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陳某1，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虹口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菲(系陳某1兒媳)，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虹口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鄭威波，上海滬尚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原審被告)：陳某2，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楊浦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永杰，上海正策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模玲，上海正策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陳某3，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虹口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路玲珍(系陳某3母親)，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虹口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朱泉松，上海寶申理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陳某4，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虹口區(q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陳某5，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戶籍地上海市虹口區(qū)，住上海市長寧區(q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陳某6，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戶籍地上海市虹口區(qū)，現(xiàn)住上海市普陀區(q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陳某7，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虹口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徐芳(系陳某7女兒)，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虹口區(qū)。
　　上訴人陳某1、上訴人陳某2因與被上訴人陳某3、陳某4、陳某5、陳某7、陳某6遺囑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虹口區(qū)人民法院(2018)滬0109民初2889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8月7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陳某1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上海市虹口區(qū)張橋路XXX號房屋(以下簡稱“系爭房屋”)產權由陳某4、陳某5、陳某6、陳某7、陳某1、陳某2各1/6繼承。事實和理由：2011年9月8日的遺囑并非立遺囑人張立珍口述而由代書人記錄后制作形成，而是由代書人設計問題且經代書人整理后，加入了代書人自己的意思，因此，并非張立珍的真實意思表示，況且立遺囑時，張立珍已經88歲，無法通過日常聊天確認其思路是否清晰、意識是否清醒，證人證言不足以認定立遺囑人當時的意識是否清醒，而且證人并沒有將設計問題及回答的情況進行錄像，無法確認立遺囑人如何回答證人提問，最后，錄像中證人向張立珍宣讀遺囑后，遺囑被拿出錄像范圍外又拿回才讓張立珍簽字確認，無法確認證人宣讀的遺囑與最后簽字確認的遺囑是同一份，綜合而言，2011年9月8日的遺囑沒有全面、完整地反映立遺囑人的真實意思表示，且形式上存在嚴重瑕疵，應屬無效；系爭房屋原僅僅是平房，后六子女與兩被繼承人共同于2001年將房屋翻建為三層樓房，故系爭房屋產權并非兩被繼承人所有，而應屬于兩被繼承人與六個子女按份共有。
　　陳某2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改判駁回陳某3的一審訴訟請求，系爭房屋應由陳某4、陳某5、陳某6、陳某7、陳某1、陳某2各1/6繼承。事實與理由：遺囑錄像資料表明，在2011年9月8日遺囑形成過程中，因代書人、見證人主觀認識到被繼承人自主表達的遺囑有漏洞，特意設計問題提問后再形成遺囑，該遺囑已不是被繼承人本人的真實意思，況且遺囑的見證人、代書人落款前后不一，遺囑形式存在嚴重瑕疵，該份遺囑應屬無效。
　　陳某3辯稱，2011年9月8日的遺囑是張立珍真實的意思表示，錄像中反映見證律師向張立珍宣讀遺囑后再三向其確認是否聽懂，得到張立珍確認才捺印，整個過程也沒有張立珍受脅迫或欺詐的情況，至于立遺囑是受陳某4誘導更是毫無依據的猜測；見證律師在談話過程中，提示房屋動遷對于遺囑的影響，完全是符合律師見證行業(yè)操作指引的，況且立遺囑人本來的意思是將系爭房屋上的財產權益由孫子繼承，房屋實物的財產權益與動遷的財產性權益本質是一致的，并不矛盾，而立遺囑人將全部財產給其唯一的孫子也是符合老人傳宗接代、香火傳遞傳統(tǒng)思想的；遺囑封面不是遺囑的必要組成部分，封面如何裝裱不影響遺囑本身是張立珍真實意思表示的事實；關于系爭房屋的權屬，該房屋由兩被繼承人在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建造，屬于夫妻共同財產，2001年因房屋年久失修，六名子女幫助修繕并不足以改變房屋權屬。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陳某4稱，同意一審法院判決的處理，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陳某5稱，同意陳某1、陳某2的上訴請求。
　　陳某7稱，同意陳某1、陳某2的上訴請求。
　　陳某6稱，同意陳某1、陳某2的上訴請求。
　　陳某3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要求由陳某3繼承系爭房屋中8/14產權份額，陳某1、陳某2、陳某4、陳某5、陳某7、陳某6分別繼承1/14產權份額。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如下：
　　被繼承人陳良德、張立珍夫婦共生育陳某4、陳某5、陳某6、陳某7、陳某1、陳某2六子女，陳某3系陳某4之子。陳良德于2008年3月死亡，未留有遺囑，張立珍于2017年11月死亡，兩被繼承人父母均先于其死亡。
　　系爭房屋由兩被繼承人在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建造取得，該房屋于1993年7月23日取得土地證，土地使用者登記為陳良德。
　　2009年3月5日，張立珍訂立代書遺囑，言明：我去世后，將屬于我的財產，包括虹口區(qū)張橋路XXX號房產中屬于我的份額，由六個子女平均繼承，他人不得干涉。遺囑由張立珍蓋章、捺印，上海市東吳律師事務所姚漢康、黃正喜律師見證、代書。
　　2011年9月8日，張立珍再次訂立代書遺囑，言明：上海市虹口區(qū)張橋路XXX號私房中本人的份額，如在本人去世時未拆遷也未簽署拆遷安置協(xié)議及其他法律文件的，本人依法擁有上海市虹口區(qū)張橋路XXX號私房中的份額，全部由我孫子陳某3繼承；如在本人去世時已拆遷，則本人所得的全部拆遷安置權益(包括貨幣補償及/或安置房屋)，由陳某3繼承；如遇上述私房動拆遷而獲得的錢款和房屋等補償，在去世后動遷單位才實際下發(fā)的，本人應得的份額(貨幣補償及/或安置房屋)全部由陳某3繼承。同日，上海杰賽律師事務所出具律師見證書。遺囑正文后有張立珍捺印。該遺囑在第一頁以打印形式載明代書人為戴志剛，見證人為戴志剛、王智斌；第三頁正文后，見證人(代書人)處的簽字落款為“王智斌”，見證人處的簽字落款為“戴志剛”。
　　2012年12月15日，被繼承人張立珍訂立補充遺囑，內容為：二〇〇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書寫的共認書及二〇〇九年三月五日由上海市東吳律師事務所出具的見證書我認為很好，子女也沒有意見，就按上述的條款辦理。張立珍在落款旁捺印，遺囑代書人為陳某5。
　　一審法院另查明，2018年6月5日，上海市虹口區(qū)人民政府就系爭房屋作出《上海市虹口區(qū)人民政府房屋征收補償決定書》(滬虹府房征補[2018]76號)。陳某1對決定書內容不服，向上海市人民政府申請行政復議。2018年10月26日，上海市人民政府出具《上海市人民政府行政復議中止通知書》(滬府復征中字[2018]第60號)，中止該行政復議案件的審理。
　　一審法院原于2018年1月16日立案后，以案號(2018)滬0109民初1859號審理此案，該案判決后，陳某3提起上訴，本院以案件事實認定不清，裁定撤銷(2018)滬0109民初1859號民事判決，發(fā)回重審。一審法院重新立案、組成合議庭后公開開庭審理，即為本案。
　　在(2018)滬0109民初1859號案件審理中，法院通知上海杰賽律師事務所戴志剛律師于2018年4月10日出庭作證。戴志剛律師出庭作證稱：按照正常程序，證人所在的律師事務所辦理代書遺囑需要立遺囑人多次到所辦理手續(xù)，但考慮到張立珍年事已高故只到場一次。2011年9月8日證人及王智斌律師為被繼承人訂立代書遺囑。見證過程中，僅見證律師和被繼承人在場，無其他陪同人員。證人與王智斌律師通過聊天確認張立珍神志清晰后，由王智斌律師按照張立珍的意思手寫記錄，并當場起草、打印，形成了原始遺囑。溝通中被繼承人直接表示只有陳某3一個孫子，為了孫子，她的意愿是把她所有的財產由孫子繼承。證人發(fā)現(xiàn)被繼承人主觀意志強烈，審閱原始遺囑時證人及王智斌律師認為遺囑有漏洞，一旦動遷會導致遺囑指向的標的滅失，造成需要重復立遺囑的情況。故經律師商議，證人與王智斌律師特意設計了幾個問題，詢問張立珍在系爭房屋動遷情況下，動遷利益的歸屬，張立珍表示動遷利益和銀行存款均由孫子繼承。為避免被繼承人處分的財產涉及其配偶遺產，證人及王智斌律師特意在遺囑中指明表述為張立珍本人的份額。通過提問明確張立珍意思后，證人與王智斌律師通過錄音錄像記錄制作遺囑，并在錄像下讓張立珍摁了手印。2011年9月7日的《委托協(xié)議書》中，“時間緊迫”的表述系證人所在律師事務所的格式合同形式，無特別意義。
　　在(2018)滬0109民初1859號案件上訴審理中，上海杰賽律師事務所王智斌律師于2018年8月14日出庭作證稱：證人與戴志剛律師共同為被繼承人張立珍訂立代書遺囑。代書遺囑制作前，先進行清場，辦公室只有兩位見證律師和被繼承人。證人通過與被繼承人聊天，判斷其行為能力，之后向被繼承人了解其對遺產的繼承分配方案。被繼承人很明確地表示房產和存款由孫子陳某3繼承，理由是她只有陳某3一個孫子，希望孫子將來生活得好。之后，見證律師告知其遺囑生效的范圍，如果房產因拆遷或出售等其他原因滅失，遺囑將無效。被繼承人了解后，表示房屋可能面臨動遷，故提出將房屋拆遷后的遺產處理方案也在遺囑中明確，也希望由孫子陳某3繼承。之后，證人草擬了遺囑并進行宣讀，被繼承人對細節(jié)進行修改。草稿并沒有詳細的處置方案，證人詢問過房屋動遷可能產生的幾種情況，將被繼承人的意愿在遺囑中進行細化。正式的遺囑在完成后向被繼承人宣讀，安排捺印。見證遺囑的代書人為王智斌律師，見證人為戴志剛、王智斌，遺囑封面顯示的代書人系行政人員工作疏忽。
　　本案一審審理中，各方當事人一致確認，系爭房屋尚未被拆除。
　　一審法院認為，公民合法的繼承權受法律保護。系爭房屋的土地使用者登記為陳良德，該房屋系兩被繼承人夫妻關系存續(xù)期間內取得，應認定為兩被繼承人夫妻共同財產，各享有二分之一產權份額。陳某2主張陳某4、陳某5、陳某6、陳某7、陳某1、陳某2出資翻建系爭房屋，應享有部分產權份額，該主張無相關法律依據，不予支持。系爭房屋雖面臨動拆遷，但拆遷補償決定書尚未正式生效，各方當事人亦一致確認系爭房屋尚未被拆除，系爭房屋在實體上沒有滅失，在法律上仍屬于兩被繼承人所有，在兩人死亡后應認定為遺產，可依法繼承分割。被繼承人陳良德未留有遺囑，其遺產應該按照法定繼承，由張立珍及陳某4、陳某5、陳某6、陳某7、陳某1、陳某2平均繼承，即各自繼承房屋1/14產權份額。張立珍名下的1/2產權份額以及其繼承的1/14產權份額，在其死亡后，應作為遺產進行繼承。代書遺囑應由立遺囑人當場口述遺囑內容，其他人不得代為傳達；代書人負責對口述內容進行記錄，記錄內容必須全面、完整地反映遺囑人的真實意思表示，不得加入代書人自己或他人的意思。張立珍2011年所訂立的遺囑，遺囑的錄像以及證人證言均可以證明，張立珍的個人意愿是其死亡后，名下的全部財產由孫子，即陳某3一人繼承。見證律師對于系爭房屋拆遷后面臨的繼承分配方案的提問，向被繼承人解釋相關法律規(guī)定、告知可能產生的法律風險，是對被繼承人意愿進一步的明確和細化，此類問題并非不必要的引導，故該份遺囑內容應認定為被繼承人的真實意思表示。遺囑封面打印列明的代書人與簽名頁代書人不符，從證人證言以及錄像來看，可以確定遺囑的實際代書人，上述錯誤確系遺囑形式上的瑕疵，但該瑕疵尚不足以影響遺囑的效力。陳某5、陳某6、陳某7主張被繼承人訂立遺囑時神志不清，未提供相關證據，不予采信。故此，陳某3提供被繼承人2011年所訂立的代書遺囑合法有效。陳某1提供的被繼承人2009年訂立的代書遺囑，該遺囑雖合法有效，但已被2011年所訂立遺囑取代，而陳某1提供的2012年補充遺囑，該遺囑的代書人與其他繼承人、遺產受益人之間存在利害關系，不符合代書人的相關規(guī)定，該遺囑無效。據此，張立珍所有的8/14產權份額，根據其2011年所訂立的遺囑，應由陳某3繼承。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第五條、第十條、第十三條、第十六條、第十七條、第二十六條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上海市虹口區(qū)張橋路XXX號房屋產權由陳某3、陳某4、陳某5、陳某6、陳某7、陳某1、陳某2按份共有，其中陳某3享有房屋8/14產權份額，陳某4、陳某5、陳某6、陳某7、陳某1、陳某2各享有房屋1/14產權份額；房屋過戶所產生的相關費用由陳某3、陳某4、陳某5、陳某6、陳某7、陳某1、陳某2按照各自享有的產權比例負擔。
　　二審中，當事人沒有提交新證據。對當事人二審爭議的事實，本院確認如下：一審查明事實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系爭房屋系兩被繼承人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建造取得，雖然各方均認可2001年兩被繼承人的子女參與翻建系爭房屋，但僅房屋翻建事實本身并不足以改變房屋原有的物權歸屬，故一審法院認定系爭房屋系兩被繼承人夫妻共同財產，陳良德、張立珍各享有二分之一權益，并無不妥。上訴人陳某1、陳某2主張系爭房屋在發(fā)生繼承前有六名子女的財產份額，缺乏事實依據，本院不予采信。關于張立珍的財產份額，張立珍前后立下三份遺囑，但2012年的補充遺囑，代書人系繼承人之一的陳某5，故該份遺囑的代書人不符合法律的相關規(guī)定，該份遺囑應屬無效。至于2009年及2011年的兩份遺囑，處理的主要財產均指向系爭房屋的財產份額，只是對該財產性權利作出了不同安排。因此，本案的爭議焦點在于2011年的遺囑是否具有法律效力。就本案在案證據和已經查明的事實而言，2011年的遺囑應屬合法有效：其一，關于立遺囑人張立珍立遺囑時的意思表示及行為能力，代書人及見證人進行了確認，且從錄像中也無法反映立遺囑人存在意思表示不能、不自由或不真實的情況；其二，從證人證言及錄像來看，張立珍具有將其個人名下財產在其死亡后交由其孫子陳某3繼承的意圖，該真實意思所處分的財產，與其在2009年遺囑中所處分的財產具有一貫性，也符合一般人因不具有法律專業(yè)知識而在立遺囑時處分財產往往缺乏具體性的通常情形，代書、見證律師從其專業(yè)角度所提之問題、對相關法律法規(guī)的解釋以及對可能風險的提示，并未改變張立珍的真實意思，只是對張立珍意思表示的明確和細化，且最終亦得到了張立珍本人之確認；其三，關于2011年遺囑的封面所列代書人與見證人與簽名頁不一致的問題，本案通過錄像及證人證言可以確認遺囑的實際代書人，且該代書人亦在遺囑上簽字確認，遺囑封面本非遺囑的必要組成部分，該封面上將見證人與代書人身份顛倒雖亦引發(fā)誤解，但不足以否定業(yè)已查明的遺囑見證情況，更不足以推翻遺囑系張立珍真實意思表示的事實。
　　綜上所述，陳某1、陳某2的上訴請求均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4,916元，由上訴人陳某1、陳某2各半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法官助理　　石俏偉

審判員：翁??俊

書記員：岑華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