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負責人：文愛華，該分行行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黎偉，廣東晟典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鄔先發(fā)，廣東晟典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一審被告）：湖南省高速公路管理局，住所地湖南省長沙市遠大一路649號。

法定代表人：謝立新，該局局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羅崢，國浩律師（長沙）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潘志強，國浩律師（長沙）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一審被告）：湖南省高速公路集團有限公司（原名湖南省高速公路建設開發(fā)總公司），住所地湖南省長沙市開福區(qū)三一大道500號。

法定代表人：謝立新，該公司總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羅德，國浩律師（長沙）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易蓓，國浩律師（長沙）事務所律師。

針對建行湖南分行的上訴，高管局答辯稱：案涉《承諾函》只是道義上的安慰函，且不具有可執(zhí)行性，不構成保證擔保。，《承諾函》無效，即使構成保證擔保，高管局也無需承擔任何法律責任。高管局依法尚未注銷，與高速公路集團不存在人格混同的情形。即使在高管局依法注銷并移交財產(chǎn)后，高速公路集團也僅在實際接收財產(chǎn)范圍內承擔相應法律責任。第353號案與本案基本事實存在重大區(qū)別，建行湖南分行的1億元貸款系在《承諾函》出具前一年多發(fā)放的，不屬于案涉爭議的貸款范圍，高管局即使根據(jù)第353號案件的情況承擔責任，也應扣除該1億元本金及其利息。《注銷清算函》系主管部門對于高管局注銷清算工作實際情況的證明函，符合客觀事實，其法律效力應予認定。

針對建行湖南分行的上訴，高速公路集團答辯稱：同意高管局答辯意見。建行湖南分行關于高速公路集團與高管局存在人格混同的主張缺乏法律依據(jù)。我國關于人格混同的法律規(guī)定目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以下簡稱《公司法》）第二十條。本案中，高速公路集團系公司法人，高管局系事業(yè)單位法人，二者之間不適用上述法律規(guī)定。高速公路集團成立于1993年3月,而高管局成立于1998年4月。高速公路集團為營利法人，持有《企業(yè)法人營業(yè)執(zhí)照》，統(tǒng)一社會信用代碼為1243000076803657XD,而高管局為非營利法人，持有《事業(yè)單位法人登記證書》，統(tǒng)一社會信用代碼為914300001837763617;高速公路集團系企業(yè)法人，其出資者為湖南省國資委，其組織機構按照《公司法》要求設立股東會、董事會、監(jiān)事會等,而高管局系事業(yè)單位法人，其舉辦單位為湖南省交通運輸廳，其組織機構按照事業(yè)單位相關管理要求確定;高速公路集團承擔投資、經(jīng)營性質職能，負有國有資產(chǎn)保值增值職責,而高管局承擔行政許可、高速路政管理、通行費清分結算、資金撥付和聯(lián)網(wǎng)收費管理等社會公共事務管理職責;高速公路集團與高管局有各自獨立的財務賬戶及財務管理制度,高速公路集團的資金來源于經(jīng)營所得，獨立核算,高管局資金來源于上級主管部門的開辦資金，沒有獨立財政收入。根據(jù)《事業(yè)單位登記管理暫行條例》（2004年）第十三條規(guī)定，《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湖南省高速公路體制改革方案>的復函》載明“全部人（含退休人員）、財、物整體保留在省高速公路總公司”，應理解為：原省高速公路總公司的人、財、物全部整體保留在高速公路集團內，不作流轉；原高管局的人、財、物依法清算、注銷后，再根據(jù)具體情況處理，并非指二者的人、財、物直接混同。該工作函以及高管局自行繳納上訴費用也足以證明高管局注銷清算工作尚在進行中。即使高管局依法注銷并移交財產(chǎn)至高速公路集團，高速公路集團也僅在實際接收財產(chǎn)范圍內承擔相應法律責任。此外，建行湖南分行、招行深圳分行訴宜連公司案的執(zhí)行并未最后終結，且宜連公司每年仍有高速公路通行費收入可以償還貸款及利息，故建行湖南分行的損失具有不確定性。

高管局上訴請求：撤銷湖南高院（2018）湘民初33號民事判決第一項，改判駁回建設湖南分行的全部訴訟請求，由建行湖南分行承擔本案一、二審全部訴訟費用。事實及理由：（一）一審判決將高管局出具的《承諾函》認定為保證擔保，認定事實錯誤。1、《承諾函》只是針對銀行的安慰函，不具有可執(zhí)行性。高管局與宜連高速公路項目的出讓方或受讓方均沒有直接法律關系，不享有該項目的任何權利義務，對該項目特許經(jīng)營權亦無處分決定權。《承諾函》也未對回購的時間、程序、價格、資金及貸款清償?shù)染唧w事宜作出明確表述，不具有執(zhí)行性。事實上，高管局也無能力履行《承諾函》中的回購義務。建行湖南分行在接受該《承諾函》時，對此已知曉。2、《承諾函》應是建行湖南分行與宜連公司串通，騙取高管局出具的，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以下簡稱《擔保法》）第三十條第一款規(guī)定，高管局不應承擔民事責任。如高管局出具《承諾函》為單方法律行為，則該行為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以下簡稱《民法總則》）第一百五十三條的規(guī)定，應為無效；如認定為保證，則根據(jù)《擔保法》第九條和《擔保法解釋》第三條的規(guī)定，《承諾函》違反法律的強制性規(guī)定，同樣應被認定為無效。（二）一審判決將建行湖南分行未獲清償?shù)馁J款本息1532085554.6元及后續(xù)利息確定為損失，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1、根據(jù)案涉《人民幣資金銀團貸款合同》（以下簡稱《貸款合同》）第十五條、第十八條約定，宜連公司在建行湖南分行開設了銀團貸款專用賬戶，授權建行湖南分行從該賬戶及其他任何賬戶中直接扣收貸款本息及其他款項。宜連高速公路自正式通車運營時起，每年均有車輛通行費收入作為還款保證。但自2011年9月25日至2014年8月8日（2014）湘高法民二初字第24號民事調解書作出之日近三年時間，建行湖南分行獲得的本金還款額僅為604.568635萬元（84000萬元-調解金額83395.431365元）。要么是建行湖南分行未履行賬戶資金監(jiān)管和扣劃的職責導致資金流失，則建行湖南分行怠于履行賬戶資金的監(jiān)管和扣劃義務產(chǎn)生的不利后果，應當由其自行承擔；要么是其與宜連公司串通損害他人利益，根據(jù)《擔保法》第三十一條規(guī)定，擔保人不承擔民事責任。2.假設《承諾函》被認定為保證擔保，則根據(jù)《擔保法解釋》第一百三十一條規(guī)定，只有當人民法院對宜連公司所有的存款、現(xiàn)金、有價證券、成品、半成品、原材料、交通工具等可以執(zhí)行的動產(chǎn)和其他方便執(zhí)行的財產(chǎn)執(zhí)行完畢后，建行湖南分行仍未能得到清償?shù)牟糠謧鶆?，才由高管局承擔賠償責任。同時，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印發(fā)<關于執(zhí)行案件立案、結案若干問題的意見>的通知》第十五條、第十六條之規(guī)定，一審法院于2015年12月27日以（2014）湘高法執(zhí)字第13-15號執(zhí)行裁定書中止了相關執(zhí)行程序，宜連公司所有的宜連高速公路收費權和其他全部資產(chǎn)只進行了第一次拍賣，此后也未再做其他處置，不符合法律規(guī)定。3、建行湖南分行的債權既有債務人宜連公司以其所有的高速公路收費權及其他資產(chǎn)提供的物的擔保，也有其他單位和個人提供的保證。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一百七十六條、第二百一十八條的規(guī)定，在無特別約定的情況下，建行湖南分行應當先就該物的擔保實現(xiàn)債權，清償不足的部分再要求其他擔保人承擔責任。現(xiàn)建行湖南分行將全部債務作為損失，則應當視為其已放棄了對宜連公司的質權。依據(jù)上述法律規(guī)定，如高管局被認定為保證人，則應當在建行湖南分行放棄該質權優(yōu)先受償權益的范圍內免除擔保責任。（三）一審判決認定高管局的全部人財物整體保留在高速公路集團，屬認定事實錯誤。高管局是以公益為目的的事業(yè)單位法人，依法以其開辦資金6965萬元為限承擔法律責任?！逗鲜∪嗣裾k公廳關于同意實施<湖南省高速公路體制改革方案>的復函》雖明確撤銷高管局，其人財物整體保留在高速公路集團，但高管局的功能和職責同樣被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投資和經(jīng)營性的資產(chǎn)及債權債務，劃歸高速集團接收，另一部分是行政許可、高速路政管理、通行費清分結算、資金撥付和聯(lián)網(wǎng)收費管理等職責，由交通運輸廳或省公路管理局承接。根據(jù)湖南省國資委出具的《注銷清算函》，高管局注銷清算及財產(chǎn)移交工作尚未完成，正在有序推進。故高管局的清算和移交，只是所轄高速公路籌融資、建設、收費、養(yǎng)護和經(jīng)營開發(fā)以及所投資的經(jīng)營性路段等部分資產(chǎn)和相關人員的移交，且目前尚無法確鑿的證據(jù)證明高速公路集團已經(jīng)接收了高管局的相關財產(chǎn)及具體的財產(chǎn)數(shù)額。

針對高管局的上訴，建行湖南分行答辯稱：案涉《承諾函》不屬于高管局所稱的“安慰函”，而應屬于單方法律行為中的“單方允諾之債”，且完全可執(zhí)行。根據(jù)《承諾函》，高管局應按照《特許合同》第15.6條之規(guī)定履行回購義務。結合目前的實際情況，宜連高速公路收費經(jīng)營權實際上在本案一審起訴前就已進入執(zhí)行拍賣程序，執(zhí)行法院對宜連高速公路的收費經(jīng)營權等已評估作價并進行了兩次公開拍賣，高管局完全可以通過參與競拍的方式對案涉宜連高速公路收費經(jīng)營權進行回購?！冻兄Z函》即使被認定為“保證擔保”且無效，因高管局與建行湖南省分行對此存在同等過錯，應承擔同等責任，高管局也應依法對建行湖南省分行的經(jīng)濟損失承擔二分之一的賠償責任。建行湖南分行所訴請的未獲清償?shù)馁J款本息1532085554.6元及后續(xù)利息損失是存在且可確定的。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共同向宜連公司提起訴訟主張償還欠款本息，但宜連公司在法院調解結案后并未履行義務，案件進入強制執(zhí)行程序，執(zhí)行法院依法評估、兩次拍賣宜連公司財產(chǎn)后，均因無人競買導致標的物流拍，建行湖南分行的債權未能實現(xiàn)。且現(xiàn)因宜連公司的財產(chǎn)難以處置，其他擔保人也未能發(fā)現(xiàn)有可供執(zhí)行的財產(chǎn)，執(zhí)行法院已裁定終結調解書的本次執(zhí)行程序，故建行湖南省分行的損失是客觀存在的，高管局承擔賠償責任的條件已經(jīng)成就。一審法院認定高管局的全部人財物整體保留在高速公路公司的事實清楚無誤。根據(jù)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發(fā)布的《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同意實施<湖南省高速公路體制改革方案>的復函》，高管局的全部人（含退休人員）、財、物整體保留在高速公路集團，即高管局的人、財、物原本就在高速公路集團，兩者一直都是合署辦公，人、財、物混同。

建行湖南分行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高管局在判決生效后三十日內按照《特許合同》第15.6條之規(guī)定全額回購宜連高速公路經(jīng)營權；2.如高管局沒有履行上述回購義務，則應在期限屆滿后立即向建行湖南分行賠償經(jīng)濟損失1532085554.6元（包括本金825949748.29元、利息、罰息及復息706135806.31元，暫計至2018年3月20日，此后的利息、罰息、復息按照合同約定及法律規(guī)定另行計算至償還完畢）；3.判令高速公路集團（原高速公路總公司）與高管局承擔連帶賠償責任；4.本案案件訴訟費、保全費、評估費等全部費用由高管局、高速公路集團連帶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

2006年3月9日，宜章縣人民政府作為出讓方，與受讓方宜連公司簽訂《特許合同》。在第一章總則中約定：1.1為加快湖南省交通基礎設施建設，進一步完善國家高速公路網(wǎng)絡，促進湖南省經(jīng)濟的發(fā)展，盡快修建湖南省境內宜章縣城關鎮(zhèn)至廣東省連州市，報請湖南省政府批準，并授權宜章縣政府，通過特許經(jīng)營方式，授予特許經(jīng)營者依法投資、建設與經(jīng)營、養(yǎng)護管理本項目的權利；1.3出讓方同意受讓方以特許經(jīng)營權的方式依法投資、建設與經(jīng)營、養(yǎng)護管理本項目。第三章項目概況中約定：3.3高速公路主線及連接線公路主體，附屬設施（含但不僅限于服務區(qū)及設施、停車場及設施、收費站及設施、養(yǎng)護區(qū)及設施、管理辦公區(qū)及設施、收費系統(tǒng)、監(jiān)控系統(tǒng)、通信設施、供配電設施、廣告設施等）；3.4項目建設規(guī)模及標準：本項目路線全長48.85公里，路基寬度24.5米，雙向四車道高速公路技術標準。第四章投資資金：4.1本項目投資、建設、經(jīng)營、養(yǎng)護管理等費用均由受讓方承擔；4.2本項目投資估算總金額18.91億元；4.4出讓方有權監(jiān)督、檢查和敦促投資資金（特別是資本金）的到位情況。第五章特許經(jīng)營權：5.2本合同授予受讓方的特許經(jīng)營權是獨占的，專屬于受讓方。出讓方保證不將特許經(jīng)營權的任何部分或全部授予任何第三方，并保證不自行或通過其指定的機構行使特許經(jīng)營權的任何部分或全部；5.3特許經(jīng)營期：建設期為36個月，自本項目開工日起計算，收費經(jīng)營期為30年，建設完成后，按省政府批準的開始收費之日起計算；5.5特許經(jīng)營期屆滿后無償移交。第八章項目建設：8.1根據(jù)國家《招標投標法》和有關法規(guī)，受讓方應在政府交通行政主管部門的監(jiān)督下，組織對施工承包商、重要設備及重要材料的采購、工程監(jiān)理單位等依法進行招標。第十五章合同的生效和終止：15.6受讓方提前終止本合同：15.6.1如果不是由于受讓方違約或不可抗力所致，發(fā)生下述一種或幾種情況，且出讓方在收到受讓方要求改正的書面通知后60天內仍未改正的，視為出讓方違約：（1）在特許經(jīng)營期內，如果本項目的交通量尚未接近或達到飽和，出讓方又擅自批準在本項目經(jīng)營區(qū)域內另建一條現(xiàn)行規(guī)劃外的與本項目平行的具有競爭性的高速公路。（2）由于且僅因出讓方的原因，導致受讓方無法收取車輛通行費。15.6.2受讓方按本合同本條第一款規(guī)定提前終止本合同的，出讓方收回本項目，并應同時承擔以下義務：（1）承擔受讓方為本項目的建設而發(fā)生的一切尚未清償?shù)呢搨?；?）償還受讓方為本項目建設所投入的項目資本金及其利息；（3）償還受讓方為本項目建設所投入資本金從投入之日至終止之日期間的投資收益及資本金從終止日至特許經(jīng)營期屆滿之日期間的預期投資收益的合理部分。

2009年3月16日，高管局向建行湖南分行出具《承諾函》，內容為：“宜連公司投資建設宜連高速公路項目，……該公司自開工以來，盡管銀行貸款沒有及時到位，工程量完成了40%之多，支付的款項從未拖欠。經(jīng)查實，到目前總共支付資本金8.2億元之多，可見其投資誠信度?！瓰樨瀼芈鋵嵑鲜∥⑹≌恼猩桃Y政策，保護投資者利益，體現(xiàn)我局對該公司的信任和支持，我局承諾：貴行對宜連公司提供的項目貸款，若該公司出現(xiàn)沒有按時履行其到期債務等違反借款合同約定的行為，或者存在危及銀行貸款本息償付的情形，出于保護投資商利益，保障貴行信貸資金安全的目的，我局承諾按《特許合同》第15.6條之規(guī)定全額回購宜連高速公路經(jīng)營權，以確?；忏y行貸款風險，我局所支付款項均先歸還貴行貸款本息。”

2009年8月20日，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作為貸款人，與借款人宜連公司簽訂《貸款合同》，由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共同向宜連公司發(fā)放貸款12億元（其中建行湖南分行發(fā)放8.4億元、招行深圳分行發(fā)放3.6億元），貸款期限為16年，即從2009年8月起至2025年8月止。自本合同約定的第一筆貸款提款日起至最后一筆貸款的還本日止；貸款首次執(zhí)行利率為第一筆貸款實際提款日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同期同檔人民幣貸款基準利率，執(zhí)行利率隨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同期限檔次人民幣貸款基準利率的調整而調整；宜連公司同意將其合法享有的宜連高速公路項目的通行費收費權及其項下的全部收益作為貸款人對借款人所享有債權的質押擔保，宜連公司控股股東深圳市東方華暉投資發(fā)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暉公司）、四川興和實業(yè)發(fā)展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興和公司）、成都怡和天成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怡和公司）及其實際控制人孫濤提供全程不可撤銷連帶責任保證；借款人保證財務狀況良好，有能力完成借款項目的開發(fā)并按期清償本合同項下全部到期債務；借款人在本合同第二十四條中作出的任何陳述或保證借款人未按期糾正的，銀團有權宣布貸款提前到期，同時要求借款人限期償還已發(fā)放的貸款本息；合同還對提款、還款、展期，貸款的使用、監(jiān)管，雙方權利義務，違約責任等進行了約定。2008年6月24日至2011年9月27日期間，建行湖南分行向宜連公司分14次合計發(fā)放貸款8.4億元。

貸款發(fā)放后，宜連公司未能按約償還貸款本息，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向一審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宜連公司償還貸款本息，怡和公司、華暉公司、興和公司、孫濤承擔連帶清償責任。該院于2014年8月8日作出（2014）湘高法民二初字第24號民事調解書，內容是：1、宜連公司于2014年8月20日前向建行湖南分行歸還貸款本金833954313.65元及至2014年7月21日止的利息、罰息、復息32778858.17元，2014年7月22日之后的利息、罰息、復息按貸款合同約定計算至付清之日止；2、宜連公司于2014年8月20日前向招行深圳分行歸還貸款本金3.54億元及至2014年7月21日止的利息、罰息、復息19401905.08元，2014年7月22日之后的利息、罰息、復息按貸款合同約定計算至付清之日止；3、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對宜連公司享有的湖南宜章至廣東連州高速公路宜章至鳳頭嶺段高速公路項目的車輛通行費收費權及其項下全部收益享有質權。當宜連公司未履行上述第一、二項償債義務時，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有權依法處置宜連公司上述收費權及其項下的全部收益，并就處置價款優(yōu)先受償；4、怡和公司、華暉公司、興和公司、孫濤對宜連公司的上述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之后，宜連公司未履行調解書確定的義務，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向一審法院申請強制執(zhí)行，該院以（2014）湘高法執(zhí)字第13號案立案后，依法委托湖南湘信資產(chǎn)評估有限公司、湖南艾普瑞資產(chǎn)評估有限公司、湖南新星資產(chǎn)評估有限公司對宜連公司宜連（宜章至鳳頭嶺段）高速公路收費權及其他全部資產(chǎn)在2015年3月31日的市場價值進行評估。評估公司于2015年10月8日作出湘湘信、湘艾普瑞、湘新資評字第20151001號評估報告，認定宜連公司委托評估的資產(chǎn)價值為197296萬元，其中高速公路收費權為190637萬元，其他資產(chǎn)含貨幣資金、應收債權、存貨、其他設備等為6659萬元。之后，該院委托湖南永達拍賣有限公司、湖南鑫盛拍賣有限責任公司、湖南省拍賣公司、湖南嘉華拍賣有限公司對宜連公司的資產(chǎn)進行拍賣。拍賣公司登報公告于2015年11月26日公開拍賣宜連公司的資產(chǎn)，但因無人競買，致拍賣標的物流拍，該院于2015年11月27日作出（2014）湘高法執(zhí)字第13－15號執(zhí)行裁定，中止（2014）湘高法執(zhí)字第13號案的執(zhí)行。

2014年5月22日，建行湖南分行向高管局發(fā)出《關于湖南省宜連高速公路發(fā)展公司問題貸款解決建議的函》，要求湖南省高速公路投資集團或者湖南高速集團收購宜連高速公司經(jīng)營權。2014年11月26日，建行湖南分行與高管局就宜連公司不良資產(chǎn)處置情況進行會議協(xié)商，并達成一致意見：一是以拍賣形式處置不良資產(chǎn)，立即啟動拍賣流程，拍賣價格必須保障湖南省高速公路投資集團、湖南省建行及招商銀行的債權資金不受損失；二是成立不良資產(chǎn)處置小組；三是制定處置工作推進時間表。2014年12月8日，建行湖南分行向高管局發(fā)出《關于宜章至鳳頭嶺高速公路收費權拍賣方案的函》，根據(jù)2014年11月26日會議協(xié)商，制定了宜章至鳳頭嶺高速公路收費權拍賣的具體方案，請高管局報湖南省交通運輸廳。2014年12月17日，一審法院執(zhí)行局組織召開協(xié)調會議，建行湖南分行及高管局參加了會議，商討宜連高速的回購事宜。2015年5月26日，高管局向湖南省交通運輸廳上報了《關于宜章至鳳頭嶺高速公路收費權拍賣方案的請示》，分析了拍賣方案，并提出了收購方案。2015年11月7日，一審法院執(zhí)行局組織召開了協(xié)調會，建行湖南分行及湖南省高速公路投資集團參加會議，商討高管局被凍結賬戶撥付迎國檢費用事宜。2017年6月30日，建行湖南分行向高管局發(fā)函要求其履行《承諾函》中的回購義務或者直接賠償銀行的經(jīng)濟損失，高管局未予以回應。2018年2月23日，建行湖南分行向高速公路集團發(fā)函要求其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履行《承諾函》中的回購義務或者直接賠償銀行的經(jīng)濟損失，高速公路集團未予回應。

截至2018年3月20日，建行湖南分行的貸款本息損失為1532085554.6元（包括本金825949748.29元，利息、罰息及復息706135806.31元，暫計至2018年3月20日，此后的利息、罰息、復息按照合同約定及法律規(guī)定另行計算至償還完畢）。

高速公路集團與高管局是分別于1993年3月、1998年4月經(jīng)湖南省政府和省機構編制委員會批準成立的企業(yè)法人和事業(yè)單位法人，實行“兩塊牌子、一套班子、合署辦公”，屬湖南省交通運輸廳歸口管理。2017年12月4日，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下發(fā)《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同意實施<湖南省高速公路體制改革方案的請示>的復函》(湘政辦函[2017]110號),同意湖南省交通運輸廳、湖南省國資委上報的《湖南省高速公路體制改革方案》。該方案明確將與高速公路總公司合署辦公的高管局及直屬事業(yè)單位成建制撤銷，其承擔的社會公共事務管理職責收歸湖南省交通運輸廳及所屬事業(yè)單位，只保留高速公路總公司，全部人、財、物整體保留在高速公路總公司；2017年12月31日前完成體制改革工作。高速公路總公司再按照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要求進行公司制改制，改制更名為高速公路集團。

2018年10月19日，湖南省國資委向一審法院出具《注銷清算函》，其中載明：依據(jù)湖南省政府辦公廳《關于同意實施<湖南省高速公路體制改革方案的請示>的批復》(湘政辦函[2017]110號)的要求,成建制撤銷湖南省高速公路管理局，現(xiàn)湖南省高速公路管理局注銷清算及財產(chǎn)移交工作尚未完成，正在有序推進辦理。

一審法院認為：（一）建行湖南分行于2009年8月20日與宜連公司簽訂貸款合同后，先后向宜連公司發(fā)放貸款8.4億元，宜連公司僅償還部分本息，其余貸款本息未能如期償還。在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共同提起訴訟主張宜連公司償還欠款本息，該院立案受理后，根據(jù)各方當事人達成的調解協(xié)議作出（2014）湘高法民二初字第24號民事調解書。因宜連公司未自動按照調解書履行還款義務，在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申請法院強制執(zhí)行，該院依法委托評估、拍賣宜連公司財產(chǎn)后，因無人競買，導致標的物流拍，建行湖南分行的債權未能實現(xiàn)。因宜連公司的財產(chǎn)難以處置，其他擔保人未能發(fā)現(xiàn)有可供執(zhí)行的財產(chǎn)，該院已裁定終結調解書的本次執(zhí)行程序，故建行湖南分行的損失客觀存在。在2014年7月22日至2018年3月20日，宜連公司償還部分款項，至2018年3月20日止，宜連公司尚欠建行湖南分行償還本息1532085554.6元,包括本金825949748.29元，利息、罰息、復息706135806.31元。高速公路集團以宜連公司尚在繼續(xù)部分償還所欠貸款，主張本案債權的不可確定性。但至本案訴訟止，建行湖南分行已將宜連公司所還款款項予以沖抵，本案債權數(shù)額可以具體確定。宜連公司在之后如繼續(xù)償還部分款項，可在執(zhí)行中予以沖減。高速公路集團以此主張建行湖南分行的損失不能確定的抗辯理由，該院予以駁回。高速公路集團還主張本案債權應扣除宜連公司質押給建行湖南分行的高速公路收費權。如前所述，宜連高速的高速公路收費權雖然評估價值為190637萬元，但是該收費權經(jīng)拍賣因無人競買導致流拍，該質押物無法兌現(xiàn)，故抵押物價值無法從債權總額中扣減。高速公路集團主張涉案債權應扣除質押物價值的抗辯理由，該院不予采信。（二）《承諾函》簽訂于宜連高速公路項目開工建設以后，在建行湖南分行與宜連公司簽訂《人民幣資金銀團貸款合同》之前，目的是為確保宜連公司獲得貸款。從《承諾函》內容看，《承諾函》是針對特定的銀行貸款出具，并表明當宜連公司出現(xiàn)履行到期債務等違反合同的行為，或者存在危及銀行貸款本息償付的情形，高管局承諾以回購經(jīng)營權的方式確保建行湖南分行的債權實現(xiàn)。故高管局通過出具《承諾函》的方式為自身設定代為清償義務的意思表示明確，符合擔保法以及擔保法司法解釋中關于保證的內涵規(guī)定。故《承諾函》具有保證擔保的性質。該《承諾函》被建行湖南分行接受，雙方即成立保證合同。根據(jù)《擔保法》第九條的規(guī)定，學校、幼兒園、醫(yī)院等以公益事業(yè)為目的的事業(yè)單位、社會團體不得為保證人。本案中，高管局作為湖南基礎設施高速公路的建設、管理事業(yè)單位，不得作為保證人。故《承諾函》違反了法律強制性規(guī)定，應為無效。（三）因《承諾函》無效，對建行湖南分行主張高管局應按照《承諾函》的約定全額回購宜連高速公路經(jīng)營權的主張，不予支持。根據(jù)《擔保法司法解釋》第七條的規(guī)定，高管局作為《承諾函》的出具人，明知其不具備保證人資格仍出具《承諾函》，具有過錯。建行湖南分行作為專業(yè)金融機構，明知高管局作為事業(yè)單位不能成為保證人，仍要求其出具《承諾函》，亦存在過錯。故對建行湖南分行主張的本案損失，雙方均應承擔賠償責任。綜合本案訴訟成訟原因、當事人的實際損失以及雙方的過錯程度，該院酌定高管局對宜連公司不能清償?shù)谋鞠?532085554.6元及以825949748.29元為基數(shù)按照《人民幣資金銀團貸款合同》的約定自2018年3月20日起計算至付清之日的利息、罰息、復息承擔三分之一的賠償責任。高速公路集團主張本案已過保證期限，高管局不應當承擔保證責任。因本案中，高管局是對保證合同無效承擔的賠償責任，而非保證責任，故高速公路集團的該主張不能成立，依法予以駁回。（四）高管局系事業(yè)單位法人，其行使管理職能的目的是為湖南省高速公路建設、管理、確保暢通提供保障；高速公路集團系獨立核算、自負盈虧的企業(yè)法人，其經(jīng)營范圍主要為湖南省高速公路建設、養(yǎng)護、管理、沿線開發(fā)，從事投資經(jīng)營活動。高管局與高速公路集團雖為“一套班子、兩塊牌子”，兩單位領導人成員既擔任高管局的職務也擔任高速公路集團的職務，但這種一人分任多職的行為并不為法律所禁止。故建行湖南分行以此主張高管局與高速公路集團混同，依法予以駁回。從湘政辦函【2017】110號《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同意實施<湖南省高速公路體制改革方案>的復函》的內容看，復函雖明確將高管局及直屬事業(yè)單位成建制撤銷，全部人（含退休人員）、財、物整體保留在高速公路集團該證據(jù)不足以證明二者存在財產(chǎn)混同，故建行湖南分行主張高速公路集團對高管局的本案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依法不能成立。高管局的財產(chǎn)整體保留在高速公路集團，建行湖南分行可以主張高速公路集團在財產(chǎn)接收范圍內承擔清償責任，因該財產(chǎn)移交工作尚未完成，建行湖南分行可另案主張。判決:一、高管局在判決生效后三十日內對宜連公司不能償還建行湖南分行的貸款本息1532085554.6元及以825949748.29元為基數(shù)按照《人民幣資金銀團貸款合同》的約定計算自2018年3月20日起至付清之日的利息、罰息、復息承擔三分之一的賠償責任；二、駁回建行湖南分行其他訴訟請求。

本院二審期間,建行湖南分行提交了以下證據(jù)：1.《湖南省高速公路建設開發(fā)總公司貸款明細賬》，擬證明建行湖南分行與高速公路集團之間從1998年起，存在多達30個貸款合作項目，雙方合作廣泛。2.《企業(yè)信用信息公示報告》，擬證明原高速公路總公司的出資主體于2018年3月12日由湖南省交通運輸廳變更為湖南省國資委，該公司于2018年9月27日更名為高速公路集團，注冊資本由99597萬元變更為300億元，已按照《湖南省高速公路體制改革方案》完成改制。

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證據(jù)交換和質證。針對建行湖南分行二審期間提交的證據(jù)，高管局質證稱：證據(jù)1系該行單方制作的表格，與本案不具有關聯(lián)性。對證據(jù)2的真實性、合法性無異議，但不認可其關聯(lián)性，認為該證據(jù)不能證明湖南省高速公路改制完成。高速公路集團對上述證據(jù)的質證意見與高管局相同。本院認為，建行湖南分行提交的證據(jù)1為該行單方制作的貸款明細表，與本案訴爭法律關系無直接關聯(lián)；證據(jù)2僅能證明高速公路總公司在名稱、出資人及注冊資本等方面的變更情況，與本案訴爭法律關系亦無直接關聯(lián)。對建行湖南分行二審期間提交的兩份證據(jù)，本院均不予采信。

一審判決查明的基本事實，有相關證據(jù)予以佐證，本院予以確認。

（一）關于案涉《承諾函》的性質及效力

各方當事人均對一審判決依據(jù)案涉《承諾函》認定高管局與建行湖南分行之間形成保證合同關系提出異議。《擔保法》第六條規(guī)定，“本法所稱保證，是指保證人和債權人約定，當債務人不履行債務時，保證人按照約定履行債務或者承擔責任的行為?！薄稉７ā返谑邨l第一款規(guī)定：“當事人在保證合同中約定，債務人不能履行債務時，由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的，為一般保證。”綜合案涉《承諾函》出具的背景、目的及其內容來看，該函雖然名為“承諾函”，但高管局在該函中明確表示當宜連公司不能按時履行貸款合同項下還款義務時，高管局承諾回購宜連高速公路經(jīng)營權并以所支付的款項優(yōu)先歸還建行湖南分行貸款本息。建行湖南分行對宜連高速公路經(jīng)營權享有質權，高管局的承諾提高了建行湖南分行貸款質押物的變現(xiàn)償債能力，系高管局為宜連公司向建行湖南分行貸款提供的增信措施。高管局在承諾函中不僅明確表示“確保化解銀行貸款風險”，還承諾了具體措施和責任。由此可見，高管局并非僅承諾對宜連公司清償債務承擔道義上的義務或督促履行之責，其通過出具《承諾函》的方式為宜連公司向建行湖南分行的貸款提供擔保，擔保建行湖南分行實現(xiàn)案涉?zhèn)鶛嗟囊馑急硎久黠@，其內容符合《擔保法》第十七條的規(guī)定，故《承諾函》具有保證擔保性質。《擔保法解釋》第二十二條第一款規(guī)定：“第三人單方以書面形式向債權人出具擔保書，債權人接受且未提出異議的，保證合同成立?！备吖芫窒蚪ㄐ泻戏中谐鼍甙干妗冻兄Z函》，建行湖南分行表示接受，并未提出異議。一審法院認定建行湖南分行與高管局之間成立保證合同關系，認定事實及適用法律并無不當，本院予以維持?！稉７ā返诰艞l規(guī)定：“學校、幼兒園、醫(yī)院等以公益為目的的事業(yè)單位、社會團體不得為保證人?！北景钢校吖芫肿鳛槁男泻匣A設施高速公路的建設、管理職責的以公益為目的的事業(yè)單位，依法不得作為保證人。故《承諾函》因違反法律的強制性規(guī)定而應認定為無效。因此，建行湖南分行、高管局關于《承諾函》性質及效力的上訴理由均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

（二）關于高管局應承擔的責任

建行湖南分行上訴主張，即便認定《承諾函》為保證且因違法而無效，高管局與該行過錯相當，應當對保證無效承擔同等責任。高管局則主張其無過錯，不應承擔責任?！稉７ń忉尅返谄邨l規(guī)定：“主合同有效而擔保合同無效，債權人無過錯的，擔保人與債務人對主合同債權人的經(jīng)濟損失，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債權人、擔保人有過錯的，擔保人承擔民事責任的部分，不應超過債務人不能清償部分的二分之一?！北景钢?，高管局不具備提供擔保的資格仍出具《承諾函》具有過錯。但建行湖南分行作為專業(yè)金融機構，對信貸業(yè)務中有關擔保的法律制度具有更多專業(yè)知識，其明知高管局作為事業(yè)單位不能對外提供擔保，仍接受高管局出具的《承諾函》，并試圖以此將信貸風險轉嫁給無權提供擔保的高管局，明顯存在過錯。根據(jù)前述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高管局承擔責任的最高上限是宜連公司不能清償債務部分的二分之一。在建行湖南分行自身存在明顯過錯的情況下，一審法院依據(jù)上述規(guī)定，綜合本案訴訟成訟原因、當事人的實際損失以及雙方的過錯程度，酌定高管局對宜連公司不能清償?shù)谋鞠⒓耙园凑铡度嗣駧刨Y金銀團貸款合同》的約定自2018年3月20日起計算至付清之日的利息、罰息、復息承擔三分之一的賠償責任，并無不當。此外，高管局還主張建行湖南分行與宜連公司惡意串通騙取擔保，因此其無需承擔責任，但并未提供充分證據(jù)證明存在惡意串通的事實。故建行湖南分行與高管局關于高管局承擔責任比例問題的上訴主張，均不能成立。

（三）建行湖南分行所受損失的具體數(shù)額

高速公路集團主張建行湖南分行怠于履行賬戶資金的監(jiān)管和扣劃義務，第13號案的執(zhí)行并未最后終結，且宜連公司每年仍有高速公路通行費收入可以償還貸款及利息，故建行湖南分行的損失具有不確定性。根據(jù)本案查明的事實，一審法院作出的（2014）湘高法民二初字第24號民事調解書確認了宜連公司應于2014年8月20日前向建行湖南分行歸還貸款本金833954313.65元及至2014年7月21日止的利息、罰息、復息32778858.17元，2014年7月22日之后的利息、罰息、復息按貸款合同約定計算至付清之日止；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對宜連公司享有的宜連高速公路宜章至鳳頭嶺段高速公路項目的車輛通行費收費權及其項下全部收益享有質權。當宜連公司未履行上述第一、二項償債義務時，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有權依法處置宜連公司上述收費權及其項下的全部收益，并就處置價款優(yōu)先受償。之后，宜連公司未履行調解書確定的義務，建行湖南分行與招行深圳分行向該院申請強制執(zhí)行。該院以（2014）湘高法執(zhí)字第13號案（以下簡稱第13號案）立案后，依法委托評估機構對宜連公司宜連高速公路收費權及其他全部資產(chǎn)在2015年3月31日的市場價值進行評估。之后，該院又委托拍賣機構對宜連公司的資產(chǎn)進行拍賣，但因無人競買，致拍賣標的物流拍，該院于2015年11月27日作出（2014）湘高法執(zhí)字第13－15號執(zhí)行裁定，將第13號案指定湖南省郴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執(zhí)行?，F(xiàn)因宜連公司的財產(chǎn)難以處置，其他擔保人未能發(fā)現(xiàn)有可供執(zhí)行的財產(chǎn)，故建行湖南分行的損失客觀存在。在2014年7月22日至2018年3月20日，宜連公司償還部分款項，至2018年3月20日止，宜連公司尚欠建行湖南分行償還本息1532085554.6元,包括本金825949748.29元，利息、罰息、復息706135806.31元。但至本案一審訴訟時止，建行湖南分行已將宜連公司所還款款項予以沖抵，本案債權數(shù)額可以具體確定。宜連公司在之后如繼續(xù)償還部分款項，可在執(zhí)行中予以沖減。高速公路集團還主張本案債權應扣除宜連公司質押給建行湖南分行的高速公路收費權。如前所述，宜連高速的高速公路收費權經(jīng)拍賣因無人競買導致流拍，該質押物無法兌現(xiàn)，故抵押物價值無法從債權總額中扣減。因此，高速公路集團主張建行湖南分行的損失不能確定，理由不能成立。

高管局上訴時還主張建行湖南分行在《承諾函》出具之前向宜連公司發(fā)放的1億元貸款不屬于案涉爭議的貸款范圍。根據(jù)本案查明的事實，2008年6月24日至2011年9月27日期間，建行湖南分行向宜連公司分14次合計發(fā)放8.4億元。盡管當事人所爭議的1億元貸款系建行湖南分行在高管局出具《承諾函》之前發(fā)放，但該筆貸款明確包含在建行湖南分行、招行深圳分行隨后作為貸款人與宜連公司簽訂的《人民幣資金銀團貸款合同》當中，即包含在建行湖南分行根據(jù)該貸款合同向宜連公司提供的案涉8.4億元貸款之中。故高管局的該項主張，亦不能成立。

（四）關于高速公路集團是否應就建行湖南分行的損失承擔連帶責任

連帶責任應以存在法律規(guī)定或者當事人約定為前提。本案中，高管局為事業(yè)單位法人，高速公路總公司為企業(yè)法人，二者主體性質不同，均具有獨立承擔民事責任的能力。高管局作為事業(yè)單位行使管理職能的目的主要為湖南省高速公路建設、管理、確保暢通提供保障。而高速公路總公司自身具有營業(yè)執(zhí)照，系獨立核算、自負盈虧的企業(yè)法人，經(jīng)營范圍主要為全省高速公路建設、養(yǎng)護、管理和沿線開發(fā)，從事投資經(jīng)營活動。高管局與高速公路總公司雖為“一套班子、兩塊牌子”，兩單位領導班子成員既擔任高管局的職務同時也擔任高速公路總公司相應職務，但此種一人分任多職的行為并不為法律所禁止，不能僅以此作為高管局、高速公路總公司存在人員身份混同的依據(jù)。高管局是否注銷，以及高速公路集團是否改制更名，二者民法上的權利義務承繼問題，均由相應法律作出規(guī)定，均不導致高速公路集團需對高管局的民事責任承擔連帶責任的法律后果。建行湖南分行關于高速公路集團應就該行損失承擔連帶責任的主張，既無合同依據(jù)，亦無法律依據(jù)，一審判決不予支持，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

綜上所述，建行湖南分行、高管局的上訴理由均不能成立，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本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黃西武

審判員　　張穎新

審判員　　肖　芳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十八日

法官助理李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