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鄂州市鄂城區(qū)沙窩鄉(xiāng)趙某某村民委員會,住所地鄂州市鄂城區(qū)沙窩鄉(xiāng)趙某某。
法定代表人:趙中友,該村委會主任。
委托訴訟代理人:汪文濤,湖北源規(guī)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余國慶,湖北源規(guī)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鄒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鄂州市人,住鄂州市鄂城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家泳,湖北思普潤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鄂州市鄂城區(qū)沙窩鄉(xiāng)趙某某村民委員會(以下簡稱趙某某委會)因與被上訴人鄒某確認合同效力糾紛一案,不服鄂州市鄂城區(qū)人民法院(2018)鄂0704民初205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8年11月21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趙某某委會的法定代表人趙中友及委托訴訟代理人汪文濤,被上訴人鄒某的委托訴訟代理人張家泳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經審理查明:2003年7月21日,鄒某與趙某某委員會簽訂《土地使用權買賣合同》一份。該合同約定,為更好地綠化荒山,改善生存環(huán)境,發(fā)展趙某某經濟,決定將趙某某集體所有的700畝山地之使用權以28,000.00元的價格賣給鄒某開發(fā)受益70年;趙某某委會在為鄒某辦好林權證時收受鄒某給付購山(使用權)款14,000.00元,三年后再收取14,000.00元結清全部購山(使用權)款;鄒某使用林地中退耕還林的部分國家給予的補助糧由趙某某委會受益;趙某某委會為鄒某辦取林權證,將集體山林地700畝交給鄒某使用70年,期間保障鄒某一切合法經營、收益免受不法侵害;鄒某在購得山地(使用權)上種植、飼養(yǎng)與自然生長之動、植物的所有權歸鄒某所有。同時,該合同還就有關林木采伐、原有成材林木蓄積量、70年后林木蓄積量的處理等進行了約定。同年7月28日,鄂州市鄂城區(qū)沙窩鄉(xiāng)人民政府在該合同上蓋章確認“情況是屬實,同意辦理”。同年12月24日,趙某某委會組織黨員、小組長、村民代表、鄉(xiāng)駐村干部表決討論趙某某委會與鄒某簽訂山林使用權買賣合同事項,到會全體村民代表討論表決一致同意執(zhí)行趙某某委會與鄒某2003年7月21日簽訂的合同。同年12月30日,鄒某向趙某某委會交納租山款10,100.00元。自合同簽訂后,鄒某即開始投資在合同約定的山地上植樹種林、興建基礎設施。2004年6月10日,鄂州市鄂城區(qū)人民政府向鄒某頒發(fā)了使用權面積為96㎡、用途為住宅的《集體土地使用權證》,后于同年7月16日向鄒某頒發(fā)了坐落于鄂州市鄂城區(qū)沙窩鄉(xiāng)趙某某、面積為505畝的《林權證》。2017年10月20日,趙某某委會向鄒某郵寄《解除
通知書》,認為雙方簽訂的合同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六十三條、《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土地轉讓管理嚴禁炒賣土地的通知》第二條的規(guī)定,應屬無效合同,同時以鄒某未交齊余款,也未進行林業(yè)投資為由,通知解除合同,終止租賃關系,并要求鄒某10日內來趙某某委會退還租金。鄒某于同年10月22日收到該解除通知后,于10月25日回復趙某某委會,明確表示不認可雙方的合同違法,不同意解除合同,要求趙某某委會尊重事實履行合同,并向鄂州市鄂城區(qū)沙窩鄉(xiāng)人民政府領導反映,要求維護其合法權益。因雙方對合同的效力及是否繼續(xù)履行產生爭議,鄒某遂于2018年7月17日提起本案訴訟。
本院認為,當事人簽訂的合同的名稱與合同約定的權利義務內容不一致的,應當以該合同約定的權利義務內容來確定合同的性質。趙某某委會與鄒某簽訂的合同名稱雖為《山地使用權買賣合同》,但該合同約定的權利義務內容為“趙某某委會在為鄒某辦好林權證時收受鄒某給付購山(使用權)款14,000.00元,三年后再收取14,000.00元結清全部購山(使用權)款”,“趙某某委會為鄒某辦取林權證,將集體山林地700畝交給鄒某使用70年”,“鄒某在購得山地(使用權)上種植、飼養(yǎng)與自然生長之動、植物的所有權歸鄒某所有”,該合同的性質應屬土地承包。土地承包是用益物權,而土地租賃是債權,法律規(guī)定的承包期限與租賃期限也不相同。在雙方簽訂的合同中,雖然沒有規(guī)范表述土地承包,趙某某出具的收據載明租山款,解除通知中也稱終止租賃關系、退還租金,但是該合同約定的權利義務內容體現出鄒某使用70年、辦理林權證、種植收益等,鄒某簽訂合同的目的是取得對涉案土地的用益物權。故一審認定雙方形成租賃關系不當,應予糾正。《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六十三條中規(guī)定:“農民集體所有的土地的使用權不得出讓、轉讓或者出租用于非農業(yè)建設”。鄒某承包趙某某700畝山地,約定用于種植、飼養(yǎng),系農業(yè)用途,沒有用于非農建設,不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土地轉讓管理嚴禁炒賣土地的通知》、《城鎮(zhèn)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和轉讓暫行條例》中有關非法轉讓土地的行為,不違反國家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第四十八條第一款規(guī)定:“發(fā)包方將農村土地發(fā)包給本集體經濟組織以外的單位或者個人承包,應當事先經本集體經濟組織成員的村民會議23以上的成員或者23以上村民代表的同意,并報鄉(xiāng)(鎮(zhèn))人民政府批準”。鄒某不是趙某某村民,其與趙某某委會于2003年7月21日簽訂土地承包合同,經過趙某某到會全體村民代表表決同意,得到了鄂州市鄂城區(qū)沙窩鄉(xiāng)人民政府批準同意。因此,該合同是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其內容不違反國家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也履行了法律規(guī)定的相關程序,合法有效,受法律保護。趙某某委會上訴稱“趙某某委會與鄒某于2003年7月21日簽訂的《山地使用權買賣合同》違反強制性規(guī)定,應屬無效合同”的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依法不予支持。一審判決“確認鄒某與趙某某委會于2003年7月21日簽訂的土地租賃合同有效”不當,亦應予以糾正。
趙某某委會在發(fā)送給鄒某的解除通知中認為雙方簽訂的合同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六十三條、《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土地轉讓管理嚴禁炒賣土地的通知》第二條的規(guī)定,應屬無效合同,同時以鄒某未交齊余款,也未進行林業(yè)投資,通知解除合同。該解除通知一方面認為合同無效,另一方面又認為鄒某違約,要求解除合同。因無效的合同,自始沒有法律約束力;有效的合同,當事人可以依約或依法解除。在雙方對合同效力存在爭議的情況下,鄒某有權提起合同效力確認之訴。鄒某請求確認合同有效,實際上包含了合同解除不成立的意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九十三條規(guī)定:“當事人協商一致,可以解除合同。當事人可以約定一方解除合同的條件。解除合同的條件成就時,解除權人可以解除合同”;第九十四條規(guī)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當事人可以解除合同:(一)因不可抗力致使不能實現合同目的;(二)在履行期限屆滿之前,當事人一方明確表示或者以自己的行為表明不履行主要債務;(三)當事人一方遲延履行主要債務,經催告后在合理期限內仍未履行;(四)當事人一方遲延履行債務或者由其他違約行為致使不能實現合同目的;(五)法律規(guī)定的其他情形”。當事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九十六條的規(guī)定通知對方要求解除合同的,必須具備《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九十三條或者第九十四條的條件,才能發(fā)生解除合同的法律效力。本案中,趙某某委會與鄒某沒有約定解除合同的條件。在履行合同中,雖然鄒某拖欠承包費,遲延履行債務,但是趙某某委會沒有提交催告的證據,且趙某某委會對鄒某遲延履行債務可以依法主張權利?!吨腥A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九十六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
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二十四條關于合同的約定解除和法定解除權利行使方式和期限的規(guī)定,不能適用于本案趙某某委會通知解除合同的情形。故趙某某委會上訴稱“鄒某在收到趙某某委員會發(fā)出的解除合同通知后超過三個月再起訴確認合同效力,已缺乏認定合同糾紛的意義”的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依法不予支持。
合同行為是引起物權變動的原因行為,合同是否有效,應當依據事實與法律規(guī)定進行認定,并不是因物權已經產生變動而有效?;谮w某某委會與鄒某簽訂合同,鄒某才能夠依法辦理《林權證》和《集體土地使用權證》,但該《林權證》和《集體土地使用權證》對合同效力的認定沒有影響。趙某某委會上訴稱“鄒某以其已辦理了《林權證》和《集體土地使用權證》為由主張合同有效,是混淆了合同效力和物權效力的邏輯關系”的理由成立,但該理由的成立并不影響本院依法對涉案合同性質與效力的認定。
綜上所述,趙某某委會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不予支持;一審法院認定事實及適用法律均有錯誤,裁判結果亦有瑕疵,應予改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一百四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第四十五條、第四十八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審判長 湛少鵬
審判員 廖春花
審判員 柯君
書記員: 尹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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