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住所地黃岡市浠水縣經濟開發(fā)區(qū)翟港路。
法定代表人周偉，系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謝中秋，湖北華浩誠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邱順利。
委托代理人柯國慶，湖北湛月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黃友良。
委托代理人汪光惠、徐中爽，湖北申遠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因合作開發(fā)房地產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大冶市人民法院（2015）鄂大冶民初字第0174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了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F(xiàn)已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為：2004年6月12日，黃友良及案外人梅娥容與原軸承廠破產清算組簽訂浠水縣軸承廠破產資產整體出讓合同書，約定由黃友良及案外人梅娥容將其中的部分資產按出資協(xié)議和章程約定的金額和比例于2004年8月18日投入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籌），全體股東確認的價值為10168471元。2004年8月16日，黃岡信拓資產評估事務所對黃友良委托的位于浠水經濟開發(fā)區(qū)翟港路1號原浠水縣軸承廠范圍內的房屋建筑物、機械設備和土地使用權的資產進行評估，其中房屋建筑物價值為307.5976萬元，機械設備價值為329.3071萬元，土地使用權價值為379.9424萬元，合計1016.8471萬元。截至2004年8月18日，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籌）已收到黃友良及案外人梅娥容繳納的注冊資本合計人民幣1000萬元，其中黃友良出資900萬元，占注冊資本的90%，出資方式為實物563.72萬元，無形資產（土地使用權）336.28萬元；案外人梅娥容出資100萬元，出資方式為實物62.64萬元，無形資產（土地使用權）37.36萬元。2004年9月4日，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登記注冊，公司法定代表人為黃友良。2013年初，經案外人吳勇介紹，黃友良與邱順利認識，雙方洽談合作在原軸承廠地塊開發(fā)房地產項目事宜，黃友良以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名義與邱順利于2013年1月23日訂立《協(xié)議書》一份，協(xié)議約定：1、雙方共同出資成立一家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或借用一家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的資質合作對原軸承廠進行商業(yè)房地產開發(fā)，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以該廠的土地使用權（面積31400.2㎡）及廠房、宿舍樓、辦公樓等為出資，并將該廠工業(yè)用地變更為商住用地進行房地產開發(fā)為出資條件，同時辦理土地出讓變更手續(xù)，相關手續(xù)費和稅費等費用由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承擔；邱順利同意以此處變更后的地塊按3.8容積率折算為總包干價7600萬元（含土地出讓所有的稅費在內）購得；2、本項目總投資為1.2億元，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在總包干價7600萬元中預留4000萬元為開發(fā)投資資金，占開發(fā)總股權的33.33%；邱順利投資資金6000萬元占開發(fā)總股權的50%，預留2000萬元投資款作為臨街面私房和房改房拆遷為條件進行入股，占開發(fā)總股權的16.67%；3、本協(xié)議簽訂之日起，邱順利在15天內向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支付400萬元作為前期投資款，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在收到邱順利投資款后必須在6個月內拿到浠水縣人民政府的“紅頭文件”或相關政府部門批文（包括：土地定向雙方確認的房地產開發(fā)公司摘牌，土地使用權變更為出讓商品房開發(fā)的商住用地，容積率不低于3.8）；如果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超出上述期限，則應承擔邱順利支付的投資款400萬元按支付時間依月利率2%計算的利息損失，直至土地摘牌手續(xù)到位為止；4、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必須信守承諾，在本協(xié)議簽訂后，不得與第三方進行合作開發(fā)；否則，其應當無條件退還邱順利全部投資款并賠償400萬元，同時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四倍計算賠償邱順利的損失；5、雙方如果在合同履行過程中發(fā)生糾紛，由大冶市人民法院管轄，如案件訴訟標的超出級別管轄，則由黃石市中級人民法院管轄；協(xié)議還對雙方的其他權利義務進行了約定。協(xié)議簽訂時，邱順利與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均無房地產開發(fā)經營資質。此后，邱順利自2013年1月15日至2014年1月29日先后9次分別以其本人及案外人吳勇、彭易安、羅娓、大冶市瑞景工程設計有限責任公司等的名義共計向黃友良指定的賬戶匯款600萬元，黃友良以“浠水縣軸承廠土地開發(fā)房地產合作投資款”的名義分別于2013年4月10日收取邱順利投資款400萬元，2014年1月29日收取邱順利投資款200萬元。黃友良除將上述款項用于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新廠區(qū)建設外，還支付了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員工安置補償金883635.50元，墊付2013年度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基建工程職工工資款148.8萬元。后因黃友良及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未能在雙方約定的期限內辦妥老廠區(qū)的土地用途變更及房地產開發(fā)手續(xù)，導致雙方于2014年上半年自動終止合作關系。2015年1月29日，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召開股東會，該公司二名股東即黃友良及案外人梅娥容作出決議，將黃友良持有的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90%股權轉讓給案外人周偉，將梅娥容持有的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10%股權轉讓給案外人張承鵬，并免去原股東一切職務。2015年2月4日，經工商變更登記，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的公司法定代表人變更為案外人周偉。后邱順利以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黃友良未能按雙方簽訂的協(xié)議履行其應盡的義務，導致雙方合作的目的無法實現(xiàn)，遂要求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等返還投資款600萬元及損失，故而成訟。
訴訟中，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提出了管轄權異議，被法院于2015年6月23日裁定駁回。
原審判決認為：房地產合作開發(fā)合同是指當事人訂立的以提供出讓土地使用權、資金等作為共同投資，共享利潤、共擔風險合作開發(fā)房地產為基本內容的協(xié)議。根據(jù)相關法律規(guī)定，訂立合同的當事人雙方均不具備房地產開發(fā)經營資質的，合同無效。本案中，邱順利與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雖訂立了房地產合作開發(fā)合同，但雙方均無房地產開發(fā)經營資質，且起訴前當事人一方仍未取得房地產開發(fā)經營資質，亦未依法成立具有房地產開發(fā)經營資質的房地產開發(fā)企業(yè)，故雙方簽訂房地產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的無效。合同無效，自始無效。合同當事人依合同取得的財產應予返還，造成損失的按過錯大小承擔賠償損失等違約責任。黃友良作為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對外簽訂合同、并依職權處理合同標的物即邱順利的投資款600萬元的行為，屬職務行為，其法律后果應由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承擔。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雖辯稱本案房地產合作開發(fā)系黃友良個人行為、與該公司無關，但未提供證據(jù)證實，法院不予采納。邱順利要求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返還投資款600萬元的請求正當合法，應予支持。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在明知自己不具備房地產開發(fā)經營資質的情況下，且在無法拿到浠水縣人民政府的“紅頭文件”或相關政府部門批文（包括：土地定向雙方確認的房地產開發(fā)公司摘牌，土地使用權變更為出讓商品房開發(fā)的商住用地，容積率不低于3.8）的情況下，仍無故占用邱順利支付的投資款，存在過錯，應當承擔邱順利資金被占用期間的利息損失，利息可年利率6%自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收取邱順利資金之次日起分別計算至本判決確定之日止。據(jù)此，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項、第五十六條、第五十七條、第五十八條、《關于審理涉及國有土地使用權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四條、第十五條第二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四條的規(guī)定，判決：一、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返還邱順利的投資款600萬元，并承擔資金占用期間的利息損失113.40萬元（利息按年利率6%自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收取邱順利資金之次日起分別計算至本判決確定之日止），合計713.40萬元，定于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付清；二、駁回邱順利的其他訴訟請求。
本院經審理查明：除原審判決認定邱順利向黃友良指定的賬戶匯款的次數(shù)有誤外，其他事實屬實。

本院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為黃友良簽訂協(xié)議并接收邱順利投資款的性質，是否為當時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的職務行為，原審法院對本案的審理程序是否合法，本案是否應予以中止審理；邱順利投資轉賬筆數(shù)及金額，其損失如何計算；黃友良收到邱順利的投資款后，是否用于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發(fā)展，其個人是否要對邱順利投資款返還承擔連帶責任。
（一）原審法院對本案的審理程序是否合法，本案是否應予以中止審理
1998年4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頒布了《關于在審理經濟糾紛案件中涉及經濟犯罪嫌疑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該規(guī)定第一條規(guī)定：“同一公民、法人或其他經濟組織因不同的法律事實，分別涉及經濟糾紛和經濟犯罪嫌疑的，經濟糾紛案件和經濟犯罪嫌疑案件應當分開審理?！边@一規(guī)定，提出了經濟糾紛與經濟犯罪可以分開審理的基本原則，澄清了長期以來人們普遍認為當出現(xiàn)經濟糾紛與經濟犯罪交叉時應當一概將經濟糾紛予以移送的誤區(qū)。
本案中，黃友良與邱順利簽訂協(xié)以及收取邱順利的投資款款項時，系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而且該協(xié)議約定的行為均是為了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的發(fā)展行為，上述行為均發(fā)生在黃友良轉讓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股份之前，沒有證據(jù)證明其行為涉嫌犯罪。故股份轉讓之后的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提出黃友良簽訂協(xié)議以及收取投資款的行為涉嫌犯罪，本案應將相關線索予以移送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
如前所述，黃友良與邱順利簽訂協(xié)議并收取邱順利的投資款系職務行為，故該法律后果應該由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承擔。之后，邱順利于2015年1月29日與案外人姜才勇簽訂了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股份轉讓協(xié)議，將其股份全部予以了轉讓，這是公司股東轉讓公司股權的表現(xiàn)，并不影響作為法人單位的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承擔相應法律后果的義務。
（二）邱順利投資轉賬筆數(shù)及金額，其損失如何計算
經核實邱順利在原審中提供的證據(jù)3和4，邱順利于2013年1月15日向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轉賬100萬元，于2月7日向黃石市東方重機科技有限公司轉賬160萬元，于3月15日通過吳勇向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分別轉賬100萬元和支付承兌匯票50萬元（退回10萬元），于2014年1月28日通過彭易安向黃友良個人賬戶轉賬100萬元，于2014年1月29日向黃友良個人賬戶轉賬50萬元，于2014年1月29日分別通過大冶市瑞景工程設計有限責任公司、羅娓向黃友良個人賬戶轉賬40萬元和10萬元，合計7次，共計600萬元。原審判決認定為9次錯誤，本院予以糾正。該轉賬數(shù)額與黃友良2013年4月10日和2014年1月29日收條相一致。故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提出原審判決認定轉賬次數(shù)錯誤的上訴理由成立，但其提出轉賬金額為750萬元沒有事實依據(jù)，不予以支持。
（三）黃友良收到600萬元的投資款后，是否用于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的發(fā)展，其個人是否應承擔責任
黃友良在一、二審中均陳述，其收到600萬元后，用于支付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員工安置補償金883635.50元、墊付2013年度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基建工程職工工資款148.8萬元，支付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異地搬遷新廠區(qū)土地出讓金360萬元，全部用于處理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發(fā)展問題。而支付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異地搬遷新廠區(qū)所建設的湖北浠軸科技有限公司與本案其轉讓的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是兩個不同的受益主體，此舉系黃友良作為公司法定代表人濫用公司法人獨立地位，損害公司利益的行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二十條之規(guī)定，黃友良對360萬元應該承擔連帶責任。
至于邱順利是否應該承擔損失的問題。邱順利與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簽訂的協(xié)議書約定，若合作不成功，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需返還全部投資金并賠償銀行同期貸款最高利率的四倍計算利息損失。正因為合同無效，雙方對合同無效均有過錯，原審判決并沒有按照合同約定的銀行貸款最高利率的四倍計算利息損失，而是確定按照年利率6%計算損失，本身就已經考慮了邱順利的過錯，原審判決并無不當。
綜上，原審判決認定基本事實屬實，但對黃友良將收到邱順利投資款項后將360萬元用于湖北浠軸科技有限公司購買土地，而沒有判決黃友良對該360萬元本息承擔連帶還款責任不當，本院予以糾正。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二十條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維持大冶市人民法院（2015）鄂大冶民初字第01748民事判決主文的第一、二項；
二、黃友良對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返還邱順利投資款600萬元中的360萬元及其利息損失68.04萬元承擔連帶責任，該款項在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付清。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金錢給付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61738元，由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和黃友良共同承擔；二審案件受理費61738元，浠水神州軸承制造有限公司負擔37042.80元，黃友良負擔24695.2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劉紅斌 審　判　員　　樂　莉 代理審判員　　南又春

書記員：黃顯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