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申4123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黑龍江寶某房地產開發(fā)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黑龍江省哈爾濱市。
法定代表人:龔保民,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小健,北京市天同(沈陽)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劉陽,北京市天同(沈陽)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黑龍江省康某投資有限公司。住所地: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道里區(qū)。
法定代表人:聶洪彥,該公司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君,北京市煒衡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佳芯,北京市煒衡律師事務所律師。
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黑龍江寶某天邑房地產開發(fā)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黑龍江省哈爾濱市。
法定代表人:龔保民,該公司董事長。
黑龍江寶某房地產開發(fā)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寶某公司)因與黑龍江省康某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康某公司)及黑龍江寶某天邑房地產開發(fā)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寶某天邑公司)合資、合作開發(fā)房地產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本院(2019)最高法民終16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查,現已審查終結。
寶某公司申請再審稱,原判決存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第二項、第六項規(guī)定的情形,請求再審。主要理由:
一、因合同終止后尚未履行的合同義務依法歸于消滅,故雙方是否已經先行因三馬輕紡城拆遷事件而終止合作,是評判寶某公司后續(xù)行為是否構成違約的關鍵事實。該關鍵事實經雙方一致認可而免于證明,但原審判決卻未予采信,致使其將寶某公司在合同終止后實施的開發(fā)行為,錯誤認定為對正在履行合同的根本違約,該基本事實的認定缺乏證據證明,適用法律確有錯誤。
二、康某公司阻止拆遷構成違約,且直接導致案涉合作提前終止,原審對此應當評判而未予評判,致案件處理結果錯誤,應予糾正。
三、以項目公司寶某天邑公司名義進行開發(fā),符合房地產開發(fā)經營通常采用的方式,并且與案涉雙方產生糾紛前的開發(fā)計劃相符,而康某公司截至起訴前從未對此提出異議。故本案沒有證據證明寶某公司變更項目主體意在獨自開發(fā),原審認定寶某公司根本違約缺乏證據證明。
四、《1116投資協(xié)議》《1206投資協(xié)議》直接由《1112投資協(xié)議》拆分而來,其中并無新的合意內容,屬于同一法律關系衍生的聯(lián)立合同。原審判決將真正體現當事人合意過程、內容的《1112投資協(xié)議》錯誤地作排除處理,僅按《1206投資協(xié)議》認定雙方單就三、四期項目合作作出約定,與二期項目并非延續(xù)關系,缺乏證據證明,應予糾正。
五、二審判決改判寶某公司按照年利率24%的標準向康某公司賠償投資款1.0045億元的損失,系對于一審判決自由裁量權的撤銷,該處理結果沒有法律依據。
六、本案并不是寶某公司為了獨占三、四期項目開發(fā)利潤而擅自解除合同,而是康某公司為獲取更多的合同外利益,屢次惡意制造合同履行障礙,導致三期項目最終終止合作。按照康某公司的主張,其已經以二期利潤滾動投資的1.0045億元,應當按照評估價值計算投資數額。
七、案涉《1206投資協(xié)議》與《1116投資協(xié)議》《1112投資協(xié)議》之間存在相互依存關系,屬于聯(lián)立合同,在合同是否應當解除上,應當采取同等處理方式。原審判決在二期項目二審案件(最高法民終256、259號案)作出終審判決之前先行作出裁判,導致雙方當事人進一步失去一并解決,妥善化解糾紛的機會,程序上確有不妥之處。
本案審查期間,寶某公司提交哈爾濱市道外區(qū)人民政府于2019年8月23日出具的《情況證明》,其中載明:“我區(qū)從2014年開始要求寶某公司將公司本部從道里區(qū)遷至我區(qū),實現稅收跟著項目走,增加我區(qū)稅收……為此,應我區(qū)要求,寶某公司于2014年7月21日在我區(qū)成立全資子公司……”“綜上所述,寶某公司將三、四期土地變更至全資子公司名下的原因是為實現在項目地繳稅,有利于外道區(qū)發(fā)展角度做出的變更?!焙笥衷俅翁峤谎a充材料,以最高法民終256、259號案發(fā)回黑龍江高院重審,有新發(fā)生的事實為由,進一步主張:1.256、259號裁定認定雙方就二期項目回遷房達成的安排系基于三四期項目繼續(xù)合作開發(fā)的大前提,并提交上兩份裁定。該事實表明二期與三四期項目是整體性合作,能夠印證寶某公司在本案中的主張。2.《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法官會議紀要》一書中,刊載了本案二審評議過程及合議結論。但其中評價內容是違約責任與范圍的認定和計算問題,與寶某公司申請再審的主要理由,即康某公司構成先行違約分屬不同的評價對象和審理階段,并且明確哪方構成違約是會議紀要所涉定責問題的必要前提。
被申請人康某公司辯稱,寶某公司提出的再審申請理由均無事實和法律依據,原審判決認定的基本事實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適用法律正確,應裁定駁回再審申請。理由如下:
一、寶某公司提供的證據并非新證據,并且該證據與本案基本事實無關,也不足以推翻原判決,不存在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規(guī)定的情形。寶某公司新提交的材料在一審庭審結束前形成并由其持有,寶某公司無正當理由未在原審提交,且其內容與本案訟爭事實不存在關聯(lián)性。
二、二審判決認定基本事實有充分事實和證據證明,不存在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情形。一、二審均對三馬輕紡城拆遷事件做出相應評判,均認定該事件不足以認定《1206投資協(xié)議》已經終止。寶某公司將三期項目土地受讓人變更為寶某天邑公司,寶某天邑公司與哈爾濱市國土資源局簽訂了《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的彻局晕磳θ陧椖块_發(fā)提出異議,因寶某公司已經剝奪了康某公司對項目的經營管理權,康某公司對寶某公司私自將土地轉讓給子公司的行為不知情。
三、二審改判寶某公司按照年利率24%的標準向康某公司賠償投資款1.0045億元損失的處理結果適用法律正確,不存在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六項規(guī)定的情形。
四、寶某公司認為《1206投資協(xié)議》與《1116投資協(xié)議》、《1112投資協(xié)議》之間存在相互依存關系,屬于聯(lián)立合同,該理由在二審中均已主張過,二審也對此進行了審理認定。
本院審查認為,一、寶某公司提交的“新證據”不足以推翻原判決。寶某公司在申請再審時提交了分別于2017年6月9日簽訂的《委托貸款合同》、2017年11月22日簽訂的《委托貸款合同》以及2018年7月16日簽訂的《房地產借款合同》。上述三份證據材料均為寶某公司的對外借款,與本案基本事實沒有關聯(lián)性,且其在《再審申請書》中也未提及該證據材料及其證明目的。后提交的哈爾濱市道外區(qū)人民政府于2019年8月23日出具的《情況證明》雖然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寶某天邑公司開發(fā)寶某天邑三、四期的背景,但該背景事實不構成其不承擔違約責任的法定理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條規(guī)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的,應當承擔繼續(xù)履行、采取補救措施或者賠償損失等違約責任”。該規(guī)定實質上確立了我國合同法上的違約方無過錯責任,即承擔違約責任并不以違約方有過錯為要件,除不可抗力等法定情形外,不因第三方的行為而免除其違約責任。況且,本案《情況證明》內容反映的僅僅是一種政府倡議,寶某公司響應該倡議屬于自愿作出的商業(yè)抉擇,不能因此免除其應承擔的違約責任?!?206投資協(xié)議》所約定內容具備合同成立的基本要素,屬于獨立合同。雙方在對二期項目初步清算的基礎上,對三、四期項目合作開發(fā)約定了《1206投資協(xié)議》,非二期項目的當然延續(xù),其與《1116投資協(xié)議》《1112投資協(xié)議》合同標的完全不同,也有新的具體約定,構成新的事實和新的法律關系,不能混為一談。因此,寶某公司要求在合同解除上與《1116投資協(xié)議》《1112投資協(xié)議》合并處理,缺乏依據。審理二期項目有關糾紛的本院256、259號案并不影響本案,實質上,本案與256、259號案的訴訟標的為同一類型,屬于普通共同訴訟,原審將本案與256、259號案分別審理并不違反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故即使256、259號案有了進一步的進展不足以導致本案再審。但康某公司投入到三期項目的1.0045億元來源于二期利潤,現本院判令返還該款項,寶某公司可將其在256、259號案中一并予以核算。
二、寶某公司違反《1206投資協(xié)議》明確約定,將寶某天邑三、四期項目交由其全資子公司寶某天邑公司開發(fā),構成根本違約,二審認定并不缺乏證據證明,也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206投資協(xié)議》明確約定,康某公司決定向寶某天邑三、四期項目進行投資,由雙方共同合作開發(fā)寶某天邑三、四期項目:康某公司將依據開發(fā)建設需求與進度,累計為項目投資8億元。項目收益:寶某公司占51%份額,康某公司占49%份額。雙方共同負責開發(fā)建設及經營管理。項目工程發(fā)包、設備(材料)采購和經費支取由雙方共同審核確定等。2017年8月29日,寶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寶某天邑公司與哈爾濱市國土資源局簽訂《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出讓合同》,將案涉寶某天邑三期項目“土地受讓人由寶某公司變更為寶某天邑公司……”。此后,寶某天邑公司開發(fā)建設了寶某天邑三期項目。雖然寶某天邑公司為寶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但其為獨立法人,屬不同法律主體。寶某公司的以上行為從根本上剝奪了康某公司作為合作方的經營管理權,明顯增加了康某公司的獲取合作收益風險,完全違反了雙方的上述約定,原審認定寶某公司根本違約有充分事實依據,也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寶某公司認為康某公司阻止三馬輕紡城拆遷導致合作提前終止,故其不應承擔違約責任。本院認為,寶某公司并未提供證據證明康某公司對三馬輕紡城拆遷進行了阻撓,致其無法進行項目開發(fā),實際上三期項目也已經進行了開發(fā),且與其自身構成根本違約的事實相左,二審對上述事實也作了查明和認定,故不存在寶某公司所稱的二審未對三馬輕紡城拆遷事件評判的問題。雙方在本案訴訟前并未合意解除《1206投資協(xié)議》,且合同的解除與違約責任的免除并不具有必然聯(lián)系;即使《1206投資協(xié)議》因三馬輕紡城拆遷而終止,守約方康某公司仍有權追究違約方寶某公司的違約責任。至于寶某公司按照年利率24%的標準向康某公司賠償投資款1.0045億元的損失,為二審自由裁量權的行使,且合理合法,其論證過程已在二審判決充分闡述,在此不再贅述。
綜上,再審申請人寶某公司的再審申請事由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規(guī)定的情形。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之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再審申請人黑龍江寶某房地產開發(fā)有限責任公司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王朝輝
審判員 陳 佳
審判員 賈勁松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十九日
法官助理趙瑞
書記員牛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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