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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某某、王某某民間借貸糾紛再審審查與審判監(jiān)督民事裁定書

2019-10-07 塵埃 評論0

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申2442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黃某某,男。
委托訴訟代理人:黃榮敬,福建求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劉超水,福建求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被上訴人):洪瓊瑤,女。
委托訴訟代理人:林偉江,北京德恒(福州)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曹春源,北京德恒(福州)律師事務所律師。
二審上訴人(一審被告):王某某,男。
一審被告:王安邦,男。
一審被告:黃振成(曾用名黃金塔),男。
再審申請人黃某某因與被申請人洪瓊瑤及二審上訴人王某某,一審被告王安邦、黃振成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不服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2016)閩民終679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查,現(xiàn)已審查終結。
黃某某申請再審稱:(一)一、二審判決認定主體錯誤,程序違法。案涉2300萬元系案外人陳智峰集資詐騙案涉案金額的一部分,據(jù)已生效的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閩刑終59號刑事裁定及福建省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泉刑初字第97號刑事判決,可認定該筆款項的借款人為案外人陳智峰而非王某某,出借人系晉江鑫盛小額貸款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鑫盛公司)而非洪瓊瑤。洪瓊瑤非本案適格原告,王某某非本案適格被告,一、二審判決認定主體有誤,程序違法。(二)案涉2300萬元已被生效刑事判決確認為刑事犯罪涉案金額的一部分,依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在審理經(jīng)濟糾紛案件中涉及經(jīng)濟犯罪嫌疑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十一條關于“先刑事后民事”的原則處理規(guī)定,以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辦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第七條中關于“人民法院在審理民事案件或者執(zhí)行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非法集資犯罪嫌疑的,應當裁定駁回起訴或者中止執(zhí)行,并及時將有關材料移送公安機關或者檢察機關”的規(guī)定,二審判決應裁定駁回起訴,但二審法院卻繼續(xù)審理,作出與已生效刑事判決相反的事實認定,程序違法。(三)案涉借款合同無效,作為從合同的擔保亦應無效,黃某某不應承擔擔保責任。本案中,陳智峰為騙取鑫盛公司款項,誘使具有晉江戶籍的王某某作為借款人、黃某某作為保證人在保證合同上簽字,實際上王某某沒有借款的意思表示,黃某某更沒有擔保的意思表示。本案的實際借款人是陳智峰,已被生效在前的刑事法律文書所確認,借款合同應屬無效,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五條第一款規(guī)定,主合同無效,擔保合同作為從合同也應認定無效,一、二審判決認定借款及擔保合同有效,明顯缺乏法律依據(jù)。(四)案涉2300萬元款項既從刑事分贓中得到退賠,又可從民事求償中獲以償還,產(chǎn)生雙重救濟結果。2018年8月、9月,福建省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統(tǒng)一向陳智峰詐騙案中的受害人進行損失退贓分配,鑫盛公司的受損款項人民幣3000萬元列入可參與分配的范圍(洪瓊瑤案并未列入其中),其依法可分配的款項為373869元。一、二審判決在本案中又要求王某某償還洪瓊瑤借款本金2300萬元及相應的利息、違約金,黃某某、王安邦、黃振成對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等,使案涉2300萬元得到雙重救濟。綜上,黃某某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第六項規(guī)定申請再審。
洪瓊瑤提交意見稱:(一)本案證據(jù)足以證明本案借款的出借人是洪瓊瑤,借款人是王某某。1.王某某簽訂的《借條》,明確其是向洪瓊瑤借款2300萬元。2.《借條》簽訂當日,洪瓊瑤通過銀行轉帳向王某某指定的陳偉碧帳戶匯入2300萬元。3.2014年9月22日公安機關對案外人尤志宏(鑫盛公司業(yè)務經(jīng)理)的詢問筆錄載明,“對方向我們鑫盛公司借款3000萬元,因當時公司戶頭沒有3000萬元,只有700萬元,后我們跟洪瓊瑤聯(lián)系,并將對方向我們借款的事宜告訴洪瓊瑤,洪瓊瑤同意將一筆2300萬元的資金委托我們借給對方……”,由此也可以證明本案出借人是洪瓊瑤。(二)本案與陳智峰集資詐騙罪一案分屬不同事實,不是同一法律關系,應當分別處理。陳智峰詐騙案和本案均無證據(jù)證明,洪瓊瑤知道或參與了陳智峰詐騙的事實。即便如黃某某所述,經(jīng)生效刑事判決認定案涉2300萬元借款與陳智峰集資詐騙案密切相關,也并不能據(jù)此否認王某某作為借款人在案涉借款合同上簽名以及黃某某等人為該筆借款提供保證擔保的事實。本案與陳智峰集資詐騙一案分屬不同事實,應當分別處理,不存在“先刑后民”情形。(三)本案保證合同是黃某某的真實意思表示,不違反法律法規(guī)強制性規(guī)定,合法有效。黃某某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應對其在《保證合同》上簽名及出具《個人不可撤銷保證書》可能產(chǎn)生的法律后果和應當承擔的民事責任具有明確的認知,在沒有證據(jù)證明洪瓊瑤知曉或參與了陳智峰欺詐事實,并以此使黃某某違背真實意思提供保證的情形下,黃某某應當依約承擔保證責任。(四)陳智峰集資詐騙案刑事退贓分配程序不影響本案事實的認定,若退贓則可在本案執(zhí)行程序中予以處理,不會發(fā)生黃某某所稱的雙重救濟問題。
本院認為,本案再審審查的主要問題是:(一)本案與陳智峰集資詐騙犯罪是否屬同一法律關系,本案是否應駁回起訴;(二)王某某、洪瓊瑤是否是適格的當事人;(三)黃某某是否應承擔連帶保證責任。對此,本院分析認定如下:
(一)關于本案與陳智峰詐騙犯罪是否屬同一法律關系,本案是否應駁回起訴的問題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在審理經(jīng)濟糾紛案件中涉及經(jīng)濟犯罪嫌疑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十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在審理經(jīng)濟糾紛案件中,發(fā)現(xiàn)與本案有牽連,但與本案不是同一法律關系的經(jīng)濟犯罪嫌疑線索、材料,應將犯罪嫌疑線索、材料移送有關公安機關或檢察機關查處,經(jīng)濟糾紛案件繼續(xù)審理?!薄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六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立案后,發(fā)現(xiàn)與民間借貸糾紛案件雖有關聯(lián)但不是同一事實的涉嫌非法集資等犯罪的線索、材料的,人民法院應當繼續(xù)審理民間借貸糾紛案件,并將涉嫌非法集資等犯罪的線索、材料移送公安或者檢察機關?!币罁?jù)上述規(guī)定,明確了以是否屬于“同一事實”、“同一法律關系”作為區(qū)分民刑交叉案件處理方式的標準。即民、刑案件分屬不同事實、不同法律關系的,民、刑案件并行分別處理?;诒景敢巡槊鞯氖聦?,案涉民間借貸的借款人為王某某,出借人為洪瓊瑤,黃振成、黃某某、王安邦是擔保人;洪瓊瑤于《借條》簽署當日將借款2300萬元通過銀行轉帳轉入王某某指定的陳偉碧帳戶。而陳智峰集資詐騙案中,根據(jù)已生效刑事判決的認定,陳智峰通過黃振成向鑫盛公司商討貸款具體事項,鑫盛公司要求借款主體是晉江人,故由王某某簽名作借款人,款項3000萬元由鑫盛公司直接匯入陳智峰的賬戶,并由陳智峰實際支配使用。盡管案涉借款2300萬元因匯入陳智峰系列詐騙所使用的帳戶從而使得本案與陳智峰集資詐騙犯罪有牽連,但基于前述事實,案涉民間借貸與陳智峰詐騙犯罪行為并非屬于同一事實和同一法律關系,且黃某某提供的證據(jù)亦不能證明本案民間借貸法律關系的各方當事人參與了陳智峰集資詐騙犯罪。據(jù)此,一、二審法院未裁定駁回洪瓊瑤起訴,而是繼續(xù)審理本案并作出相應判決并無不當。
(二)關于王某某、洪瓊瑤是否是適格當事人的問題
當事人適格,是指在具體訴訟中,可以自己的名義提起訴訟或者應訴的資格。一般而言,當事人因權利義務發(fā)生訟爭,涉訟當事人應為爭議實體法律關系的主體,民事法律關系成立與否是確認民事訴訟當事人的基礎?;诒景敢巡槊鞯氖聦?,2014年6月10日王某某向洪瓊瑤出具《借條》,黃某某、王安邦作為保證人在《借條》上簽名并加蓋指模,黃振成、王安邦另出具《保證函》;洪瓊瑤將借款2300萬元通過銀行轉帳轉入王某某指定的陳偉碧帳戶;借款期限屆滿后,王某某僅償還至2014年8月10日的利息,之后再無償還借款本金及利息。據(jù)此,洪瓊瑤與王某某及黃某某、王安邦、黃振成之間形成民間借貸及借貸擔保法律關系。洪瓊瑤在王某某未依約還款的情況下,向法院提起訴訟,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九條第一項關于“原告是與本案有直接利害關系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的規(guī)定,主體適格。洪瓊瑤按照“合同相對性”原則,以向其出具《借條》的王某某及提供擔保的黃某某、王安邦、黃振成為被告,請求判令其承擔還款義務符合法律規(guī)定。盡管黃某某提交了陳智峰集資詐騙案生效刑事判決以及案外人尤志宏等人在公安機關的詢問或訊問筆錄,擬證明王某某非適格被告、洪瓊瑤非適格原告,實際出借人系鑫盛公司、實際借款人系陳智峰,黃某某提供擔保非真實意思表示;但由于本案作為認定民間借貸及擔保法律關系的證據(jù)材料并沒有在陳智峰集資詐騙案中作為認定事實的依據(jù),故刑事判決的相關認定并不當然構成對民事法律關系認定的拘束。且黃某某提供的多份詢問或訊問筆錄,并非新的證據(jù),不足以推翻一、二審判決對相關事實的認定,不屬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八十七條第一款規(guī)定的再審新證據(jù)。一、二審判決基于案涉《借條》《保證函》及銀行匯款業(yè)務回單等證據(jù)以及王某某已支付部分案涉借款利息等事實,綜合本案實際情況,確認洪瓊瑤、王某某具有相應的訴訟主體資格,并無不當。
(三)關于黃某某是否應承擔連帶保證責任的問題
如前所述,盡管案涉民間借貸與陳智峰集資詐騙案有牽連,但刑事犯罪行為與案涉民間借貸不屬于同一事實和同一法律關系,一、二審判決將本案作為民事案件繼續(xù)審理,并無不當。黃某某盡管主張因案涉借貸定性為詐騙犯罪從而使主合同(即借款合同)無效,從合同(即擔保合同)無效,但其所提供的證據(jù)并不能足以證明王某某作為借款人、黃某某作為擔保人在《借條》上簽字系受到欺詐、脅迫或者存在其他違背其真實意思表示的情形,不能僅以案涉借款與陳智峰集資詐騙存在牽連,就否定案涉民間借貸合同的效力進而免除自己的擔保責任。黃某某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對自己的行為具有完全的辨認和控制能力,對于作為擔保人在《借條》上簽名并加蓋指模所體現(xiàn)的擔保意思表示及可能導致的法律后果應當具有預見性。一、二審判決黃某某對案涉?zhèn)鶆粘袚B帶保證責任有相應的事實和法律依據(jù),并無不當。
至于是否存在黃某某所述雙重救濟的問題。根據(jù)生效刑事判決所附《被告人陳智峰集資詐騙退賠情況表》的載明,鑫盛公司作為受害人所涉金額為3000萬元,即便黃某某申請再審中陳述鑫盛公司在刑事退贓分配程序中依法可獲分配373869元的情況屬實,因鑫盛公司與洪瓊瑤系兩個不同民事主體,陳智峰集資詐騙案退贓分配程序不影響本案事實的認定。若確實因此導致對特定主體的雙重救濟或者超額償付,亦可在本案執(zhí)行程序中協(xié)調處理。
綜上所述,黃某某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第六項規(guī)定的情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黃某某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賈清林
審判員  尹穎舜
審判員  張 穎
二〇一九年六月二十一日
法官助理黃哲雅
書記員盛家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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