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申4742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反訴原告，二審上訴人）：來安縣金某置業(yè)有限公司，住所地安徽省滁州市來安縣南大街502-3室。
法定代表人：范國紅，該公司總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翟敏，北京金誠同達（合肥）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詹志超，北京金誠同達（合肥）律師事務所實習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反訴被告，二審上訴人）：合肥建工集團有限公司，住所地安徽省合肥市高新區(qū)香樟大道308號網(wǎng)訊大廈。
法定代表人：劉國福，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常愛民，安徽天禾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仇欲曉，上海天衍禾律師事務所律師。
再審申請人來安縣金某置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來安金某公司）因與被申請人合肥建工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合肥建工集團）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皖民終879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查，現(xiàn)已審查終結。
來安金某公司申請再審稱，（一）本案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簽訂過程中存在明顯的串通投標行為，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招標投標法》的禁止性規(guī)定，應為無效合同，二審判決認定合同有效，屬于適用法律錯誤。二審法院已查明，案涉工程于2011年8月開始進行招投標，合肥建工集團于2012年6月29日取得案涉來安縣峰匯國際項目2#、3#樓《中標通知書》；于2011年8月25日取得案涉來安縣峰匯國際項目1#、4#、5#、6#樓《中標通知書》；于2013年3月7日取得來安縣峰匯國際項目13#商住樓、人防地下室、7#、8#樓《中標通知書》，并先后與來安金某公司簽訂了三份備案《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然而在上述工程進行招投標前，來安金某公司與合肥建工集團已分別于2011年5月27日及2011年6月12日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補充協(xié)議》及《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就案涉來安縣峰匯國際項目1#-15#樓工程的承包范圍、工期、計價方式、工程款支付等核心承包內(nèi)容進行約定。按照原國家發(fā)展計劃委員會頒布的在簽約當時有效的《工程建設項目招標范圍和規(guī)模標準規(guī)定》第三條第五項的規(guī)定，商品住宅明確屬于必須招標的工程范圍。來安金某公司與合肥建工集團在工程招投標前即就工程的核心內(nèi)容進行磋商并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補充協(xié)議》及《建設工程施工合同》，違反了法律的禁止性規(guī)定。因此案涉三份備案《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應認定為無效合同。（二）根據(jù)《訴訟費用交納辦法》第二十九條規(guī)定，本案工程質(zhì)量司法鑒定費用702700元應由合肥建工集團承擔，一二審判決判令由來安金某公司承擔，適用法律確有錯誤。一審中來安金某公司向一審法院提出工程質(zhì)量司法鑒定申請。一審法院準予并委托江蘇省建筑工程質(zhì)量檢測中心對案涉工程進行司法鑒定。該司法鑒定機構出具的2017省建檢中字第1Q0048號檢測鑒定報告的鑒定結論中明確認定案涉工程存在9個方面的嚴重質(zhì)量問題，不符合合同約定的質(zhì)量標準，一審法院支持了來安金某公司要求合肥建工集團承擔維修費用的反訴請求。依據(jù)《訴訟費用交納辦法》第二十九條規(guī)定，該鑒定費應當由敗訴方合肥建工集團承擔。（三）一二審判決判令來安金某公司承擔工程款利息及逾期付款違約金缺乏事實依據(jù)。原審判決已查明，合肥建工集團在案涉來安縣峰匯國際項目工程施工過程中存在未按合同約定質(zhì)量標準進行施工，以及未按照合同約定工程期限完成工程施工兩個方面的嚴重違約行為。在工程質(zhì)量方面，原審判決查明的工程質(zhì)量問題至今仍未得到修復；在工期違約方面，屬于合肥建工集團承包范圍內(nèi)的人防地下室工程拖延至2016年12月12日才竣工驗收合格。在合肥建工集團嚴重違約且違約在先的情況下，來安金某公司依法享有中止履行工程進度款支付義務的合法抗辯權利。一二審判決認定來安金某公司未按合同約定支付工程款構成違約，并且判令來安金某公司自2015年7月24日開始承擔工程款利息及逾期付款違約金的支付責任直至款項付清之日止錯誤。另外，來安金某公司應承擔的工程款利息及逾期付款違約金亦應分為工程決算款及質(zhì)量保修金兩個部分，并分階段計算，依據(jù)案涉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及補充合同的約定，案涉工程總造價的5%為工程保修金9754383.95元,應于5年工程質(zhì)量保修期屆滿后才達到支付條件。原審判決判令來安金某公司自工程竣工驗收之日起即按照全部工程尾款（含全部工程保修金）為基數(shù)承擔工程款利息及逾期付款違約金的支付責任明顯錯誤。（四）一二審判決判令合肥建工集團承擔逾期竣工違約金超出來安金某公司的一審反訴請求。就合肥建工集團在本案中應承擔的工程延期違約責任，來安金某公司一審反訴請求為：判令合肥建工集團賠償來安金某公司工期延誤損失9288019.77元。一審判決第四項卻改變了來安金某公司要求賠償經(jīng)濟損失的一審反訴請求，按照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的日萬分之一的違約金計算標準，判令合肥建工集團給付逾期竣工違約金1376740.51元。二審判決對此未作糾正，仍維持一審判決，是錯誤的。原審中，來安金某公司提交了其與購房業(yè)主簽訂的《商品房買賣合同》、違約金收據(jù)以及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關于來安縣金某置業(yè)有限公司延遲交房的違約金支付情況的審計報告》等大量證據(jù)證明來安金某公司向購房業(yè)主支付逾期交房違約金，已實際產(chǎn)生巨額經(jīng)濟損失的客觀事實。原判決在認定合肥建工集團逾期完工260天、構成違約的情況下，對于來安金某公司必然會產(chǎn)生的向購房業(yè)主支付逾期違約金的經(jīng)濟損失卻不予認定。來安金某公司提交的由來安縣人民政府信訪局核查確認《情況說明》作為申請再審新證據(jù)，該份新證據(jù)能夠證明，來安金某公司已向購房業(yè)主支付逾期違約金。由于合肥建工集團存在逾期完工的違約行為，其應承擔完全的賠償責任，該份新證據(jù)足以推翻原判決。（五）一二審判決判令駁回來安金某公司要求合肥建工集團承擔工程造價咨詢費用653000元的一審反訴請求，無事實和法律依據(jù)。在雙方所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及補充協(xié)議中明確約定，結算審核核減率超出10%以外的審計費用，由工程施工方亦即合肥建工集團承擔。在原審審理過程中，來安金某公司已提交了工程造價審核報告、工程造價咨詢合同、催款通知及竣工結算審核咨詢費表及收費標準等證據(jù)材料，充分證明合肥建工集團虛報工程造價的事實。依據(jù)案涉合同約定，合肥建工集團應依法承擔結算審核核減率超出10%以外的審計費用，一二審判決駁回來安金某公司要求合肥建工集團承擔工程造價咨詢費用653000元的訴訟請求，無事實和法律依據(jù)。故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第二項、第六項、第十一項的規(guī)定申請再審。
本院經(jīng)審查認為，來安金某公司的再審申請理由不能成立，理由如下：
一、關于案涉《建設工程施工合同補充協(xié)議》及《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的效力問題
《中華人民共和國招標投標法》第四十三條規(guī)定：“在確定中標人前，招標人不得與投標人就投標價格、投標方案等實質(zhì)性內(nèi)容進行談判?！钡谖迨鍡l規(guī)定：“依法必須進行招標的項目，招標人違反本法規(guī)定，與投標人就投標價格、投標方案等實質(zhì)性內(nèi)容進行談判的，給予警告，對單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依法給予處分。前款所列行為影響中標結果的，中標無效?！北景鸽p方當事人分別于2011年5月27日、2011年6月12日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補充協(xié)議》及《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建設工程名稱為：峰匯國際工程，施工面積為197370.1平方米，施工范圍為1#-15#樓工程，合同工期暫定870天，工程價款暫定2.3億元，并就工程質(zhì)量、工程結算方式、工程款支付方式等作出約定。2011年8月25日的《中標通知書》載明合肥建工集團于2011年8月19日中標來安縣峰匯國際1#、4#、5#、6#樓工程。雙方于2011年8月25日就該工程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2012年6月29日的《中標通知書》載明合肥建工集團于2012年6月14日中標峰匯國際2#、3#樓工程，雙方于2012年6月20日就該工程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2013年3月7日《中標通知書》載明合肥建工集團于2013年3月1日中標峰匯國際13#商住樓、人防地下室、7#、8#住宅樓工程，雙方于2013年3月8日就該工程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由于本案雙方當事人在確定中標人前，就投標價格、投標方案等實質(zhì)性內(nèi)容進行談判，違反上述強制性規(guī)定，案涉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系無效合同。二審判決認定雙方當事人通過招投標簽訂的三份《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有效，適用法律錯誤，本院予以糾正。
二、關于案涉工程質(zhì)量司法鑒定費用702700元是否應由合肥建工集團承擔的問題
《訴訟費用交納辦法》第十二條第一款規(guī)定：“訴訟過程中因鑒定、公告、勘驗、翻譯、評估、拍賣、變賣、倉儲、保管、運輸、船舶監(jiān)管等發(fā)生的依法應當由當事人負擔的費用，人民法院根據(jù)誰主張、誰負擔的原則，決定由當事人直接支付給有關機構或者單位，人民法院不得代收代付。”本案存在工程質(zhì)量鑒定及工程價款鑒定，相應鑒定費用已分別由來安金某公司、合肥建工集團在鑒定過程中繳納，一二審法院綜合考慮本案實際，認定由來安金某公司、合肥建工集團分別承擔各自已繳納的鑒定費用，并無不妥，亦不違反上述規(guī)定。來安金某公司此項再審申請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
三、關于來安金某公司承擔逾期支付工程款利息及逾期付款違約金是否缺乏事實依據(jù)的問題
對于案涉工程存在的質(zhì)量問題，一二審判決已經(jīng)依據(jù)鑒定機構出具的鑒定意見判令合肥建工集團支付來安金某公司維修費用4008466.17元，現(xiàn)來安金某公司仍以案涉工程存在質(zhì)量問題為由主張其不應支付逾期利息，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來安金某公司未提交充分有效的證據(jù)證明案涉人防地下室工程于2016年12月12日才竣工驗收合格。鑒于一二審判決已經(jīng)依據(jù)鑒定機構出具的鑒定意見判令合肥建工集團支付來安金某公司維修費用4008466.17元，一二審判決綜合考慮全案事實，就5%質(zhì)保金所作處理，是適當?shù)?。由于案涉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二審判決判令來安金某公司支付違約金，缺乏合同依據(jù)，但是鑒于二審判決不僅判令來安金某公司承擔逾期支付工程款利息及逾期付款違約金，同時也判令合肥建工集團給付來安金某公司逾期竣工違約金，處理結果已經(jīng)充分考慮雙方當事人過錯和利益平衡，是公平、適當?shù)?，本院對二審判決處理結果予以認定。
四、關于一二審判決判令合肥建工集團承擔逾期竣工違約金是否超出來安金某公司的一審反訴請求的問題
關于合肥建工集團在本案中應承擔的工期延誤違約責任，來安金某公司一審反訴請求為：判令合肥建工集團賠償來安金某公司工期延誤損失9288019.77元。一審判決判令合肥建工集團給付來安金某公司逾期竣工違約金1376740.51元，二審判決予以維持。由于案涉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二審判決判令合肥建工集團給付來安金某公司逾期竣工違約金，缺乏合同依據(jù)。來安金某公司主張合肥建工集團應承擔完全的逾期竣工賠償責任，缺乏事實依據(jù)。鑒于違約金責任具有填補損失的功能，來安金某公司亦舉證證明其因案涉工期延誤遭受損失，在案涉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的情況下，結合雙方當事人過錯及本案實際情況，一二審判決判令合肥建工集團給付來安金某公司的逾期竣工違約金1376740.51元可作為合肥建工集團賠償來安金某公司的損失。來安金某公司提交的來安縣人民政府信訪局《情況說明》，不足以推翻原審判決，不屬于足以推翻原判決的新的證據(jù)。
關于工程造價咨詢費用653000元，來安金某公司未提交充分有效的證據(jù)證明該費用產(chǎn)生的合理性、合肥建工集團對該費用的產(chǎn)生存在過錯以及如果合肥建工集團存在過錯，其過錯與該費用的產(chǎn)生存在法律上的因果關系，其關于一二審判決駁回來安金某公司要求合肥建工集團承擔工程造價咨詢費用653000元的一審反訴請求錯誤的再審申請，無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不能成立。
綜上，二審判決適用法律雖有瑕疵，但判決結果并無不當。來安金某公司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第二項、第六項、第十一項規(guī)定的情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來安縣金某置業(yè)有限公司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謝 勇
審判員 杜 軍
審判員 朱 燕
二〇一九年九月二十九日
書記員 張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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