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9）最高法民終595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張某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江西省南昌市青山湖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褚敏，江西秦風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朱永瑩，江西秦風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中廣核財務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廣東省深圳市福田區(qū)蓮花街道深南大道2002號中廣核大廈北樓22層。
法定代表人：梁開卷，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林嘉，北京市金杜（深圳）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陳俊文，北京市金杜（深圳）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張某某因與被上訴人中廣核財務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中廣核公司）房屋買賣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贛民初13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4月15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張某某的委托訴訟代理人褚敏、被上訴人中廣核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林嘉、陳俊文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張某某上訴請求：1.改判一審判決第四項為酌減張某某支付違約金2562100元，僅承擔違約金300萬元；2.改判一審判決第五項為在4376131元基礎上再行扣減合同解除日至判決生效日期間產生的物業(yè)管理費和稅金，暫從2016年12月26日至2018年12月31日計算為1070680元；3.一、二審訴訟費由雙方各半負擔。事實與理由：一、關于案涉合同的解除事宜，判決結果與中廣核公司的訴訟請求不一致，超出了訴訟范圍。張某某雖對一審認定的案涉合同解除的構成要件等事實不認可，但綜合各種情況，同意案涉合同解除，但中廣核公司的第一項訴訟請求是確認案涉合同自2016年12月26日起解除，一審判決的第一項卻僅是案涉合同解除，并未確認是2016年12月26日解除，而直接給予判令解除。根據常理，未明確合同解除日期的，一般視起訴日為合同解除日。由此引發(fā)兩個問題：（一）案涉合同的具體解除時間影響后續(xù)款項的計算調整；（二）一審判決超出當事人的訴請范圍。二、關于違約責任中雙方責任的承擔和比例劃分。（一）雙方糾紛產生的原因是中廣核公司交付給張某某的案涉房屋面積存在誤差，而中廣核公司又一直推動訴訟，通過財產保全、自行發(fā)函等方式，致使張某某權利受損。張某某曾于2012年委托第三方將2100萬元款項付至法院賬戶，以表繼續(xù)履行案涉合同的誠意，但中廣核公司未予理會，后張某某才將該款項用于購置其他房產，又遇政府拆遷等原因，導致資金不能兌現(xiàn)、盤活，故張某某認為案涉合同至今未能履行，中廣核公司也有一定責任。（二）通過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一審法院或江西高院）2015年7月10日作出的（2013）贛民再字第10號民事判決（以下簡稱再審判決）可以看出，中廣核公司在該案中的財產保全等措施錯誤，但其至今未承擔任何責任，法院也未告知張某某因財產保全等措施而收取了多少租金、是否退還等情況。中廣核公司更是在再審判決生效后，擅自發(fā)函給張某某的租戶，認為張某某無對外出租或經營的權利，嚴重違約。至于中廣核公司申請強制執(zhí)行一事，當時張某某并未收悉再審判決，履行也無從談起，且再審判決并未明確履行期限，張某某當然享有合理的履行期，履行期應自張某某實際簽收相關訴訟文書之日起計算。另，再審判決判令雙方繼續(xù)履行合同，而根據合同約定，張某某享有先履行抗辯權，故暫不支付價款，無需承擔違約責任。（三）中廣核公司擅自發(fā)函給租戶的行為，使得張某某的權益再次受損。（四）執(zhí)行階段，中廣核公司拒不收取張某某已支付的執(zhí)行款，又怠于處置已查封的張某某資產，自行放棄了相關權利。同時，在雙方的執(zhí)行和解接近尾聲時，中廣核公司又予放棄，故不應視為張某某有過錯。（五）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的相關規(guī)定，在違約金過分高于損失時，可以作出調整，而中廣核公司因案涉合同的解除并未遭受損失，反而有如下收益：張某某已支付款項的利息收益、案涉房屋的升值收益、張某某已替中廣核公司收取的租金收益。綜上，張某某主張酌減違約金至300萬元。三、關于自案涉合同解除日起至2018年12月31日止已產生的物業(yè)管理費和稅金扣減事宜。一審不予支持的理由是張某某未能提供證據證明已實際產生該費用以及缺乏關聯(lián)性，現(xiàn)張某某在二審中補充提供證據，并說明：物業(yè)公司為避免風險，由其代張某某向租戶收取租金，在扣減物業(yè)費和稅金后，余款支付給張某某。故在此情況下，根據權利義務對等原則，物業(yè)公司作為納稅主體開具的稅金發(fā)票和已收取的物業(yè)費自合同解除日起的部分應當予以扣減。綜上，一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且張某某有新證據證明相關事實，請求支持張某某的全部上訴請求。
中廣核公司答辯稱，一、一審確認案涉合同解除正確，未超出中廣核公司的訴請范圍。（一）根據合同法相關規(guī)定，行使法定解除權的通知自到達對方時生效。（二）根據案涉合同約定，張某某應于2008年11月30日前付清剩余購房款。（三）中廣核公司已多次向張某某催繳剩余購房款。（四）張某某遲延履行主要債務，經催告后仍未履行，已構成根本性違約，中廣核公司享有法定解除權。（五）《解除函》已于2016年12月26日到達張某某。（六）中廣核公司據此起訴，一審也予以認定，符合法律規(guī)定，判項內容和中廣核公司的訴請內容僅是表述上的差異，實質并未超出訴請范圍。二、中廣核公司在本案中并不存在過錯，無需承擔違約責任。（一）中廣核公司對本案交易的背景和訴訟起因均無過錯，原再審判決已經查明案涉房屋的面積差異是登記機關沒有認真履行測量義務所致，與中廣核公司無關，而張某某在2012年購置巨額房產更是與中廣核公司無關。且本案是依據再審判決生效后新發(fā)生的事實提起的訴訟，與之前的事實無關，不是本案的審理范圍。（二）中廣核公司在前案中采取保全措施是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的行為，無任何過錯。再審判決也判令張某某需要向中廣核公司履行付款義務，故中廣核公司采取財產保全、證據保全等措施并無不當。即使中廣核公司確實保全錯誤，也與本案無關，張某某當另行起訴。（三）中廣核公司的發(fā)函行為是避免自身損失擴大的合法行為，并未違約。張某某稱中廣核公司在申請執(zhí)行時其并未收悉再審判決書，明顯與常理不符。再審判決于2015年7月10日制作，執(zhí)行通知書是在2015年10月23日發(fā)出，已給予張某某足夠的履行期。另，案涉合同并未約定支付剩余購房款要以房屋交付為前提，何況中廣核公司早已交付房屋，否則張某某如何收取租金？而發(fā)函則是中廣核公司撤回對張某某授予的經營權和租賃權，此權利并非約定在合同范圍之內。根據函件內容，實際也未損害張某某的權益。（四）中廣核公司在執(zhí)行過程中也無過錯。張某某應當一次性支付剩余購房款1946.03萬元，在其僅支付300萬元的情況下，中廣核公司當然有權拒收，即使收取，也不能改變張某某根本違約的情形，因為還有1646.03萬元余款的支付義務。張某某名下并無任何可供執(zhí)行財產，中廣核公司也未查封其任何房產，張某某認為中廣核公司怠于行使權利，與事實不符，中廣核公司也不負有必須與張某某和解的義務。（五）違約金不存在約定過高的情形。根據合同法的規(guī)定和案涉合同約定，5562060元違約金是雙方的事先約定，且未過高，在雙方之間起到一個利益平衡的作用，無需調整。三、張某某未能舉證證明在合同解除之后，其實際支出過物業(yè)管理費和稅金。（一）根據誰主張、誰舉證原則，張某某對此負有舉證責任。（二）張某某提供的僅是其與租戶之間關于租金的約定，并不是其實際向物業(yè)公司繳費的憑證。（三）張某某在二審中提供的證據已在一審中提供過，不屬于新證據范疇。（四）稅金發(fā)票的開具主體是物業(yè)公司，與張某某無關，即使受張某某委托代開發(fā)票，但開具的內容卻是營業(yè)稅、城建稅等，與案涉房產無關。綜上，一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中廣核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確認中廣核公司與張某某于2008年3月24日簽署的《江西省產權交易合同》（編號：DNF08D130）自2016年12月26日起解除；2.判令張某某立即返還南昌市東湖區(qū)子固路8號的整棟房產；3.判令張某某立即返還其在2016年12月26日之前占用案涉房產期間已收取的租金及押金人民幣16747860元，并可從中扣除其在前述占用案涉房產期間對案涉房產的合理投入成本（以法院屆時審理查明的金額為準）；4.判令張某某立即支付違約金5562100元；5.判令張某某承擔本案的案件受理費、保全費等全部訴訟費用。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1.2008年3月24日，中廣核公司（原名：大亞灣核電財務有限公司，甲方）與張某某（乙方）簽訂了《江西省產權交易合同》（編號：DNF08D130），合同第一條約定，甲方將所擁有（持有）的南昌市東湖區(qū)子固路8號整棟建筑面積為8200平方米房產有償轉讓給乙方；第二條約定，甲方將上述產權以27810300元轉讓給乙方；第四條約定，經甲、乙雙方約定，產權轉讓總價款的支付方式、期限和付款條件，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1.乙方承諾在2008年6月20日前將首期款共計835萬元（包括履約保證金300萬元）足額匯入甲方賬戶；乙方已經匯入經紀公司的履約保證金300萬元，由乙方負責于6月20日前匯入甲方賬戶；2.乙方承諾在11月30日前將余款1967.03萬元足額匯入甲方賬戶；第五條約定，經甲、乙雙方約定，交易基準日為2007年9月30日，由交易基準日起至本合同生效日止，其間產生的盈利或虧損及風險由甲方享有或承擔，本合同生效日之后產生的盈利或虧損及風險由乙方享有或承擔。乙方如約付清全部產權轉讓價款2781.03萬元后，甲方應在前述款項支付完畢后半個月內協(xié)助乙方進行產權變更手續(xù)，產權變更的相關費用由乙方承擔，若不如期協(xié)助乙方進行產權變更的，甲方應承擔違約責任。乙方未全部付清產權轉讓價款之前，甲方不予辦理轉讓標的的產權變更手續(xù)，乙方也不能以任何方式擅自辦理轉讓標的的產權變更手續(xù)；第十四條約定，違約責任：1.任何一方發(fā)生違約行為，都必須承擔違約責任，如甲方違約致使本合同不能履行，須向乙方按轉讓價款（2781.03萬元）的20%一次性支付違約金，并支付乙方已付資金占有期間的利息，不再賠償其它任何損失；如乙方違約致使本合同不能履行，須向甲方按轉讓價款（2781.03萬元）的20%一次性支付違約金，不再賠償其它任何損失；第十七條約定，本合同由甲方蓋章、乙方簽字及產權經紀機構蓋章后成立，于乙方支付首期款項之日起生效。
2.合同簽訂后，張某某于2008年6月19日按約支付了首期款835萬元。2008年7月14日，雙方簽署《南昌市子固路8號大樓附屬設備移交清單》，中廣核公司將房屋交付張某某。2008年7月30日，中廣核公司向張某某出具了《委托書》，確認張某某如約支付首期款，上述合同已生效，確認合同生效后該房產的一切責、權、利由張某某享有并承擔，確認合同生效之后產生的盈利或虧損及風險由張某某享有或承擔，并授權其在合同生效起至房產的產權過戶期間代理中廣核公司對外行使對房產的經營權、管理權、占有權、使用權、收益權。同日，中廣核公司向原承租戶發(fā)出《通知書》，要求涉案房屋已有租賃戶重新和張某某協(xié)商租賃合同承接事宜。此后，張某某接手房產，并將房產分別出租，收取押金、租金。
3.之后張某某認為中廣核公司交付的房屋面積與房產證不符，向中廣核公司交涉，未果，張某某在江西省南昌市東湖區(qū)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東湖法院）起訴，訴請“在應支付給的后期款項中減去應雙倍返還多收的購房款共計490萬元，待確認其應支付款項后，再向中廣核支付后期款項”。2008年11月，東湖法院立案受理。2009年3月，中廣核公司向江西省南昌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南昌中院）提起訴訟，要求判令張某某支付購房款19460300元及按同期銀行貸款利率計算延遲履行期間的利息29.5萬元及違約金5562100元。同月，張某某向東湖法院申請撤訴。2009年4月15日，張某某再次向東湖法院起訴，訴請“在應支付的購房款中減去中廣核公司將地下室（倉庫）面積計入1-13層面積而產生的房屋面積差價195萬元（以評估價值為準），判令在確認應減少的房屋差價數額后支付剩余購房款”。2009年12月10日，東湖法院以雙方均提出一并審理為由，將本案移送南昌中院。2010年6月3日、6月13日應雙方的申請，南昌中院分別以（2010）洪民一初字第9號、第10號民事裁定，裁定準許撤訴。2010年6月4日，中廣核公司曾向本案一審法院（即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為表述清晰，在此節(jié)事實部分簡稱為江西高院）提起訴訟，案號為（2010）贛民一初字第1號，請求：⑴判令解除雙方于2008年3月24日簽署的《江西省產權交易合同》（編號：DNF08D130），張某某立即返還占有、使用的中廣核公司所有的位于南昌市東湖區(qū)子固路8號的整棟房產；⑵判令張某某立即返還占用房產期間已收取的房屋押金、租金合計13776000元及其同期銀行貸款利息；⑶判令張某某賠償從占有房產起直至將房產返還給中廣核公司期間的房產的收益損失，暫計至2010年6月1日止的損失為12628000元及其同期銀行貸款利息；⑷判令張某某立即支付違約金5562100元；⑸判令張某某賠償房屋毀損損失，具體金額按照鑒定部門房屋損失評估報告為準；⑹本案訴訟費用由張某某承擔。
4.該案的管轄經本院確認由南昌中院一審，案件經過移送管轄、反訴、南昌中院一審[案號：（2011）洪民一初字第14號]、江西高院二審[案號：（2012）贛民一終字第20號]及最高人民檢察院抗訴再審[案號：（2013）贛民再字第10號]審理。在江西高院再審期間，江西高院認為在該案一審時，張某某向南昌中院提出了將剩余購房款全部匯入南昌中院的請求，但遭到該院的拒絕，二審時張某某將剩余購房款本息全部匯入了該案二審法院賬戶。張某某的上述行為清楚地表達了其愿意繼續(xù)履行合同約定義務的意愿，不存在張某某不愿意繼續(xù)履行合同確定義務的情形。從整個訴訟過程來看，中廣核公司要求得到剩余購房款的合同目的實現(xiàn)沒有任何阻礙，也完全可以實現(xiàn)，該案合同可以得到全面、繼續(xù)履行，進而于2015年7月10日作出（2013）贛民再字第10號《民事判決書》，判決：一、撤銷該院（2012）贛民一終字第20號民事判決和南昌中院（2011）洪民一初字第14號民事判決；二、張某某與中廣核公司于2008年3月24日簽訂的《江西省產權交易合同》（編號：DNF08D130）繼續(xù)履行；三、張某某支付中廣核公司違約金（2781.03萬元×20%）5562060元；四、張某某支付中廣核公司剩余房款19460300元及利息（利息從2008年12月1日起算至付清之日止，利率按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五、駁回中廣核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六、駁回張某某的其他反訴請求。再審判決已發(fā)生法律效力。
5.2015年9月22日，中廣核公司向張某某住所地寄送了《盡快履行生效判決義務的通知書》，通知張某某盡快按照判決履行判決義務（合同義務），否則，張某某不主動履行判決義務的行為，將使中廣核公司認為張某某事實上沒有履行合同的意愿或履行合同的能力。前述通知書已辦理了郵寄公證。
6.2015年9月23日，因張某某未能在再審判決確定的履行期內履行付款義務，經中廣核公司申請，南昌中院立案執(zhí)行再審判決，案號為（2015）洪中執(zhí)字第424號。截至2016年11月，僅執(zhí)行到賬款300萬元。再審判決生效后，2015年10月30日，中廣核公司發(fā)函給相關商戶，主要函告租戶：“我公司是房產所有權人，已終止張某某管理、經營、收益物業(yè)等其他權利的授權，在該房產的所有權轉移給張某某或我公司給予張某某新的授權之前，張某某無權對外出租或經營，無權收取租金或其他經營收益。如有租戶需要租賃房屋，應直接與我公司簽訂合同，繳交房屋租金應直接交給我公司。請在接到本通知后不要再與張某某簽訂租賃合同或其它涉及該房產的租金、押金、使用費等金錢支付。否則，由此造成的損失由閣下承擔”。
7.2016年5月30日，中廣核公司向張某某住所地再次寄送了《關于再次要求立即履行生效判決文書的通知書》，要求張某某立即按照生效判決書確定的義務履行判決，否則張某某的行為即屬于事實上沒有履行合同的意愿或履行合同的能力。鑒于張某某的嚴重違約以及沒有履行合同的意愿或能力，中廣核公司保留按照法律法規(guī)賦予的權利重新起訴，要求解除交易合同，張某某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和賠償責任。前述通知書已辦理郵寄公證，并由張某某簽收。
8.2016年11月8日，中廣核公司向張某某住所地再次寄送了《關于再一次要求立即履行生效判決義務的通知書》，通知被告：鑒于執(zhí)行近一年半期間張某某拖延履行判決、沒有履行判決的意愿和能力已經比較明顯，張某某的行為事實上已經屬于沒有履行合同的意愿和能力的情況。為了使生效判決及合同能順利履行，中廣核公司再次向張某某發(fā)出通知，要求張某某在接到本通知書之日起10個工作日內按照生效判決書確定的義務履行判決，否則中廣核公司將按照法律法規(guī)賦予的權利重新起訴，要求解除交易合同，張某某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和賠償責任。前述通知書已辦理郵寄公證。
9.2016年11月9日，南昌中院向中廣核公司出具《財產調查告知函》，確認張某某目前無財產可供執(zhí)行，請中廣核公司在收到此函后五日內向南昌中院提供張某某的財產線索，逾期南昌中院將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五百一十九條的規(guī)定，終結（2015）洪中執(zhí)字第424號案件的本次執(zhí)行程序。
10.2016年11月30日，鑒于（2015）洪中執(zhí)字第424號案件已立案一年多而仍然無法執(zhí)行，中廣核公司向南昌中院遞交《關于請求終止執(zhí)行張某某執(zhí)行案件的申請》，申請終止該案的執(zhí)行。
11.2016年12月22日，因張某某經中廣核公司多次催告后仍未向中廣核公司付清剩余房款、利息及違約金。中廣核公司向張某某住所地寄送了《解約函》，通知：⑴《江西省產權交易合同》（編號：DNF08D130）自2016年12月26日起正式解除；⑵張某某應當立即返還案涉房產，并支付占用案涉房產期間已收取的租金及押金；⑶張某某應當立即支付違約金人民幣5562060元；等等。前述《解約函》已辦理郵寄公證，并由張某某于2016年12月26日簽收。
12.2016年12月26日，中廣核公司向南昌中院起訴，請求：⑴確認雙方于2008年3月24日簽署的《江西省產權交易合同》（編號：DNF08D130）自2016年12月26日起解除；⑵判令張某某立即返還南昌市東湖區(qū)子固路8號的整棟房產（下稱“案涉房產”）；⑶判令張某某立即返還占用案涉房產期間已收取的租金及押金人民幣10047120元（自2008年7月14日之日起，至江西高院作出的（2010）贛民一初字第1-1、1-2號《民事裁定書》確認的租金交納之日止），并可從中扣除張某某在前述占用案涉房產期間對案涉房產的合理投入成本（以法院屆時審理查明的金額為準）；⑷判令張某某立即支付違約金人民幣5562060元；⑸請求判令張某某承擔案件受理費、保全費等全部訴訟費用。
13.2017年10月23日，南昌中院作出（2017）民01初20號《民事裁定書》，認為中廣核公司就本案提出的訴請明顯違反了“一事不再理”的原則，中廣核公司訴稱在再審判決書生效后向張某某發(fā)出了多份催告要求履行債務、張某某仍未履行的行為屬于中廣核公司申請法院強制執(zhí)行期間的行為，不屬于合同履行的新的違約事實，裁定駁回起訴。
14.中廣核公司不服（2017）民01初20號《民事裁定書》，向江西高院上訴，江西高院于2017年12月15日作出（2017）贛民終557號《民事裁定書》，認為再審判決生效后的事實屬于新的事實，中廣核公司再次起訴，應予受理，并裁定：一、撤銷南昌中院（2017）民01初20號民事裁定；二、本案指令南昌中院審理。
15.2018年2月6日，南昌中院經指令再次立案審理本案，案號為（2018）贛01民初52號。在南昌中院審理本案期間，張某某于2018年5月24日提出管轄權異議，認為本案與江西高院此前作出的生效判決相矛盾，應由江西高院審理更為合適；中廣核公司提出了保全申請，并變更及增加第三項訴訟請求為“請求判令張某某立即返還其在2016年12月26日之前占用案涉房產期間已收取的租金及押金人民幣16747860元，并可從中扣除其在前述占用案涉房產期間對案涉房產的合理投入成本（以法院屆時審理查明的金額為準）”，以上訴訟請求和中廣核公司其他訴訟請求的訴訟標的額合計為人民幣50384117.40元，超過了南昌中院審理一審案件的級別管轄范圍。隨后，南昌中院于2018年8月17日作出（2018）贛01民初52號《民事裁定書》，裁定本案移送至江西高院管轄。
16.2008年9月1日張某某作為委托方與受委托方物業(yè)公司簽訂《物業(yè)管理合同》。為全面經營中億大廈就中億大廈全面整改、裝修和物業(yè)管理等事宜，2008年10月9日張某某與物業(yè)公司簽訂《協(xié)議書》，主要約定：由物業(yè)公司對中億大廈進行全面的物業(yè)管理工作，直接向業(yè)主、承租人或實際使用人收取物業(yè)費。因大廈房屋存在嚴重的質量、地下室等諸多部分無法正常使用等情形，雙方協(xié)商由物業(yè)公司全額墊付、出資對大廈進行整體修整，并對相關設施、設備進行改造和裝飾，預計費用200-300萬元，包括電梯更換和裝修、外墻粉刷內部裝飾、地下室改造成停車場、整體水電下水等設施的工程改造、消防設施完善、屋面翻新、大樓門面的改造與裝修。雙方指派褚小強、柴勇兩人代表雙方對發(fā)生的費用簽字確認。對于大廈的費用，雙方同意通過以下方式予以支付清抵：大廈第3、4層租賃給物業(yè)公司使用，沖抵上述墊付的費用，期限12年，自2008年10月9日至2020年10月8日止。三層、四層面積約600平方米，每月租金每平方米12元，兩層每月租金14400元。若在此期間所獲收益無法全部清抵物業(yè)公司為此支付的裝修費，則該兩層樓以不定期方式繼續(xù)無償租賃，直至清抵止。地下室改為車庫后，因物業(yè)公司出資改造而享有永久使用權，每月向張某某交場租及管理費3000元。2009年6月11日褚小強、柴勇分別代表雙方在中億大廈整體裝修款項確認單上簽字，共計16項1912139.4元。
17.2009年9月21日張某某、物業(yè)公司與向琳簽訂《房屋租賃合同》約定將大廈一樓約700平方米（七天酒店已租部分之外）二樓約472平方米出租給向琳，期限15年2009年9月29日至2024年9月28日，租金493824元/年，張某某已實際收取租金600萬。2010年4月29日張某某、物業(yè)公司與龔信勇簽訂《房屋租賃合同》約定將大廈十樓十二樓約560平方米出租給龔信勇，期限18年2010年5月6日至2028年8月5日，租金141120元/年，張某某已實際收取租金200萬及押金50萬元。案涉大廈5-9樓承租人為七天酒店，2010年12月31日到期，之后七天酒店仍在經營但未續(xù)簽合同，張某某承認收取租金至2018年12月31日數額為2021014元（包括物業(yè)費和稅金）。案涉大廈13樓零星出租，現(xiàn)承租人為東湖區(qū)哈達瑜伽會所，張某某承認按租金9000元/月，已收取至2018年11月租金25.3萬元（含物業(yè)費）。因雙方在履行合同過程中一直訴訟不斷，江西高院在原二審時也曾下裁定要求租戶將租金交到法院，對該大廈的租戶而言一直有不安定因素影響，故不斷有租戶退出及向張某某提出索賠，承租向琳房屋的租戶周海波就與向琳終止了出租合同，向琳亦向張某某發(fā)函保留索賠權利。
一審法院認為，根據當事人雙方的訴辯意見，本案爭議焦點為：一、關于合同解除的爭議，即中廣核公司主張的2016年12月26日解除案涉合同的訴訟請求能否得到支持；二、中廣核公司所主張的張某某在占用房產期間已收取的租金和押金是否應當予以返還，具體數額是多少；三、雙方的違約責任如何認定，張某某抗辯違約金過高是否成立；四、在合同解除前提下，張某某提出的成本、損失、稅費是否應當予以扣減，具體數額如何認定。對以上爭議焦點，該院綜合評述如下：
一、關于合同應否解除的問題。一審法院于2017年12月15日作出的（2017）贛民終557號《民事裁定書》已查明：“2015年7月10日該院再審判決生效后，張某某未主動履行義務，中廣核公司向南昌中院申請強制執(zhí)行，僅執(zhí)行到賬款300萬元，2016年11月9日南昌中院向中廣核公司發(fā)出《財產調查告知函》證實，張某某目前無財產可供執(zhí)行。中廣核公司多次向張某某送達要求盡快履行義務的通知書，并于2016年12月22日向張某某發(fā)出《解約函》”。裁定書認為這些均屬于再審判決之后新的事實，中廣核公司據此再次提起訴訟，法院依法應予審理。故張某某主張中廣核公司再次向法院提起訴訟，違背了“一事不再理”的原則，一邊要求法院強制執(zhí)行，一邊又向張某某主張解除合同，不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抗辯理由，沒有事實及法律依據，不能成立。
關于再審判決合同有效繼續(xù)履行后，中廣核公司能否再請求解除合同的問題。本案現(xiàn)已查明的事實表明，再審判決生效后，張某某并未主動履行合同義務，中廣核公司2015年9月23日向南昌中院申請強制執(zhí)行，南昌中院2015年10月23日向張某某發(fā)出《執(zhí)行通知》，要求張某某自本通知之日起3日內履行向中廣核公司支付欠款人民幣2502.236萬元、利息及執(zhí)行費92422.36元的義務，但至2016年11月執(zhí)行到賬款僅300萬元。而中廣核公司于2015年9月22日、2016年5月30日以及2016年11月8日多次催告張某某履行支付剩余購房款等合同義務并已給予張某某合理的履行期限，張某某仍未履行前述合同義務。2016年11月9日南昌中院向中廣核公司發(fā)出《財產調查告知函》證實，張某某目前無財產可供執(zhí)行。在此情形下，中廣核公司于2016年11月30日向南昌中院提交了《關于請求終止執(zhí)行張某某執(zhí)行案件的申請》，并于2016年12月22日向張某某發(fā)出《解約函》，明確告之于2016年12月26日解除合同，且中廣核公司同日向南昌中院起訴要求解除案涉合同。本案現(xiàn)有證據證實張某某并無繼續(xù)履行合同的能力，庭審時，張某某亦承認：“因為政府行為造成我方資金損失（投資項目），預計回款在2019年8月。如果不解除本案合同，繼續(xù)履行則付款可能要到明年8月”。根據本案具體案情，該院認定，再審判決生效后，張某某一直拒不履行合同約定的付款義務，其行為已經構成根本違約，中廣核公司無法通過合同履行實現(xiàn)合同目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以下簡稱《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項規(guī)定，當事人一方遲延履行主要債務，經催告后在合理期限內仍未履行的，當事人可以解除合同，以及《合同法》第九十六條規(guī)定，當事人一方依照該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第九十四條的規(guī)定主張解除合同的，應當通知對方。合同自通知到達對方時解除，對方有異議的，可以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確認解除合同的效力。故案涉合同符合《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款規(guī)定的法定解除條件，《解約函》于2016年12月26日到達張某某且中廣核公司亦于同日向法院提起相應訴請，故案涉合同于2016年12月26日予以解除。中廣核公司該項訴請有事實及法律依據，一審法院予以支持。張某某認為中廣核公司提出解除合同的理由不能成立的抗辯理由，缺乏事實依據，于法無據，該院不予采信?！逗贤ā返诰攀邨l規(guī)定，合同解除后，尚未履行的，終止履行；已經履行的，根據履行情況和合同性質，當事人可以要求恢復原狀、采取其他補救措施，并有權要求賠償損失。本案中合同解除后，中廣核公司應將張某某支付的第一筆購房款835萬元予以返還，張某某應將案涉房產返還給中廣核公司。
二、關于中廣核公司所主張的張某某在占用房產期間已收取的租金和押金是否應當予以返還的問題。中廣核公司訴請返還1674.786萬元，包括：（一）再審判決確認的已收取的租金1004.712萬元；（二）七天酒店2010年12月31日到期，之后還在經營，從2011年1月1日至2016年12月26日計5年按962388元/年，張某某至少收取481.194萬元；（三）物業(yè)公司的租金2008年10月9日至2016年12月26日，14400元/月計算張某某至少收取141.84萬元。對此，一審法院經審查認為，雙方所簽訂的合同合法有效，雖應予以解除，但對于已履行部分合同中有明確約定的亦應予遵照執(zhí)行。該合同第五條約定，本合同生效日之后產生的盈利或虧損及風險由張某某方享有或承擔。故中廣核公司要求返還張某某占用房產期間已收取的房屋押金、租金的訴請與合同約定不符，不予支持。但張某某在占有經營房屋期間，分別收取了龔信勇18年租金押金200萬元、收取向琳15年租金押金600萬元，對該超出合同解除時間之后的租金押金及另行收取的租金應予以返還（張某某對此也是認可的，在法院認定合同解除的前提下，2016年12月26日之后的租金及押金同意返還，其代理意見中明確：在法院認定解除的前提下，同意返還以下款項：（一）向琳預付的租金242.282萬元；（二）龔信勇預付的租金92.13萬元和押金50萬元；（三）七天酒店零星租金202.1014萬元；（四）13樓瑜伽館零星租金25.3萬元。四項共計611.8136萬元）。經審核，該院確認具體數額如下：（一）已收取向琳600萬元，扣除2009年9月29日至2016年12月26日合同解除7年3個月計87個月（未滿30天按一個月計）每月41152元為3580224元，應返還2419776元。（二）收取龔信勇200萬元，扣除2010年8月6日至2016年12月26日合同解除6年5個月計77個月每月11760元為905520元，應返還租金1094480元及押金50萬元。（三）七天酒店的租金（至2018年12月31日）2021014元。（四）13樓瑜伽館租金（至2018年11月）253000元。以上張某某應返還的租金及押金共計6288270元。
三、關于本案的違約責任的認定及違約金的處理?！逗贤ā返谝话僖皇臈l規(guī)定，當事人可以約定一方違約時應當根據違約情況向對方支付一定數額的違約金，也可以約定因違約產生的損失賠償額的計算方法。根據案涉合同第十四條約定，本案違約金為轉讓價款的20%，即556.21萬元，應視為雙方對合同違約方造成對方損失的事先約定。如前所述，一審法院已認定，再審生效判決后，張某某未主動履行合同義務，且經法院強制執(zhí)行仍拒不履行，構成嚴重違約，根據合同約定，應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再審判決生效后，張某某應立即向中廣核公司付清剩余房款及違約金，張某某系先履行合同義務的一方，在其先違約情形下，中廣核公司終止對張某某關于案涉房產的經營權的授權并向租戶發(fā)函，是維護自身合法權益、避免損失擴大的正當救濟行為，并無不當。張某某抗辯中廣核公司也有過錯、違約金過高的理由不能成立，該院不予支持。
四、關于張某某提出的成本、損失、稅費是否應當予以扣減，具體數額如何認定的問題。張某某主張在法院認定合同解除的前提下，已付835萬元第一期房款、執(zhí)行款300萬元、該院原二審期間收取的租金約200萬元，這三項應返還的款項外，還提出如下成本費用及損失應扣減：（一）以上三項款項的利息；（二）大廈的修復費用191.2139萬元；（三）合同解除后的物業(yè)費；（四）合同解除后的稅金；（五）損失10萬元及租戶向琳、龔信勇未正常經營可能產生向張某某索賠。中廣核公司認為張某某在本案中未提起反訴，其扣減請求不屬于本案審理范圍，應另行主張。對此，一審法院認為，中廣核公司在其第三項訴請中也明確同意扣除經營過程的成本費用，張某某在答辯中提出了如果認定合同解除成立，則應扣減部分費用的抗辯主張，故本案對于合同解除后的相關款項及時予以扣減，有利于厘清合同解除后雙方的債權債務、減少當事人的訴累并節(jié)約司法資源，一審法院對于張某某該主張予以認可并在本案中對扣減款項一并予以處理。具體認定如下：
（一）對于張某某提出的三項應返還款項的利息問題。1.2008年6月20日支付的第一筆合同款835萬元，至今已10年之久，張某某提出返還后，中廣核公司可以享受到房產增值的利益，而張某某該款也應當計算利息，按同期銀行貸款利率計算，到2018年11月27日利息476.22萬元。2.2016年5月、6月支付的再審判決執(zhí)行款300萬元，到2018年11月27日約29個月利息33.35萬元（后變更為69.6427萬元）。3.原二審期間收取部分租金約200萬元，自2012年7月5日到2018年11月27日約6年5個月利息67.35萬元。對于這三部分款項的利息，該院認為，835萬元房款系張某某履行合同應支付的款項，本案主要是處理再審判決生效后的新問題，而張某某未按再審判決履行義務，構成根本違約，故該房款的利息損失應由張某某自行承擔。其他二項款項屬于訴訟及執(zhí)行過程由法院暫扣的款項，原判決無論一審二審基本均認定張某某違約，且對于利息損失中廣核公司并無明顯過錯，故張某某要求扣減該兩項款項利息的理由沒有事實依據，不予采信。（二）關于大廈的修復費用191.2139萬元。張某某為此舉證其與物業(yè)公司的協(xié)議書及案涉房產維修費實際產生的費用確認單，該院認為，相關合同中明確雙方為正常經營大廈而先期由物業(yè)公司對大廈進行必要的修整，費用單上也有雙方指定人員的簽名確認，該費用屬于大廈正常使用所必須產生的成本費用，應予以扣減，且中廣核公司在其第三項訴請中對此亦予認可，修整后房產價值提升，該部分權益亦由中廣核公司所享有，故張某某提出扣減該項費用的理由有合同依據且實際發(fā)生，予以支持。（三）關于合同解除后的物業(yè)費。2016年12月26日至2018年12月26日的物業(yè)費應屬于合同解除后應支付的費用，根據該院前述認定，合同解除前的租金由張某某享有，合同解除后的租金應由中廣核公司所有，根據權利與義務一致的原則，物業(yè)費應由中廣核公司承擔，張某某主張該部分金額為：2年×8200平方米×2.6元/平方米/月，計算總額為51.168萬元。根據民事證據規(guī)則，合同解除后物業(yè)費是否實際支出應由張某某舉證，由于張某某并未提供任何有效證據證明已經實際支出該等費用，依法應當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張某某提出扣減該項費用證據不足，不能成立。（四）關于合同解除后的稅金。張某某提交了物業(yè)公司支付的稅金票據約55.9萬元，但證據顯示該部分納稅主體是物業(yè)公司，不是張某某，內容是物業(yè)公司2008年度至2016年度繳納的營業(yè)稅、城建稅、教育附加稅、印花稅、房產稅等，不足以證實與案涉房產及中廣核公司的關聯(lián)性，應由物業(yè)公司自行承擔。（五）張某某提出的損失10萬元及租戶向琳、龔信勇未正常經營可能產生向張某某索賠。該部分張某某未提交相應的證據證實，且系張某某與案外人租戶之間的關系，不應屬于本案審理的范圍，不予采信。綜上，根據案涉合同第五條約定，本合同生效后產生的盈利或虧損及風險由張某某享有或承擔。故除了第一筆房款835萬元應返還外，執(zhí)行款300萬元中廣核公司未領取，法院應退還張某某，該院二審保全收取的租金也是2016年12月26日前的，應歸張某某所有。張某某提出應當扣減的款項為：大廈的修復費用191.2139萬元。
綜上所述，依據《合同法》第六十條第一款、第九十四條、第九十六條、第九十七條、第一百一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二條之規(guī)定，一審法院判決：一、中廣核公司與張某某于2008年3月24日簽訂的《江西省產權交易合同》（合同編號：DNF08D130）予以解除；二、張某某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將南昌市東湖區(qū)子固路8號整棟房產返還中廣核公司；三、中廣核公司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返還張某某購房款835萬元；四、張某某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向中廣核公司支付違約金5562100元；五、張某某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將2016年12月26日以后（含當日）已收取的租金、押金等收益支付給中廣核公司：已收取龔信勇（10樓、12樓）200萬元之中支付1094480元及押金50萬元，已收取向琳（1樓部分、2樓）600萬元之中支付2419776元，已收取七天酒店（5-9樓）的租金2021014元，已收取瑜伽館（13樓）租金253000元，共計6288270元，扣減大廈的修復費用1912139元后為4376131元。六、張某某于2016年12月26日前經營出租南昌市東湖區(qū)子固路8號其他部分房產所取得的收益歸張某某所有，在2016年12月26日之后所取得的收益歸中廣核公司所有；七、駁回中廣核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上述三、四、五項相抵，張某某應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向中廣核公司支付人民幣1588231元。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293720.59元，訴訟保全費5000元，共計人民幣298720.59元，由中廣核公司負擔59744.12元，張某某負擔238976.47元。
本院二審期間，張某某圍繞上訴請求依法提交兩組證據：證據一為張某某與南昌嘉瑞物業(yè)管理公司（以下簡稱嘉瑞公司）于2008年9月1日簽訂的《物業(yè)管理合同》一份，證據二為嘉瑞公司的營業(yè)執(zhí)照和《公證書》（該《公證書》所含附件包括：1.嘉瑞公司于2019年5月10日出具的證明；2.嘉瑞公司營業(yè)執(zhí)照復印件；3.申請人柴勇的身份證復印件；4.2008年9月1日簽訂的《物業(yè)管理合同》復印件；5.2008年10月9日簽訂的《協(xié)議書》復印件；6.2009年6月11日出具的《中億大廈整體修整款項確認單》復印件；7.七天酒店2017、2018年租賃發(fā)票及完稅證明復印件）一組，均用以證明：一、嘉瑞公司是案涉房產的物業(yè)管理公司，按約收取物業(yè)管理費，由張某某承擔，嘉瑞公司從代收的租金款項中扣減，張某某已支付2017年和2018年的物業(yè)管理費511680元；二、嘉瑞公司在管理期間代張某某收取部分租戶租金并開具租賃發(fā)票，由此產生的稅金由張某某承擔，2017年和2018年合計稅金346152.22元；三、嘉瑞公司明確張某某已承擔2017年和2018年的物業(yè)管理費、稅金（費）合計867832.22元，若案涉合同解除，2016年12月26日之后的物業(yè)管理費、稅金（費）應由中廣核公司承擔。
中廣核公司在二審中未向本院提交新的證據，對張某某提交的證據發(fā)表質證意見稱，對證據一的真實性予以認可，對合法性和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該證據一審中已提交，不屬于二審新證據，且僅能證明張某某與嘉瑞公司存在物業(yè)管理合同關系，不能證明物業(yè)費的實際支付情況。對證據二中的《公證書》真實性、合法性予以認可，對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對《公證書》附件的真實性予以認可，對合法性、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豆C書》僅確認嘉瑞公司所附的《證明》中簽字和公章屬實，對《證明》內容本身的真實性、合法性不能確認，且《證明》屬于證人證言，嘉瑞公司未出庭作證，《證明》不能單獨作為定案證據，何況該《證明》的內容與客觀事實不符，不應予以采信。租賃發(fā)票和完稅憑證不能證明張某某實際支付物業(yè)費和稅金，且發(fā)票名目中包括“工會經費”等，不能證明與案涉房產有關。
本院經審查認為，中廣核公司對上述兩組證據的真實性均無異議，故本院對證據形式的真實性予以確認，其證明力則結合其他證據及案件事實進行綜合分析認定。
本院對一審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根據雙方的訴辯意見，本案二審爭議焦點主要有三：其一，一審判決是否超出中廣核公司的訴訟請求；其二，違約金是否應予調整；其三，張某某有無實際支付案涉房產自合同解除后的物業(yè)費和稅金，應否予以扣減。具體評析如下：
一、關于一審判決是否超出訴訟請求的問題。張某某上訴意見中對案涉合同解除并不持異議，但認為一審判決第一項“雙方于2008年3月24日簽訂的《江西省產權交易合同》（合同編號：DNF08D130）予以解除”并未確認合同解除的日期，且超出了中廣核公司提出的“確認雙方于2008年3月24日簽署的《江西省產權交易合同》（編號：DNF08D130）自2016年12月26日起解除”的訴訟請求。本院認為，一審判決歸納確認的本案首要爭議焦點即為“中廣核公司主張的2016年12月26日解除案涉合同的訴訟請求能否得到支持”，在“本院認為”的說理部分也明確指出“故案涉合同符合《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款規(guī)定的法定解除條件，《解約函》于2016年12月26日到達張某某且中廣核公司亦于同日向法院提起相應訴請，故案涉合同于2016年12月26日予以解除?！庇纱丝梢姡粚徟袥Q已對案涉合同的解除時間作了詳細的分析認定，并不產生理解上的歧義，亦不存在超出訴訟請求的情形，張某某主張一審判決超出中廣核公司訴訟請求的上訴理由缺乏事實與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二、關于違約金是否應予調整的問題。案涉事實表明，中廣核公司與張某某于2008年3月24日簽訂《江西省產權交易合同》，張某某僅在簽約當年支付首期款835萬元，在中廣核公司向其交付案涉房產后，張某某至今未向中廣核公司支付剩余購房款。在雙方產生爭議的情況下，2015年再審判決確認張某某仍應向中廣核公司支付剩余購房款，但張某某亦未主動履行給付義務，其違約事實明顯，理應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而案涉合同已明確約定違約金的計算方式為轉讓價款的20%，即5562100元，該約定系雙方真實意思表示，對合同雙方均具有約束力。張某某主張中廣核公司亦應承擔相應責任，故違約金應酌減至300萬元，其主要理由有：（一）中廣核公司于2010年6月4日起訴并保全張某某財產的行為，經再審判決確認錯誤；（二）中廣核公司在再審判決判令繼續(xù)履行案涉合同的情況下，擅自向張某某的租戶發(fā)函，否認張某某身份和收益權，導致租戶或解約或未按約繳納租金；（三）張某某已繳納300萬元執(zhí)行款，并曾有10套房產被法院查封，但中廣核公司怠于行使相關權利；（四）中廣核公司未因案涉合同的解除產生損失，卻因案涉房產的溢價獲得收益。
對此本院認為，首先，再審判決并未對中廣核公司在該案中申請對張某某的財產采取保全措施是否有誤予以評判，且該判決雖未支持中廣核公司關于解除案涉合同的訴請，但亦確認張某某欠付中廣核公司購房款的事實并判令張某某支付相應欠款及違約金，即張某某對中廣核公司仍負有金錢給付義務，張某某僅以該判決未支持中廣核公司解除合同的訴請即認為中廣核公司申請采取保全措施不當并據此主張酌減違約金，顯然理據不足，本院不予支持。其次，再審判決生效后，張某某未及時履行生效判決確定的給付義務，直至中廣核公司申請強制執(zhí)行后仍未全額履行。故一審法院認為中廣核公司在權利不能得到實現(xiàn)的情況下，向案涉房產的租戶發(fā)函是其維護自身合法權益、避免損失擴大的正當救濟行為，不能以此作為中廣核公司的過錯而酌減違約金并無不當，本院予以維持。再次，南昌中院出具的《財產調查告知函》已明確張某某名下暫無財產可供執(zhí)行，其繳納的300萬元執(zhí)行款也不足以清償全額債務，故中廣核公司暫不領取該筆執(zhí)行款系對自身權利的處分，并不能夠成為酌減張某某違約金的合理事由。最后，張某某未依約履行案涉合同近十年，且經人民法院強制執(zhí)行后仍拒不履行給付義務，中廣核公司的合同權益受損明顯，張某某認為中廣核公司并無損失反有獲益，既未提交相應證據支持，亦有違誠實信用。綜上，張某某未依約履行支付購房款義務，導致中廣核公司的合同目的不能實現(xiàn)，已構成根本性違約，一審法院判令張某某按照案涉合同的約定承擔5562100元違約金并無不當，本院予以維持。
三、關于張某某有無實際支付案涉房產自合同解除后的物業(yè)費和稅金，應否予以扣減的問題。張某某提出一審判決第五項判令其支付給中廣核公司的款項中包含了應由中廣核公司自行承擔的物業(yè)費和稅金，而該部分物業(yè)費和稅金已由張某某代為支付，故主張予以扣減。對該問題，一審法院已進行充分查證，并在張某某認可的基礎上對其應支付的款項做出判斷和確認。張某某主張其已實際支付該部分費用，但并無交納物業(yè)費發(fā)票等直接充分的證據予以證明，其所主張的稅金支出憑證所顯示的繳費主體亦為嘉瑞公司，且稅種名稱顯示并不完全與租賃有關。根據張某某陳述及其在二審中補充提交的證據顯示，其所主張的物業(yè)費和稅金的支付方式系由嘉瑞公司在代其收取的租金中扣除，或由張某某自行收取部分租戶租金，對應部分物業(yè)費和稅金則由嘉瑞公司在代其收取的其他租戶租金中扣除后返還余款。照此方式可反映出，其一，張某某并未另行實際支付物業(yè)費和稅金，該部分費用系從租戶交納的租金中予以支出。其二，張某某主張其實際收取的租金已剔除所應支付的物業(yè)費和稅金，但現(xiàn)有證據不足以證實其已實際收取的租金總額，且與其所述不包含物業(yè)費與稅金的應收金額亦不能相互印證，故綜合本案證據及相關案件事實，本院認為僅憑嘉瑞公司出具的證明材料尚不足以證實張某某已實際支付物業(yè)費與稅金及其支付的具體金額。其三，張某某主張其自行收取租金部分所對應的物業(yè)費亦可在嘉瑞公司代為收取的其他租戶租金中一并扣減，則表明物業(yè)費的支付與租金的收取并非一一對應關系，應將物業(yè)費的支付與其應返還款項予以整體考量。即便其認為返還的部分租金收益中包含了應由中廣核公司自行承擔的物業(yè)費和稅金，在其應予返還的其他租戶租金收益中對該部分物業(yè)費和稅金也應已作扣減。再則，結合一審判決判項來看，一審判決第五項判令張某某將其已收取的龔信勇、向琳、七天酒店、瑜伽館部分租金、押金等收益支付給中廣核公司，同時第六項亦明確，2016年12月26日之后經營出租案涉房產其他部分所取得的收益歸中廣核公司所有，而該部分并未明確具體的收益金額。故張某某如有實際支出，在其應向中廣核公司返還的其他收益款項中亦可得以體現(xiàn)。因此，張某某主張在一審判決第五項確定的款項中扣減物業(yè)費和稅金的依據不足，本院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張某某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35862.24元，由張某某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張 穎
審判員 尹穎舜
審判員 賈清林
二〇一九年九月十九日
書記員 王薇佳
成為第一個評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