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

（2018）最高法民再368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住所地：中華人民共和國上海市楊樹浦路1426號。

法定代表人：洪沖，該局局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許光玉，廣東海建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韓克，上海市敏問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Provence Shipowner 2008-1 Ltd）。住所地：愛爾蘭共和國都柏林梅林廣場53號（53 Merrion Square,Dublin 2 Ireland）。

代表人：杰奎琳奧容克（Jacqueline O’Rourke），該公司董事。

委托訴訟代理人：徐全忠，上海瀛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吳趕杰，上海瀛泰（寧波）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CMA CGM SA）。住所地：法蘭西共和國馬賽市13002郵區(qū)阿倫克碼頭4號（4,quai d′Arenc,13002,Marseille France）。

代表人：法瑞德T.塞勒姆（Farid T.Salem），該公司總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徐全忠，上海瀛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吳趕杰，上海瀛泰（寧波）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羅克韋爾航運有限公司（Rockwell Shipping Limited）。住所地：馬紹爾群島共和國馬朱羅阿杰托克島阿杰托克路信托公司園區(qū)，MH96960（Trust Company Complex, Ajeltake Road, Ajeltake Island Majuro, Marshall Islands MH 96960，The Republic of Marshall Islands）。

代表人：史蒂夫徐吉金（Steve Gee-King Hsu），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沈克，上海司盟律師事務所律師。

再審申請人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以下簡稱上海打撈局）因與被申請人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普羅旺斯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達飛公司）、羅克韋爾航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羅克韋爾公司）海難救助與船舶污染損害責任糾紛一案，不服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二審法院）作出的（2017）浙民終58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經(jīng)審查于2018年9月22日作出（2018）最高法民申3924號民事裁定，提審本案。本院提審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8年11月21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海打撈局委托訴訟代理人許光玉、韓克，普羅旺斯公司和達飛公司委托訴訟代理人徐全忠、吳趕杰，羅克韋爾公司委托訴訟代理人沈克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上海打撈局于2014年2月20日向寧波海事法院（以下簡稱一審法院）起訴稱：2013年3月19日，普羅旺斯公司所有并由達飛公司光船租賃的“達飛佛羅里達”（CMA CGM Florida）輪在長江口燈船東北約124海里處與羅克韋爾公司所有的“舟山”(Chou Shan)輪發(fā)生碰撞，“達飛佛羅里達”輪船體嚴重破損，泄漏大量燃油。上海打撈局就該次事故采取了水下探摸、切割外翻鋼板、清除破艙存油、監(jiān)護、護航等各項救助措施，產(chǎn)生救助款項人民幣24236830.50元（本判決書所涉貨幣除特別注明其他幣種外，均為人民幣）。上海打撈局已獲得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支付的款項3372660元，可主張的費用為20864170.50元（24236830.50元-3372660元），故請求法院判令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羅克韋爾公司向上海打撈局支付救助款項20864170.50元及其利息（自事故發(fā)生之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本案判決生效之日止），并負擔本案案件受理費和債權登記申請費。

一審法院查明：

2013年3月19日0032時，普羅旺斯公司所有并由達飛公司經(jīng)營的“達飛佛羅里達”輪與羅克韋爾公司所有的“舟山”輪在長江口燈船東北約124海里的東海海域（概位為31°30.76′N，124°53.55′E）發(fā)生碰撞，致使“達飛佛羅里達”輪五號燃油艙嚴重破損，該艙燃油除少量流入四號和五號貨艙外，其余泄漏海中；該輪四號燃油艙也在該事故中破損，其中有少量燃油泄漏海中。上海海事局事后調查評估認定上述泄漏燃油入海量共計約613.278噸。

當日0215時，上海海事局接中華人民共和國交通運輸部搜救中心轉警：“達飛佛羅里達”輪與“舟山”輪碰撞;“達飛佛羅里達”輪報該兩輪無損，后又報“達飛佛羅里達”輪進水。0330時，上海海事局接“達飛佛羅里達”輪船務代理公司即上海華港國際船舶代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港公司）報告，稱華港公司已與船方取得聯(lián)系，確認船舶安全，不需要救助。0450時，華港公司報告，“達飛佛羅里達”輪第五艙進水，有油污泄漏。上海海事局立即密切監(jiān)督“達飛佛羅里達”輪協(xié)議清污單位上海夕陽環(huán)?？萍加邢薰荆ㄒ韵潞喎Q夕陽公司）的清污行動。夕陽公司當日0319時接到通知，于0500時從洋山港碼頭派出“夕環(huán)應急8”輪趕赴現(xiàn)場，于0530時從外高橋碼頭派出“夕環(huán)應急7”輪趕赴現(xiàn)場，該兩艘清污船分別于當日0930時、1135時抵達長江口水域，因風浪原因，該兩船在長江口水域拋錨，分別于當日1430時、1410時起錨返回洋山港避風。在夕陽公司所派應急處置船舶因風浪無法到達事故現(xiàn)場的情況下，上海海事局、上海海上搜救中心自當日1200時起，先后協(xié)調、組織包括上海打撈局在內的多家單位啟動應急行動，這些單位先后派遣或者通知“東雷油6”輪、“鑫安019”輪、“東海救101”輪等船舶和直升機參加行動。其中，上海海上搜救中心于事故當日1510時向上海打撈局發(fā)出救（2013）第19號搜救任務協(xié)調書，內稱：上海海上搜救中心于事故日0215時接報，“達飛佛羅里達”輪與“舟山”輪發(fā)生碰撞，“達飛佛羅里達”輪第五艙進水，有油污泄漏；遇險性質為海洋環(huán)境油污損害，要求“派力量前往救助”。上海打撈局接受任務后，先后協(xié)調安排“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德泳”輪趕赴現(xiàn)場。

當日1602時，“達飛佛羅里達”輪向上海海事局申請駛往長江口2號錨地，未獲得離開現(xiàn)場的準許。3月20日1625時，鑒于惡劣的海況，“達飛佛羅里達”輪獲準向洋山港方向航行，3月21日0430時，“達飛佛羅里達”輪在“東海救101”輪、“東雷油6”輪等船伴隨下，起錨向洋山港航行，約1730時錨泊于31°N、124°E處（第一錨泊點，距洋山港東北100海里處），根據(jù)上海海事局要求，“達飛佛羅里達”輪在該處初步實施破損貨艙內油污水的過駁作業(yè)。此后，該輪于3月24日1310時在多船伴隨下駛往洋山港錨地，多船沿途清污，于3月25日0805時抵達洋山港檢疫錨地（第二錨泊點），對該輪破損的第四、第五貨艙內的油污水再次進行過駁作業(yè)。期間，有相關單位船舶在海上、港區(qū)進行清污作業(yè)。3月27日1210時，“達飛佛羅里達”輪靠泊洋山港冠東碼頭4號泊位，實施集裝箱卸載及破損油艙內油污水過駁作業(yè)。3月31日約0214時，“達飛佛羅里達”輪離泊，0258時抵洋山港應急錨地拋錨，多船在該輪船艉處布設圍油欄；4月3日1805時，“達飛佛羅里達”輪起錨駛往浙江舟山，多船伴隨，于4月4日抵達位于舟山六橫島的舟山中遠船務工程有限公司船廠。

碰撞事故發(fā)生后，“達飛佛羅里達”輪船長于2013年3月19日0700時許發(fā)出海事聲明，內述兩船碰撞經(jīng)過、“達飛佛羅里達”輪所采取的各項措施、船舶在0700時的狀況，其中無發(fā)出求救信號及具體請求的記載。“達飛佛羅里達”輪所在船東互保協(xié)會的驗船師于3月21日夜登輪檢查后指出，該輪兩個貨艙破開進水，船體已傾斜，受損的甲板集裝箱堆架會隨時坍塌，該輪處于相當危險（quite danger）的狀態(tài)，建議該輪盡快靠泊以立即卸載甲板上不穩(wěn)定的集裝箱，此后卸載平穩(wěn)狀態(tài)的干箱，在艙內積水抽出后再卸載水浸集裝箱，然后對破損船體進行修理。該輪船東委托BV船級社（法國船級社）進行檢驗，該船級社于3月21日出具報告，對該輪損壞部位、狀態(tài)進行描述，但未對該輪安全性進行評估，也未提出建議。中國船級社上海分社（CCS）經(jīng)現(xiàn)場檢驗于3月24日出具報告，在描述“達飛佛羅里達”輪受損情況并分析船舶安全性后，認為：鑒于“達飛佛羅里達”輪當時受損實況，如風浪進一步加大，存在損壞進一步擴展的風險，建議盡快安排進港修理，航行時的浪高和航速需注意不超過該船級社的建議，并建議由救助船護航；第四貨艙有幾個集裝箱處于漂浮狀態(tài)，對舷側縱艙壁會產(chǎn)生一定的撞擊影響，建議進行適當系固，避免對船體結構造成進一步的損壞；鑒于受損區(qū)域的集裝箱總體向右舷側移，建議對集裝箱進行適當加固；探摸報告顯示水下破口處的外板呈外翻狀態(tài)，建議割除，割除時對裂口作轉圓處理，避免外板進一步撕裂；對可以接近且可以處理的裂口或者裂紋盡可能采取止裂措施。2013年3月24日，達飛公司向上海海事局提出“達飛佛羅里達”輪進洋山港錨地避風的申請稱：BV船級社經(jīng)安全分析后，認為“達飛佛羅里達”輪總縱強度余量不多，加之自該日起海上風浪進一步加大，風力達到8級，浪高預計3～3.5米，將嚴重損害船舶結構，增加船體斷裂和沉沒危險，“達飛佛羅里達”輪船長考慮到船上人、貨的安全，強烈要求進洋山港錨地避風。

據(jù)“深潛號”輪航海日志記載，該輪于2013年3月19日1600時接到通知，自該日2209時至3月20日0314時吊裝物資及設備，21日1830時通知機艙備車，2109時解除纜繩開航；22日0845時到達第一錨泊點，系纜于“達飛佛羅里達”輪，之后在兩船間吊運人員，其中1403時、1405時分別自“達飛佛羅里達”輪吊4名、2名海事局職員到“深潛號”輪；自1520時起，“深潛號”輪潛水員分兩批先后潛水檢查；23日除潛水、吊運人員作業(yè)外，吊員登“達飛佛羅里達”輪系固集裝箱，將兩個危險集裝箱拉下海并吊裝上“深潛號”輪甲板；24日起吊“達飛佛羅里達”輪艙蓋板，吊裝抽油設備、人員至“達飛佛羅里達”輪，開始抽取油污，從“聯(lián)合正力”輪吊三角鐵至“深潛號”輪，向“達飛佛羅里達”輪供應淡水，接轉海事局職員上船，1315時起伴隨“達飛佛羅里達”輪駛往洋山港檢疫錨地；25日0800時抵達第二錨泊點，從25日至26日主要派潛水員入水探摸、切割“達飛佛羅里達”輪破口處外翻鋼板；27日潛水清除作業(yè)中布放的繩索，0700時伴隨“達飛佛羅里達”輪進洋山港，1220時返回檢疫錨地，吊裝集裝箱和人員上“德泳”輪，1800時返航；28日0245時靠岸系泊?！吧顫撎枴陛喛傞L125.7米、型寬25米、型深10.6米，11244總噸、3373凈噸，總功率7000千瓦，登記所有人為上海打撈局，登記船舶種類為特種用途船?！吧顫撎枴陛喆皡?shù)顯示，該輪船型為深潛水工作母船，有起重能力和飽和潛水系統(tǒng)。

據(jù)“聯(lián)合正力”輪航海日志記載，該輪于2013年3月22日0030時向“大力號”輪調撥淡水結束，0800時靠泊洋山小巖礁港池，2025時至2315時，將清油污設備、電焊機、堵漏鋼板、海事局巡邏艇補給等吊裝上船，2400時解纜離開滾裝碼頭；23日0800時由“東海救195”輪拖帶駛往第一錨泊點，24日0120時到達并靠妥“達飛佛羅里達”輪，0630時起連接設備等對“達飛佛羅里達”輪開始抽油污水作業(yè)至1130時；其后伴隨“達飛佛羅里達”輪于25日到達第二錨泊點，于該日1005時靠“達飛佛羅里達”輪開始抽油污水至27日0100時，其后從事配合起吊落水集裝箱、切割“達飛佛羅里達”輪破口外翻鋼板等工作，至29日0800時起錨離開第二錨泊點，于2000時于北鼎星西錨位錨泊；3月31日1200時起錨駛往外高橋，4月1日靠泊上海打撈局碼頭；自4月9日至10日，對船上曾存放“達飛佛羅里達”輪油污水的艙室進行清洗?！奥?lián)合正力”輪總長73.6米、型寬25米、型深5.4米，3656總噸、1096凈噸，總功率2206千瓦，登記所有人原為營口聯(lián)合海洋工程服務有限公司，后變更為營口聯(lián)合海洋工程服務有限公司、正力海洋工程有限公司等共有，登記船舶種類為工程船。據(jù)“聯(lián)合正力”輪船舶參數(shù)，該輪船型為工程支持船。2016年5月17日，正力海洋工程有限公司出具確認書，確認“聯(lián)合正力”輪于2013年3月22日至4月10日期間由上海打撈局租用參與“達飛佛羅里達”輪救助作業(yè)，該公司代表“聯(lián)合正力”輪全部所有人表示承認上海打撈局與“達飛佛羅里達”輪船東達成的任何賠償協(xié)議和有關法院生效判決，并保證不再向“達飛佛羅里達”輪船東提出任何索賠或者訴訟。

據(jù)“德泳”輪航海日志記載，該輪于2013年3月26日0940時抵達上述第二錨泊點，之后至27日1900時，主要往返“聯(lián)合正力”輪、“深潛號”輪從事吊運人員、物資、集裝箱工作?！暗掠尽陛?，曾用名“東海救169”輪，總長63.56米、型寬13.2米、型深6.2米，1303總噸、390凈噸，總功率3280千瓦，登記所有人為上海打撈局，登記船舶種類為拖船。

2013年4月3日，包括上海打撈局在內的各家參與案涉應急行動的單位（以下簡稱甲方）與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以下簡稱乙方）簽署《現(xiàn)金預付協(xié)議》，約定：（一）乙方在協(xié)議簽訂之日起5日內支付甲方2500萬元，作為案涉事故產(chǎn)生的除夕陽公司之外的公共應急處置費用的預付金，并于該協(xié)議簽訂之日起10日提供中國境內銀行或者保險公司出具的最高賠償金額不超過4500萬元的信用擔保函，甲方收悉上述預付金、擔保函和達飛輪船（中國）有限公司出具的相關保證后，“達飛佛羅里達”輪被釋放并允許駛往船廠。（二）乙方最終應向甲方支付的公共應急處置費用應當由雙方簽訂和解協(xié)議或者由生效裁判文書確定，多退少補。（三）該協(xié)議不影響甲方就超過預付金的公共應急處置費用向乙方及相關利益方進行索賠的權利。（四）該預付金的支付不意味著乙方對任何責任的承認或者對抗辯權利的放棄。同年4月18日，中國再保險（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出具擔保函，載明其就案涉事故引起的全部應急處置費用在4500萬元范圍內為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提供擔保。

2013年4月27日，包括上海打撈局在內的各家參與案涉應急行動的單位（以下簡稱甲方）與“舟山”輪船東羅克韋爾公司（以下簡稱丙方）簽署《協(xié)議書》，約定：（一）丙方自協(xié)議簽訂之日起10個工作日內向甲方指定賬戶匯付現(xiàn)金2500萬元，并提供境內銀行或者保險公司出具的限額為4500萬元的擔保函，作為因“達飛佛羅里達”輪與“舟山”輪碰撞事故而產(chǎn)生的公共應急處置費用的付款保證；（二）甲方收到現(xiàn)金及擔保函后，不再為公共應急處置費用申請法院扣押或者滯留“舟山”輪及其他相關財產(chǎn)；（三）丙方應付的公共應急處置費用，由雙方簽署的和解協(xié)議或者由生效裁判確定；如最終應付金額高于上述匯付現(xiàn)金，雙方認可該現(xiàn)金轉為確定應付金額的一部分；如最終應付金額低于上述匯付現(xiàn)金甚至無須支付，則甲方或者接到甲方通知的代理人應將現(xiàn)金余額乃至全額退還給丙方；（四）如丙方在中國法院成功設立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且據(jù)最終可執(zhí)行的生效裁判或者調解書，丙方對甲方索賠的公共應急處置費用可享受賠償責任限制，則上述現(xiàn)金應當按前條約定抵扣甲方最終可獲償?shù)呢熑蜗拗苹鸱蓊~，或者由甲方退還丙方；（五）該協(xié)議不影響甲方就超過上述匯付現(xiàn)金數(shù)額的公共應急處置費用向丙方及相關利益方索賠的權利；（六）支付現(xiàn)金及提供擔保函不意味丙方對任何責任的承認，不影響丙方依法進行抗辯和要求責任限制的權利，不影響丙方向其他責任方追償?shù)臋嗬取?013年5月9日，中國再保險（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出具擔保函，就案涉事故引起的全部應急處置費用在4500萬元范圍內為羅克韋爾公司提供擔保。

2013年5月21日，羅克韋爾公司因案涉船舶碰撞損害賠償責任糾紛在一審法院對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提起訴訟。2016年5月30日，二審法院作出（2015）浙海終字第319號民事判決，終審認定“達飛佛羅里達”輪與“舟山”輪對案涉碰撞事故各承擔50%的責任。

2013年7月10日，一審法院作出（2013）甬海法限字第1號民事裁定，準許羅克韋爾公司設立非人身傷亡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上海打撈局在一審法院公告?zhèn)鶛嗟怯浧陂g就案涉費用申請債權登記并獲準許。2015年10月15日，一審法院作出（2015）甬海法限字第4號民事裁定，準許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設立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基金總額為8132125特別提款權及其利息（自2013年3月19日起至基金設立之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一年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上海打撈局在一審法院公告?zhèn)鶛嗟怯浧陂g就案涉費用申請債權登記并獲得準許，為此向一審法院交納債權登記申請費1000元。

一審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

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和羅克韋爾公司均系境外公司，本案屬于涉外糾紛。各方在庭審中均確認本案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故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第三條的規(guī)定，本案應當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

上海打撈局主張其案涉行動系對“達飛佛羅里達”輪的救助，既無相應的合同依據(jù)，也無“達飛佛羅里達”輪方默示“救助”的事實依據(jù)；上海打撈局的證據(jù)不足以證明國家主管機關在行動前或者行動中曾明示本案活動為救助，不足以證明根據(jù)當時狀況有對“達飛佛羅里達”輪強制實施救助的必要性，也不足以證明上海打撈局已實施的活動達到救助“達飛佛羅里達”輪的效果。上海打撈局的案涉行動是事故應急處置行動的一部分，從該應急行動的依據(jù)、主旨及行動統(tǒng)一性看，上海打撈局的案涉行動應當被認定為防污清污。上海打撈局的案涉行動在防污清污方面，特別是在減少、防止“達飛佛羅里達”輪破艙油污水進一步泄漏入海方面，起到重大而積極的作用，有效減少了該輪船東的油污損害賠償責任，上海打撈局有權向責任方主張由此產(chǎn)生的合理費用。

上海打撈局根據(jù)有關行政主管機關的協(xié)調安排參與防污清污應急行動，各方當事人對上海打撈局主張防污清污費產(chǎn)生糾紛，本案應當適用《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根據(jù)上述公約第一條第三款、第二條、第三條第一款以及上述司法解釋第四條的規(guī)定，就“達飛佛羅里達”輪作為漏油船舶造成的油污損害，普羅旺斯公司作為該輪所有人、達飛公司作為該輪登記的光船承租人，理應賠償合理的防污清污費。羅克韋爾公司系“舟山”輪所有人，該輪并非漏油船舶，上海打撈局訴請羅克韋爾公司承擔賠償責任，無事實與法律依據(jù)。

上海打撈局的案涉行動并不構成海難救助，海難救助相關費率不適用于本案。案涉參與事故應急行動的三船雖非專業(yè)清污船，但鑒于上海打撈局的案涉行動在防止油污擴大方面起到重大作用，應當參照相應清污船費用標準核定上海打撈局的有關費用。各方當事人均確認中國國內沒有官方公布的清污費率標準，也沒有統(tǒng)一適用的行業(yè)標準；各方當事人均提交了公估報告或者專家意見，但各方當事人提供的公估結論有很大差距。各方當事人經(jīng)一審法院釋明后亦未申請法院委托客觀獨立的第三方對上海打撈局的費用進行評估。一審法院在采納各公估報告合理內容的基礎上，結合全案證據(jù)材料和庭審情況，參考參與該次應急處置行動的其他船舶的費用情況，對上海打撈局主張的各項費用逐一認定如下：1.關于船舶使用費，確定“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德泳”輪的船舶使用費費率分別為2元/馬力小時、1.4元/馬力小時、1元/馬力小時，待命費率減半，因船舶配合活動而等待的時間視為作業(yè)時間。確定“深潛號”輪工作時間203小時、“聯(lián)合正力”輪工作時間224小時（待命時間48小時）、“德泳”輪工作時間33小時。上述三船的船舶使用費分別計為3866744元、1041947元、147279元。2.關于燃油費，核定輕油為9000元/噸，采納上海打撈局主張的重油及潤滑油價格，另考慮上述三船的淡水費用，將其燃油及淡水費用確定為1040441元。3.關于應急人員費用、設備費用、物料費用，分別綜合確定上海打撈局三船應急人員費用170萬元、三船設備費用90萬元、三船物料費用10萬元。4.關于雜費，上海打撈局主張各項雜費共計162128元，其中“聯(lián)合正力”輪洗艙費12萬元，三船衛(wèi)星通訊費2128元，岸上物料搬運費4萬元。經(jīng)審核，上海打撈局對于洗艙費已提供發(fā)票，參考各方報告，對上海打撈局主張的上述三項雜費數(shù)額予以確認。綜上，核定上海打撈局三船因案涉行動而產(chǎn)生的各項合理費用共計8958539元。上海打撈局就其索賠款項請求利息，無事實與法律依據(jù)，故不予支持。

?上海打撈局與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之間就防污清污事宜未達成合同，雙方?jīng)]有約定報酬，本案無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事實基礎。案涉碰撞事故發(fā)生后，“達飛佛羅里達”輪船員未離船，該輪也沒有沉沒或者擱淺，故不構成《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二十條規(guī)定的遇難船舶。本案及其他相關案件中也無證據(jù)證明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對案涉油污損害的發(fā)生存在故意或者重大過失行為，該兩公司不應喪失享受責任限制的權利。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已就案涉事故設立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第四項的規(guī)定，案涉防污清污費請求屬于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有權享受海事賠償責任限制，該項債權應當在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為案涉事故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中依法受償。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二百一十二條的規(guī)定，由同一事故引起的所有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均應當統(tǒng)一限制于同一責任限額，在同一責任限制基金中受償，故對上海打撈局自認其在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設立的上述基金之外另行受償?shù)念A付金3372660元，應當由相關當事人另行處理，一審法院在本案中不予處理。

綜上，一審法院經(jīng)其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第三條，《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第一條第三款、第二條、第三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第四項、第二百一十二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第二百五十九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四條、第九條、第十九條的規(guī)定，于2017年7月14日作出（2015）甬海法商初字第442號民事判決：（一）上海打撈局對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享有防污清污費8958539元的海事債權；（二）上海打撈局就上述債權參與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為案涉碰撞事故所設立的非人身傷亡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的分配；（三）駁回上海打撈局的其他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162984元，由上海打撈局負擔102741元；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負擔的60243元與上海打撈局支付的有關“達飛佛羅里達”輪事故的債權登記申請費1000元，在基金分配時先行撥付。

一審法院宣判后，上海打撈局、普羅旺斯公司和達飛公司均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上海打撈局請求二審法院：撤銷一審判決第一項，改判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向上海打撈局支付救助款項24236830.50元及其利息；撤銷一審判決第二項，改判該救助款項債權為非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由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在其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之外另行向上海打撈局清償。如果法院認定上述款項為防污清污費，則判決羅克韋爾公司對防污清污費承擔連帶賠償責任；改判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和債權登記申請費由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與羅克韋爾公司承擔。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請求二審法院依法撤銷一審判決并改判駁回上海打撈局的訴訟請求。

二審法院對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二審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

本案屬涉外民事糾紛。根據(jù)各方當事人的一致選擇，本案應當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因中華人民共和國為《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的締約國，本案應當適用該公約；對于該公約未規(guī)定的事項，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內法。根據(jù)各方當事人在二審中的訴辯意見，本案二審中的爭議焦點為上海打撈局作業(yè)的性質及其主張作業(yè)費用的合理性、羅克韋爾公司的責任承擔等問題。

雖然上海海上搜救中心在其向上海打撈局發(fā)出的搜救任務協(xié)調書中要求“派遣力量前往救助”，但該協(xié)調書中也明確遇險性質為海洋環(huán)境油污損害。上海打撈局派遣三艘船舶對“達飛佛羅里達”輪實施的相關處置措施，對于減輕該輪危險起到一定作用，但“達飛佛羅里達”輪在發(fā)生事故后能自航90余海里至第一錨泊點，且該輪在之后航行至船廠碼頭停靠過程中的一系列移動均系自主航行，該輪未請求海難救助。上海海事局的事故調查報告也載明“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和“德泳”輪系作為清污船前往現(xiàn)場。“達飛佛羅里達”輪在碰撞后無直接且迫切危險，上海打撈局參與應急處置行動的初始目的是防污清污。一審法院認定上海打撈局的案涉行動在性質上不構成海難救助，并無不妥。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二百零八條第一項的規(guī)定，對救助款項的請求，不適用該法關于海事賠償責任限制的規(guī)定。上海打撈局主張其因案涉行動所支出的費用為非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所涉費用范圍，缺乏依據(jù)。

一審法院未按照海難救助相關費率確定上海打撈局的費用正確。雖然“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德泳”輪均自身價值高且配備救助設備，使用成本比清污船高，但案涉行動性質為防污清污。中國國內并無官方公布的清污費率標準，也沒有統(tǒng)一適用的行業(yè)標準，一審法院考慮到上海打撈局案涉行動在防止油污擴大方面發(fā)揮了重大作用，在采納各公估報告合理內容的基礎上，結合全案證據(jù)材料和庭審情況，并參考參與本次應急處置行動的其他船舶的費用情況，對上海打撈局主張的船舶使用費、燃油費、應急人員費用、設備費用和物料費用等逐一進行認定，均有一定合理性。一審法院關于案涉三艘作業(yè)船舶的作業(yè)時間和待命時間的認定，均有航海日志等相應證據(jù)佐證，并無不妥。

船舶油污損害是特殊侵權，根據(jù)特別法優(yōu)于普通法適用的原則，本案并不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或者《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一審法院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正確。該司法解釋相關規(guī)定體現(xiàn)了對油污損害賠償實行“誰漏油，誰賠償”原則，一審法院適用該司法解釋第四條的規(guī)定判令漏油船舶“達飛佛羅里達”輪船東普羅旺斯公司和達飛公司對上海打撈局的防污清污費承擔全部賠償責任正確。上海打撈局主張非漏油船舶所有人羅克韋爾公司對其防污清污費直接承擔連帶責任或者按份責任，缺乏依據(jù)。

綜上，二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guī)定，于2018年3月29日作出（2017）浙民終581號民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二審案件受理費162984元，由上海打撈局負擔102741元，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負擔60243元。

上海打撈局申請再審稱：（一）上海打撈局對“達飛佛羅里達”輪實施的作業(yè)，屬于國家主管機關控制的救助作業(yè)，一、二審法院將該作業(yè)認定為防污清污明顯錯誤。（二）上海打撈局向“達飛佛羅里達”輪主張救助款項24236830.50元（含預付金3372660元），有充分事實和法律依據(jù)，一、二審法院予以隨意扣減錯誤。上海打撈局是國際救助聯(lián)盟會員，在涉外救助中常與被救助方簽訂勞氏救助標準格式（Lloyd’s Open Form,簡稱LOF）合同，盡管LOF救助合同約定糾紛在英國倫敦仲裁，通過簽訂該類合同卻可以避免中國國內裁決救助款項過低的問題。盡管本案不存在按約定啟動適用“船東互保協(xié)會特別補償條款”（SCOPIC Clause,以下簡稱SCOPIC條款，本案中所稱SCOPIC條款均為該條款2011版）載明的費率（以下簡稱SCOPIC費率）的條件，但SCOPIC費率作為國際海上救助市場中最普遍采用的費率，在中國涉外海上救助中參照適用該費率具有合理性和必要性。上海打撈局的有關成本開支早在2013年應急作業(yè)時已實際發(fā)生，經(jīng)過五年訴訟尚未得以償付，其主張利息合法合理，一、二審法院未予以審理認定錯誤。（三）如果上海打撈局的抽油行動屬于防污清污措施，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應當對案涉防污清污費承擔全部賠償責任，羅克韋爾公司也應當按照50%的過錯比例承擔賠償責任。《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沒有規(guī)定也沒有否定非漏油船舶所有人的污染賠償責任，而《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六十八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環(huán)境侵權責任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條對第三人過錯造成污染的責任承擔作出了明確規(guī)定。一、二審法院在其判決中以其所稱“誰漏油，誰賠償”原則，不判決有過錯第三人羅克韋爾公司相應承擔賠償責任，曲解了有關法律和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四)“達飛佛羅里達”輪遭受極端危險，需要援助，為遇難船舶。一、二審法院以案涉應急行動中未發(fā)生海難救助為由否定“達飛佛羅里達”輪遇難，與事實不符。對遇難船舶采取使之無害措施所產(chǎn)生的費用，不屬于海事賠償責任限制所涉費用范圍。綜上，上海打撈局請求最高人民法院：撤銷一、二審判決；判令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向上海打撈局支付救助款項20864170.50元（已扣除預付金3372660元）及其利息（自事故發(fā)生之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本金付清之日止）；如果法院認定部分款項屬于防污清污費，則判令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對防污清污費及其利息承擔全部賠償責任，羅克韋爾公司同時按50%過錯比例承擔賠償責任（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與羅克韋爾公司對防污清污費的賠償總額以法院認定的全部防污清污費及其利息為限）；判決確認上述救助款項債權為非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由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在其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之外另行向上海打撈局清償；判令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羅克韋爾公司承擔本案案件受理費和債權登記申請費。

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答辯稱：（一）上海打撈局所稱救助行動不能成立，一、二審法院根據(jù)查明的事實，從案涉行動的依據(jù)、主旨及行動統(tǒng)一性看，將案涉作業(yè)性質認定為防污清污并無不妥，上海打撈局所從事的作業(yè)并不構成《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或者《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規(guī)定的海難救助。（二）上海打撈局所稱 SCOPIC費率對本案不具有適用性，其所主張的相關費用的必要性、真實性和合理性均存疑，一、二審法院根據(jù)案涉作業(yè)的性質等事實對各項費用的認定，并無不妥。即使SCOPIC條款適用于上海打撈局所稱應急處置行動，其所主張的船舶使用費日費率也是按SCOPIC費率計算出來的船舶使用費日費率的5～8倍。一、二審法院對上海打撈局所主張利息的認定合理，裁判正確。（三）上海打撈局要求“舟山”輪船東承擔補充賠償責任的再審請求屬于新的訴訟主張，不應納入再審審理范圍。上海打撈局請求非漏油船舶“舟山”輪船東承擔補充賠償責任，也沒有法律依據(jù)。一、二審法院根據(jù)《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第三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四條的規(guī)定認定案涉事故的責任主體，適用法律正確。綜上，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請求最高人民法院判決駁回上海打撈局的再審請求，維持一、二審判決。

羅克韋爾公司答辯稱：（一）“達飛佛羅里達”輪在案涉事故發(fā)生后并不存在需要外力救助的現(xiàn)實迫切危險，且上海打撈局參與應急行動的目的和整個作業(yè)的實際內容均是防污清污，與救助無關。上海海事局的污染事故調查報告已對防污清污作業(yè)性質進行具體描述和認定，一、二審法院認定上海打撈局防污清污作業(yè)行為的性質正確。（二）上海打撈局無權按照救助費率索賠救助報酬和特別補償。上海打撈局主張的船舶、燃油、人員設備等評估標準與索賠金額不合理，其中船舶使用費費率遠高于市場公平費率，且在未簽訂救助合同的情況下適用SCOPIC費率（含25%費率上?。o法律依據(jù)。（三）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三條、第四條的規(guī)定，船舶互有過失碰撞引起油類泄漏造成油污損害的，應由漏油船舶所有人承擔賠償責任，即實行“誰漏油，誰負責”原則。本案中漏油船舶是“達飛佛羅里達”輪，羅克韋爾公司作為非漏油船舶所有人無須承擔責任。（四）羅克韋爾公司即使承擔責任，也有權享受海事賠償責任限制。上海打撈局的行為性質為防污清污作業(yè)，所產(chǎn)生的合理防污清污費債權屬于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達飛佛羅里達”輪并未嚴重毀損以致失去航行能力，不構成法律意義上的遇難船舶。上海打撈局主張其防污清污費債權屬于非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無事實和法律依據(jù)。綜上，羅克韋爾公司請求最高人民法院判決駁回上海打撈局的再審請求，維持一、二審判決。

在再審中，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羅克韋爾公司沒有提供新的證據(jù)。上海打撈局在再審中補充提供上海海上搜救中心的兩份搜救任務協(xié)調書［文號為“救（2013）第19號”與“救（2013）第20號”，上海打撈局在一審中提交該兩份文件的復印件，上海海事局指揮中心分別于2018年7月2日、11月1日在“救（2013）第20號”與“救（2013）第19號”文件的復印件上蓋章確認］，同時還申請大連海事大學教授初北平作為有專門知識的人到庭，對案涉應急處置行動的性質、SCOPIC費率的性質和淵源等相關問題進行說明并接受詢問（初北平教授到庭發(fā)表意見時，一并提供了其書面專家意見）。

經(jīng)質證，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羅克韋爾公司對上述兩份搜救任務協(xié)調書的證明力不予認可，也基本不認可上述專家意見。經(jīng)審核，上海海上搜救中心出具的兩份搜救任務協(xié)調書復印件已由上海海事局指揮中心蓋章確認與原件相符，能夠反映有關船舶接受搜救任務的情況，可以單獨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jù)，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羅克韋爾公司對該兩份證據(jù)的證明力不予認可，但沒有提供足以反駁的相反證據(jù)，本院對該兩份證據(jù)的證明力予以認定。初北平教授應上海打撈局的申請到庭接受詢問所發(fā)表的意見，主要可分為兩部分，即《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中海難救助的含義和SCOPIC費率的產(chǎn)生及國際采用情況，前一部分主要是法律問題，后一部分主要是事實問題，上海打撈局予以認可，初北平教授的上述意見在性質上視為上海打撈局的陳述，本院對其中事實問題結合有關案情進行綜合認定。

一、二審法院已經(jīng)查明的基本事實，有相關證據(jù)佐證，各方當事人均無異議，本院予以確認。本院另補充查明事實如下：

在案涉碰撞事故發(fā)生后，上海海上搜救中心于2013年3月21日向上海鑫安船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鑫安公司）發(fā)出救（2013）第20號搜救任務協(xié)調書，該協(xié)調書載明:遇險船舶“達飛佛羅里達”輪，遇險性質為海洋環(huán)境油污損害，請鑫安公司調派“鑫安019”輪“前往現(xiàn)場清除污染，并隨船攜帶收油機、圍油欄、消油劑及其噴灑裝置、卸載裝置等應急器材”。

上海海上搜救中心于2015年9月28日出具《關于“達飛佛羅里達”輪與“舟山”輪在我國專屬經(jīng)濟區(qū)海域發(fā)生重大碰撞污染事故應急處置行動相關情況說明》。該書面情況說明載明：2013年3月19日約0215時，上海海上搜救中心接到中華人民共和國交通運輸部搜救中心轉來的英國法爾茅斯海岸警衛(wèi)隊訊息得知碰撞事故發(fā)生；0450時接船方代理人華港公司報告“達飛佛羅里達”輪貨艙破損進水，后核實該輪有油污泄漏；上海海上搜救中心接報后在交通運輸部、中國海上搜救中心、上海市人民政府的指示下，依據(jù)《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等國際條約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海上交通安全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海洋環(huán)境保護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屬經(jīng)濟區(qū)和大陸架法》等國內法律的要求，立即開展了難船救助、溢油清除等應急處置工作；從3月19日1150時起，先后協(xié)調交通運輸部東海救助局、上海打撈局安排“東海救101”輪、“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等專業(yè)救助力量前往現(xiàn)場救助；在獲知“達飛佛羅里達”輪自己在上海港簽約的清污單位的船舶因風浪原因無法前往現(xiàn)場的情況下，緊急協(xié)調具備遠海清污作業(yè)能力的單位前往現(xiàn)場進行清污及油污搜尋作業(yè)；為了防止“達飛佛羅里達”輪船體斷裂沉沒及便于應急處置工作的開展，上海海上搜救中心于3月21日約0430時組織該輪起錨往洋山港方向航行，在此過程中安排船舶沿途清污，初步實施了破損貨艙內油污水過駁作業(yè)，后于24日1310時根據(jù)“邊搶險、邊清污、邊移泊、邊觀察”方案組織該輪在六艘專業(yè)救助船、專業(yè)清污船的伴航下起錨，沿途救助船和清污船保持即時清污；“達飛佛羅里達”輪于3月25日約0805時抵達洋山港檢驗檢疫錨地拋錨，在此處再次實施了破損貨艙內油污水過駁作業(yè)，并進行卸載，由上海打撈局對其進行水下外翻鋼板切割；“達飛佛羅里達”輪于3月27日約1210時靠泊洋山港碼頭緊急卸載，卸載期間船上集裝箱在3月29日突然失火，船貨安全再次受到威脅，“東海救101”輪迅速實施滅火，避免了損害進一步發(fā)生；“達飛佛羅里達”輪于4月3日1805時起在六艘船舶伴航下從洋山港應急錨地起錨駛往浙江舟山，于4月4日安全抵達舟山的船廠；該事故應急處置屬中國在專屬經(jīng)濟區(qū)遠海海域開展的重大救助及油污應急處置，遠海作業(yè)對應急力量抗風等級、配備和處置能力要求甚高，經(jīng)過17個晝夜的海空配合連續(xù)作業(yè)，載有6100余噸燃油的“達飛佛羅里達”輪避免了沉沒斷裂，中國海域也避免了災難性污染事故的發(fā)生。

2016年8月30日，上海海上搜救中心出具《關于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參與“達飛佛羅里達”輪事故海上搜救應急處置相關力量的說明》。該書面說明載明：上海海上搜救中心部署協(xié)調專業(yè)救助力量參與案涉海上應急行動，因事發(fā)地遠離中國領海，該中心要求上海打撈局每日上報救助工作中所使用的船舶、人員、設備、物資的消耗和使用情況，經(jīng)抽查未發(fā)現(xiàn)情況不實；根據(jù)統(tǒng)計，上海打撈局投入的專業(yè)救助船舶及其他力量包括“深潛號”輪（自3月19日1600時至3月28日0245時，作業(yè)203小時）及該輪上作業(yè)人員（非船員）41人、“聯(lián)合正力”輪（自3月22日0800時至4月1日1600時，作業(yè)248小時）及該輪上作業(yè)人員（非船員）17人、“德泳”輪（自3月26日0940時至3月27日1900時，作業(yè)33小時）。上海海上搜救中心在上述書面說明中還列表具體載明“深潛號”輪和“聯(lián)合正力”輪隨船作業(yè)人員的組成、隨船設備及物資的種類與數(shù)量（詳見本判決書附件一）。

在一審中，上海打撈局按SCOPIC費率和實際付費標準主張救助款項24236830.50元，并以其索賠費用明細表（詳見本判決書附件二）列明各項索賠費用的計算，同時提供上海裕曦保險公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裕曦公司）于2016年4月15日出具的《“達飛佛羅里達”輪與“舟山”輪碰撞事故應急處置費用評估報告（救助）》（以下簡稱裕曦公司報告）證明其索賠的合理性。為評估上海打撈局主張上述費用的合理性，達飛公司、普羅旺斯公司提供上海泛華天衡保險公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衡公司）于2016年4月15日出具的《對油污染應急處置和介入行動費用的評估意見》（以下簡稱天衡公司報告），羅克韋爾公司提供廣州潤溢海事法律咨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潤溢公司）先后分別于2015年11月30日、2016年5月6日出具的《初期評估報告》與《關于“達飛佛羅里達”輪與“舟山”輪碰撞事故十一家索賠單位應急處置費用評估報告》（該兩報告以下均簡稱潤溢公司報告）以及上海海神保險公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神公司）于2016年4月13日出具的《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救助費用初步評估報告》（以下簡稱海神公司報告）。

裕曦公司報告認為上海打撈局主張費用24236830.50元屬合理范圍，其主要分析說明如下：SCOPIC條款僅含有拖輪費率，不包括本案救助行動中特殊用途船和工程船的費率，故裕曦公司沒有選用SCOPIC條款中的船舶使用費費率進行評估，當時一般拖輪市場價格在2～2.5元/馬力小時，可自航打撈工程船“聯(lián)合正力”輪專門配有非一般拖輪所具備的門吊（80T）、坦克吊（150T），“深潛號”輪是一艘可自航作業(yè)母船，造價4.5億元，配備1臺全回轉工程起重機（140T）、2臺折臂式甲板克令吊（10T）、1臺船尾A吊（350T）；這些參數(shù)表明在特殊風險條件下能保障救助效果的船舶在技術構造上的特殊性；結合以往案件經(jīng)驗及收集到的相關信息（例如“加百利”輪海難救助合同糾紛案二審判決等），這類專業(yè)救助船舶的使用費費率至少為3元/馬力小時（含燃油消耗），打撈工程船及特種作業(yè)船舶的使用費費率為6元/馬力小時（含燃油消耗）屬合理；船舶油耗的重要參考指標是該船舶主機最低燃油消耗率，3000馬力以上船舶主機的燃油消耗一般在150克/馬力小時左右，按照2013年0號柴油平均市場價格8500元/噸計算，平均燃油成本約1.27元/馬力小時；關于船舶和設備的作業(yè)和待命，船舶作業(yè)時間應當從船舶接到海事行政主管機關指令或者船舶動車時起至所參與的行動終止后船舶返回至一個合理的停泊地點時止，這是實踐中的通常理解，而且SCOPIC條款、國際油污基金組織的《索賠手冊》也有類似規(guī)定；對于設備的待命，可收取待命費用；救助作業(yè)中的清污工作應當按救助費率來評估；上海打撈局具有國家海上一級打撈資質、潛水作業(yè)一級資質等工程資質，是國家級的專業(yè)海上救助打撈隊伍；裕曦公司經(jīng)查詢“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德泳”輪的船舶自動識別系統(tǒng)（AIS）信息與航海日志內容基本一致；“達飛佛羅里達”輪的價值以2013年造船市場類似箱位的集裝箱新船價格為參照，扣減其五年船齡折扣、碰撞損壞等，可推算為2.3億元；參考有關LOF救助合同報告，自2010年至2015年期間，國際上各類船舶救助報酬占獲救財產(chǎn)價值的平均比例約為31%，按此推算，本次事故的救助報酬可達7130萬元（2.3億元×31%）；如果進一步考慮獲救貨物及5000多噸燃油的價值，救助報酬金額將大大超過本案各救助單位對救助費用的要求。

潤溢公司報告認為：案涉事故中船舶均是航行于國際航線的船舶，并且上海打撈局是國際救助聯(lián)盟會員交通運輸部救助打撈局下屬救撈單位，上海打撈局的索賠可以參照SCOPIC費率；SCOPIC費率是鼓勵應急救援力量而提供的偏高費率，“聯(lián)合正力”輪是工程船而非拖輪，所以采用功率（馬力）換算套用SCOPIC費率不合適，應按市場價8萬元/天計算；同時評估“深潛號”輪使用費日費率為23048美元，“德泳”輪使用費日費率為12496.40美元；對于人員、設備、材料費用，SCOPIC費率標準中有明確規(guī)定的項目按該標準計算；對于該標準中沒有規(guī)定或者索賠方式不符合SCOPIC條款規(guī)定的計費方式并且內容缺乏證明的項目，暫按索賠要求并采用同等單位在類似作業(yè)中的報價及市場價進行計算。

海神公司報告認為：根據(jù)以往類似案件的經(jīng)驗，并結合SCOPIC費率和上海及附近地區(qū)人員工資和收入水平對相關救助人員費用進行評估，“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德泳”輪的船舶使用費，按市場一般收費標準1.5元/馬力小時（靠泊或者錨泊守護期間1元/馬力小時）進行計算，上海打撈局的直接救助費用合理金額共計6220104元；按照SCOPIC條款載明的根據(jù)救助效果的最大上浮系數(shù)25%進行評估，上海打撈局救助費用合理的金額共計7775130元。

天衡公司報告認為：上海打撈局索賠費用明細表所列費用過分偏高。天衡公司的主要相關依據(jù)是參考夕陽公司參與事故清污所投入人員、船舶的費率標準。

SCOPIC條款（有關節(jié)錄部分詳見本判決書附件三）是國際上救助方、船東互保協(xié)會和財產(chǎn)保險人的代表—國際救助聯(lián)盟、國際船東互保協(xié)會集團、財產(chǎn)保險人以及國際航運公會四方代表協(xié)商，推出一種旨在既能加快海難事故處理速度又能減少特別補償法律爭議的解決辦法（旨在代替《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第十四條關于特別補償規(guī)定，為當事人提供一種更為簡潔、清楚的計算特別補償?shù)男路椒ǎＴ摋l款于1999年8月正式使用，包括一個條款文本和3個附錄（A、B、C）。其中附錄A是一個費率表，即關于使用人員、拖輪和其他船艇、便攜式救助設備等的費率表；附錄B是關于SCOPIC委員會及船東事故特別代表的規(guī)定；附錄C是關于特別代表的規(guī)定。在SCOPIC條款下，SCOPIC酬金(remuneration)取代《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規(guī)定的特別補償，SCOPIC酬金是按一定費率計算的人工、拖輪和其他船艇、便攜式救助設備費用、實際支付費用（the out-of-pocket expenses）以及應得獎金（bonus due）的總和。SCOPIC酬金的計算原則上以SCOPIC條款附錄A載明的費率取代對《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第十四條中合理費用或者公平費率(a fair rate)的繁瑣評估，以固定的25%的獎金取代該公約條款中不同幅度的獎勵（在1倍救助費用的基礎上另行增加最高為100%救助費用的特別補償）；如果實際支付費用超出按SCOPIC條款附錄A載明的費率所計算的費用，按照SCOPIC條款第5條第4款的具體規(guī)定，救助方有權獲得的獎金應當使其酬金總額達到按實際支出加上10%與按規(guī)定費率加上25%中的高者。

初北平教授的書面專家意見載明：據(jù)勞合社(the Society of Lloyd’s)網(wǎng)站（http://agency.lloyds.com/salvagecase）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在2010年至2018年間報告至勞合社的321件LOF合同救助中并入SCOPIC條款的有163件，占總數(shù)量的52.24%,而其中啟動SCOPIC條款的救助有94件，約占并入SCOPIC條款的救助數(shù)量的57.67%。從上述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SCOPIC機制（包括其中的費率等標準）在國際海上救助領域已經(jīng)得到救助人和被救助人雙方的認可和廣泛采用；勞合社所發(fā)布的有關中國的5件救助案中，有4件案件啟動了SCOPIC條款，這也從側面說明SCOPIC費率標準已經(jīng)在中國當事人參與的國際救助中被廣泛采用，且也得到被救助方的接受；SCOPIC費率一般被認為是對《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第十四條第三款關于救助費用確定原則和標準的具體化和簡化；在繼承該公約規(guī)定特別補償精神的前提下，SCOPIC條款本質上同樣是一張“安全網(wǎng)”（safety net），其附錄A費率確定的基礎在于確保救助人在某些救助活動中能夠取得涵蓋其成本和支出的補償；在沒有更為明確的特別補償計算標準的情況下，將SCOPIC費率作為計算國際海難救助中產(chǎn)生的合理救助費用的基礎，再根據(jù)救助的效果最終確定救助費用，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亦符合《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中保護環(huán)境、鼓勵救助的基本精神。

在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與包括上海打撈局在內的各家參與案涉應急行動的單位簽署《現(xiàn)金預付協(xié)議》當日（2013年4月3日），達飛輪船（中國）有限公司向北京中英衡達海事顧問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受上海打撈局等參與事故應急處置的十一家單位共同委托與事故兩輪船東協(xié)商談判預付金及擔保事宜）賬戶支付該協(xié)議約定的公共應急處置費用的預付金2500萬元，上海打撈局從中獲得預付金3372660元。2013年7月23日，上海打撈局為從羅克韋爾公司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中受償，向一審法院申請債權登記，并交納申請費1000元。中國人民銀行授權中國外匯交易中心于2013年3月19日公布該日銀行間外匯市場人民幣匯率中間價為1美元兌換人民幣6.2758元。按1馬力（公制）等于0.735千瓦的標準換算，“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德泳”輪主機功率分別為9524馬力、3001馬力、4463馬力；“深潛號”輪的設計航速為14.5節(jié)，其航區(qū)范圍為無限航區(qū)?！奥?lián)合正力”輪的設計航速為 7節(jié)，其航區(qū)范圍為近海（A1+A2）?！斑_飛佛羅里達”輪和“舟山”輪在發(fā)生案涉事故時分別為英國籍、巴拿馬籍船舶。

本院再審認為：

本案系上海打撈局參與案涉海事事故應急處置行動所引起的費用索賠糾紛。事故船舶“達飛佛羅里達”輪和“舟山”輪均為外國籍船舶，該兩輪的所有人、光船承租人（經(jīng)營人）均為外國公司，本案具有涉外因素。在本案中，各方當事人一致確認上海打撈局采取了防污清污措施，但上海打撈局認為其行動構成海難救助，故本案涉及海難救助與船舶油污損害民事責任問題。中華人民共和國加入了《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和《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本案屬于該兩國際條約的適用范圍，應當優(yōu)先適用該兩國際條約的有關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九章（海難救助）基本上是借鑒《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作出的規(guī)定，該法在與該國際條約一致規(guī)定范圍內也可在本案中一并適用。本案中對于有關國際條約沒有規(guī)定的事項，應當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內法及其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根據(jù)各方當事人的訴辯主張，本案爭議焦點為：上海打撈局的案涉應急行動的性質（是否構成海難救助）、上海打撈局索賠費用的認定、有關費用索賠的權利主體與賠償?shù)呢熑沃黧w、案涉海事賠償請求的限制性與非限制性（是否屬于責任人可以依法限制賠償責任的海事賠償請求）。

• 關于上海打撈局的案涉應急行動的性質

根據(jù)《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第一條第一項關于救助作業(yè)的定義，救助作業(yè)是指對在可航水域或者其他任何水域中處于危險的船舶或者其他任何財產(chǎn)，進行援救（assist）的任何行為或者活動。在某些情況下，海難救助可能含有防止或者減少船舶污染損害的預防措施成分，某些海上應急活動也可能同時具有海難救助與防止或者減少船舶污染損害的目的，還可能進一步存在該兩種目的并存而又不易區(qū)分的情形。而具體將特定海上應急活動認定為海難救助抑或防污清污，涉及費用評定和有關海事賠償請求的限制性與非限制性等影響當事人重大利益的問題，由此容易引起糾紛。為此，《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十一條規(guī)定：“對遇險船舶實施防污措施，作業(yè)開始時的主要目的僅是為防止、減輕油污損害的，所發(fā)生的費用應認定為預防措施費用。作業(yè)具有救助遇險船舶、其他財產(chǎn)和防止、減輕油污損害的雙重目的，應根據(jù)目的的主次比例合理劃分預防措施費用與救助措施費用；無合理依據(jù)區(qū)分主次目的的，相關費用應平均分攤。但污染危險消除后發(fā)生的費用不應列為預防措施費用?！睋?jù)此，認定某項海上應急行動究竟是海難救助抑或防污清污，需要結合作業(yè)的初始目的、船舶所面臨的風險、實際作業(yè)內容等事實進行分析判斷。根據(jù)本案基本事實，上海打撈局在案涉事故應急中派遣三艘船舶“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德泳”輪參與事故應急處置，其作業(yè)性質分別為：“深潛號”輪主要從事海難救助，“聯(lián)合正力”輪主要從事防污清污，“德泳”輪配合協(xié)調前兩艘船舶的海難救助與防污清污作業(yè)（同時從事了海難救助與防污清污作業(yè)）。具體分析如下：

1.關于“深潛號”輪從事的海難救助

（1）從作業(yè)初始目的看，在案涉碰撞事故發(fā)生后，上海海上搜救中心于事故當日（3月19日）向上海打撈局發(fā)出救（2013）第19號搜救任務協(xié)調書，載明：遇險性質為海洋環(huán)境油污損害，要求“派力量前往救助”。而上海海上搜救中心于2013年3月21日向鑫安公司發(fā)出救（2013）第20號搜救任務協(xié)調書，載明：遇險性質為海洋環(huán)境油污損害，請鑫安公司調派“鑫安019”輪“前往現(xiàn)場清除污染”。從上海海上搜救中心的指示看，其對參與應急處置不同單位的行動目的有所區(qū)別，上海打撈局參與應急行動的初始目的是海難救助，而不是防污清污。

（2）從事故船舶風險變化情況看，“達飛佛羅里達”輪發(fā)生碰撞后其面臨的海上風險，存在一個從是否需要救助情況不明到需要救助逐步凸現(xiàn)的變化過程。首先，“達飛佛羅里達”輪在事故當初是否需救助情況不明，表現(xiàn)為：該輪船長于2013年3月19日0700時許發(fā)出海事聲明，其中無發(fā)出求救信號及具體請求的記載。之后，從3月21日夜至3月24日該輪需救助的風險逐步顯露，主要表現(xiàn)為三個事實：一是“達飛佛羅里達”輪所在船東互保協(xié)會的驗船師于3月21日夜登輪檢查后指出，該輪兩個貨艙破裂進水，船體已傾斜，受損的甲板集裝箱堆架會隨時坍塌，該輪處于相當危險的狀態(tài)；二是中國船級社上海分社經(jīng)現(xiàn)場檢驗后，于3月24日出具報告建議盡快安排“達飛佛羅里達”輪進港修理，同時還明確建議“由救助船護航”；三是“達飛佛羅里達”輪光船承租人（經(jīng)營人）達飛公司于3月24日向上海海事局提出該輪進洋山港錨地避風的申請稱，BV船級社經(jīng)安全分析后認為該輪總縱強度余量不多，加之該日起海上風浪進一步加大，風力達到8級，浪高預計3～3.5米，將嚴重損害船舶結構，增加船體斷裂和沉沒危險。上述基本事實表明“達飛佛羅里達”輪自2013年3月21日至24日已經(jīng)逐步面臨需要救助的風險。一、二審法院認定該輪在碰撞后無直接且迫切危險，明顯與事實不符。

（3）從實際作業(yè)內容看，“深潛號”輪系11244總噸的特種用途船，船型為深潛水工作母船，有起重能力和飽和潛水系統(tǒng)。該輪并非專業(yè)清污船舶。該輪從2013年3月19日1600時接到通知投入應急行動至27日1800時結束應急行動返航，期間主要從事吊裝物資及設備、潛水檢查探摸、供應淡水、伴航、切割鋼板等作業(yè)，同時也從事了吊裝抽油設備并抽取油污、潛水清除作業(yè)中布放的繩索等作業(yè)，前一部分作業(yè)為海難救助，也是其主要作業(yè)；后一部分作業(yè)是防污清污，但后者系其在海難救助中附帶進行的輔助作業(yè)?？傮w上看，“深潛號”輪從事的作業(yè)主要是海難救助而不是防污清污。綜上，鑒于救助作業(yè)本身可以針對環(huán)境救助，“深潛號”輪從事的案涉作業(yè)，符合《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關于海難救助的規(guī)定，可以全部認定為海難救助。

2.關于“聯(lián)合正力”輪從事的防污清污作業(yè)

“聯(lián)合正力”輪為3656總噸的工程船，其從2013年3月22日至4月10日期間在應急行動中主要從事的作業(yè)是吊裝清污設備、堵漏鋼板、抽油污水、清洗油污水艙，同時還包括吊裝電焊機和補給、伴航、配合起吊落水集裝箱、配合切割鋼板等作業(yè)。據(jù)此，可以看出“聯(lián)合正力”輪在應急行動中主要作業(yè)是防污清污，該輪其他作業(yè)基本上是配合施救。盡管上海海上搜救中心在事發(fā)當日向上海打撈局發(fā)出搜救任務協(xié)調書要求其救助，但“聯(lián)合正力”輪實際從事的作業(yè)主要是防污清污。根據(jù)“聯(lián)合正力”輪的實際作業(yè)內容，該輪從事的案涉作業(yè)可以全部認定為防污清污。

3.關于“德泳”輪配合進行的海難救助與防污清污作業(yè)

“德泳”輪為1303總噸拖輪，其在應急行動中從2013年3月26日0940時至27日1900時，主要往返“聯(lián)合正力”輪、“深潛號”輪從事吊運人員、物資和集裝箱工作。鑒于“德泳”輪為“聯(lián)合正力”輪、“深潛號”輪作業(yè)從事配合輔助工作，其作業(yè)的性質可以根據(jù)“聯(lián)合正力”輪、“深潛號”輪作業(yè)的性質，分別認定為海難救助與防污清污，在沒有相反證據(jù)情況下，可以將其整個作業(yè)各按50%分別酌定為海難救助與防污清污。

縱觀整個案涉事故應急處置，上海海上搜救中心于2015年9月28日出具《關于“達飛佛羅里達”輪與“舟山”輪在我國專屬經(jīng)濟區(qū)海域發(fā)生重大碰撞污染事故應急處置行動相關情況說明》，進一步表明案涉事故應急處置是中國行政主管機關指導控制的海難救助和防污清污行動，而且這兩種行為自始至終并存，主要體現(xiàn)為：上海海上搜救中心獲悉事故訊息之初立即開展了難船救助、溢油清除等應急處置工作，之后組織實施“邊搶險、邊清污、邊移泊、邊觀察”方案，最終確保“達飛佛羅里達”輪避免了沉沒斷裂，也避免了災難性污染事故的發(fā)生。本院認定“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德泳”輪分別從事海難救助與防污清污作業(yè)，也與中國行政主管機關指導、部署、實施事故應急處置的全過程基本相符。上海打撈局主張其從事的案涉應急行動為海難救助，其主張部分成立，本院相應予以支持。一、二審法院認定上海打撈局從事的案涉應急行動均屬于防污清污，存在部分錯誤，本院予以糾正。

（二）關于上海打撈局索賠費用的認定

對于救助款項與防污清污費，有關國際條約和國內法及其司法解釋僅原則性規(guī)定評定標準相關的考量因素，各方當事人之間沒有約定款項或者費用數(shù)額，中國國內尚無政府指導價或者普遍采用的行業(yè)參考價，有關量化標準需要當事人進行舉證，然后由人民法院合理酌定。認定有關量化標準主要應當考慮兩個問題：一是標準的證成（證據(jù)證明問題）；二是標準的合理性（實體依據(jù)問題）。

在本案中，各方當事人分別提供裕曦公司報告、天衡公司報告、潤溢公司報告、海神公司報告，各報告除援用SCOPIC條款外，基本上均沒有提出國際國內救助行業(yè)其他較為普遍采用的標準。經(jīng)審查，裕曦公司在其報告中采用SCOPIC費率和物資發(fā)票價等標準，評估燃油費和人員費用、設備費用、耗材費用等，基本上合理有據(jù)，但其按照拖輪以馬力小時的計費標準計算“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的船舶使用費并不合適，因為該兩輪并非拖輪而是工程船，其發(fā)揮作用并不主要依靠主機功率；裕曦公司評估拖輪“德泳”輪按3元/馬力小時取費的費率，明顯高于其主張采用的SCOPIC費率（見下述分析認定）。天衡公司在其報告中認為上海打撈局主張費用過分偏高，其主要依據(jù)是參考夕陽公司的費率標準，但夕陽公司當時所派遣的兩艘船舶未能抗風浪到達事故現(xiàn)場作業(yè)，其作業(yè)費率與案涉遠海救助和防污清污作業(yè)費率基本上不具有可比性，故總體上天衡公司報告不可采納。潤溢公司在其報告中提出的市場日費率也無從查證，故對潤溢公司報告也不宜采納。海神公司在其報告中載明“根據(jù)以往類似案件的經(jīng)驗，并結合SCOPIC和上海及附近地區(qū)人員工資和收入水平對相關救助人員費進行評估”，但其“根據(jù)以往類似案件的經(jīng)驗”難以查證，且海難救助和防污清污作業(yè)面臨海上風險，更需要專業(yè)技能，對海難救助和防污清污作業(yè)人員費用顯然不宜根據(jù)上海及附近地區(qū)人員工資和收入水平進行評估，故本院對海神公司報告也不予采納。

上海打撈局主張按照SCOPIC費率計算“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德泳”輪從事案涉應急處置行動的費用。本案中首先應當考慮SCOPIC費率可否適用的問題。上海打撈局派遣“深潛號”輪和“德泳”輪對“達飛佛羅里達”輪進行救助，救助作業(yè)成功并起到防止和減輕環(huán)境污染損害的效果，該救助作業(yè)屬于《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第五條規(guī)定的公共當局控制的救助作業(yè)，上海打撈局有權依照該公約第十三條和第十四條的規(guī)定向被救助方主張救助款項（含救助報酬和特別補償），但該公約規(guī)定的標準需要在實踐中具體量化。而SCOPIC條款是國際上旨在替代原本依照《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第十四條規(guī)定（綜合考量評定救助款項的各項因素）進行具體酌定的一種簡便而直接量化的辦法，SCOPIC條款基本上符合該公約精神。經(jīng)審查初北平教授出具專家意見所提供的國際上采用SCOPIC費率的數(shù)據(jù)等事實，可知SCOPIC條款附錄A（費率表）中的費率標準是國際上海難救助行業(yè)較為普遍采用的一種費率標準。案涉救助作業(yè)系對國際航行船舶進行的海難救助，上海打撈局主張按照國際上較為普遍采用的費率標準SCOPIC費率，原則上可予采納，除非當事人有相反證據(jù)證明SCOPIC費率中某項或者某些費用項目不合理或者國際上有更為普遍采用或者更為權威合理的費率標準。但在本案中各當事人均沒有提供除SCOPIC費率之外國際上其他比較普遍采用的救助費率標準并予以證明。對于“聯(lián)合正力”輪和“德泳”輪從事的防污清污作業(yè)，因該兩輪從事的作業(yè)是與“深潛號”輪從事的作業(yè)類似，且SCOPIC費率也涵蓋海難救助中的防污清污作業(yè)，故上述防污清污作業(yè)的費用也可參照SCOPIC費率確定。對于SCOPIC費率標準沒有涵蓋的費用項目，可以根據(jù)實際支出或者市場價格等因素合理酌定。SCOPIC條款規(guī)定費率上浮25%，鑒于案涉事故救助作業(yè)成功且防污清污取得明顯效果，上海打撈局對SCOPIC費率所涵蓋的人員費用和設備費用，主張以SCOPIC條款附錄A所列費率為基準提升25%進行計算，可予支持。

上海打撈局根據(jù)SCOPIC條款并結合其作業(yè)情況，在其索賠費用明細表中羅列其費用包括船舶使用費、燃油費、人員費用、設備費用、耗材費用、其他費用。經(jīng)審查，除上海打撈局索賠費用明細表（詳見本判決書附件二）中另外增加2名基地人員（總指揮和救助指揮各1名）外，其中船舶、人員和設備投入情況與上海海上搜救中心于2016年8月30日出具的《關于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參與“達飛佛羅里達”輪事故海上搜救應急處置相關力量的說明》所確認的情況基本一致。上海打撈局另外主張其有2名基地指揮人員，符合海難救助與防污清污作業(yè)實際情況，基本合理。對上海打撈局在其索賠費用明細表中所主張的船舶、人員和設備投入情況，可予認定。上海打撈局根據(jù)投入的人員、設備情況按SCOPIC費率（含25%的提升）計算得出作業(yè)人員費用4282744元和設備費用3659714.50元，本院予以認定。上海打撈局索賠費用明細表中所列油品費用（船舶使用輕油、潤滑油、重油的費用）1210352.25元，與其所投入作業(yè)的三艘船舶的輪機日志所記載油耗、油品費用發(fā)票載明的價格和SCOPIC條款的有關規(guī)定（原則上救助人有權獲得相當于按該條款附錄A所列費率計算的費用以及實際支付費用25%的標準獎金）基本相符，該表中所列耗材（物資）費用383555元符合海難救助和防污清污實際情況，該表中所列其他費用（洗艙費、衛(wèi)星通訊費、搬運費）162128元可由有關費用發(fā)票證明，本院予以認定。

對于上海打撈局索賠費用明細表中所列費用，需要重點審查的費用是船舶使用費。按照SCOPIC條款附錄A關于拖輪使用費費率的標準，拖輪5000馬力以下的部分費率為2.8美元/馬力天，以當時的匯率中間價1美元兌換人民幣6.2758元可折算為0.73元/馬力小時，再按照SCOPIC條款規(guī)定的25%幅度提升，可計算為0.91元/馬力小時，上海打撈局主張按3元/馬力小時計算“德泳”輪使用費過高，一、二審法院認定該輪使用費費率為1元/馬力小時[該輪使用費費率相當于每日107112元（24小時×1元/馬力小時×4463馬力）]適當，本院予維持。如上所述，“深潛號”輪、“聯(lián)合正力”輪并非拖輪而是工程船，不宜按拖輪以馬力小時的計費標準計算船舶使用費?！奥?lián)合正力”輪的總噸（3656）是“德泳”輪總噸（1303）的2.8倍，“聯(lián)合正力”輪主機功率（3001馬力）為“德泳”輪主機功率（4463馬力）的67%，但綜合考量“聯(lián)合正力”輪的裝備及其在防污清污中的主導作用，可以按“德泳”輪使用費日費率的3倍計算“聯(lián)合正力”輪使用費的日費率為321336元。“深潛號”輪總噸（11244）約為“聯(lián)合正力”輪總噸的 3倍，“深潛號”輪主機功率（9524馬力）約為“聯(lián)合正力”輪主機功率的3.17倍，“深潛號”輪的設計航速（14.5節(jié)）約為“聯(lián)合正力”輪設計航速（7節(jié)）的2倍，“深潛號”輪的航區(qū)范圍（無限航區(qū)）明顯大于“聯(lián)合正力”輪航區(qū)范圍（近海），再考慮“深潛號”輪的造價和裝備，可以按“聯(lián)合正力”輪使用費日費率的3.2倍計算“深潛號”輪使用費的日費率為1028275.20元。一、二審法院酌定“深潛號”輪與“聯(lián)合正力”輪使用費的費率分別為2元/馬力小時、1.4元/馬力小時，按各自主機功率折算為日費率相應分別為45.72萬元、10.08萬元，明顯偏低。特別是，如此確定“聯(lián)合正力”輪使用費日費率10.08萬元尚不及協(xié)助該輪的拖輪“德泳”輪使用費日費率107112元。據(jù)此，本院在上海打撈局索賠費用明細表的基礎上，相應調整船舶使用費，最終認定其救助款項和防污清污費共計22024407.15元 （具體費用計算詳見本判決書附件四）,包括：“深潛號”輪費用15571514.10元、“聯(lián)合正力”輪費用6196790.35元、“德泳”輪費用256102.70元。將“深潛號”輪費用和50%的“德泳”輪費用認定為救助款項，案涉救助款項為15699565.45元（15571514.10元+256102.70元×50%）；將“聯(lián)合正力”輪費用和50%的“德泳”輪費用認定為防污清污費，案涉防污清污費為6324841.70元（6196790.35元+256102.70元×50%）。

鑒于遇險船舶“達飛佛羅里達”輪所有人與光船承租人（經(jīng)營人）普羅旺斯公司和達飛公司應當同時支付有關救助款項和防污清污費，對于上海打撈局受償?shù)念A付金3372660元，按照其救助款項與防污清污費的比例（15699565.45元/6324841.70元），將其中2404119元作為已付救助款項，將其中968541元作為已付防污清污費。

上海打撈局在一審中除請求其參與案涉應急行動的費用本金外，還請求相應的利息，其主張利息自事故發(fā)生之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本案判決生效之日止，本院將上海打撈局主張的利息調整為自其結束案涉海難救助與防污清污作業(yè)之日（2013年4月10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本判決生效之日止。一、二審法院僅判決支持上海打撈局債權本金請求而不支持其利息請求有所不當，本院予以糾正。

• 關于有關費用索賠的權利主體與賠償?shù)呢熑沃黧w

1.關于救助款項索賠的權利主體

盡管上海打撈局沒有與“達飛佛羅里達”輪船舶所有人或者光船承租人（經(jīng)營人）簽訂救助合同，但其在上海海上搜救中心等行政主管機關的指導部署下參與救助，屬于《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第五條規(guī)定的公共當局控制的救助作業(yè)，根據(jù)該公約第五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從事此種救助作業(yè)的人有權享有該公約所規(guī)定的有關救助作業(yè)的權利和救濟（remedies），故上海打撈局有權主張救助款項。

2.關于防污清污費索賠的權利主體

根據(jù)《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第一條第七款關于“預防措施”的定義和第九款關于“污染損害”的定義，“污染損害”包括預防措施的費用和由預防措施造成的進一步損失或者損害，“預防措施”系指事故發(fā)生后任何人采取的防止或者盡量減少污染損害的任何合理措施。該公約規(guī)定的“污染損害”范圍即為其所規(guī)定的污染損害賠償范圍。根據(jù)《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上述條款的文義及其上下文并參照該公約的目的及宗旨，可以明確采取預防措施的人所發(fā)生的費用屬于污染損害賠償范圍，采取預防措施的人也相應可以主張預防措施的費用。上海打撈局從事的案涉防污清污作業(yè)屬于該公約規(guī)定的預防措施。一、二審法院認定上海打撈局具有索賠防污清污費的主體資格，符合該公約精神，并無不當，本院予以維持。

3.關于救助款項賠償?shù)呢熑沃黧w

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分別系被救助船舶“達飛佛羅里達”輪的所有人、光船承租人（經(jīng)營人），在本案中可以同時被認定為上海打撈局施救“達飛佛羅里達”輪行為中的被救助方，對案涉救助款項共同承擔給付義務。羅克韋爾公司并非被救助船舶“達飛佛羅里達”輪一方的當事人，與上海打撈局沒有形成海難救助法律關系，故羅克韋爾公司不應當對上海打撈局承擔給付救助款項的義務。

4.關于防污清污費賠償?shù)呢熑沃黧w

（1）關于漏油船舶“達飛佛羅里達”輪方面的責任主體

根據(jù)《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第三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除該條第三款和第四款規(guī)定的免責情形外，事故發(fā)生時的船舶所有人應當對由船上或者源自船舶的任何燃油造成的污染損害負責。該公約第一條第三款規(guī)定該公約中的“船舶所有人”系指船舶的所有人，包括船舶的登記所有人、光船承租人、管理人和經(jīng)營人在內。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分別作為“達飛佛羅里達”輪的所有人、光船承租人（經(jīng)營人），屬于《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規(guī)定的船舶所有人，其在案涉事故中不存在該公約第三條第三款和第四款規(guī)定的免責情形，應當對“達飛佛羅里達”輪事故造成的預防措施費用（防污清污費）等污染損害承擔賠償責任，一、二審法院判決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對案涉防污清污費承擔全部賠償責任正確，本院予以維持。

（2）關于非漏油船舶“舟山”輪方面的責任主體

在兩艘船舶互有過失碰撞導致其中一艘船舶漏油污染環(huán)境的情形下，對于其中有過失的非漏油船舶一方是否應當承擔污染損害賠償責任以及如何承擔責任的問題，是本案訟爭主要問題之一，涉及有關國際條約和國內法的理解與適用?！?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第三條第一款關于“事故發(fā)生時的船舶所有人應當對由船上或者源自船舶的任何燃油造成的污染損害負責”的規(guī)定，是關于漏油船舶所有人承擔責任的正面表述，但不能由此反向推斷其他任何人不應當負責，該條款并無排除其他責任人的含義。該公約第三條第六款關于“本公約中任何規(guī)定均不損害獨立于本公約的船舶所有人的任何追償權”的規(guī)定，是關于漏油船舶所有人追償權的規(guī)定，并不意味油污損害索賠權利人不能直接請求其他責任人賠償?！?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在第三條第三款第二項中專門規(guī)定船舶所有人免責事由之一“損害完全系由第三方故意造成損害的行為或者不作為所引起”，但該公約通篇沒有規(guī)定該第三方是否應當承擔責任。根據(jù)《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有關條款文義和公約主旨，可知該公約僅規(guī)定漏油船舶方面的責任，在類似本案船舶碰撞導致其中一艘船舶漏油的情形中，非漏油船舶一方的污染損害賠償責任承擔問題應當根據(jù)有關國家的國內法予以解決。

《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六十八條規(guī)定：“因第三人的過錯污染環(huán)境造成損害的，被侵權人可以向污染者請求賠償，也可以向第三人請求賠償。污染者賠償后，有權向第三人追償。”《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環(huán)境侵權責任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條規(guī)定：“被侵權人根據(jù)侵權責任法第六十八條規(guī)定分別或者同時起訴污染者、第三人的，人民法院應予受理。被侵權人請求第三人承擔賠償責任的，人民法院應當根據(jù)第三人的過錯程度確定其相應賠償責任。污染者以第三人的過錯污染環(huán)境造成損害為由主張不承擔責任或者減輕責任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在案涉船舶污染事故中，盡管“舟山”輪沒有漏油，但其因部分駕駛過失與“達飛佛羅里達”輪發(fā)生碰撞，導致“達飛佛羅里達”輪漏油造成污染，“舟山”輪所有人羅克韋爾公司是上述法律和司法解釋中規(guī)定的第三人，其應當按照有關生效判決[二審法院（2015）浙海終字第319號民事判決]確定的50%過錯比例承擔污染損害賠償責任。《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四條關于“船舶互有過失碰撞引起油類泄漏造成油污損害的，受損害人可以請求泄漏油船舶所有人承擔全部賠償責任”的規(guī)定，主要沿襲《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等有關國際條約不涉及第三人責任之旨意，并無排除其他有過錯者可能承擔責任之意，對該條文作通常理解也顯然不能得出受損害人僅可以請求漏油船舶所有人承擔責任或者受損害人不可以請求其他有過錯者承擔責任的結論。羅克韋爾公司所謂“誰漏油，誰負責”的觀點，并沒有全面反映有關國際條約和國內法分別對污染者與第三人實行無過錯責任原則、過錯責任原則的基本內涵——原則上污染者負全責，另有過錯者相應負責。羅克韋爾公司主張其作為非漏油船舶所有人不應承擔案涉事故污染損害賠償責任，與法不符，本院不予支持。一、二審法院認定羅克韋爾公司不應當承擔案涉事故污染損害賠償責任，理解與適用法律錯誤，本院予以糾正。

這里附帶指出一個問題，盡管《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一百六十九條第二款關于“碰撞船舶造成第三人財產(chǎn)損失，各船的賠償責任均不超過其應當承擔的比例”的規(guī)定，在字面含義上可以涵蓋碰撞當事船及其船上財產(chǎn)之外的其他財產(chǎn)損失，但對于船舶碰撞造成的油污損害，因有關國際條約和國內法均有專門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一百六十九條第二款可不再適用于有關船舶油污損害賠償?shù)臍w責問題。主要理由如下：第一，從法源上考查，《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八章（船舶碰撞）是吸收借鑒1910年《統(tǒng)一船舶碰撞某些法律規(guī)定的國際公約》（中華人民共和國于1994年加入該公約）而制定的，根據(jù)該公約第一條和第四條的規(guī)定，該公約僅調整碰撞船舶以及碰撞船舶之上人身、財產(chǎn)的損害賠償，而不涉及碰撞船舶之外的人身、財產(chǎn)的損害賠償，而《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一百六十九條第二款關于“碰撞造成第三人財產(chǎn)損失的”之表述與上述公約第四條第二款中“即使對第三者而言（even to third parties）”之措辭，在字面含義上有差異，兩者在碰撞船舶以及碰撞船舶之上財產(chǎn)的損害賠償問題上一致，但上述公約對于船舶之外的其他財產(chǎn)賠償問題無涉。第二，從法律適用規(guī)則上，盡管《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一百六十九條第二款在字面含義上可以涵蓋碰撞當事船及其船上財產(chǎn)之外的其他財產(chǎn)損失，且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碰撞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三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八章的規(guī)定適用于因船舶碰撞導致船舶觸碰所引起的侵權糾紛（如船舶碰撞導致觸碰碼頭所引起碼頭損害賠償責任糾紛），但在因第三人過錯造成污染損害時第三人的責任承擔方面，《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一百六十九條第二款在字面含義上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六十八條的規(guī)定及其司法解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環(huán)境侵權責任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一致，這不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第九十二條、第九十四條關于法的特別規(guī)定與一般規(guī)定不一致、新的規(guī)定與舊的規(guī)定不一致的法律適用與處理規(guī)則所針對的情形，在此情況下直接援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六十八條的規(guī)定（而不援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一百六十九條第二款），并不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規(guī)定的法律適用規(guī)則。第三，從相關法律及司法解釋的規(guī)范構成看，船舶碰撞法律規(guī)范除其中有關碰撞船舶責任比例的規(guī)定外，對船舶油污損害賠償基本無涉，即使選擇援用船舶碰撞法律規(guī)范，仍必須轉向主要適用有關船舶油污損害民事責任的法律規(guī)范處理污染損害賠償責任問題。無論是在有關國際條約范疇內，還是在中國國內法體系中，船舶碰撞引起的船舶污染損害賠償問題，主要系由環(huán)境污染損害責任類法律規(guī)范調整，而不是主要由有關船舶碰撞損害責任類法律規(guī)范調整。據(jù)此，因船舶碰撞造成的油污損害責任糾紛不宜按船舶碰撞損害責任糾紛處理。對于本案中因船舶碰撞導致漏油污染所引起的防污清污費賠償責任糾紛，應當以船舶污染損害責任糾紛為案由進行審理。

上海打撈局在一審中請求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與羅克韋爾公司對案涉費用承擔賠償責任，但并未明確該三公司共同承擔責任的責任形式。上海打撈局在再審中請求：如果法院認定案涉部分款項屬防污清防費，則判令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對防污清污費及其利息承擔全部賠償責任，羅克韋爾公司按50%過錯比例承擔賠償責任（該三公司對防污清污費的賠償總額以法院認定的防污清污費及其利息為限）。從上海打撈局一審請求與再審請求的對比看，其再審請求主要在一審請求的基礎上進一步具體明確其請求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與羅克韋爾公司共同承擔賠償責任的責任形式，其中包含三個要點：一是請求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對防污清污費及其利息承擔全部賠償責任；二是請求羅克韋爾公司按50%過錯比例承擔賠償責任；三是主張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與羅克韋爾公司的賠償總額以防污清污費及其利息為限。由此可知，上海打撈局的再審請求，并沒有對其一審請求有所變更或者增加，沒有超出其一審請求范圍。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主張上海打撈局要求羅克韋爾公司承擔補充責任，屬于新的訴訟主張，不應納入再審審理范圍，該主張與事實和法律不符，本院不予支持。在本案中，對于當事人的各項訴訟請求，一、二審法院應當根據(jù)其請求權基礎逐一審理認定。如上所述，上海打撈局請求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給付應急處置費用，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應當給付防污清污費6324841.70元及其利息。上海打撈局同時請求羅克韋爾公司承擔賠償責任，羅克韋爾公司也應當按其50%過錯比例給付防污清污費3162420.85元及其利息。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與羅克韋爾公司對上海打撈局累計給付的防污清污費總額以6324841.70元及其利息為限，該三公司其中一人在其責任范圍內給付該費用本息總額之全部或者部分，其他人對上海打撈局的賠償責任相應減免。上海打撈局在一審中請求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與羅克韋爾公司均承擔賠償責任的主張部分成立，一、二審法院沒有依法判決羅克韋爾公司按其50%過錯比例承擔相應賠償責任確有不當，本院予以糾正。

（四）關于案涉海事賠償請求的限制性與非限制性

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二百零八條第一項的規(guī)定，該法第十一章（海事賠償責任限制）規(guī)定不適用于對救助款項的請求，故上海打撈局對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的救助款項 13295446.45元(15699565.45元-2404119元)及其利息的請求，不屬于責任人可以依照該法第十一章限制賠償責任的海事賠償請求。該項債權為非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應當由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在其就案涉海事事故所設立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之外另行清償。

上海打撈局主張的防污清污費屬于《2001年國際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公約》規(guī)定的污染損害中的預防措施的費用。但是，該公約沒有規(guī)定專門的責任限制制度，僅在其第六條中規(guī)定：該公約中的任何規(guī)定均不應影響船舶所有人和提供保險或者其他經(jīng)濟擔保的一人或者數(shù)人，根據(jù)諸如經(jīng)修正的《1976年海事索賠責任限制公約》等任何適用的國內或者國際制度限制責任的權利。對于案涉防污清污費請求是否屬于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以及如何限制等事項，應當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十一章（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及其司法解釋的有關規(guī)定進行審理認定?！吨腥A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十一章是吸收借鑒《1976年海事索賠責任限制公約》作出的規(guī)定，該法第二百零七條規(guī)定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時沒有將該公約允許締約國保留的以下兩項請求納入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范圍：有關沉沒、遇難、擱淺或者被棄船舶(包括此種船上的任何物件)的起浮、清除、拆毀或者使之無害的索賠;有關船上貨物的清除、拆毀或者使之無害的索賠。《1976年海事索賠責任限制公約》之所以允許締約國將上述兩項請求保留為非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主要動因是：船舶一旦成為“沉沒、遇難、擱淺或者被棄船舶（a ship which is sunk, wrecked, stranded or abandoned）”，其對航道安全和海洋環(huán)境的威脅將會顯著增大，故從維護公共利益的角度出發(fā)，允許締約國將這些危害程度較大情形下的有關索賠納入非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范圍。但《1976年海事索賠責任限制公約》如此規(guī)定有一個程度限制，該程度限制就是發(fā)生海事事故的船舶需成為該公約所限定的上述四種船舶，當事船舶如果不構成上述“沉沒、遇難、擱淺或者被棄船舶”，對其起浮、清除、拆毀或使之無害的有關索賠就不能納入該公約允許締約國保留為非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的范圍?！吨腥A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二百零七條關于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的規(guī)定，沒有將《1976年海事索賠責任限制公約》允許締約國保留的上述兩項請求納入其中，由此可知其立法本意是不將上述兩項請求作為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為此，《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海事賠償責任限制相關糾紛案件的若干規(guī)定》第十七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二十條均相應作出具體規(guī)定。在案涉事故中，“達飛佛羅里達”輪被碰撞后雖面臨一定危險，但尚能自航，沒有沉沒、擱淺或者被棄，也沒有達到嚴重損毀或者毀滅的程度以致成為遇難（wrecked）船舶。一、二審法院認定因“達飛佛羅里達”輪事故而發(fā)生的防污清污費債權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第四項規(guī)定的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即“責任人以外的其他人，為避免或者減少責任人依照本章規(guī)定可以限制賠償責任的損失而采取措施的賠償請求，以及因此項措施造成進一步損失的賠償請求”），并無不當。

上海打撈局可以基于對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的防污清污費6324841.70元及其利息請求，以該費用本息數(shù)額參與該兩公司就“達飛佛羅里達”輪事故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的分配，按債權比例受償。上海打撈局在參與上述基金分配的同時或者前后，也可以基于其對羅克韋爾公司的防污清污費3162420.85元及其利息請求，以該費用本息數(shù)額參與該公司就“舟山”輪事故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的分配，按債權比例受償。但上海打撈局從上述兩個基金中受償?shù)膫鶛嗫傤~以防污清污費6324841.70元及其利息為限。在上述兩個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分配時，如果按上海打撈局債權比例初步計算，其擬從兩個基金中分配受償?shù)膫鶛嗫傤~超過防污清污費6324841.70元及其利息，則可以由負責基金分配的海事法院（一審法院）通知上海打撈局在合理期限內具體選擇調低其擬從兩個基金中受償?shù)臄?shù)額(如果上海打撈局沒有在合理期限內選擇調低其擬從兩個基金中受償?shù)臄?shù)額，則由一審法院在分配基金前予以酌定)，以使得上海打撈局最終受償?shù)膫鶛嗫傤~不超過防污清污費6324841.70元及其利息。

對于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已經(jīng)預付的防污清污費968541元及其在上海打撈局占用期間的正常孳息即活期存款利息（從2013年4月3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活期存款基準利率計算至上海打撈局退還之日止），應當由上海打撈局在從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就“達飛佛羅里達”輪事故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中受償時，退還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也可以在上海打撈局從該基金的受償額中相應劃扣退還）。一、二審法院對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在其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之外支付的預付金不予處理欠妥，本院予以糾正。

《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十一章規(guī)定的責任限制基金應當僅供該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規(guī)定的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受償。應由責任人負擔的案件受理費和債權登記申請費并不屬于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所涉費用范圍，一審法院判決普羅旺斯公司、達飛公司負擔的案件受理費和債權登記申請費在案涉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分配時先行撥付，與法不符，且可能損害其他限制性海事賠償請求的權利人在基金中的受償權益，本院一并予以糾正。責任人應當在其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之外，另行交納應由其負擔的案件受理費和債權登記申請費。

綜上，一、二審法院認定事實與適用法律有誤，處理欠妥，本院予以糾正。本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浙民終581號民事判決、寧波海事法院（2015）甬海法商初字第442號民事判決。

二、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應當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給付救助款項人民幣13295446.45元（不含已預付款項人民幣2404119元）及其利息（自2013年4月10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本判決生效之日止）。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的該項債權為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依法不可以限制賠償責任的海事賠償請求，由該兩公司在其就“達飛佛羅里達”輪案涉事故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之外另行清償。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限履行該項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三、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應當向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給付防污清污費人民幣6324841.70元（含已預付費用人民幣968541元）及其利息（自2013年4月10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本判決生效之日止）。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的該項債權為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可以依法限制賠償責任的海事賠償請求，由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以上述防污清污費人民幣6324841.70元及其利息，參與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就“達飛佛羅里達”輪案涉事故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的分配，按比例受償。

四、羅克韋爾航運有限公司應當向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給付防污清污費人民幣3162420.85元及其利息（自2013年4月10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本判決生效之日止）。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的該項債權為羅克韋爾航運有限公司可以依法限制賠償責任的海事賠償請求，由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從羅克韋爾航運有限公司就“舟山”輪案涉事故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中受償。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可以在參與上述第三項判決所確定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分配的同時或者前后，以上述防污清污費人民幣3162420.85元及其利息，參與羅克韋爾航運有限公司就“舟山”輪案涉事故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的分配，按比例受償。

五、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從上述第三項、第四項判決確定的兩個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中受償?shù)膫鶛嗫傤~，應當以防污清污費人民幣6324841.70元及其利息（自2013年4月10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本判決生效之日止）為限。在上述兩個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分配時，如果按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債權比例初步計算，其擬從該兩個基金中分配受償?shù)膫鶛嗫傤~超過上述防污清污費人民幣6324841.70元及其利息，可以由負責基金分配的海事法院（寧波海事法院）通知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在合理期限內具體選擇調低其擬從該兩個基金中受償?shù)臄?shù)額(如果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沒有在合理期限內選擇調低其擬從該兩個基金中受償?shù)臄?shù)額，則由寧波海事法院在分配基金前予以酌定)，使得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最終受償?shù)膫鶛嗫傤~不超過上述防污清污費人民幣6324841.70元及其利息。

六、對于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已經(jīng)預付的防污清污費人民幣968541元及其利息（從2013年4月3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確定的金融機構同期活期存款基準利率計算至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退還之日止），應當由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在按上述第三項判決從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就“達飛佛羅里達”輪案涉事故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受償時，退還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也可以在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從該基金受償額中相應劃扣退還）。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限履行該項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各人民幣162984元，合計325968元，由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負擔19434元，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負擔257126元，羅克韋爾航運有限公司負擔49408元。債權登記申請費人民幣2000元，由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負擔1000元，羅克韋爾航運有限公司負擔1000元。普羅旺斯船東2008-1有限公司、法國達飛輪船有限公司、羅克韋爾航運有限公司應負擔的上述案件受理費和債權登記申請費，由該三公司在其所設立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基金之外另行交納。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

?

?

?

?

審? 判? 長? 余曉漢

審? 判? 員? 沈紅雨

審? 判? 員? 黃西武

?

二○一九年九月二十日

法官助理?? 李? 娜

書? 記? 員? 陳 ?暉

?

附件一

?

上海海上搜救中心關于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參與“達飛佛羅里達”輪事故海上搜救應急處置相關力量的說明（節(jié)選列表）

?

?

?

船舶	隨船作業(yè)人員 （非船員）	隨船設備及物資		?
“深潛號”輪 3/19/1600―3/28/0245,作業(yè)203小時，11天	船體工程師1人 救助指揮助理2人 救助工程師2人 潛水總監(jiān)2人 潛水員12人 工頭2人 甲板工20人	潛水裝具4套 靠船靠把2套 空壓機1套 水下切割設備2套 液壓泵站5套 抽油泵6套 液壓管2根 溢油管2根 空氣管1根 塑料管1根 消耗：消油劑375公斤	不銹鋼加溫管4根 PVC管3根 螺桿泵1臺 撇油器1臺 高壓蒸汽鍋爐1臺 工作集裝箱1個 波紋管1根 圍油欄1040米 水密膠調制設備1臺 ? 吸油棉300公斤	?
“聯(lián)合正力”輪3/22/0800―4/1/1600,作業(yè)248小時，11天	工頭1人 甲板工14人 設備操作員2人	靠船靠把2套 撇油器1臺 電焊機5臺	卷揚機1臺 自動切割機1臺 圍油欄1040米
“德泳”輪(3/26/0940―3/27/1900，作業(yè)33小時，2天）				?
?	?	?	?	?

注：

1．“深潛號”輪作業(yè)時間3月19日至28日，為9天，費用索賠按9天主張；

2．圍油欄先裝于“深潛號”輪，后移至“聯(lián)合正力”輪，該兩輪都進行了申報，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未重復索賠有關費用。

?

附件二

交通運輸部上海打撈局索賠費用明細表

項目	種類	對應SCOPIC項目	單位	索賠費率	數(shù)量	索賠金額 （元）
船舶	“深潛號”輪（9524馬力）	/	小時	5元/馬力小時	203	9,666,860
	“聯(lián)合正力”輪（3001馬力）	/	小時	5元/馬力小時	296	4,429,640
	“德泳”輪（4463馬力）	/	小時	3元/馬力小時	33	441,837
	輕油	/	噸	10,625元/噸	108.53	1,153,131
	潤滑油	/	升	27.94元/升	650	18,161
	重油	/	噸	5,425元/噸	7.2	39,060
人員	總指揮	行政管理，包括聯(lián)絡人員	人天	9,881元/人天	13.5	133,393.5
	救助指揮	救助船長	人天	14,725元/人天	13.5	198,787.5
	船體結構工程師	船舶工程師或救助駕駛員/輪機員	人天	12,284元/人天	9	110,556
	救助工程師		人天	12,284元/人天	18	221,112
	救助指揮助理	助理救助駕駛員/輪機員	人天	9,843元/人天	18	177,174
	潛水總監(jiān)	潛水監(jiān)督	人天	9,843元/人天	18	177,174
	潛水員	具有HSE或類似證書潛水員	人天	8,835元/人天	108	954,180
	工頭	救助工頭	人天	7,363元/人天	29	213,527
	甲板工	舾裝工、裝配工、設備操作員	人天	5,890元/人天	334	1,967,260
	設備操作員		人天	5,890元/人天	22	129,580
設備	潛水裝具	高壓加壓器3500psi 17CFM	套天	4,428元/套天	36	159,408
		熱水潛水裝具
		水下磁鐵
	靠船靠把	YOKOHAMA靠把3.50米x 6.50米	套天	2,457元/套天	40	98,280
	空壓機	600 CFM壓縮機	套天	2,457元/套天	9	22,113
	水下切割設備	400A電焊機	套天	1,960元/套天	18	35,280
	液壓泵站17kw	液壓動力站，40KW以下	套天	465元/套天	9	4,185
	液壓泵站59kw	液壓動力站，75KW	套天	736元/套天	18	13,248
	液壓泵站55kw		套天	736元/套天	9	6,624
	液壓泵站200kw		套天	736元/套天	9	6,624
	抽油泵6"	6寸液壓泵	套天	5,882元/套天	9	52,938
	抽油泵4"	3寸液壓泵	套天	3,875元/套天	45	174,375
	液壓管1"200m	空氣皮龍（3/4寸/6米或20英尺）	根天	1,292元/根天	9	11,628
	液壓管3/4"200m		根天	1,292元/根天	9	11,628
	溢油管3/4"50m		根天	323元/根天	18	5,814
	空氣管3/4"100m		根天	646元/根天	9	5,814
	塑料管3/4"100m		根天	646元/根天	9	5,814
	不銹鋼加溫管4m	剛性管路2寸/6米或20英尺	根天	147元/根天	18	2,646
	不銹鋼加溫管4m		根天	147元/根天	18	2,646
	PVC管2.5"25m	平鋪管路4寸/6米或20英尺	根天	614元/根天	9	5,526
	PVC管4"8m		根天	196元/根天	9	1,764
	PVC管6"8m	平鋪管路6寸/6米或20英尺	根天	258元/根天	9	2,322
	螺桿泵	氣動泵3寸	臺天	852.5元/臺天	9	7,672.5
	撇油器	液壓泵3寸	臺天	6,215元/臺天	20	124,300
	高壓蒸汽鍋爐10KG/3T/H	氮氣生成器-1500SCFH@96%,220V	臺天	18,645元/臺天	9	167,805
	圍油欄48"1040m	48寸圍油欄/10米	天	198,276元/天	13.5	2,676,726
	工作集裝箱6m	20英尺集裝箱	個天	388元/個天	9	3,492
	波紋管4"90m	平鋪管路4寸/6米或20英尺	根天	2,209元/根天	9	19,881
	電焊機	水下電焊龍頭	臺天	248元/臺天	55	13,640
	水密膠調制設備		臺天	250元/臺天	8	2,000
	自動切割機	氧炔氣水上割刀	臺天	248元/臺天	11	2,728
	卷揚機	空氣卷揚機，3噸以下	臺天	1,163元/臺天	11	12,793
耗材	氧氣	/	瓶	50元/瓶	15	750
	電割條	/	公斤	43.75元/公斤	50	2,187.58
	卸扣	/	只	275元/只	4	1,100
		/	只	112.5元/只	8	900
		/	只	1,075元/只	2	2,150
	鋼絲	/	米	78元/米	300	23,400
	3M銀灰膠帶	/	卷	225元/卷	20	4,500
	CRC精密電器清潔劑	/	瓶	97.5元/瓶	10	975
	WD-40 除銹劑	/	瓶	87.5元/瓶	10	875
	喉箍	/	個	12.5元/個	40	500
	化油劑	/	桶	750元/桶	15	11,250
	吸油棉	/	包	800元/包	15	12,000
	鐵芯鋼絲	/	米	39元/米	500	19,500
	尼龍繩	/	盤	750元/盤	1	750
		/	盤	1,000元/盤	1	1,000
	尼龍吊帶	/	根	375元/根	5	1,875
		/	根	250元/根	3	750
		/	根	1,000元/根	4	4,000
	封堵鋼板等	/	?			170,092.5
	封堵水下水密膠	/	?			125,000
其他	洗艙費	/	?			120,000
	衛(wèi)星通訊費	/	?			2,128
	搬運費	/	?			40,000
合計	24,236,830.50

注：以上人員、設備費用費率根據(jù)SCOPIC條款（2011版）費率表核算，按1美元兌換6.2元人民幣標準將該條款載明費率美元數(shù)額換算為人民幣數(shù)額，并根據(jù)該條款在基準費率基礎上提升25%。

附件三

SCOPIC 2011

SCOPIC條款（節(jié)選）

5、費率表

（i）SCOPIC酬金是指按一定費率計算的人工、拖輪和其他船艇、便攜式救助設備費用，實際支付費用以及應得獎金的總和。

（ii）關于所有人工、拖輪和其他船艇以及便攜式救助設備的SCOPIC酬金，應按附錄A所列的費率表基于時間和材料進行計算。該費率表，在事故特別代表（SCR）委員會按附錄B第1條（b）款復查并修改之前一直適用。用以計算SCOPIC酬金的費率應是在救助服務發(fā)生時生效的費率。

（iii）實際支付費用是指由救助人或者代表救助人向第三方合理支付的所有費用，尤其包括雇用人工、拖輪、其他船艇和設備的租金，以及救助作業(yè)所必需的其他合理費用。該費用按實際花費計算，但是：

（a）?如果該費用是租用國際救助聯(lián)盟（ISU）其他成員或其附屬機構的人工、拖輪、其他船艇和設備所支付的租金，則應付金額按附錄A所列的費率計算，而不考慮實際的花費。

（b）?如果人工、拖輪、其他船艇和設備不是租自于國際救助聯(lián)盟的會員，并且該租金率高于附錄A所列的費率，則實際花費可全額作為實際支付費用，但條件是事故特別代表（SCR）考慮案件的特定情況認為救助人租用這些項目所花費的費用是合理的。如果未任命SCR或者對此存在爭議，應由仲裁員裁定在此情況下該全額費用是否合理。

（c）?在救助服務中所發(fā)生的非以美元支付的實際支付費用，為了適用SCOPIC條款，該費用應按救助結束時的匯率折算成美元。

（iv）?除按上述所列費率計算的費用以及實際支付費用外，救助人還有權獲得相當于這些費用25％的標準獎金，但如果第5條（iii）款（b）項提及的實際支付費用超過了按所適用的附錄A費率計算的費用，則救助人有權獲得獎金，使其可以收取的總額為下述二者中的高者

（a）人工、拖輪、其他船艇或者設備的實際費用，再加該費用的10％，或者

（b）人工、拖輪、其他船艇或者設備按費率表計算的費用，再加該費用的25％。

?

附錄A（SCOPIC）

1、人員

（a）對于按合同合理雇傭的人工，每天費率如下，不足一天的按比例計算，往返事故現(xiàn)場的任何必要時間應計算在內：

名稱	費率（美元/天）
行政管理，包括聯(lián)絡人員	1275
救助船長	1900
船舶工程師或救助駕駛員/輪機員	1585
助理救助駕駛員/輪機員	1270
潛水監(jiān)督	1270
具有HSE或類似證書潛水員（但飽和或混合氣潛水員除外，其救助費用由SCR同意或者仲裁人決定）	1140
救助工頭	950
舾裝工、裝配工、設備操作員	760
各類技術專家、顧問（防火專家、化學專家、污染控制專家等）	1275

（d）為了避免疑問，救助人員“按合同合理雇傭”在附錄A條1（a）款中的意思如下：除了工作，還包括用餐、睡眠或者以其他方式在事故地點休息或者往返事故地點的時間；救助人員在按合同合理雇傭過程中生病或者受傷的，只要在起初任用他們時合理，應當按合理的日費率收取費用，直至他們被解除救助任務時止。

?

2、拖輪和其他船艇

（a）（i）拖輪，包括救助拖輪、港口拖輪、操錨拖輪、沿海/海洋拖輪，離岸支持船艇，及任何功率超過500馬力的其他工作艇，應該按照如下費率（燃油和潤滑油另計）根據(jù)其證書上所記載的馬力數(shù)計算其合理從事救助服務的每一天費用，不足一天的按比例計算其部分費用。合理的救助服務時間包括當SCOPIC被啟用時或者當拖輪動車時（以時間稍晚者為準），拖輪從其所在地駛往事故地點的時間；以及包括當拖輪所參與的救助服務終止于一個合理地點時，拖輪從其所在地駛往事故地點的時間，并應當充分考慮救助服務開始前立即采取的作業(yè)服務和待命服務的時間。

制動馬力	費率（美元/馬力天）
5000馬力以下的部分	2.80
5001至12000馬力的部分	2.00
12001至20000馬力的部分	1.40
20000馬力以上的部分	0.70

（c）上述定義中未包括的任何船艇，除燃油和潤滑油外，應按該船艇的市場費率收費，該費率應與船東事故代表（SCR）協(xié)定，如未達成協(xié)定，則由仲裁院決定。

（d）所有在救助服務期間消耗的燃油和潤滑油按實際花費計算，并應視作實際支付費用。

（e）為避免爭議，上述拖輪或者船艇應包括其上通常配有的所有設備，但不應當包括其上可能載有的任何可攜帶式救助設備。如使用了這類設備，應當根據(jù)可攜式救助設備的費率收費。

?

3、便攜式救助設備

（1）救助服務期間，包括為調集或者遣散服務隊伍所必需的時間內，所合理雇傭的便攜式救助設備，每天費率如下，不足一天的按比例計算：

壓縮機

名稱	救助費用（美元/天）
600 CFM	317

?

管路

名稱	救助費用（美元/天）
空氣皮龍
3/4寸/6米或20英尺	5
平鋪管路
4寸/6米或20英尺	19
6寸/6米或20英尺	25
剛性管路
2寸/6米或20英尺	19

?

雜項設備

名稱	救助費用（美元/天）
空氣卷揚機，3噸以下	95
液壓動力站，40KW以下	60
液壓動力站，75KW	95

?

潛水設備

名稱	救助費用（美元/天）
高壓加壓器3500psi/17CFM	200
熱水潛水裝具	316
水下磁鐵	25

?

防護服/安全設施

名稱	救助費用（美元/天）
氮氣生成器-1500SCFH@96%,220V	2450

?

污染控制設備

名稱	救助費用（美元/天）
48寸圍油欄/10米	246

?

泵浦設備

名稱	救助費用（美元/天）
氣動泵
3寸??????????????	110
液壓泵
3寸	500
6寸	759

?

靠把

名稱	救助費用（美元/天）
YOKOHAMA靠把
3.50米x6.50米	317

?

焊割設備

名稱	救助費用（美元/天）
氧炔氣水上割刀	32
水下電焊龍頭	64
400A電焊機	253

?

儲存設備

名稱	救助費用（美元/天）
20英尺集裝箱	50

（e）所有的消耗品，如電焊條，鍋爐裝置，小繩索等等，應當按實際成本收費，并作為一項實際支付費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