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原告）陳某，無業(yè)。
法定代理人陳學山，個體工商戶。
委托代理人何飛，荊門市法律援助中心指派律師（湖北新天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馮士玉，荊門市東寶區(qū)信訪局工作人員。
上訴人（原審被告）潘某某，無業(yè)。
委托代理人王斌，湖北興聯(lián)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住所地湖北省荊門市東寶區(qū)象山大道129號。
法定代表人林曉旭，該管理處處長。
委托代理人汪琦琛，湖北法之星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陳某、上訴人潘某某因與被上訴人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健康權糾紛一案，不服荊門市東寶區(qū)人民法院（2014）鄂東寶民一初字第0012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4年12月1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陳某的法定代理人陳學山及委托代理人馮士玉、何飛，上訴人潘某某的委托代理人王斌，被上訴人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的委托代理人汪琦琛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原審原告陳某訴稱，2013年10月16日晚，陳某與朋友一行七人到潘某某經(jīng)營的“山水桃源”餐館就餐。餐后，因餐館內(nèi)廁所有人使用，陳某走出餐館右轉(zhuǎn)，打算到房后找?guī)?。因天黑，且現(xiàn)場沒有燈光，陳某誤認為餐館南側(cè)為平地，一腳踩空到約六米深的路基下受傷。陳某摔傷地為荊（門）漳（河）公路路基，該路基未設置任何防護標志及設施，且因天黑視線不好，導致陳某失足摔傷。潘某某作為餐館經(jīng)營者，未給消費者提供安全的就餐場所，市政設施管理處沒有盡到管理職責，導致事發(fā)道路存在安全隱患，潘某某和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對陳某受傷均應承擔責任。陳某訴至荊門市東寶區(qū)人民法院，請求判令潘某某和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賠償陳某經(jīng)濟損失1653598.2元，并承擔案件訴訟費。
原審經(jīng)整理當事人無爭議的事實，確認如下：2013年10月16日晚，陳某與朋友一行七人到潘某某經(jīng)營的“山水桃源”餐館就餐。晚餐后，因餐館內(nèi)廁所有人使用，陳某走出餐館，繞到餐館門外右側(cè)（即南側(cè)）上廁所，因天黑，陳某在該餐館旁邊空地一腳踩空摔傷致殘。
另查明，潘某某經(jīng)營的“山水桃源”餐館東南側(cè)有一塊空地，該空地東西寬6.35米，東側(cè)與市政設施管理處所管養(yǎng)的航空西路平齊，空地西側(cè)系垂直陡坡，陡坡高度為5.5米。“山水桃源”餐館南側(cè)墻邊水泥地坪上修建有一段長0.98米、高0.8米的水泥擋墻，事發(fā)當時，水泥擋墻前放有一只裝雞的鐵籠。事發(fā)路段的航空西路系二級公路，公路寬7米，該段公路由市政設施管理處管養(yǎng)。2013年10月16日晚，陳某與朋友一行七人到潘某某經(jīng)營的“山水桃源”餐館就餐。晚餐后，陳某走出餐館上廁所，繞過餐館南側(cè)的鐵籠以及水泥擋墻，走到緊鄰餐館旁的水泥擋墻邊欲方便，一腳踩空摔落到空地旁的垂直陡坡下導致受傷。陳某受傷后在荊門市第二人民醫(yī)院住院治療35天，在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yī)學院附屬同濟醫(yī)院住院治療82天，在荊門市第一人民醫(yī)院住院治療115天。陳某的傷情經(jīng)鑒定傷殘程度為一級，賠償指數(shù)為100%，需要后續(xù)治療費32000元，護理依賴程度等級為完全護理依賴（護理人員一人）。
原審歸納案件的焦點為三個：1、潘某某作為餐館經(jīng)營者是否盡到安全保障義務；2、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對陳某摔落地點是否有安全保障義務；若有，該義務是否盡到；3、陳某的經(jīng)濟損失如何認定。
原判認為，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三十七條的規(guī)定，賓館、商場、銀行、車站、娛樂場所等公共場所的管理人或者群眾性活動的組織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造成他人損害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本案中，潘某某經(jīng)營的“山水桃源”餐館，屬于該條規(guī)定的公共場所，潘某某屬于該公共場所的管理人，潘某某是否應當承擔侵權責任，在于潘某某是否盡到了安全保障義務。所謂安全保障義務，主要是指從事住宿、餐飲、娛樂等經(jīng)營活動或者其他群眾性活動的自然人、法人、其他組織，應盡的合理限度范圍內(nèi)的使他人免受人身及財產(chǎn)損害的義務。設置安全保障義務的法理依據(jù)之一就是危險控制理論的要求。從事餐飲、娛樂等經(jīng)營活動的人，最可能了解整個場所的實際情況，預見可能發(fā)生的危險和損害，并且最有可能采取必要的措施防止損害的發(fā)生或者減輕損害的程度。簡單地說，安全保障義務要求經(jīng)營者對于可能發(fā)生的危險和損害可預見、可控制。本案中，陳某摔落地點緊挨著“山水桃源”餐館東南地界，潘某某作為餐館經(jīng)營者，對于餐館地界周邊存在一個高達5.5米的垂直陡坡危險源的情況應該十分了解，因而能夠預見可能發(fā)生的危險和損害，同時，潘某某也能夠采取必要的措施防止損害的發(fā)生或者減輕損害的程度，但其未采取足夠的防范措施，架設安全防護設施和警示標志，盡管其在餐館外東南地界處修建了一段0.98米長、0.80米高的水泥擋墻，并放置了一個鐵雞籠，但不足以防止損害的發(fā)生，因此，應該認定潘某某在本案中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理應承擔相應賠償責任。同時，陳某作為一個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不應在公共場所上廁所，且在自己不熟悉的環(huán)境中，未盡到足夠的安全注意義務，因而其本身存在很大的過錯，應該減輕潘某某的責任，綜合本案事故發(fā)生時的各種原因因素，認定潘某某對陳某的經(jīng)濟損失應承擔20%的賠償責任較為適宜。
關于市政設施管理處對于陳某摔落地是否有安全保障義務的問題。根據(jù)法庭調(diào)查，陳某認為市政設施管理處沒有盡到管理義務，其理由是市政設施管理處未在陳某摔落地設置護欄及警示標志。原判認為，根據(jù)《公路工程技術標準》的規(guī)定，二級公路土路肩（土路肩是指緊鄰硬路肩或者緊鄰沒有硬路肩的車道的道路組成部分）寬度的最小值為0.5米，一般值為0.75米，同時，《公路交通安全設施設計規(guī)范》規(guī)定，路側(cè)護欄應位于公路土路肩內(nèi)，也就是說如果該路段符合設置護欄的條件，則應該在距離公路硬路肩外0.75米左右的范圍內(nèi)設置護欄，而不應該在距離公路6米以外的地方設置護欄，即市政設施管理處沒有義務在陳某摔落地設置護欄。此外，要求市政設施管理處在該段公路上設置防護欄及警示標志亦不符合社會成本理論的要求。所謂社會成本理論，是指根據(jù)制度經(jīng)濟學上的一般原理，要想實現(xiàn)社會的良好控制，應該把義務分配給能以最低成本負擔該義務的人。本案中，根據(jù)測量，陳某摔落地距離航空西路西側(cè)邊緣的寬度為6.35米，且該段公路較平緩，沒有急彎，沒有陡坡，路邊又有寬達6.35米的較為平坦的空地，能夠保證一般車輛和行人的安全通行需求，一般人只要盡到合理的注意義務就能避免危險，如果要求公路管理部門對這種路況較好的公路都要安裝防護欄及警示標志，則成本過高。故市政設施管理處沒有義務在陳某摔落地設置護欄及警示標志，對于陳某的受傷沒有過錯，不應承擔侵權責任。
關于陳某的誤工時間如何認定的問題。陳某主張從2013年10月16日計算至2014年5月23日，共計218天，原判認為陳某在2014年4月23日進行了傷殘鑒定，其誤工時間應計算至定殘日前一天，為188天。
關于陳某殘疾賠償金的計算標準問題。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2005）民一他字第25號《關于經(jīng)常居住地在城鎮(zhèn)的農(nóng)村居民因交通事故傷亡如何計算賠償費用的復函》的精神，如果確實有證據(jù)可以證明農(nóng)村戶口的進城務工人員在城鎮(zhèn)生活超過一年，且主要收入來源于城鎮(zhèn)，在遭受事故傷亡時，應當按照城鎮(zhèn)居民的標準來賠償，因為陳某未提供證據(jù)證明其居住在城鎮(zhèn)已滿一年，且主要收入來源于城鎮(zhèn)，故不能按照城鎮(zhèn)居民的標準計算殘疾賠償金，應按照農(nóng)村居民的標準計算。
關于陳某的交通費如何認定的問題。因陳某未提供充分的證據(jù)予以證明，考慮到陳某住院確需支出交通費，原審酌定為4000元。
關于陳某的住宿費、鑒定費應否支持的問題。因陳某未提供證據(jù)予以證明，不予支持。
關于陳某的精神損害撫慰金如何認定的問題。陳某主張精神損害撫慰金50000元，結合本地的生活水平、各方當事人的過錯程度等綜合因素，原審認為陳某主張的精神損害撫慰金過高，酌定20000元較為合適。
經(jīng)審核，陳某的損失有：醫(yī)療費545156.38元、誤工費19943元（38720元／年÷365天×188天）、護理費533555.90元［（26008元／年÷365天×188天）＋（26008元／年×20年）］、住院伙食補助費4360元（20元／天×218天）、殘疾賠償金177340元（8867元／年×20年×100%）、交通費4000元、后期治療費32000元、精神損害撫慰金20000元，共計1336355.28元。
綜上，因潘某某從事餐飲服務業(yè)，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造成陳某損害，對陳某的上述經(jīng)濟損失承擔20%的賠償責任，即賠償陳某283271.06元［（1336355.28元-20000元）×20%＋20000元］。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三十七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第十九條、第二十條、第二十一條、第二十二條、第二十三條、第二十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八條第二款、第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之規(guī)定，判決：一、潘某某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nèi)賠償陳某經(jīng)濟損失283271.06元；二、駁回陳某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金錢給付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8768元，由陳某負擔7266元，潘某某負擔1502元。
二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一致。
本案爭議的焦點問題有：1、陳某的殘疾賠償金應按照城鎮(zhèn)標準還是農(nóng)村標準計算；2、潘某某作為“山水桃源”餐館的經(jīng)營者是否盡到安全保障義務；3、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該否承擔賠償責任。

本院認為，關于第一個焦點殘疾賠償金的計算，因陳某為農(nóng)村戶籍，在原審中沒有提交證據(jù)證明其經(jīng)常居住地和主要收入來源地為城鎮(zhèn)，在二審中提交的證據(jù)亦不足以證明其主要收入來源地為城鎮(zhèn)，故原審按照農(nóng)村居民標準計算殘疾賠償金正確，二審予以維持。
關于第二個焦點潘某某是否盡到安全保障義務，《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三十七條規(guī)定：“賓館、商場、銀行、車站、娛樂場所等公共場所的管理人或者群眾性活動的組織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造成他人損害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北景钢?，潘某某作為餐館經(jīng)營者，屬于公共場所的管理人，其該否承擔責任，在于其是否盡到了安全保障義務。本案中，陳某摔落地點緊挨著“山水桃源”餐館東南地界，潘某某作為餐館經(jīng)營者，對于餐館地界周邊存在一個高達5.5米的垂直陡坡危險源的情況應該十分了解，因而能夠預見可能發(fā)生的危險和損害，同時，潘某某也能夠采取必要的措施防止損害的發(fā)生或者減輕損害的程度，但其未采取足夠的防范措施，盡管其在餐館外東南地界處修建了一段0.98米長、0.80米高的水泥擋墻，并放置了一個鐵雞籠，但不足以防止損害的發(fā)生。尤其是事發(fā)之時正值夜晚，王慧俊和李闖在公安機關的詢問筆錄中均稱，陳某摔落之時餐館外沒有開燈，天很黑，對于摔下去的高坎和陡坡完全看不清，李闖陳述自己當時聽到陳某掉下去的聲音時用手機燈照路，從上往下看陳某摔落地點，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王慧俊陳述把陳某送到醫(yī)院后當晚二十三時返回現(xiàn)場時看見餐館外燈光已經(jīng)全部打開，可以清晰地看見那段擋土墻，但陳某摔落之時，李闖喊王慧俊出去時其未看到擋土墻。兩人陳述比較一致，能夠證明事發(fā)之時正值夜晚，餐館外沒有開燈，導致陳某看不清餐館東南側(cè)存在一個高達5.5米的垂直陡坡危險源，因而摔下陡坡受傷。盡管潘某某在公安機關的詢問筆錄中陳述，餐館外面有燈，門口有射燈，門南邊靠路邊有燈箱，燈是開著的，但其在筆錄中也陳述當時燈光不好，天比較黑，沒有月亮，燈光照不過去，從陳某摔下去的地方看不清下面是個高坎。退一步講，即使如潘某某所述，當時開了燈，但天黑燈光微弱，顧客仍然看不清此處高五六米的垂直陡坡，潘某某沒有盡到足夠的安全提示義務，如果餐館外的燈光足夠明亮，能讓走出餐館的顧客完全看清這一危險陡坡，或者修建更寬更高的水泥擋墻完全封堵住這一段開放的陡坡，均可避免事故的發(fā)生，故原審認定潘某某沒有采取足夠的安全防范措施，沒有盡到充分的安全保障義務正確，原審結合本案案情綜合考量，酌定潘某某承擔20%的責任適當，二審予以維持。
關于第三個焦點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該否承擔賠償責任。陳某在原審中訴請要求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承擔賠償責任的理由是，陳某摔傷地為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管護的公路路基，該路基未設置任何防護標志及設施。本院認為，《公路交通安全設施設計規(guī)范》（JTGD81-2006）在4.1.2中規(guī)定：“路側(cè)護欄應位于公路土路肩內(nèi)，中央分隔帶護欄宜以公路中心線為軸對稱設置。護欄的任何部分不得侵入公路建筑限界以內(nèi)。”《公路工程技術標準》（JTGB01-2003）在3.0.5中規(guī)定，土路肩寬度的最小值為0.5米，一般值為0.75米。依照上述規(guī)定，如果該路段需要設立路側(cè)護欄，該路側(cè)護欄應該位于公路土路肩內(nèi)。公路土路肩是指緊鄰硬路肩或者緊鄰沒有硬路肩的車道的道路組成部分，該土路肩一般值為0.75米，也就是說，如需設置護欄，應該在距離公路硬路肩以外0.75米以內(nèi)設置路側(cè)護欄。但經(jīng)原審和二審現(xiàn)場查看，陳某摔落地距離該公路硬路肩邊緣的寬度為6.35米，此處不在設置護欄的范圍內(nèi)。況且，該段公路平緩，沒有急彎和陡坡，路邊已有寬達6.35米的較為平坦的空地，基本可以保證一般車輛和行人的通行需求，對這種路況比較好的公路，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無需安裝防護欄及警示標志。故對于陳某的受傷，荊門市市政設施管理處不存在過錯，不應承擔賠償責任。
綜上，原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guī)定，經(jīng)合議庭評議，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8768元，由上訴人潘某某和上訴人陳某各自負擔4384元，本院對陳某負擔訴訟費已決定免交。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向　芬 審　判　員　李　偉 代理審判員　李　瑞

書記員：龍金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