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9）最高法民再228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李某某,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湖南省長沙市芙蓉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何飛，湖南辰邦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德盛期貨有限公司。住所地：湖南省長沙市五一西路2號第一大道14樓。
法定代表人：羅凱，該公司總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黃斌，該公司員工。
再審申請人李某某因與被申請人德盛期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德盛公司）期貨經(jīng)紀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湘民終726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于2019年4月16日作出（2019）最高法民申996號民事裁定，提審本案。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審理了本案。李某某及其委托訴訟代理人何飛，德盛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黃斌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李某某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判令德盛公司賠償其交易及傭金損失5066403.11元、利息損失1918932.92元；案件訴訟費用由德盛公司承擔。
一審法院經(jīng)審理查明：
2010年8月、10月，李某某先后在德盛公司開立商品期貨和股指期貨賬戶，開戶時雙方簽署了《期貨經(jīng)紀合同》，李某某在《期貨風險說明書》《客戶須知》《客戶交易須知》和《股指期貨交易特別風險提示》等相關文件材料上簽了字。上述文件材料明確載明客戶開立期貨賬戶及進行期貨交易需要知曉的事項、期貨交易存在的風險、期貨公司及其工作人員不得向客戶作出獲利保證、不得接受全權委托等。
開戶后李某某憑期貨賬號和賬戶密碼等登陸賬戶并進行期貨交易（沒有賬戶或密碼無法進行期貨交易）。李某某可以在裝載有相關軟件的電腦、手機上下達交易指令并進行交易。德盛公司每天將前一日的交易結算報告發(fā)至李某某的期貨賬戶，李某某登陸其期貨賬戶也可以查看當日以前的歷史交易記錄。2014年6月前，李某某未對德盛公司發(fā)送的交易結算報告提出過異議。
從2010年8月至2014年5月，李某某的賬戶共發(fā)生20000多次交易記錄，成交量12666手，成交金額達200多億元。2014年6月李某某對其中10000多次交易有異議,認為系德盛公司的工作人員私自登陸其賬戶并進行交易等，給其造成巨額虧損，開始多次向中國證券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湖南監(jiān)管局（以下簡稱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等部門進行信訪、投訴舉報。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對李某某的投訴進行多次答復，其中2014年12月31日作出的答復的部分內容如下：1.2010年8月至2014年5月，你賬戶的成交量12666手，成交金額217.15億元，合計繳納手續(xù)費230.15萬元。2.交易記錄中的ＩＰ地址和ＭＡＣ地址是確定具體操作地址和操作人的有效途徑。你的交易記錄涉及恒生網(wǎng)上交易3.0、澎博閃電手、文華財經(jīng)、掌上財富和柜臺五種委托方式，由于德盛公司信息系統(tǒng)設計原因，ＩＰ地址記錄方面只有通過恒生網(wǎng)上交易3.0、澎博閃電手方式下單的交易記錄能夠記錄客戶端的ＩＰ地址,而通過其網(wǎng)上委托產(chǎn)生的交易數(shù)據(jù)記錄的ＩＰ地址為公司互聯(lián)網(wǎng)出口或防火墻內網(wǎng)ＩＰ地址，未記錄客戶端的ＩＰ地址。2010年8月12日至2014年5月28日，你在德盛公司交易系統(tǒng)共有20963筆委托，其中10088筆記錄的是德盛公司互聯(lián)網(wǎng)出口的ＩＰ地址，4筆記錄的是德盛公司防火墻內網(wǎng)地址，10863筆記錄的是客戶端ＩＰ地址，另有8筆柜臺委托為公司風控強平。根據(jù)德盛公司互聯(lián)網(wǎng)出口防火墻內網(wǎng)ＩＰ地址無法確定具體操作地址和操作人。3.根據(jù)你提供的本人與彭賞（德盛公司長沙營業(yè)部的客戶經(jīng)理）的聊天記錄及交易記錄顯示，2011年11月18日彭賞在你賬戶中進行過平倉操作，該行為違反了中國證券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期貨從業(yè)人員管理辦法》等規(guī)定，我局將依據(jù)相關規(guī)定作出嚴肅處理。2015年1月20日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認為2011年11月彭賞違規(guī)登陸李某某的賬戶并代理李某某從事期貨交易的行為違反了《期貨從業(yè)人員管理辦法》的規(guī)定，對彭賞采取出具警示函的監(jiān)管措施。2015年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在期貨公司分類評價中對德盛公司作扣0.5分的處理，德盛公司因此被評為Ｃ類ＣＣＣ級。為此，李某某與德盛公司曾就上述期貨交易損失的責任與分擔多次協(xié)商處理，均未果。
另查明，有爭議的交易發(fā)生在2011年至2014年5月，交易記錄的IP地址是德盛公司互聯(lián)網(wǎng)出口的IP地址（包括總部的和營業(yè)廳的，總部的占多數(shù)），即交易記錄顯示由德盛公司的IP地址發(fā)出的交易指令。雙方一致認可有爭議的交易達10000多次，所對應的直接損失為5066403.11元（不包括產(chǎn)生的傭金等）。2012年1月5日李某某住院待產(chǎn)，生育后于該月10日出院。
再查明，在本案審理過程中，李某某稱：因前期虧損太多，其不想再進行期貨交易，大概在2011年8月份時，德盛公司的副總劉松和業(yè)務經(jīng)理彭賞請李某某吃飯,并告知李某某不要著急，可以幫李某某把錢做回來（通過期貨交易賺回來）。于是李某某將賬戶和密碼告知劉松（德盛公司的副總，在德盛公司總部五一路上班）和彭賞（在德盛公司位于芙蓉中路識字嶺的長沙營業(yè)部上班）。2011年9月劉松開始用李某某的賬戶進行期貨交易，起初幾筆交易是操作黃金，劉松當時已跟李某某講。大概2014年6月份時，李某某的弟弟將李某某期貨賬戶的交易清單（未顯示下達交易指令的IP地址）打印出來，感覺不正常，開始向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投訴。2014年11月左右，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把交易指令的IP地址全部調了出來，李某某發(fā)現(xiàn)從德盛公司總部和營業(yè)部下達的交易指令有10000多次（其中大部分是總部的）,而李某某對此完全不知情，劉松和彭賞沒有告訴李某某。李某某還稱：坐月子期間李某某較少操作期貨交易,2012年3月后開始像以往一樣操作期貨交易(平均每天操作至少有一次)。因完全相信劉松他們，加上沒有IP地址，李某某完全沒有想到劉松他們在私自用李某某期貨賬戶進行交易。
一審法院認為：
根據(jù)雙方的訴辯主張，本案爭議的焦點為有爭議的交易所造成的損失是否應由德盛公司承擔。對此，該院分析如下：
李某某主張：有爭議的交易的指令是從德盛公司的IP地址發(fā)出的，總部發(fā)出的占了80%，有部分交易是發(fā)生在李某某坐月子期間，而李某某從未去過德盛公司總部并在德盛公司總部操作期貨交易，故有爭議的交易是德盛公司的工作人員私自登陸李某某賬戶進行的期貨交易，德盛公司應承擔賠償責任。德盛公司認為李某某的主張沒有事實依據(jù)，有爭議的交易的損失應由李某某自己承擔。
經(jīng)審查，第一，李某某開立期貨賬戶時，德盛公司已將期貨交易需要知曉的事項、期貨交易存在的風險、期貨公司及其工作人員不得向客戶作出獲利保證、不得接受全權委托等事項告知了李某某，故李某某在開戶時應當了解期貨交易的風險及要求。第二，期貨交易是憑期貨賬戶和密碼進行的，即必須知曉李某某的期貨賬戶和密碼才能用李某某的期貨賬戶進行期貨交易。李某某的期貨賬戶密碼由李某某個人持有，故李某某應妥善保管好其期貨賬戶尤其是密碼。雙方簽訂的《期貨經(jīng)紀合同》亦約定：凡是使用李某某的期貨賬戶密碼在李某某的期貨賬戶下達的交易指令、資金劃轉等操作均視為李某某的行為。本案中，李某某陳述稱為了把虧損的錢賺回來，經(jīng)劉松勸說，大概2011年8月其把期貨賬戶和密碼告知劉松和彭賞，由劉松和彭賞代其進行期貨交易。故有爭議的交易的指令是從德盛公司的IP地址發(fā)出的并不能證明有爭議的交易是德盛公司的行為。第三，根據(jù)《期貨經(jīng)紀合同》的約定，李某某未在下一個交易日開市前對交易結算報告提出異議的，視為對交易結算報告記載事項的確認；李某某對交易結算報告的確認，視為李某某對該日及該日之前所有持倉和交易結果、資金存取的確認。本案中，雙方有爭議的交易發(fā)生在2011年至2014年5月，共計10000多次，總計直接虧損500多萬元，德盛公司每天向李某某的期貨賬戶發(fā)送前一日的交易結算報告，李某某也可在其期貨賬戶查看當日以前的歷史交易記錄。而李某某陳述其從2012年3月份后開始頻繁的操作期貨交易（平均每天至少操作一次），但李某某在2014年6月前并未對德盛公司發(fā)送的交易結算報告提出過異議。故李某某未提異議的行為視為對有爭議的交易的認可。第四，雖然2015年1月20日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對2011年11月彭賞違規(guī)登陸李某某的賬戶并代理李某某從事期貨交易的行為采取出具警示函的監(jiān)管措施，但是李某某并未提供充分有效的證據(jù)證明彭賞代其進行期貨交易所造成的損失，且李某某要求德盛公司為彭賞的上述行為承擔民事責任也缺乏法律依據(jù)。綜上分析，本案中，李某某的陳述及其提交的有效證據(jù)不能證明有爭議的交易是德盛公司的行為造成的，李某某要求德盛公司賠償有爭議的交易所造成的損失缺乏事實依據(jù)，該院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一審法院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之規(guī)定，作出（2017）湘01民初37號民事判決：駁回李某某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60697元,由李某某承擔。
李某某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請求：撤銷一審法院（2017）湘01民初37號民事判決，改判支持李某某的全部訴訟請求。
二審法院查明的事實與一審查明的事實相一致。
二審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
二審爭議的焦點是：德盛公司對案涉賬戶中有爭議的交易所造成的損失應否承擔賠償責任。
本案系期貨經(jīng)紀合同糾紛，德盛公司與李某某簽訂的《期貨經(jīng)紀合同》及附件系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內容不違反法律法規(guī)的禁止性規(guī)定，合法有效，雙方均應按照合同的約定全面履行自己的義務?，F(xiàn)李某某上訴提出，德盛公司的員工使用其賬號和密碼操作其開戶賬戶，導致其巨額損失，該損失應由德盛公司承擔。從雙方簽訂的《期貨經(jīng)紀合同》《期貨風險說明書》《客戶須知》《客戶交易須知》和《股指期貨交易特別風險提示》等相關文件材料的約定來看，德盛公司已經(jīng)明確告知了客戶開立期貨賬戶及進行期貨交易需要知曉的事項，包括期貨公司及其工作人員不得向客戶作出獲利保證、不得接受全權委托，期貨公司禁止所有工作人員對客戶做出獲利保證，任何人員對客戶做出的獲利保證均屬個人行為，與期貨公司無關，客戶應知曉期貨公司及其工作人員不得接受客戶的全權委托，客戶也不得要求期貨公司或其工作人員以全權委托的方式進行期貨交易等。從上述合同可以看出，德盛公司的經(jīng)營范圍是期貨經(jīng)紀業(yè)務，不包括替客戶操作賬戶，德盛公司的工作人員的職責范圍不包括掌握客戶交易密碼，操作客戶賬戶。李某某在一審中稱因德盛公司員工劉松、彭賞稱可以幫其通過期貨交易挽回前期虧損，于是李某某將賬戶和密碼告知劉松和彭賞，由劉松、彭賞進行賬戶操作。由此可見，劉松、彭賞兩人的“代客操盤”是接受李某某的個人委托所為，不是職務行為,該行為的法律后果不應當由德盛公司承擔。
此外，李某某上訴稱其從未在德盛公司每日報送的交易結算報告上簽字，對爭議的交易不予認可。從《期貨經(jīng)紀合同》及附件的約定來看，德盛公司每個交易日均會向客戶發(fā)送交易結算報告，客戶如果未提出異議的，視為對交易認可。李某某在本案中提出，其之所以沒有提出異議，是因為其當時對案涉賬戶中有爭議的交易并不知情。因前述交易發(fā)生在2011年至2014年期間，時間長達兩年多，李某某在此期間也實施過交易，在其能打開交易賬戶的情況下，稱不知情顯然不合情理。故李某某的該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本案中,沒有證據(jù)證明德盛公司違反了合同義務，李某某主張案涉損失應由德盛公司承擔，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依法予以駁回。
綜上所述，李某某的上訴請求均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二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作出（2017）湘民終726號民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二審案件受理費60697元,由李某某負擔。
李某某再審請求：撤銷湖南省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湘01民初37號民事判決及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湘民終726號民事判決；德盛公司賠償李某某期貨交易及傭金損失5066403.11元及利息1918932.93元。具體理由如下：1.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因德盛公司員工私自操作李某某賬戶作出了行政處罰：對彭賞出具警示函；對德盛公司企業(yè)信用評級下調至C級CCC類。德盛公司沒有就此申請復議或提起行政訴訟，上述行政處罰為生效法律文書。2.來自德盛公司IP地址的交易指令，不符合正常的交易目的，只產(chǎn)生大量由德盛公司收取的交易傭金。3.德盛公司違反期貨經(jīng)紀合同義務及《期貨交易管理條例》《期貨從業(yè)人員管理辦法》，獲取客戶賬戶密碼后惡意操作，應予以嚴懲。4.《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期貨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八條規(guī)定：“期貨公司的從業(yè)人員在本公司經(jīng)營范圍內從事期貨交易行為產(chǎn)生的民事責任，由其所在的期貨公司承擔?！?.李某某從未在德盛公司的公司總部或營業(yè)部進行過任何一次交易。根據(jù)證據(jù)規(guī)則應由德盛公司承擔證明交易操作人的舉證責任。
德盛公司答辯稱，請求維持原判，駁回李某某的再審申請。理由如下：（一）原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應予維持。1.李某某自愿開戶，德盛公司已履行風險告知義務，雙方訂立的期貨經(jīng)紀合同合法有效?！镀谪浗?jīng)紀合同》《客戶須知》等開戶文件均系李某某本人簽署，是其真實意思表示，李某某本人已閱讀簽字并完全理解“知曉期貨公司不得做獲利保證”“知曉客戶不得要求期貨公司或其工作人員以全權委托的方式進行期貨交易”“期貨公司禁止所有工作人員接受客戶委托，任何人員接受客戶全權委托行為均屬個人行為，與期貨公司無關”等內容。2.德盛公司按照李某某的交易指令進行交易，符合合同約定及期貨交易規(guī)則規(guī)定。德盛公司為客戶網(wǎng)上交易提供了多項備份介入措施。其中，互聯(lián)網(wǎng)與交易網(wǎng)關的接入有兩類，一類是互聯(lián)網(wǎng)直接接入交易網(wǎng)關，另一類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地址映射接入的，直接接入方式形成的交易數(shù)據(jù)記錄的IP地址是客戶端的IP地址，而通過地址映射接入方式形成的交易數(shù)據(jù)只能記錄公司互聯(lián)網(wǎng)入口的IP地址222.240.153.21、222.240.153.20。李某某登錄自己的賬戶和交易密碼，通過德盛公司交易系統(tǒng)進行委托。3.德盛公司不存在任何侵權行為，李某某理應自行承擔交易虧損。德盛公司根據(jù)李某某指令進行交易，雙方的交易均按照經(jīng)紀合同約定操作，對交易結果，李某某并未在法律規(guī)定的時間內提出異議，應視為其對交易結果的確認，德盛公司無任何過錯與違約，不存在任何違規(guī)操作的事實；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期貨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及雙方簽訂的《期貨經(jīng)紀合同》第六條規(guī)定，李某某的損失與德盛公司無任何因果關系，德盛公司無任何侵權行為。（二）原審法院適用法律正確，程序合法。一審法院在判決中適用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的規(guī)定，二審法院依法維持一審判決是正確的。
本院對二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再審過程中，于2019年7月17日委托中證中小投資者服務中心對本案進行調解，但調解未成功，現(xiàn)本院依法下判。
本院再審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為：（一）關于案涉爭議10000多筆交易由誰操作；（二）關于德盛公司是否應對案涉爭議10000多筆交易的損失承擔責任，若應承擔，如何確定責任范圍。
（一）關于案涉爭議10000多筆交易由誰操作
根據(jù)原審查明的事實，案涉爭議10000多筆交易指令發(fā)出的IP地址均為德盛公司。2010年8月12日至2014年5月28日，李某某在德盛公司交易系統(tǒng)共有20963筆委托，其中10088筆記錄的是德盛公司互聯(lián)網(wǎng)出口的IP地址，4筆記錄的是德盛公司防火墻內網(wǎng)地址，10863筆記錄的是客戶端IP地址，另有8筆柜臺委托為公司風控強平。因德盛公司原因，致使案涉爭議的10000多筆交易無法查清具體操作地址和操作人。由于德盛公司信息系統(tǒng)設計原因，IP地址記錄方面只有通過恒生網(wǎng)上交易3.0、澎博閃電手方式下單的交易記錄能夠記錄客戶端的IP地址,而通過其網(wǎng)上委托產(chǎn)生的交易數(shù)據(jù)記錄的IP地址為公司互聯(lián)網(wǎng)出口或防火墻內網(wǎng)IP地址，未記錄客戶端的IP地址。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第二條規(guī)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有責任提供證據(jù)加以證明。沒有證據(jù)或者證據(jù)不足以證明當事人的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后果。李某某主張案涉爭議10000多筆交易由德盛公司員工操作，在德盛公司有員工曾操作李某某賬戶，且案涉爭議10000多筆交易發(fā)出指令的IP地址均為德盛公司的情況下，德盛公司作為交易記錄的持有者，其更有能力證明案涉爭議的10000多筆交易的具體操作地址和操作人，應當對該10000多筆交易指令不是其員工操作承擔舉證證明責任，但德盛公司未能就此提供證據(jù)予以證明，應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從原審查明的事實看，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亦認定德盛公司員工有違規(guī)登陸李某某的賬戶并代理李某某從事期貨交易的事實,因德盛公司員工彭賞違規(guī)登陸李某某的賬戶并代理李某某從事期貨交易，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曾對彭賞采取出具警示函的監(jiān)管措施，以及對德盛公司在期貨公司分類評價中作扣分處理。綜上，李某某關于案涉爭議的10000多筆交易系由德盛公司員工操作的主張，本院予以確認。原審舉證責任分配不當、認定事實錯誤，本院予以糾正。
（二）關于德盛公司是否應對案涉爭議的10000多筆交易的損失承擔責任，若應承擔，如何確定責任范圍
如前所述，案涉爭議的10000多筆交易指令應認定為德盛公司員工操作。德盛公司對其員工負有監(jiān)督管理職責，督導員工嚴格遵守法律法規(guī)及行業(yè)規(guī)則，禁止員工接受客戶委托進行交易。本案案涉爭議的交易有10000多筆，其指令發(fā)出的IP地址均為德盛公司，在無相反證據(jù)的情況下，應認定德盛公司員工違規(guī)接受李某某委托進行了操作，德盛公司對其員工未盡到監(jiān)督管理職責，存在過錯。根據(jù)本案查明的事實，證券湖南監(jiān)管局曾認定德盛公司員工彭賞違規(guī)登陸李某某的賬戶并代理從事期貨交易，并因此對德盛公司在期貨公司分類評價中作扣分處理，此節(jié)事實亦印證了德盛公司對員工疏于管理，其對于員工違規(guī)操作客戶賬戶應承擔相應過錯責任。從事實后果看，德盛公司已從其員工的違規(guī)行為中受益。德盛公司系期貨公司，其從期貨交易中收取一定的費用。如庭審中德盛公司所述，李某某在2010年8月至2014年5月期間的交易中交納手續(xù)費230.15萬元，其中德盛公司獲得手續(xù)費凈收入約為65.16萬元。綜上，德盛公司對于其員工疏于監(jiān)管，其員工違規(guī)操作客戶交易造成損失，德盛公司從中受益，其應當就案涉爭議10000多筆交易對李某某造成的損失承擔相應的過錯賠償責任。
關于德盛公司承擔賠償責任的范圍，應同時考慮本案所涉事實中李某某的過錯。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二十六條的規(guī)定，被侵權人對損害的發(fā)生也有過錯的，可以減輕侵權人的責任。本案李某某私下將密碼告知德盛公司員工，違規(guī)委托德盛公司員工代為期貨交易，且其自2012年3月之后每日都有操作及每日對交易結算報告予以確認，其未能及時發(fā)現(xiàn)并制止德盛公司員工在其賬戶反常的頻繁交易，對因此造成的損失亦有明顯過錯。
關于李某某主張德盛公司賠償其交易及傭金損失，雙方均認可案涉爭議的10000多筆交易造成的損失為5066403.11元，對此，本院結合本案查明的事實及雙方當事人的過錯，酌定由德盛公司對因案涉10000多筆交易造成李某某的損失承擔50%的責任，即2533202元，其余部分由李某某自行承擔。
關于李某某主張的利息損失。本院認為，德盛公司應承擔的賠償責任，是基于其疏于對員工的管理造成損害而產(chǎn)生，而非其直接侵害李某某的利益所導致，在未經(jīng)法院確定損害賠償責任時，賠償責任的履行期限并不確定，利息計算缺少起算時間的依據(jù)。因此，本案中李某某關于德盛公司承擔利息損失1918932.93元的請求，缺乏事實依據(jù)，本院不予支持。
綜上，本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一百七十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四百零七條第二款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湘民終726號民事判決；
二、撤銷湖南省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湘01民初37號民事判決；
三、德盛期貨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支付李某某損失賠償款2533202元；
四、駁回李某某的其他訴訟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60697元，由德盛期貨有限公司負擔22012元，由李某某負擔38685元；二審案件受理費60697元，由德盛期貨有限公司負擔22012元，由李某某負擔38685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張勇健
審判員 高燕竹
審判員 江顯和
二〇一九年九月二十四日
法官助理梁東杰
書記員賴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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