府已無法繼續(xù)履行原合同約定的將土地委托新興公司開發(fā)建設的義務，新興公司亦無法再以天心區(qū)政府名義征用相關土地，雙方對此均予以認可。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以下簡稱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五項規(guī)定，涉案《委托協(xié)議書》應予以解除。天心區(qū)政府辯稱解除合同沒有法定和約定依據(jù)的理由不能成立，不予支持。

三、關于新興公司因履行《委托協(xié)議書》發(fā)生的拆遷安置投入應如何認定的問題。新興公司主張按照其履行合同義務所拆遷、安置的投入予以認定，并申請了鑒定及評估。天心區(qū)政府辯稱新興公司未提供證據(jù)證明其履行了《委托協(xié)議書》約定的拆遷、安置義務，且天心區(qū)政府已履行完合同義務，并對新興公司的實際安置成本、應抵扣款項等事項也申請了鑒定及評估。經查，本案作出的四份審計、評估、鑒定結論，內容互相矛盾，新興公司雖提出其已經完成拆遷安置義務，但未提供拆遷戶明細表及與之相對應的拆遷安置協(xié)議，其委托評估的16棟房屋價值雖有華運評估公司的估價，但未提供16棟房屋分戶產權人來源于《委托協(xié)議書》約定的拆遷范圍，且該16棟樓登記的分戶產權人部分與其提供的245份拆遷安置協(xié)議中的安置對象不同，考慮本案實際情況，從公平角度出發(fā)，同時也為平衡雙方權利義務，應按《委托協(xié)議書》約定的時間節(jié)點酌情認定新興公司的投入。具體認定如下：1.16棟房屋價值時點的房屋價值：華運評估公司評估結論為3593.96萬元，因青山祠34號建成時間為1992年6月1日，書院路新興公司原綜合樓一棟建成時間為1989年4月1日，書院路352號B、C、D三棟建成時間為2000年4月1日，該三處的建房時間與合同約定的履約期間明顯不一致，應予剔除，剔除價值為891.06萬元，故新興公司投入的安置價值為2702.9萬元。2.拆遷補償投入：中興財會計所的結論為26053598.24元，因1992年前的投入為187590.83元，1995年后的投入為5733801.05元，該部分不屬合同約定的履行期限，應予剔除。對1992年的投入3566446.44元，因雙方在1993年3月9日的會議紀要中明確勞動西路拆遷許可證、有關批文均未辦好，勞動西路路幅中心線也還需要市勘測院現(xiàn)場放線定位，故可認定至1993年3月9日止，新興公司還未實際進行拆遷安置，故該筆費用應予剔除。綜上，應認定1993年至1995年間的拆遷補償投入為16565759.92元。至于新興公司主張的其他投入，根據(jù)1992年8月30日勞西指揮部出具的《委托書》及新興公司的陳述，可認定新興公司除負責勞動西路中心線以南位置的拆遷、安置外，還負責了其他地段的拆遷、安置工作。現(xiàn)新興公司未提供證據(jù)供鑒定機構及法院甄別其他投入是否用于涉案委托事項，且在認定其拆遷補償投入及安置價值時已予以綜合平衡考慮，故該部分同樣不予支持。綜上，新興公司為履行《委托協(xié)議書》的拆遷安置投入共計43594759.92元。

四、關于天心區(qū)政府應否向新興公司支付拆遷安置投入及利息，如應支付，具體數(shù)額應如何確定的問題。天心區(qū)政府辯稱新興公司沒有舉證證明其投入，且新興公司已取得回報，合同約定的也并非土地回報，而是委托開發(fā)，其不應向新興公司支付拆遷安置投入。該院認為，新興公司為履行《委托協(xié)議書》的拆遷安置投入共計為43594759.92元。但，根據(jù)華運評估公司的評估報告及新興公司在庭審中自認事實，應認定天心區(qū)政府已經履行了部分合同義務，其已向新興公司交付天心區(qū)勞動西路80號土地，對天心區(qū)勞動西路80號土地價值應予以抵扣。至于該宗土地的價值，雖然華運評估公司認定該宗土地價值為2148.2萬元，但新興公司不予認可，根據(jù)天心區(qū)法院（2010）天民初字1318號生效民事判決查明事實，新興公司于2006年向湖南天力置業(yè)有限公司轉讓了天心區(qū)勞動西路80號11.88畝土地，雙方約定的轉讓價格為576萬元?，F(xiàn)新興公司已實際獲得該轉讓款，考慮該宗土地轉讓時還有拆遷工作，故對該宗土地的價值按照576萬元予以認定。綜上，天心區(qū)政府應向新興公司支付其投入37834759.92元，并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付利息（利息自1996年1月1日起計算至實際付清之日止）。新興公司主張按照中國人民銀行標準計復息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不予支持。

五、關于天心區(qū)政府應否賠償新興公司投入建設的安置房屋的行業(yè)平均利潤以及其它投入資金相應的行業(yè)平均利潤及直接損失的問題。對于新興公司的投入資金損失，已經判令由天心區(qū)政府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銀行貸款利率給付利息，新興公司提出其還應當獲得上述行業(yè)平均利潤及直接損失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不予支持。

綜上，依據(jù)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九十七條、第九十八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及民事訴訟法第四十六條、第五十一條、第六十四條、第七十六條、第一百五十二條規(guī)定，判決：一、解除《委托協(xié)議書》；二、天心區(qū)政府在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向新興公司支付拆遷安置投入37834759.92元，并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付利息（利息自1996年1月1日起計算至實際付清之日止）。三、駁回新興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1791800元，由新興公司承擔1277520元，由天心區(qū)政府承擔514280元。

對一審查明的事實，本院依法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根據(jù)當事人的上訴請求以及答辯意見，本案二審爭議焦點為：1.新興公司向天心區(qū)政府主張權利是否超過訴訟時效；2.一審審理程序是否違法；3.一審判決認定天心區(qū)政府應當向新興公司支付拆遷安置投入37834759.92元及其利息是否正確。

一、關于新興公司向天心區(qū)政府主張權利是否超過訴訟時效的問題

天心區(qū)政府上訴主張，案涉《委托協(xié)議書》簽訂日期為1992年7月1日，因此新興公司于2015年12月向一審法院提起本案訴訟，已經超過二十年的最長訴訟時效。本院認為，根據(jù)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七條規(guī)定，訴訟時效期間從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權利被侵害時起計算。但是，從權利被侵害之日起超過二十年的，人民法院不予保護。有特殊情況的，人民法院可以延長訴訟時效期間。該規(guī)定是指自權利被侵害之日起二十年，權利人未向相對方主張權利的，為規(guī)制權利人怠于行使權利和維護法律關系穩(wěn)定，權利人的權利喪失司法救濟的機會。本案中，雖然《委托協(xié)議書》簽訂于1992年7月1日，但是，合同簽訂時點僅系合同當事人履行合同義務的始點，并非認定合同當事人權利受損的始點，故天心區(qū)政府關于本案最長訴訟時效應自1992年7月1日起算的上訴理由缺乏法律依據(jù)。其次，案涉《委托協(xié)議書》雖約定完成委托任務的時間截止于1995年6月30日，但是，依天心區(qū)政府主張，勞西指揮部系于2004年7月1日向新興公司出具《關于終止<委托協(xié)議書>的函》，終止《委托協(xié)議書》并收回所有委托權項。至此，應視為新興公司知道或應當知道其自身權利受到侵害。因此，新興公司提起本案訴訟并未超過法定訴訟時效期間。綜上，天心區(qū)政府關于本案最長訴訟時效應自1992年7月1日起算、本案已超過最長訴訟時效的上訴理由缺乏事實根據(jù)和法律依據(jù)。一審判決認定本案未超過訴訟時效，并無不當。

二、關于一審審理程序是否違法的問題

第一，新興公司上訴主張，清算組成立程序不合法，不具有合法的訴訟主體資格。一審法院允許清算組先參與本案訴訟后補正手續(xù)，程序違法。本院認為，首先，經查，天心區(qū)法院于2017年3月15日作出第清申2號民事裁定，受理坡子街街道辦事處對新興公司的強制清算申請，并于2017年6月6日作出（2017）湘0103清申2號民事決定，指定湖南君見律師事務所擔任新興公司的清算組。2017年7月4日，湖南君見律師事務所出具《清算組負責人身份證明書》，證明熊鷹為清算組負責人。雖然新興公司主張?zhí)煨膮^(qū)法院受理申請強制清算案件程序違法，但是，新興公司提供的現(xiàn)有證據(jù)并不足以推翻生效法律文書第清申2號民事裁定的認定。因此，依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第九條關于“已為人民法院發(fā)生法律效力的裁判所確認的事實，當事人無需舉證證明。但當事人有相反證據(jù)足以推翻的除外”的規(guī)定，清算組的成立程序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其次，根據(jù)《關于審理公司強制清算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第二十三條關于“清算組負責人代行清算中公司訴訟代表人職權”以及第三十條關于“人民法院受理強制清算申請前已經開始，人民法院受理強制清算申請時尚未審結的有關被強制清算公司的民事訴訟，由原受理法院繼續(xù)審理，但應依法將原法定代表人變更為清算組負責人”的規(guī)定，熊鷹作為清算組負責人，有權作為新興公司的訴訟代表人參加本案訴訟活動。換言之，本案原告仍為新興公司，新興公司的原告訴訟主體資格并未發(fā)生變更。最后，雖然天心區(qū)政府于2017年5月26日向一審法院遞交《變更原告訴訟主體申請書》，但是，清算組系于2017年9月18日向一審法院遞交《申請書》，申請法院準許其參加本案訴訟，一審法院亦于2017年11月28日通知清算組參加訴訟后才準許清算組負責人參與本案訴訟活動。并且，新興公司亦未提供其它證據(jù)證明一審法院在通知清算組參加訴訟之前即已準許清算組參與一審訴訟活動。因此，新興公司主張一審法院配合天心區(qū)政府先允許清算組參與訴訟再補正手續(xù)，程序違法的上訴理由與查明事實不符。

第二，新興公司上訴還主張，一審法院審理本案過程中惡意拖延訴訟。首先，經查，根據(jù)《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立案審批表》，一審法院收到新興公司起訴狀日期為2015年9月21日。隨后，一審法院向新興公司出具《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繳納訴訟費用通知》，通知新興公司于2015年11月7日之前預交一審案件受理費用254.18萬元。新興公司于2015年10月30日交納訴訟費用60萬元后對其余部分申請緩交。一審法院經審查后同意新興公司緩交訴訟費用的申請，并向新興公司簽發(fā)《受理案件通知書》，新興公司亦于2015年12月2日簽收。故新興公司關于其起訴時間是2015年6月28日、一審法院受理其起訴的時限已逾法律規(guī)定的6個月審限的上訴理由與上述查明事實不符。其次，本案中，雖然清算組于2017年9月18日遞交參加訴訟申請書后直至2017年11月28日一審法院才通知清算組參加本案訴訟，但是，相關法律并未就人民法院審查當事人是否有權參加訴訟時限作出明確限定。并且，本案中，根據(jù)新興公司一審的起訴理由以及庭審意見，新興公司對清算組代表其參加本案訴訟系持反對意見，因此，一審法院對清算組參加本案訴訟是否適格進行必要的審查不僅是查清本案事實所需，更是為了保障新興公司的訴訟權利。綜上，新興公司關于一審法院在通知清算組參加訴訟程序處理上屬惡意拖延訴訟的上訴理由，缺乏證據(jù)支持，不能成立。

第三，新興公司上訴又主張，一審判決遺漏審理新興公司2018年7月26日提出的變更訴訟請求以及天心區(qū)政府提出的反訴請求。經查，首先，新興公司于2018年7月26日向一審法院遞交《撤回部分訴訟請求的報告》，明確其撤回部分訴求后最終的訴訟請求為：1.判令解除《委托協(xié)議書》；2.判令天心區(qū)政府支付新興公司因完成委托拆遷安置所付出的全部投入資金并承擔自投入起至實際支付之日止的同期銀行貸款利息；3.判令天心區(qū)政府賠償新興公司投入建設安置房屋的行業(yè)平均利潤以及其它投入資金相應的行業(yè)平均利潤和給新興公司造成的直接損失，第2項和第3項共計3.5億元；4.本案訴訟費用由天心區(qū)政府承擔。一審法院經審理后，判決解除《委托協(xié)議書》，判令天心區(qū)政府向新興公司支付拆遷安置投入37834759.92元并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付利息，駁回新興公司的其它訴訟請求。因此，一審法院已就新興公司的全部訴訟請求進行了審理并作出裁判，新興公司關于一審法院遺漏其訴訟請求未進行審理的主張缺乏事實依據(jù)。其次，天心區(qū)政府雖然于2017年7月11日向一審法院遞交《民事反訴狀》，提出七項反訴請求。但是，天心區(qū)政府并未按照《訴訟費用交納辦法》第二十二條的規(guī)定，自提起反訴次日起7日內交納案件受理費。因此，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訴訟費用交納辦法>的通知》第二條關于“當事人逾期不按照《訴訟費用交納辦法》第二十條規(guī)定交納案件受理費或者申請費并且沒有提出司法救助申請，或者申請司法救助未獲批準，在人民法院指定期限內仍未交納案件受理費或者申請費的，由人民法院依法按照當事人自動撤訴或者撤回申請?zhí)幚怼！钡囊?guī)定，視為天心區(qū)政府自動撤回反訴。因此，新興公司關于一審判決遺漏天心區(qū)政府反訴請求未進行審理的上訴理由沒有事實依據(jù)，不能成立。

三、關于一審判決認定天心區(qū)政府應當向新興公司支付拆遷安置投入37834759.92元及其利息是否正確的問題

其次，新興公司上訴主張，一審判決遺漏計算拆遷安置投入。對于新興公司的上訴理由，本院認為，第一，雖然案涉《委托協(xié)議書》簽訂于1992年7月1日，但是，根據(jù)新興公司與勞西指揮部于1993年3月9日達成的勞建字（1993）5號《關于勞動西路拆遷的會議紀要》，勞動西路拆遷許可證和有關批文未辦好，勞動西路路幅中心線由勞西指揮部和新興公司在3月20日前負責落實，雙方按中心線明確分攤各自的拆遷范圍和任務。因此，一審判決認定直至1993年3月9日新興公司并未實際處理案涉委托事務有事實根據(jù)。新興公司關于一審判決上述認定違背新興公司與天心區(qū)政府雙方之間系先投入后簽合同的客觀事實的上訴理由，依據(jù)不足。第二，案涉《委托協(xié)議書》約定的委托任務完成時間為1992年7月1日至1995年6月30日。本案中，在新興公司提供的證據(jù)并不足以證明其曾于1992年7月1日前以及1995年6月30日后仍從事案涉委托事務或者在上述時間段內發(fā)生的投入費用或成本系用于從事案涉委托事務的情形下，一審判決剔除建房時間與《委托協(xié)議書》約定的履行委托任務時間不一致的三處樓宇的評估價值，并無不當。第三，本案一審期間，針對華運評估公司出具的《0518號房地產估價報告》，新興公司曾提出書面異議稱，評估對象13號（錫慶里58號無證房）、14號（書院路新興公司原綜合樓，已拆除）、15號（書院路428號臨街辦公樓，已拆除）系其自有房屋，應按拆除時的市場價值計算投入，其余新建房屋的成本不能僅限于房屋本身建筑成本，還應包括室外工程（單體工程以外）的投入總費用?，F(xiàn)新興公司二審上訴主張一審判決少計算書院路428號三棟房屋與實際評估情況不符，亦與其一審提出的書面異議相悖。第四，至于新興公司主張的一審判決剔除其按照勞建字（1993）5號《關于勞動西路拆遷的會議紀要》第五條約定分別于1993年7月27日及8月24日轉匯的合計80萬元費用，新興公司并未提供證據(jù)證明上述費用未在中興財會計所審計鑒定新興公司1993年拆遷補償投入范圍內，且亦未能證明一審判決認定其拆遷安置投入中未包含上述費用。最后，案涉委托標的勞動西路已于2000年拉通投入使用，故宇元公司于2012年12月26日與新興公司簽訂《合作開發(fā)合同》后另行投入的相關資金約3100萬元，與新興公司從事的案涉委托事務并無直接關聯(lián)關系，新興公司主張其應享有宇元公司的投入，理據(jù)不足。

再次，天心區(qū)政府上訴主張，一審判決遺漏計算應予抵扣的費用。對于天心區(qū)政府的上訴理由，本院認為，第一，雖然華運評估公司出具的《0517號房地產估價報告》載明：坐落于長沙市天心區(qū)勞動西路80號、南區(qū)南沙井、高正街、下碧湘街等四宗土地使用權評估價值為9554.12萬元。但是，下碧湘街土地的使用權人并非新興公司。南區(qū)南沙井以及高正街二宗土地的土地登記審批表記載的土地使用者雖為新興公司，但天心區(qū)政府并未提供證據(jù)證明新興公司取得該二宗土地系與新興公司從事案涉委托事務相關。而天心區(qū)政府提供的現(xiàn)有證據(jù)亦無法證明新興公司取得了書院路280號綜合樓的土地收益。綜上，天心區(qū)政府關于《0517號房地產估價報告》評估的土地使用權以及書院路280號綜合樓的土地使用權應視為新興公司獲得的收益，應與新興公司從事委托事務的成本進行抵扣的上訴主張，缺乏事實依據(jù)。第二，雖然《0517號房地產估價報告》載明長沙市天心區(qū)勞動西路80號土地使用權的評估價值為2148.2萬元，但是，根據(jù)一審查明事實，新興公司轉讓該宗土地使用權時實際收取576萬元，天心區(qū)政府亦未能提供證據(jù)證明新興公司在轉讓該宗土地使用權時存在惡意低價轉讓行為。故天心區(qū)政府關于一審判決以新興公司轉讓長沙市天心區(qū)勞動西路80號土地的價款進行抵扣屬事實認定錯誤的上訴主張同樣缺乏事實根據(jù)。第三，雖然《關于勞動西路路幅拆遷情況備忘錄》載明，勞西指揮部為新興公司代拆代安應攤款項5759500元，但是該備忘錄同樣記載：“后來又拆遷裕南文化用品廠70萬元，左東園煤店50萬元，飴糖廠15萬元均系跨路幅中心線已拆遷單位。另有勞西指揮部收取的新興公司付款和住房以后結算。上述情況經雙方人員查實后，并簽字，為利于今后工作及結算”，本案現(xiàn)有證據(jù)尚不足以證明雙方之間已完成結算，故天心區(qū)政府關于新興公司拆遷安置投入應抵扣該部分費用的上訴主張缺乏證據(jù)支持。第四，一審判決并未采納英特會計所出具的《201號審計鑒定報告》作為認定本案事實的依據(jù)。并且，新興公司與天心區(qū)政府之間是否存在借貸法律關系亦非本案審查范圍，故天心區(qū)政府關于《201號審計鑒定報告》審計的8138995.4元借款費用應予抵扣的上訴主張不應支持。第五，因案涉《委托協(xié)議書》應予解除，雙方不再繼續(xù)履行，故天心區(qū)政府關于新興公司依據(jù)《委托協(xié)議書》應貢獻的500萬元應予抵扣的上訴主張，理據(jù)不足，亦不應支持。

綜上所述，新興公司、天心區(qū)政府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依法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依法予以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張穎新

審判員　　江顯和

審判員　　黃西武

二〇二〇年四月二十八日

法官助理孫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