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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某某、西安思源學院租賃合同糾紛再審民事裁定書

2019-12-29 塵埃 評論0

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再330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被上訴人):薛某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陜西省西安市新城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汪涌,北京金誠同達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程明,北京市康達(西安)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西安思源學院。住所地:陜西省西安市灞橋區(qū)水安路28號。
法定代表人:周延波,該學院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青山,北京市中關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薛勁松,北京市中關律師事務所律師。
再審申請人薛某某因與被申請人西安思源學院租賃合同糾紛一案,不服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陜民終661號民事裁定,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于2019年3月29日作出(2019)最高法民申567號民事裁定提審本案。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再審申請人薛某某及其委托訴訟代理人汪涌、程明,被申請人西安思源學院委托訴訟代理人李青山,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薛某某申請再審稱,請求:1.撤銷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陜民終661號民事裁定;2.維持陜西省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西中民一初字第00045號民事判決;3.一審、二審訴訟費用由西安思源學院承擔。事實和理由:(一)本案是租賃合同糾紛,應當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城鎮(zhèn)房屋租賃合同糾紛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規(guī)定,本案二審裁定將本案變相認定為物權確認糾紛,并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規(guī)定,屬法律適用錯誤。1.雙方當事人分別提交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兩份合同名稱雖不同,但內容除個別用語有差異外,基本一致,符合租賃法律關系。已生效的(2017)陜01民終11054號民事判決認定《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無效,并認定合同性質為租賃合同。自2005年4月28日雙方簽訂《學生公寓租賃合同》后,西安思源學院已按照合同約定交納租金至2015年7月31日止。雙方已存在十年的租賃事實,足以證明雙方之間系租賃合同法律關系。案涉公寓樓所用18.76畝土地是2004年12月31日西安永晟教育物業(yè)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永晟公司)與西安旭邦園林綠化有限公司通過簽訂《租地協(xié)議》承租。西安市灞橋區(qū)狄寨稅務所依法向永晟公司征繳了18.76畝土地使用稅。薛某某基于雙方間存在的租賃事實和租賃合同法律關系,有權在合同無效后請求西安思源學院返還因該租賃合同而取得的財產,以及參照合同約定的租金標準支付房屋占有使用費。2.法律并未規(guī)定本案適用行政前置程序,二審法院裁定駁回薛某某的起訴于法無據(jù)。即使在農村集體土地上建造或者未取得建設工程規(guī)劃許可證的房屋不能依法取得房產所有權證,但該類房屋對建造者而言仍有經濟價值,可以占有使用,可以通過租賃等方式取得收益,其權利理應依法保護。請求返還因租賃合同而占有的房屋并不涉及物權歸屬確認,不存在通過民事審判確認違法建筑的合法性,不影響行政機關在今后另行作出處理。二審法院駁回起訴導致西安思源學院既不搬離又不繳納租金,剝奪了建造者合法的救濟途徑,容易加深社會矛盾。3.二審法院引用最高人民法院《第八次全國法院民事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第二十一條作出裁判不當,會議紀要不具有法律效力,不能作為案件裁判的依據(jù)。且本案并非確權糾紛,該條規(guī)定不適用于本案。(二)雙方當事人均未請求確認案涉公寓樓的物權歸屬,而是就使用案涉公寓樓形成租賃還是聯(lián)建的法律關系而產生分歧,二審裁定確認案涉房屋物權的裁判思路和結果明顯違背了薛某某的訴訟請求,違反民事案件“不告不理”的原則。
西安思源學院辯稱,案涉土地是西安思源學院從西安市灞橋區(qū)狄寨街道辦事處新華村(以下簡稱新華村)取得,土地使用權人是西安思源學院。案涉土地未經國家批準,房屋屬于違法建筑,雙方之間的租賃合同無效。薛某某以租賃合同要求西安思源學院承擔租金,無合同依據(jù),二審裁定正確。本案的租賃合同屬于無效合同,不能因履行的時間改變其效力,薛某某再審請求無事實和法律依據(jù),請求駁回。
薛某某向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起訴請求:1.西安思源學院于本案判決生效后十日內向薛某某騰退并返還建筑面積25000平方米的兩棟學生公寓樓(位于西安市灞橋區(qū)水安路南側,思源中學圍墻以北,現(xiàn)陜西圣典園林綠化有限公司園區(qū)內北側;價值為2000萬元);2.西安思源學院向薛某某支付2015年8月1日至2015年8月31日非法侵占使用兩棟學生公寓樓期間的房屋占有使用費434600元(參照租賃合同約定的租金標準計算:5215200×1.3÷365×31=575815元)以及2015年9月1日起至騰退并返還薛某某兩棟學生公寓樓之前實際非法占用期間的房屋占有使用費;3.本案訴訟費用由西安思源學院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05年2月1日,由永晟公司出資與西安山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及《學生公寓樓補充協(xié)議》,合同內容第1條約定“工程概況:1-1工程名稱:學生公寓,1-2工程地點:西安旭邦園林公司園區(qū)內”。同年案涉工程完成建設后交付西安思源學院作為公寓樓供學生住宿使用。
薛某某提交永晟公司(甲方)與西安思源職業(yè)學院(乙方)于2005年4月28日簽訂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一份,并以此為據(jù)提起上述訴請。西安思源學院提交簽約主體、簽約時間相同但合同名稱不同的《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一份。經比對,該兩份合同關于學生公寓樓建設地點、學生公寓標準和數(shù)量、年租金、租賃期限、公寓樓資產歸屬等內容約定均相同。兩份案涉合同均載明“第一條:學生公寓建設地點為西安旭邦園林公司園區(qū)庫房后,思源中學北圍墻以北,園林公司2#門至思源中學北門路以東……。第三條:兩棟公寓樓共計年租金為5215200元(大寫人民幣伍佰貳拾壹萬伍仟貳佰元整)。乙方在第一學年除支付完當年租金5215200元外,再預支第二學年即2006-2007學年租金5215200元,2007年9月20日開始按學年正常支付各學年度租金。第四條:本租賃合同每學年租期確定為當年8月1日至次年7月31日,本合同公寓樓租賃期限為10年,即從2005年8月1日起至2015年7月31日止。第五條:甲方責任:1.負責公寓樓的設計,其設計方案必須經乙方同意。2.負責公寓樓主體建設、室內外裝飾及室內強、弱電布線等,其資產歸甲方所有。3.負責宿舍內床鋪、柜、椅、暖等設施的配置,其資產歸甲方所有。負責室外道路、綠化、曬衣場的建設,資產歸甲方所有。負責公寓樓的大修理費用……”。特別是在薛某某提交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中關于年租金還特別約定“兩棟公寓樓共計年租金為5215200元,此年租金是一次包死價,不隨乙方實際住宿人數(shù)變動”。雙方對對方提交的合同的真實性互不認可。庭審中,西安思源學院認可案涉兩棟學生公寓樓為永晟公司出資建設。
永晟公司于2005年2月3日成立,2012年5月8日,其更名為西安永晟物業(yè)管理有限公司。2013年3月12日,永晟公司全體股東(兩名:薛某某持股比例為98%為公司法定代表人、陳娟持股比例為2%)決議解散公司,全體兩名股東召開股東會并形成《西安永晟物業(yè)管理有限公司股東會決議—關于公司解散后權益承繼歸屬的決定》,作出如下決議“1.我公司決定于今日解散;2.鑒于公司對外并無任何負債,但仍有一定資產和應收債權(主要是出租給西安思源學院的兩棟學生公寓樓,即現(xiàn)在位于陜西圣典園林綠化有限公司園區(qū)庫房北側的1號樓、2號樓),因此,股東會研究決定,公司在履行解散和清算以及注銷程序后,本歸屬于公司的一切資產以及一切應收債權均由薛某某承繼和享有,因該承繼資產所涉及的義務也由薛某某個人承擔”。2013年5月30日該公司辦理注銷登記。
在本案立案前,西安思源學院于2015年8月20日以薛某某、陳娟為被告向陜西省西安市灞橋區(qū)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確認西安思源學院2005年4月28日與永晟公司簽訂的《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無效。因本案的審理結果必須以該案的審理結果為依據(jù),一審法院遂于2016年2月29日裁定本案中止訴訟。
西安市灞橋區(qū)人民法院經審理作出(2015)灞民初字第02595號民事判決,判決西安思源學院與永晟公司于2005年4月28日簽訂的《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無效。宣判后,西安思源學院與薛某某、陳娟均不服,向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查明“西安思源學院與永晟公司就學生公寓樓簽署過兩份合同,一份是《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另一份是《學生公寓租賃合同》,兩份合同的落款時間均為2005年4月28日?!P于合同的性質:一審法院認為,《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明確載明西安思源學院對于永晟公司建設所有的兩棟學生公寓樓支付對價從而有償使用十年的基本內容,合同條款并對有償使用標的物的坐落、標的物的設施配備、有償使用費、使用費支付方式、有償使用期限以及標的物的維修等內容均作了明確約定,《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的內容,沒有體現(xiàn)聯(lián)建的意思表示,但符合合同法規(guī)定的租賃合同基本特征,故《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的性質應屬租賃法律關系;關于《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的效力:因雙方均未提供學生公寓樓的建設審批手續(xù),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城鎮(zhèn)房屋租賃合同糾紛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條之規(guī)定,《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應屬無效”。從而于2017年11月10日作出(2017)陜01民終11054號民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本案遂恢復審理。
雙方于2005年4月28日簽訂《學生公寓租賃合同》后,西安思源學院按合同約定交納租金至2015年7月31日止,雙方對2005年8月1日至2015年7月31日之間合同的履行無異議。2015年7月31日,租賃合同到期后,雙方未簽訂續(xù)租協(xié)議,西安思源學院未再交納租金,但仍繼續(xù)占有案涉兩棟學生公寓樓供其學生住宿使用至今。
本案恢復審理期間,西安思源學院提交了2014年1月2日落款為永晟公司蓋章的《關于學生公寓樓租賃費收款單位變更的函》,主要內容為“西安思源學院:因業(yè)務需要,自2014年1月1日起,我公司將位于西安灞橋區(qū)水安路28號副1號圣典園林公司庫房北側的23、24號樓所有權轉移至西安新旭邦投資有限公司名下,其管理權、收益權亦隨之轉至該公司。我方與貴校2005年4月28日簽訂《學生公寓租賃合同》中的權利義務由該公司承擔。自2014年1月1日起,請將租賃費匯入以下賬號,收據(jù)由西安新旭邦投資有限公司提供,并注明戶名、開戶行以及賬號。西安新旭邦投資有限公司蓋章”。
另查明,2008年5月14日,陜西省人民政府陜政函[2008]60號作出《關于同意建立西安思源學院的通知》,該通知載明:根據(jù)《教育部關于同意建立西安思源學院的通知》(教發(fā)函[2008]111函),省政府同意在西安思源職業(yè)學院的基礎上建立西安思源學院,同時撤銷西安思源職業(yè)學院建制。
此外,雙方均認可本案所涉兩棟學生公寓具體位置在簽訂《學生公寓租賃合同》時為西安市灞橋區(qū)水安路南側,思源中學圍墻以北,現(xiàn)陜西圣典園林綠化有限公司園區(qū)內?,F(xiàn)位置更名為:坐落于西安市灞橋區(qū)弘知路南側,思源中學圍墻以北,現(xiàn)陜西圣典園林綠化有限公司園區(qū)內。薛某某在本案庭審辯論結束前未提交兩棟學生公寓樓的建設審批手續(xù)。
一審法院認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城鎮(zhèn)房屋租賃合同糾紛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條規(guī)定“出租人就未取得建設工程規(guī)劃許可證或者未按照建設工程規(guī)劃許可證的規(guī)定建設的房屋,與承租人訂立的租賃合同無效。但在一審法庭辯論終結前取得建設工程規(guī)劃許可證或者經主管部門批準建設的,人民法院應當認定有效?!北景钢校狸晒九c西安思源學院簽訂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鑒于永晟公司在修建公寓樓時并未取得建設工程規(guī)劃許可證,且在一審辯論終結前仍未取得建設工程規(guī)劃許可證,也未經主管部門批準建設的客觀事實,故《學生公寓租賃合同》應為無效?!吨腥A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八條規(guī)定“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雙方在同一天簽訂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雖然名稱不同,但該兩份合同關于學生公寓樓建設地點、學生公寓標準和數(shù)量、年租金、租賃期限、公寓樓資產歸屬等內容約定均相同,合同名稱的不同并不改變本案租賃合同的性質。從薛某某在本案中的訴請及陳述的事實理由判斷,其對雙方簽訂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應為無效實際上是認可的。雖然雙方簽訂的合同無效,但并不影響合同約定的資產歸屬、租金費用及承擔等合同主要條款的適用。關于西安思源學院以《關于學生公寓樓租賃費收款單位變更的函》的內容主張薛某某作為案涉兩棟學生公寓樓的主體不適格之問題。經查,永晟公司于2013年3月12日做出的股東會決議已明確決定,公司在履行解散和清算以及注銷程序后,本歸屬于公司的一切資產以及一切應收債權均由薛某某承繼和享有,因該承繼資產所涉及的義務也由薛某某個人承擔,2013年5月30日該公司辦理注銷登記。而西安思源學院提交的該份函件載明的時間是2014年1月2日,永晟公司此時法人主體資格已經消滅,已不具備出具該份函件的資格和能力,且薛某某對該函的真實性、合法性均不認可,故對西安思源學院該項主張不予采信。永晟公司注銷后,其權利義務由薛某某承繼,薛某某有權依據(jù)《學生公寓租賃合同》向西安思源學院主張權利,對薛某某要求西安思源學院返還案涉兩棟學生公寓樓的主張予以支持?!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三條規(guī)定“下列事實,當事人無須舉證證明:(五)已為人民法院發(fā)生法律效力的裁判所確認的事實;……”。一審法院已經發(fā)生法律效力的(2017)陜01民終11054號民事判決已經確認西安思源學院舉證的《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的內容沒有體現(xiàn)聯(lián)建的意思表示,但符合合同法規(guī)定的租賃合同基本特征,因違反法律禁止性規(guī)定而無效。西安思源學院辯稱本案《學生公寓租賃合同》性質名為聯(lián)建實為借款合同的理由不能成立。
永晟公司與西安思源學院于2005年4月28日簽訂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永晟公司系出租方,西安思源學院系承租方。西安思源學院不認可《學生公寓租賃合同》的真實性并提出司法鑒定申請:1.要求對薛某某提交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的打印文字(碳粉)形成的具體時間委托具備資質的鑒定機構進行司法鑒定;2.要求對薛某某提交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中公章的加蓋具體時間委托具備資質的鑒定機構進行司法鑒定;3.要求對薛某某提交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中簽名形成的具體時間和是否為本人書寫委托具備資質的鑒定機構進行司法鑒定;4.要求對薛某某提交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所使用紙張生產的具體時間委托具備資質的鑒定機構進行司法鑒定。但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的(2017)陜01民終11054號民事判決已對本案所涉《學生公寓租賃合同》真實性作出認定,且西安思源學院在庭審中出示《關于學生公寓樓租賃費收款單位變更的函》,雖欲證明薛某某主體資格不適格,但該函中載明“2005年4月28日雙方簽訂了《學生公寓租賃合同》”,表明西安思源學院對《學生公寓租賃合同》真實性是認可的。依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百二十一條規(guī)定“當事人申請鑒定,可以在舉證期限屆滿前提出。申請鑒定的事項與待證事實無關聯(lián),或者對證明待證事實無意義的,人民法院不予準許”。對西安思源學院提出的司法鑒定申請依法不予準許。
考慮到兩棟學生公寓樓現(xiàn)仍由西安思源學院學生住宿使用,雖然《學生公寓租賃合同》為無效合同,但若判令西安思源學院立即騰房,不僅會對案涉兩棟學生公寓樓內入住學生的正常住宿以及學習生活帶來不便,甚至進而也有較大可能會對西安思源學院整體教學活動造成不利影響,結合大學生在校本科學習通常為四個學年度,綜合酌情考慮,認為應給予西安思源學院四個學年度(即2018-2019年學年度、2019-2020年學年度、2020-2021年學年度以及2021年-2022年學年度)的騰房期限,即在2022年8月1日起30日內將案涉兩棟學生公寓樓返還薛某某較為適當。《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城鎮(zhèn)房屋租賃合同糾紛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條規(guī)定:“房屋租賃合同無效,當事人請求參照合同約定的租金標準支付房屋占有使用費的,人民法院一般應予支持?!彪p方對2005年8月1日至2015年7月31日之間合同的履行無異議,故薛某某要求西安思源學院支付2015年8月1日至2015年8月31日使用兩棟學生公寓樓期間的房屋占有使用費以及至實際騰退之前的占有使用費于法有據(jù),予以支持。參照西安思源學院與永晟公司簽訂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中對公寓樓租金及支付方式的約定,兩棟學生公寓樓共計年租金為5215200元,此年租金是雙方對租金價格的明確約定,不隨西安思源學院實際住宿人數(shù)變動而增減,故薛某某主張在原租金基礎上浮30%的理由不能成立,不予采納。西安思源學院應自2015年8月1日起,每月支付薛某某占有使用費434600元至其實際返還之日為止。
由于已經考慮到現(xiàn)仍由西安思源學院占有使用的案涉兩棟學生公寓樓入住學生的實際住宿問題,給予西安思源學院前述四個學年度的騰房寬限期,為此,根據(jù)公平原則和權利義務相一致原則,公平合理的進行衡量,參照《學生公寓租賃合同》約定的租金標準,西安思源學院在前述騰房期限內應以每一學年度屆滿之日為時間節(jié)點,向薛某某支付此前應付未付的房屋占有使用費直至騰房之日止。
綜上,一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八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城鎮(zhèn)房屋租賃合同糾紛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條、第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三條規(guī)定,判決:一、西安思源學院于2022年8月1日起30日內向薛某某返還建筑面積25000平方米的案涉兩棟學生公寓樓(位于西安市灞橋區(qū)弘知路南側,思源中學圍墻以北,現(xiàn)陜西圣典園林綠化有限公司園區(qū)內);二、本判決生效后一個月內,西安思源學院以每月434600元為標準支付薛某某自2015年8月1日起至2018年4月30日期間的房屋占有使用費14341800元;三、西安思源學院應于2019年8月1日以每月434600元為標準支付薛某某自2018年5月1日至2019年7月31日期間的房屋占有使用費6519000元;于2020年8月1日以每月434600元為標準支付薛某某2019年8月1日至2020年7月31日期間的房屋占有使用費5215200元;于2021年8月1日以每月434600元為標準支付薛某某自2020年8月1日起至2021年7月31日期間的房屋占有使用費5215200元;于2022年8月1日以每月434600元為標準支付薛某某自2021年8月1日至2022年7月31日期間的房屋占有使用費5215200元以及以434600元為標準支付薛某某自2022年8月1日至西安思源學院實際返還案涉兩棟學生公寓樓期間的房屋占有使用費。案件受理費366838元,由西安思源學院負擔。因薛某某已預交,西安思源學院在支付上述款項時連同其應支付的案件受理費一并支付給薛某某。
西安思源學院不服上述判決,向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上訴請求撤銷原判,將本案發(fā)回重審或改判為駁回薛某某的全部訴訟請求。
二審法院審理查明,本案所爭訟的房屋是在租賃的村民集體所有土地上建設,且沒有取得建設規(guī)劃許可、建筑施工許可等建設許可手續(xù)。此外,確認一審查明的其他事實。
二審法院認為,由于本案所涉土地屬于農村集體所有土地,《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六十三條規(guī)定“農民集體所有土地的使用權不得出讓、轉讓或者出租用于非農業(yè)建設;但是,符合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并依法取得建設用地的企業(yè),因破產、兼并等情形致使土地使用權依法發(fā)生轉移的除外”。本案所涉房屋用地并非是因破產、兼并等情形致使土地使用權依法發(fā)生轉移的情形,因此案涉雙方當事人均不能通過租賃從農村集體取得合法的建設用地使用權,對于案涉兩棟公寓樓所在的土地不享有合法的土地使用權?!吨腥A人民共和國建筑法》第七條規(guī)定,建筑工程開工前,建設單位應當按照國家有關規(guī)定向工程所在地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建設行政主管部門辦理相關許可手續(xù),而本案所涉房屋雙方均認可未辦理相關建設許可手續(xù)?!吨腥A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三十條規(guī)定“因合法建造、拆除房屋等事實行為設立或者消滅物權的,自事實行為成就時發(fā)生效力”。本案所涉房屋并不屬于該條所規(guī)定的合法建造,雙方當事人均不能依據(jù)該條規(guī)定取得所有權。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第八次全國法院民事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第二十一條規(guī)定的有關精神,本案當事人違反土地管理法占用農村集體土地,未經批準建設建筑物,涉及違法建筑的認定和處理問題,屬于國家有關行政機關的職權范圍。薛某某請求返還案涉房屋并支付占有使用費,其主張權利的基礎是對于案涉房屋的合法所有權。根據(jù)上述紀要第二十一條的有關精神,當事人請求確認違法建筑權屬及內容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法駁回起訴。綜上,當事人對于案涉建筑應先申請有關行政主管部門處理,再行主張權利,故對薛某某的起訴應予駁回。該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三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六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筑法》第七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二百二十條的規(guī)定,裁定撤銷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西中民一初字第00045號民事判決;駁回薛某某的起訴。一審案件受理費366838元,退還薛某某;上訴人西安思源學院預交的二審案件受理費224332元予以退還。
本院再審認為,本案中薛某某是基于其與西安思源學院簽訂的《學生公寓租賃合同》主張西安思源學院返還租賃物并支付占有使用費,西安思源學院雖對《學生公寓租賃合同》的真實性不認可,認為雙方簽訂的是《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但兩份合同落款時間均是2005年4月28日,均約定永晟公司建設學生公寓樓,西安思源學院使用。雖《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中未體現(xiàn)租賃,但該合同中約定“永晟公司負責公寓樓建設等,其資產歸永晟公司所有;西安思源學院按每學年5215200元的標準支付住宿費用;公寓樓的使用期限為10年”。兩份合同對于資產歸屬、公寓使用費、使用期限的約定是一致的。西安思源學院認為《學生公寓樓建設及住宿合同》是聯(lián)建合同,其與薛某某是聯(lián)建法律關系,但未能舉證證明。因此,本案性質應為租賃合同糾紛。
案涉房屋建設未取得土地審批手續(xù),也未取得建設工程規(guī)劃許可證,亦未經主管部門批準,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筑法》的強制性規(guī)定。但永晟公司作為案涉房屋的建設方,依建設對案涉房屋取得占有,享有管理與控制權。案涉房屋未被行政機關拆除前,仍具有一定的使用價值。本案薛某某請求權的行使不以其作為合法的所有權人為前提,二審認為騰退房屋以及租金請求權是以對案涉房屋享有所有權作為前提,適用法律錯誤。
薛某某作為永晟公司的原股東,永晟公司注銷后公司的權利義務由其繼受,薛某某依法可依據(jù)永晟公司與西安思源學院簽訂的合同主張權利。即使合同因違反法律規(guī)定無效,薛某某的起訴也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九條的起訴條件。二審法院駁回薛某某的起訴,適用法律錯誤。
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九條、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一百七十一條規(guī)定,裁定如下:
一、撤銷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陜民終661號民事裁定;
二、指令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對本案進行審理。
審判長  陳紀忠
審判員  王東敏
審判員  丁廣宇
二〇一九年十一月十九日
法官助理趙靜
書記員王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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