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申6064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馬某加。
委托訴訟代理人:陳揚,江蘇億誠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黃震,江蘇億誠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九江長隆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住所地:江西省九江市柴桑區(qū)淵明大道北側江州華府1號樓門面一層21、22、23號商鋪。
法定代表人:葉文達,該公司執(zhí)行董事兼總經理。
二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鐘祥華。
再審申請人馬某加因與被申請人九江長隆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下稱長隆公司)及二審被上訴人鐘祥華債務糾紛一案,不服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19)贛民終23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查。本案現(xiàn)已審查終結。
馬某加申請再審稱:(一)二審判決雖然在形式上以“證據鏈”的名義對案涉“欠款”作出認定,但實質上所引用的唯一依據為“馮小平單方制作的表格”,而該表格未經任何股東確認,相當于二審判決僅憑馮小平一人的證人證言即認定了案涉欠款形成過程這一極端復雜的案件事實,嚴重缺乏證據證明。同時,有新證據證明上述表格內所涉數據錯誤。1.從證據形式上來看,表格并非書證,而屬于馮小平單方證人證言,且該證人證言并未得到時任全部股東的一致確認,二審判決以循環(huán)論證的方式認可其真實性沒有任何依據,該證據不具有獨立證明力。2.從證據內容上來看,該表格中涉及的任何數據均沒有提供基礎材料予以證明,二審判決未進行任何調查核實;表格中載明的計算過程也嚴重違反事實和邏輯;客觀上屬于馮小平為本案訴訟而故意拼湊得出,不應作為證據采納。3.二審判決所謂“證據鏈”中的《股東會決議》《借款確認書》《情況說明》《關于<股東會決議>執(zhí)行情況的說明》以及工商登記、借款合同、抵押合同、證人證言等證據也存在嚴重瑕疵,對于“案涉欠款的形成過程”這一基本事實根本無法起到證明作用。(二)本案屬于因股東分紅而產生的糾紛,但客觀上并未采取減資、解散等合法形式,而是由原股東直接決議處分長隆公司的財產,該股東分紅決議因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強制性規(guī)定且屬于無權處分他人財產的行為而無效。二審判決在認可該股東分紅的基礎上,確認了據此形成的《借款確認書》的效力,從而以債務糾紛為案由進行裁判,并按月息2%支持了長隆公司主張的違約金,適用法律錯誤。1.長隆公司與馬某加、鐘祥華之間并未因《借款確認書》而形成新的債權債務關系,長隆公司主張中也認為欠款來源于股東分紅,因此二審判決基于《借款確認書》合法有效而認定本案為債務糾紛錯誤。2.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三十五條規(guī)定,公司成立后,股東不得抽逃出資。本案中,長隆公司原股東于2013年1月6日、1月23日兩次召開股東會,決議將長隆公司名下已開發(fā)的4#地、5#地上未出售資產及未開發(fā)的2#地、3#地、6#地分配給各股東,并形成了案涉二份《股東會決議》。然而,股東從公司分配資產只有在解散、減資等情形下才能合法進行,而《股東會決議》未提及任何解散、減資手續(xù),客觀上長隆公司在2013年1月23日股東會之后也未辦理任何解散、減資手續(xù)。長隆公司原股東擅自分配長隆公司資產的行為屬于典型的抽逃出資行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二十二條之規(guī)定,前述二份《股東會決議》因決議內容違反法律而無效。而《借款確認書》產生的根本原因在于股東分紅,二份《股東會決議》是《借款確認書》產生的前提,在二份《股東會決議》無效的情況下,《借款確認書》依法也應屬無效。3.退一步說,即使認定馬某加、鐘祥華承擔違約金,也應該嚴格按照《借款確認書》的內容,結合長隆公司的實際損失綜合認定。二審判決直接酌情按月息2%計算違約金,不但違背了《借款確認書》的約定,也與我國違約金損失填補原則不符,適用法律錯誤。且長隆公司訴請的違約金數額巨大,及至二審判決作出之日甚至已超過其主張的本金。綜上,馬某加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第二項、第六項的規(guī)定申請再審。
長隆公司提交意見稱,馬某加無新的證據推翻二審判決,其申請再審中提交的《關于原公司遺留各項工作的計劃報告》是打印文字、非蔡小平簽字,不具有證據特征,不屬于新證據;二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充分,不存在基本事實缺乏證據證明的情形;馬某加主張本案系盈余分配糾紛有誤,二審判決定性為不當得利糾紛更為恰當,二份《股東會決議》是否有效以及違約金的確定,不是法律適用問題,本案適用法律正確。綜上,長隆公司請求駁回馬某加的再審申請。
本院經審查認為,本案再審審查的重點問題為:二審判決馬某加、鐘祥華向長隆公司償付1890萬元及按照月息2%計算違約金是否有誤。
(一)馬某加并無合法有效證據足以推翻二審判決?!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規(guī)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應當提供證據加以證明,但法律另有規(guī)定的除外。在作出判決前,當事人未能提供證據或者證據不足以證明其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的后果?!北景钢校L隆公司起訴請求馬某加、鐘祥華償付1890萬元及相應的違約金,在一、二審中提供了馬某加、鐘祥華簽署的《借款確認書》,長隆公司的《股東會決議》,長隆公司原股東王金玉、馮小平、葉漢智出具的《情況說明》《關于<股東會決議>執(zhí)行情況的說明》,長隆公司的工商登記、借款合同、抵押合同,以及馮小平制作的表格,原股東王金玉、葉漢智也出庭作證。其中,馬某加、鐘祥華簽署的《借款確認書》不僅有確認的欠款金額1890萬元,而且還有具體的還款時間、逾期未還如何計算違約金等內容。二審判決認定長隆公司提供的前述證據形成的證據鏈可以證明其訴訟請求的成立,并無不當。馬某加除對馮小平制作的表格及形成證據鏈的其他證據材料提出異議外,并未提供足以反駁長隆公司訴訟請求、推翻二審判決認定事實的證據。馬某加、鐘祥華在一、二審中提供了長隆公司2013年1月6日和1月23日二份《股東會決議》(其中2013年1月23日《股東會決議》亦是長隆公司提供的證據),以及長隆公司股權轉讓協(xié)議一份,擬證明馬某加并沒有收到案涉項目2#地塊對應價值的轉讓款、長隆公司股東分紅產生的債權債務關系與長隆公司無關,《借款確認書》上所載事實不確定并已發(fā)生改變,不能作為長隆公司主張權利的依據。但馬某加提供的二份《股東會決議》本身就是二審判決認定《借款確認書》成立的基礎;至于長隆公司股權變動情況,在一、二審判決中已經得以查明,與馬某加、鐘祥華是否應依據《借款確認書》向長隆公司支付款項,并無直接關聯(lián)。馬某加這些證據難以推翻其在《借款確認書》中已經確認并經其他證據材料佐證的事實。馬某加申請再審中又提交新證據《關于原公司遺留各項工作的計劃報告》,擬證明:“馮小平單方制作的表格”中所引用的“4000萬退股分紅”無任何依據,解決長隆公司前期開發(fā)遺留問題根本無需4000萬元;“馮小平單方制作的表格”的真實性、準確性無任何證據證明,依法不得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經查,該報告系一打印件,以蔡小平的名義起草,但蔡小平并未簽字,長隆公司在其提交的書面答辯意見中明確不予認可,故對其真實性、合法性無法確認,不屬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八十七條第一款規(guī)定的足以推翻二審判決的新的證據。
(二)《借款確認書》不具有法定無效情形?;诒景敢巡槊鞯氖聦嵓半p方當事人的陳述,本案糾紛系因長隆公司股東分紅及公司貸款所引發(fā),相關事實通過《股東會決議》《借款確認書》等證據材料予以確認。根據2013年1月6日、1月23日二份《股東會決議》所載明的內容,其實質系長隆公司原股東(投資人)對公司名下運營的長隆凱旋城地產項目進行前期清算以及后續(xù)運營所作的約定,不屬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三)》第十二條關于“公司成立后,公司、股東或者公司債權人以相關股東的行為符合下列情形之一且損害公司權益為由,請求認定該股東抽逃出資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一)制作虛假財務會計報表虛增利潤進行分配;(二)通過虛構債權債務關系將其出資轉出;(三)利用關聯(lián)交易將出資轉出;(四)其他未經法定程序將出資抽回的行為”的規(guī)定的股東抽逃出資情形。馬某加以長隆公司原股東擅自分配長隆公司資產屬于典型抽逃出資行為,認為前述二份《股東會決議》因決議內容違法無效,進而認為《借款確認書》亦因此無效,缺乏相應的事實與法律依據,亦有違誠信。根據該二份《股東會決議》,馬某加、鐘祥華及長隆公司簽署了案涉《借款確認書》,確認了應返還給長隆公司的款項金額、返還時間以及不能按時返還的責任承擔等內容,并在最后載明馬某加、鐘祥華及長隆公司“確認以上事實屬實,決無異議”。在沒有證據證明馬某加、鐘祥華簽署《借款確認書》并非其真實意思表示的情況下,二審判決結合案涉其他證據材料認定馬某加、鐘祥華向長隆公司支付1890萬元,并在《借款確認書》約定的日千分之一逾期滯納金的基礎上酌情調減按月息2%計算逾期違約金,并無不當。
綜上所述,馬某加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第二項、第六項規(guī)定的情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馬某加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賈清林
審判員 楊 春
審判員 張 穎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法官助理周傳植
書記員郟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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