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申3359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福建廣潤節(jié)能科技有限公司,住所地福建省福州市羅源縣鳳山鎮(zhèn)余家塘161號308室。
法定代表人:胡方林,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庾亞軍,廣東廣和(東莞)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麗麗,廣東廣和(東莞)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江西恒大高新技術股份有限公司,住所地江西省南昌市高新區(qū)金廬北路88號。
法定代表人:朱星河,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慶,江西求正沃德律師事務所律師。
再審申請人福建廣潤節(jié)能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福建廣潤公司)因與被申請人江西恒大高新技術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江西恒大公司)租賃合同糾紛一案,不服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閩民終960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查。本案現已審查終結。
福建廣潤公司申請再審稱,一、原審判決超出訴訟請求。合同終止與合同解除是兩個不同的法律概念,兩者條件及法律后果不同,江西恒大公司主張終止合同,生效判決卻判決解除合同。江西恒大公司主張支付“租金及技術服務費”,生效判決判令江西恒大公司支付“租金”(在江西恒大公司未變更訴訟請求的情況下,將租金直接認定為每月150萬元)。另外,此后按每月150萬元的標準支付租金(自2017年7月起至租賃物歸還之日止),以及支付逾期支付違約金(以每月尚欠租金本金為基數,自合同約定應付之日即每月月底起,按月息2%計至還清之日止)兩項為無訴判決。二、原審判決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未經質證。福建廣潤公司在第二次開庭時提供以下證據原件:2015年9月20日簽署的《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租賃合同》及2016年3月29日簽署的《關于發(fā)電收益分享方式過渡性方案的備忘錄》,并提供一份《關于發(fā)電收益分享方式過渡性方案的備忘錄》的情況說明。福建廣潤公司代理人在庭審時要求質證,未予獲許。三、原審判決認定的基本事實缺乏證據證明。(一)關于雙方真實的法律關系。與《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租賃合同》和《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使用技術服務合同》簽訂時間及簽約主體都相同的兩份《關于發(fā)電收益分享方式過渡性方案的備忘錄》,明確指出租賃合同及技術服務合同的簽署并非雙方的真實意思表示。(二)二審判決中“各方當事人未提交新證據”屬認定事實錯誤。福建廣潤公司當庭提供了2015年9月20日及2016年3月29日簽署兩份《關于發(fā)電收益分享方式過渡性方案的備忘錄》原件及《關于發(fā)電收益分享方式過渡性方案的備忘錄》的情況說明。(三)二審判決“二審中,當事人對一審認定的事實無異議”屬認定事實錯誤。福建廣潤公司在上訴狀、法律意見書、代理詞及當庭多次強調雙方是合作合同關系,認定事實有重大遺漏。(四)二審判決提出“本案爭議的焦點:關于江西恒大公司是否可要求支付…違約金…”屬認定事實錯誤。江西恒大公司并未主張違約金,是否支付違約金當然不是本案爭議的焦點。另,二審判決將是否應支付違約金作為二審爭議焦點,卻在分析焦點問題時不作任何分析,沒有任何依據直接判決福建廣潤公司承擔巨額的違約責任。(五)二審判決認定“…在合同期內,雙方約定的租賃費為每月人民幣150萬元”缺乏證據支持,屬認定事實錯誤。兩份《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租賃合同》約定的租金均是每月30萬元。(六)二審判決中關于雙方的關系,認定福建廣潤公司“基于備忘錄主張權利是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是未針對福建廣潤公司的答辯理由進行審理,且屬認定事實錯誤。四、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與此前已有的其他生效判決認定的事實矛盾。二審判決認定福建廣潤公司不是《收購鼎信鎳業(yè)余熱發(fā)電項目備忘錄》的簽約方,而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此前已生效并在庭審時提供給法庭的(2018)閩民終字988號民事判決認定福建廣潤公司是《收購鼎信鎳業(yè)余熱發(fā)電項目備忘錄》的簽約方,并認定江西恒大公司違約。二審判決基于“福建廣潤公司不是《收購鼎信鎳業(yè)余熱發(fā)電項目備忘錄》的簽約方”這一錯誤認定,進而駁回福建廣潤公司的主張缺乏證據支持。綜上,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第四項、第十一項等法定事由申請再審。
江西恒大公司提交書面意見稱,一、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二條的規(guī)定,福建廣潤公司無權就原審法院判決的解除合同、認定每月150萬元租金(以后每月按150萬元的標準自2017年7月起至租賃物歸還之日止),并支付逾期違約金(以每月尚欠租金本金為基數,自合同約定應付之日即每月月底起,按月2%計至還清之日止)的民事責任申請再審。二、原審判決亦沒有超出江西恒大公司的一審訴訟請求。(一)江西恒大公司訴請終止合同即包含解除合同的意思,原審判決判令解除合同不屬于超出訴訟請求。(二)原審已查明且雙方一致認可租金及技術服務費的實質為出租租賃物收取租金,原審法院判令租金150萬元有事實和法律依據。(三)江西恒大公司的訴請當然包含實際占用租賃物期間至返還日止的租金及違約金,且主張雙倍租金亦是違約金的表現,原審法院依法調整違約金并非無訴判決。三、原審判決不存在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未經質證的情形。福建廣潤公司提交的證據不僅超過舉證期限,且與案件事實無關,原審法院未予采納有法律依據。四、本案雙方依法形成的是租賃關系,不存在合作、合資或其它法律關系,原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正確。(一)現有證據材料充分證明雙方依法形成租賃法律關系。(二)福建廣潤公司無權依照江西恒大公司與上海瑞恩能源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瑞恩公司)、福建瑞聯節(jié)能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福建瑞聯公司)簽訂的《收購鼎信鎳業(yè)余熱發(fā)電項目備忘錄》向江西恒大公司主張權利。本案雙方租賃法律關系不因該備忘錄的存在而改變。五、原審判決認定福建廣潤公司不是《收購鼎信鎳業(yè)余熱發(fā)電項目備忘錄》的簽約方符合法律相關規(guī)定。綜上,福建廣潤公司的再審申請無事實與法律依據,請求予以駁回。
本院經審查認為,根據福建廣潤公司的再審申請,本案主要涉及以下幾方面的問題:一、原審判決是否超出訴訟請求;二、原審判決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是否未經質證;三、原審判決認定基本事實是否缺乏證據證明。
一、關于原審判決是否超出訴訟請求的問題。
福建廣潤公司提出原審判決超出訴訟請求的情形主要存在以下幾個方面:(一)一審判決解除合同超出了江西恒大公司要求終止合同的訴訟請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九十一條規(guī)定,合同解除是合同權利義務終止的情形之一,江西恒大公司的訴請主張即為要求雙方之間的合同權利義務終止,原審判決內容與其訴請主張實質相同,故福建廣潤公司的該項主張不能成立。(二)生效判決將“租金”直接認定為每月150萬元超出“租金及技術服務費”的訴訟請求。根據原審查明事實可知,江西恒大公司主張的“租金及技術服務費”,系在江西恒大公司依據《資產抵債合同》取得涉訴租賃設備相應物權后依據與福建廣潤公司簽訂的租賃合同、設備使用技術服務合同取得的收益權,福建廣潤公司在合同期內每月支付固定費用,該兩項收費在合同期內作為共同收益總計150萬元。原審判決結合雙方意思表示和合同履行情況等案涉事實,認為租金與技術服務費均系江西恒大公司出租涉訴租賃物可取得的固定收益,款項性質均系租賃費合計150萬元符合本案實際情況,亦未超出當事人的認知預期。(三)一審判決判令支付違約金及自2017年7月起至租賃物歸還之日止按每月150萬元的標準支付租金,系無訴請判決。據原審判決載明,江西恒大公司在一審審理期間提交了一份《補充說明》,對其按原合同金額的雙倍即每月300萬元主張租金進行了說明。江西恒大公司認為福建廣潤公司既未能按原合同標準支付,亦未向其移交租賃的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故要求按照原合同金額雙倍支付。因此,一審法院認為江西恒大公司實際在訴請中主張了雙倍租金的違約金,并依法調整為以每月尚欠租金本金為基數按月息2%計算,有相應的事實基礎,符合當事人的真實意思,并無不當。且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二條規(guī)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十一項規(guī)定的訴訟請求,包括一審訴訟請求、二審上訴請求,但當事人未對一審判決、裁定遺漏或者超出訴訟請求提起上訴的除外。一審法院就上述內容作出判決后,福建廣潤公司與江西恒大公司雖均提起上訴,但上訴請求與事實理由中均未提及一審判決超出訴訟請求的問題,事實上江西恒大公司的上訴請求已表明其認可一審判決關于支付違約金及期限的判項表述,因此有關一審判決是否超出訴訟請求的問題并未納入二審審理范圍。即便福建廣潤公司認為一審判決存在超出訴訟請求的情形,在其上訴時未明確主張、未納入二審審理范圍的情況下,依照上述司法解釋規(guī)定,亦不成為人民法院應當再審的事由,故福建廣潤公司主張的該項再審申請事由不能成立。
二、關于原審判決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是否未經質證的問題。
福建廣潤公司在再審申請中主要指稱的未經質證證據有二,一是其在一審中提交的2015年9月20日簽署的《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租賃合同》;二是《關于發(fā)電收益分享方式過渡性方案的備忘錄》。根據原審判決載明的質證情況與查明事實顯示,江西恒大公司在一審中亦將《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租賃合同》作為證據提交,且福建廣潤公司對其無異議,原審法院已將此作為認定本案基本事實的證據予以采納。至于《關于發(fā)電收益分享方式過渡性方案的備忘錄》,原審法院并未將其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主要證據予以采信,故亦不存在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未經質證的情形。且經查證,二審法院2018年8月22日的調查筆錄與2019年4月4日的庭審筆錄中均顯示了對該份證據的質證過程。本院再審審查詢問中,福建廣潤公司亦強調案涉?zhèn)渫浽谠瓕徶幸烟峤?,對方也發(fā)表質證意見,可見其已認同該備忘錄在原審中提交并經過質證。盡管原審法院并未將該份證據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但以上事實表明,無論是否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主要證據,本案均不存在未經質證的情形。福建廣潤公司的該項再審申請事由亦欠缺事實基礎與法律依據。
三、關于原審判決認定基本事實是否缺乏證據證明的問題。
根據原審查明的事實顯示,江西恒大公司依據其與福建瑞聯公司簽訂《資產抵債合同》取得涉訴租賃設備等資產,此后江西恒大公司與福建廣潤公司簽訂《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租賃合同》《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使用技術服務合同》?,F江西恒大公司訴請終止履行雙方的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租賃及使用技術服務合同,故原審法院圍繞雙方當事人基于《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租賃合同》和《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使用技術服務合同》而取得的權利義務產生的糾紛進行審理并無不當。福建廣潤公司提出雙方的權利義務關系應受《收購鼎信鎳業(yè)余熱發(fā)電項目備忘錄》《關于發(fā)電收益分享方式過渡性方案的備忘錄》約束,但從形式上看,福建廣潤公司是備忘錄上的目標公司,而非《收購鼎信鎳業(yè)余熱發(fā)電項目備忘錄》《關于發(fā)電收益分享方式過渡性方案的備忘錄》的簽約方,其基于備忘錄主張權利欠缺事實與法律依據。且從內容而言,即便如福建廣潤公司所主張,兩份備忘錄表明江西恒大公司系以設施設備租賃費和技術服務費方式收取暫計的分享款,該方式亦為江西恒大公司與上海瑞恩公司、福建瑞聯公司之間做出的合作安排,與之相對應的是江西恒大公司與福建廣潤公司另行簽訂的《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租賃合同》和《關于余熱發(fā)電設施設備使用技術服務合同》,福建廣潤公司在合同期內按合同約定支付相應的對價,其履行的依據亦為雙方之間簽訂的租賃與技術服務合同。因此,即使是收益分配的表現形式,福建廣潤公司與江西恒大公司之間另行簽訂租賃合同亦是各方交易安排的真實意思體現?,F江西恒大公司依照租賃和技術服務合同主張福建廣潤公司履行合同義務,原審法院對此進行審理并對與此相關的事實予以確認,并不存在認定基本事實缺乏證據證明的情形。
綜上所述,福建廣潤公司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第四項、第十一項規(guī)定的情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福建廣潤節(jié)能科技有限公司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張 穎
審判員 尹穎舜
審判員 賈清林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三十日
書記員 王薇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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