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申6469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中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鄭州中原支行,住所地河南省鄭州市中原區(qū)中原中路123號29號樓1層商101、2層商201、3層商301。
負責人:任立謙,該支行行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楚垚天,河南九格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陳建軍,河南九格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胡某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陳華興,河南國銀(許昌)律師事務所律師。
再審申請人中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鄭州中原支行(原名中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鄭州隴西支行,以下簡稱中行中原支行)因與胡某某儲蓄存款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豫民終1136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審查,現(xiàn)已審理終結。
中行中原支行申請再審稱,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豫民終1136號民事判決適用法律錯誤,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六項規(guī)定申請再審。事實和理由:1、原二審認定本案形成的儲蓄存款合同不存在我國法律關于合同無效規(guī)定的情形系適用法律錯誤。中行中原支行向法庭提交了證據(jù)證明中行中原支行與胡某某之間不是簡單的存款關系。在存款關系之外,發(fā)生了犯罪分子使用胡某某提供的存單復印件偽造假存單騙取中行中原支行巨額貸款的事實,還有胡某某與犯罪分子之間由胡某某提供存款信息、由犯罪分子支付貼息的事實。本案有大量證據(jù)證明在存款關系之外存在著其他復雜關系,本案不應僅憑胡某某的存款事實和中行中原支行出具存單的事實認定儲蓄存款合同的合法性。本案中,胡某某在中行中原支行辦理存款時,拒絕和有意回避中行中原支行主動為其調(diào)高存款利率的好意,向中行中原支行隱瞞了其與犯罪分子王建國之間的貼息關系和其存款的真實原因和目的。胡某某在辦理完存款后隨即將存單和身份證復印件交給了王建國,說明胡某某在存款前已作好在存款后將存單和身份證復印件交給王建國準備。胡某某在辦理存款時,有意回避中行中原支行,向中行中原支行隱瞞了其要將身份證和存單復印件交付給王建國的計劃。如中行中原支行事先知道胡某某準備將存單和身份證復印件交付給他人,并獲取高額貼息,必然會有所警惕,會意識到胡某某的存款行為對中行中原支行的潛在風險,就不會接受胡某某的存款,不會與胡某某建立儲蓄存款合同關系。因而,胡某某系采用欺詐手段與中行中原支行發(fā)生存款關系。盡管王建國是騙取中行中原支行貸款的直接責任人,侵害了國家金融秩序,損害了國家利益。而胡某某為王建國的犯罪行為提供了條件,其行為同樣侵害了國家金融秩序,損害了國家利害。胡某某的行為屬于“以欺詐手段訂立,損害國家利益”,應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一項規(guī)定,認定中行中原支行與胡某某之間的儲蓄存款合同無效。此外,胡某某的行為違反了誠實信用原則,危害了社會公共利益,本案存款合同據(jù)此也應認定為無效。另,胡某某的行為屬于投機取巧、損人利己,助長了犯罪之風,本質(zhì)是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本案還可以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四項規(guī)定,認定中行中原支行與胡某某之間的儲蓄存款合同無效。2、原二審認定胡某某的行為并未違反雙方之間已簽訂的儲蓄存款合同的約定適用法律錯誤。本案胡某某提起訴訟僅憑中行中原支行出具的六份存單,除存單之外,雙方發(fā)生存款關系并未簽署書面合同,因而雙方權利義務關系更多應依據(jù)有關儲蓄存款關系的法律規(guī)定,依據(jù)商事交易習慣及社會生活常識。胡某某到中行中原支行辦理大額存款,本有很強的私密性,但胡某某卻有意泄露給外人,還將存單和身份證復印件交付給外人,違反生活常理。本案中,胡某某本應自覺履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六十條規(guī)定的保密義務,不應將存單信息告訴外人,特別是在得知存款被鎖定、存款可能涉及刑事案件之時,更是沒有遵守該條規(guī)定履行協(xié)助、通知義務。中行中原支行被犯罪分子騙取巨額貸款與胡某某向犯罪分子提供存單和身份信息的行為密不可分。二審不顧本案基本事實,沒有遵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六十條規(guī)定,錯誤適用法律,認定胡某某的行為并未違反雙方之間形成的儲蓄存款合同的約定錯誤。3、胡某某借中行中原支行通道,將資金交由貼息人使用,從而獲取高額貼息,應自行承擔資金損失。本案存在三種關系,除中行中原支行與胡某某之間的存款關系外,還存在另外兩種關系,一是胡某某與案外人即資金實際使用人王建國之間的貼息關系;二是王建國采取金融憑證詐騙手段騙取中行中原支行貸款的關系。三種關系相互關聯(lián),胡某某與王建國之間的貼息關系是胡某某與中行中原支行存款關系發(fā)生的前提和基礎,沒有胡某某與王建國之間的約定,就不可能發(fā)生胡某某到中行中原支行存款的行為。從前后過程看,胡某某的所作所為均是在履行與王建國之間的約定,胡某某按王建國要求履行了自己的義務,最終也實現(xiàn)了取得并保留住高額貼息的目的。因而在本案存款關系之外,真正決定涉案資金流向的是胡某某與王建國之間的貼息關系。胡某某是資金提供人,王建國是資金實際使用人,二人之間的貼息關系實質(zhì)是一種資金使用關系,胡某某履行了與王建國之間約定的義務,取得了想要的高息,就應承擔資金被使用所產(chǎn)生的風險,對最終的資金損失應自行承擔責任。4、原二審以中行中原支行與胡某某存在另一侵權訴訟案件為由而對胡某某的責任不予審理錯誤。中行中原支行為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在胡某某提起本案訴訟后,另行提起了對胡某某的侵權之訴。盡管兩案存在關聯(lián)、部分事實重疊,但本案系一獨立的案件,重疊事實不影響本案的獨立判斷,不影響本案對胡某某的責任認定,原二審應依據(jù)本案所涉事實和法律對本案胡某某的責任進行審查,不能因中行中原支行已另行起訴而回避對胡某某行為責任的審查。
本院經(jīng)審查認為,依據(jù)原審查明的事實,胡某某已將3000萬元存款交付于中行中原支行,中行中原支行也為胡某某出具了6張每張金額為500萬元的個人定期存單,雙方之間已形成儲蓄存款合同關系。從上述過程看,不能看出胡某某與中行中原支行之間簽訂的儲蓄存款合同存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規(guī)定的合同無效情形。中行中原支行主張其與胡某某之間簽訂的儲蓄存款合同無效依據(jù)不足,原二審認定胡某某與中行中原支行之間簽訂的儲蓄存款合同合法有效依據(jù)充分。貨幣屬于種類物,胡某某將其3000萬元存入中行中原支行后,該資金即已轉(zhuǎn)化為中行中原支行資金。中行中原支行在接受胡某某存款后,即負有保證胡某某按照約定的方式和時間支取存款本息義務。雖王建國利用胡某某提供的存單與身份證復印件偽造假銀行存單等騙取了中行中原支行貸款,這也與中行中原支行內(nèi)部貸款審核不嚴有直接關系。且中行中原支行也未提供證據(jù)證明胡某某與王建國之間存在惡意串通,共同實施了騙取中行中原支行貸款的犯罪行為?,F(xiàn)不能僅以胡某某在存款前知道會獲取貼息、實際已獲取貼息以及將存單、身份證復印件交于他人等為由,來否定胡某某與中行中原支行之間真實合法有效儲蓄存款合同關系的存在。此外,中行中原支行主張胡某某借中行中原支行通道,將資金交由貼息人使用,應自行承擔資金損失也無相應依據(jù)。王建國利用偽造的證件、存單騙取的對象是中行中原支行并非胡某某,侵害的是中行中原支行的資金而非胡某某的資金。中行中原支行不能以王建國的騙貸行為,作為拒絕胡俊祥兌付存款本息的理由。原二審認定中行中原支行有兌付本息的義務依據(jù)充分。另,本案是儲蓄存款合同糾紛,審理的對象是中行中原支行與胡某某之間的儲蓄存款合同是否真實合法,雙方是否已依約履行義務。至于胡某某對王建國騙取銀行貸款行為是否承擔責任,中行中原支行已另案提起侵權之訴,雖與本案存在關聯(lián),但并非同一法律關系。原二審對胡某某是否應對王建國騙取貸款承擔責任未予審理并無不當。
綜上所述,中行中原支行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所規(guī)定的應當再審情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中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鄭州中原支行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萬會峰
審判員 張淑芳
審判員 謝 勇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十六日
書記員 賀 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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