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申6449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俞某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吳瓊，浙江允道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鄭鵬，浙江允道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被上訴人）：湯林水，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力，浙江光梁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被上訴人）：吳賢毅，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湖北省利川市。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力，浙江光梁律師事務所律師。
二審上訴人（一審被告）：董某某，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區(qū)。
一審被告：俞佳群，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區(qū)。
一審被告：厲新勇，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浙江省東陽市。
一審被告：睢縣匯遠置業(yè)有限公司，住所地河南省商丘市睢縣產(chǎn)業(yè)集聚區(qū)中央大街中段東側。
法定代表人：應敏。
再審申請人俞某某因與被申請人湯林水、吳賢毅以及二審上訴人董某某、一審被告俞佳群、厲新勇、睢縣匯遠置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匯遠公司）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不服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浙民終1005號民事判決（以下簡稱原審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查，現(xiàn)已審查終結。
俞某某申請再審稱，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第二項、第六項之規(guī)定，依法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請求：1、依法撤銷原審判決；2、依法改判或發(fā)回重審，駁回湯林水、吳賢毅一審全部訴訟請求；3、依法改判一、二審訴訟費用由湯林水、吳賢毅承擔。主要理由如下：
一、原審判決認定的基本事實缺乏證據(jù)證明，根據(jù)現(xiàn)有證據(jù)認定案涉借款本金為3500萬元錯誤。原審法院認定俞某某在2014年3月12日3500萬元借款之前3天內(nèi)打給湯林水2806.6萬元的事實，但是并不認可雙方之間存在虛增債權的“走賬”行為，其依據(jù)是俞某某及方匯公司出具的《借條》《證明》《關于推遲還款的證明》等表面證據(jù)。以表面證據(jù)來審查虛增債權這個實質(zhì)行為，本身就是邏輯錯誤，要查清事情的本質(zhì)，只能通過本質(zhì)性的證據(jù)，也就是支付憑證。而俞某某已經(jīng)盡到了舉證責任，湯林水有義務進一步舉證。
二、原審法院對于庭審過程中存在的重重疑點不予查明，并錯誤適用法律。湯林水認可借款本金尚余2500萬元的短信系由其本人發(fā)出，也就是其曾自認借款本金尚余2500萬元。對此，湯林水庭后解釋為：“湯林水沒有仔細計算本息，將已歸還1000余萬元當做本金計算，但是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應先扣除利息再計算本金?！痹瓕彿ㄔ簩⑸鲜鼋忉屪鳛楹侠斫忉?，該判定顯然錯誤。先扣除利息還是本金要優(yōu)先適用當事人的意思自治原則，也就是有約定從約定，湯林水將已歸還的1000余萬元當做本金計算，是對自己權利的處置，原審法院在此情況下還適用約定不明的法律規(guī)定顯然錯誤。另外，原審對湯林水借款資金組成和上述已結清的2806.6萬元的債務組成問題也沒有查清。
三、原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1、原審法院未適用相關法律規(guī)定查明事實真相錯誤?！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依法妥善審理民間借貸案件的通知》明確要求加大對民間借貸中借貸事實和證據(jù)的審查力度。本案即屬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十六條第二款規(guī)定“被告抗辯借貸行為尚未實際發(fā)生并能作出合理說明”的情形，原審法院應依法對借貸事實是否實際發(fā)生進行嚴格審查，俞某某已經(jīng)對借條中載明的借款大部分并未實際發(fā)生進行舉證并做出了合理說明，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湯林水負有進一步舉證的責任，即提供相關的銀行流水等支付憑證，證明其對俞某某此前享有巨額債權。如湯林水舉證不能的，應承擔不利后果。2、原審法院適用婚姻法司法解釋認定夫妻共同債務錯誤。案涉《借條》已經(jīng)明確約定董某某系保證人而非共同債務人，即湯林水認可董某某系作為連帶責任保證人對該筆債務承擔保證責任，而非作為共同債務人承擔共同還款責任，原審法院擅自變更當事人法律地位，沒有法律依據(jù)。董某某作為保證人簽字，僅代表其對于承擔保證責任無異議，其自始至終不認可該筆債務屬于夫妻共同債務。對于董某某應適用的法律規(guī)定只能是合同法、擔保法的有關法律規(guī)定，原審法院適用婚姻法司法解釋顯屬不當。
四、被申請人虛增債權的行為已經(jīng)構成“套路貸”犯罪，俞某某在一、二審中均提請法院依法移交公安機關，但一、二審法院均不予理會，背離最高人民法院有關文件精神。對方訴訟請求的3500萬元借款本息不存在，湯林水構成虛假訴訟，并涉嫌“套路貸”犯罪。
綜上，原審判決認定的案件基本事實缺乏證據(jù)證明，對可以證明事實的新證據(jù)不予理會，并錯誤適用法律。案涉?zhèn)鶆諡榕耖g借貸外衣、通過“虛增債務”“偽造證據(jù)”方式非法侵占財物的“套路貸”犯罪，嚴重侵害了俞某某的合法權益。
湯林水、吳賢毅提交書面意見稱，原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俞某某的再審申請理由不能成立，請求駁回其再審申請。主要理由如下：
一、湯林水出借款項為3500萬元的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適用法律正確。有俞某某出具的《借條》《結算業(yè)務申請書》《關于推遲還款的證明》《還款時間承諾》以及之前雙方債務已經(jīng)結清的《證明》等證據(jù)證實，湯林水還依法參加了庭審并接受了法庭詢問，證據(jù)之間能夠互相印證。俞某某系匯遠公司的實際控制人，該公司因購買土地和建設需要有資金需求而四處融資，不存在俞某某所說的借款金額高于實際需要的問題。此前的借款與本案無關，為防止產(chǎn)生爭議，俞某某才出具《證明》說明此前借款已經(jīng)結清。在本案判決執(zhí)行過程中，俞某某代理人認可借款本金為3500萬元，并在法院主持下多次意與湯林水協(xié)商分期還款。董某某作為案涉借款的保證人，說明其對借款明知，借款發(fā)生在其與俞某某夫妻關系存續(xù)期間，董某某應當承擔共同還款責任。
二、俞某某主張湯林水虛增債權構成“套路貸”犯罪不成立。俞某某以湯林水涉嫌“套路貸”犯罪，向公安機關報案，經(jīng)過公安機關初查，本案不存在虛增債權的“套路貸”問題，因此不予立案，說明借款本金3500萬元是真實的。虛增債權與常理不合，湯林水也沒有這樣做的動機。截止目前，俞某某也沒有新證據(jù)證明本案存在“套路貸”犯罪嫌疑。
三、關于舉證責任問題。民事案件達到高度蓋然性要求即可，本案現(xiàn)有證據(jù)已經(jīng)證實了借款本金的真實性，之前借款已經(jīng)結清，無需通過提供2014年3月12日之前借款的銀行對賬單進行對賬。雙方此前有十多年的大大小小很多筆借款往來，有的年限過久，銀行流水無法獲得，還有指示第三人收款等情況，有的收款人已經(jīng)下落不明，這些因素導致客觀上雙方都已經(jīng)無法提供對賬單而進行對賬。
四、俞某某所主張的新證據(jù)均與本案無關且不能成立，原審法院已經(jīng)進行了闡明。雙方對歸還的款項是先歸還本金還是先歸還利息沒有約定，應當按照法律規(guī)定進行認定，湯林水向俞佳群回復“本金還有2500萬元”的手機短信僅是口誤或者筆誤，并非真實意思表示且與本案事實相悖，湯林水對此已經(jīng)向法院做出了合理說明。而且，放棄權利應當有明確的意思表示，湯林水并未作出該意思表示。
本院經(jīng)審查認為，本案性質(zhì)為民間借貸糾紛案件，當事人爭議焦點為：俞某某方向湯林水方借款3500萬元是否屬實，該借款本息有無歸還；董某某對俞某某所負債務應否承擔共同還款責任。根據(jù)本案查明的事實和有關法律規(guī)定，俞某某的再審理由不能成立：
一、本案再審申請人俞某某在二審期間作為上訴人，其上訴請求與其申請再審理由基本一致，二審法院圍繞上述爭議焦點及其上訴請求進行了認真細致審理。在其向本院申請再審期間，并沒有提供任何足以推翻原審判決的新的證據(jù)。
二、原審判決認定俞某某方向湯林水方借款3500萬元，且該借款本息沒有付清，具有相應的事實和法律依據(jù)，并不缺乏證據(jù)證明。認定本案3500萬元借款事實的主要證據(jù)有：1.俞某某、俞佳群父子于2014年3月12日出具給湯林水、吳賢毅3500萬元的借條，該借條載明借款3500萬元的金額、借款期限、月息、借款人還款違約的違約責任、發(fā)生糾紛解決的管轄法院及借款人收到借款、借款匯付到指定的方匯建筑公司及其銀行賬戶等內(nèi)容，同時，借條還載明由董某某及厲新勇、樓永孝、匯遠公司等簽字蓋章作為連帶責任人對債務進行擔保。雙方存在借貸合意。2.銀行結算業(yè)務申請書，證明湯林水按照借條指定的收款賬戶于2014年3月12日匯付3500萬元，并在用途欄中注明“借款”。且案涉《借條》證明借款人已收到該筆借款，系在2014年3月12日下午15:55匯入指定賬戶。前述證據(jù)證明借貸雙方有借貸資金的交付行為。3.借款人俞某某和俞佳群于2016年4月21日向出借人湯林水、吳賢毅出具《關于推遲還款的證明》，并有擔保人厲新勇和匯遠公司簽名蓋章。上述《關于推遲還款的證明》能夠證實截止2016年4月21日，即在案涉借款發(fā)生二年后，俞某某和俞佳群仍然認可尚欠3500萬元借款本金及相關利息的事實。4.二審庭審中，上訴人董某某舉證出借人湯林水與借款人之一俞佳群的短信截圖，該短信截圖能證明湯林水一直向借款人俞佳群催討借款。該截圖系董某某方舉證，可視為其認可借款仍未歸還。湯林水對其催討借款2500萬元而不是3500萬元作了合理的解釋。該截圖還可證明案涉借款發(fā)生后，借款人俞某某和俞佳群一直沒有否認借款或者曾經(jīng)主張過已還清借款本息。5.借款人之一俞佳群在一審判決之后沒有上訴，可視為其認可一審判決由其承擔共同歸還湯林水方借款的責任。6.二審庭審中，俞某某方借款的擔保人之一厲新勇當庭認可其為俞某某的3500萬元借款進行了擔保和俞某某向湯林水借款3500萬元的真實性，這與借條載明的內(nèi)容一致。7.俞某某方認為本案存在虛增債權，該主張沒有證據(jù)加以佐證。湯林水與俞某某在案涉借款發(fā)生之前也一直有借款往來，本案借款發(fā)生的當天，俞某某及其方匯建筑公司出具《證明》給湯林水，內(nèi)容為“湯林水與俞某某之間，包括浙江方匯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浙江方匯房地產(chǎn)有限公司、杭州君湖建材貿(mào)易有限公司、杭州東湖果品有限公司所有往來款項于2014年3月12日下午3點鐘之前已全部結清。”俞某某關于在2014年3月12日3500萬元借款之前三天內(nèi)打給湯林水2806.6萬元系根據(jù)湯林水要求虛增債權“走賬”行為的主張，沒有證據(jù)支持，且和上述其出具的《證明》相矛盾。原審法院認定案涉借款以3500萬元本金為基數(shù)，根據(jù)先還利息后還本金的順序，核算出尚有借款本金和利息未歸還，與查明的事實相符，亦于法有據(jù)。
三、原審判令董某某對俞某某所負債務應承擔共同還款責任，不存在適用法律錯誤問題。根據(jù)原審查明的事實，案涉借款發(fā)生于俞某某、董某某夫妻關系存續(xù)期間，在俞某某、俞佳群父子出具借條以及湯林水、吳賢毅款項交付當日，董某某在前述借條上作為保證人簽字，說明其對俞某某、俞佳群向湯林水、吳賢毅借款3500萬元是明知的且也予以認可，出借人湯林水和吳賢毅已盡到了審慎注意義務。原審據(jù)此支持湯林水方要求董某某對俞某某、俞佳群所負債務承擔共同還款責任的請求，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并無不妥。因此，原審判決不存在適用法律錯誤問題。
四、俞某某稱湯林水方“虛增債權”系虛假訴訟，涉嫌“套路貸”犯罪，但沒有提供證據(jù)證實。其再審請求將本案移送公安機關偵查，本院不予支持。如其堅持認為本案當事人涉嫌犯罪，可以向公安機關反映。
綜上，俞某某提出的再審申請理由不能成立，本案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第二項、第六項規(guī)定的應當再審的情形，對其再審請求，本院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俞某某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何 抒
審判員 賈清林
審判員 王成慧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法官助理楊照遠
書記員李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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