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盛某,女,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戶籍所在地安徽省。
委托訴訟代理人:姚岑,上海保誠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上海香河食品供應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寶山區(qū)。
法定代表人:姬詠梅,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劉夢杰,上海市華榮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盛某因與被上訴人上海香河食品供應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香河食品公司)勞動合同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寶山區(qū)人民法院(2019)滬0113民初272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12月11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盛某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主文第一、二、四、五項,改判支持盛某在一審的訴訟請求。事實和理由:一審法院事實認定錯誤,盛某的工資組成理應包括提成工資;一審法院適用法律錯誤,就休息日加班問題,根據法律規(guī)定,勞動者主張加班費,并不以用人單位強制性安排加班為前提,且勞動者主張加班費只需提供證據證明加班事實存在,用人單位不同意支付勞動者兩年的加班費應由其提供充分的證據予以證明,而一審法院顛倒了加班費主張的舉證責任,故香河食品公司理應支付加班費;就提成工資問題,盛某在一審中已向法院出示提成工資的相關證據原件,但一審法院判決中確認盛某提交的均為復印件從而認定主張?zhí)岢晒べY依據不足,系與事實不符,故盛某理應獲得提成工資;就違法解雇賠償金問題,盛某書面解雇通知中載明的解雇事由僅有香河食品公司未與盛某續(xù)簽一項理由,并不存在一審法院認為的因盛某未參與培訓的同時未得到香河食品公司批準的解雇理由,雖然在一審審理中,香河食品公司提出該項理由,但該理由與書面解雇通知中載明的理由不一致,故不能適用于盛某;且根據勞動法規(guī)定,超出一年時間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即視為雙方簽訂了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故除非香河食品公司有證據證明盛某同意簽訂書面有期限勞動合同后又反悔的事實,否則應當認定香河食品公司以此為由解雇屬于違法解雇;且香河食品公司提出解雇事由,都應有相應的規(guī)章制度依據和合法的解雇程序;故香河食品公司的解雇行為系違法,理應支付賠償金。綜上,要求依法改判。
香河食品公司辯稱,盛某系香河食品公司的銷售人員,其工作時間及工作安排相對比較自由,香河食品公司從未安排盛某休息日加班,故香河食品公司無需支付其休息日加班工資;香河食品公司與盛某從未約定過提成工資,香河食品公司根據公司的經營情況進行自主發(fā)放,故香河食品公司不同意支付提成工資;香河食品公司要求盛某在指定時間去指定地點參加培訓,但盛某無正當理由缺席培訓,且公司在雙方勞動存續(xù)期間要求盛某簽訂勞動合同亦被拒絕,故香河食品公司解除與盛某的勞動關系合法合理,無需支付賠償金。綜上,原判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駁回盛某上訴,維持原判。
香河食品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要求不支付:盛某2017年7月30日至2017年9月9日未簽訂勞動合同期間二倍工資差額人民幣(以下幣種均為人民幣)5,600元;2016年10月至2018年7月20日休息日加班工資27,420.68元;2017年7月至9月以及2018年6月至7月期間高溫費1,000元。盛某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判令香河食品公司支付2017年7月30日至2018年6月30日未簽訂勞動合同期間二倍工資差額77,000元;2016年7月20日至2018年7月20日休息日加班工資61,149元;2017年1月1日至2017年12月31日年終獎4,400元;2017年6月至9月以及2018年6月至7月期間高溫費1,200元;2017年7月1日至2018年7月31日提成工資14,560元;2018年7月1日至2018年7月31日期間工資4,400元;違法解除勞動合同賠償金42,000元。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盛某于2015年9月10日進入香河食品公司從事銷售工作,工資由基本工資2,600元、崗位補貼1,500元、車貼400元、餐貼300元、話貼100元、工齡100元組成,合計5,000元。香河食品公司每月25日左右支付盛某上個月工資。2017年8月之前,由陳麗娟每月銀行轉賬支付盛某工資,自2017年8月起,香河食品公司每月轉賬支付盛某工資3,308.10元,由總經理周立新每月轉賬支付盛某1,100元。盛某具體工作內容為每天往返各超市,進行貨品整理、溝通點貨。2018年7月18日,香河食品公司通過微信工作群通知員工于2018年7月23日至2018年7月31日期間進行工作學習培訓。2018年7月19日,香河食品公司通過微信工作群通知員工“對于公司勞動合同到期的人員要求2018年7月23日前到公司辦公室處續(xù)簽。在此日期前不續(xù)簽勞動合同者,公司視為勞動者個人自動離職處理”。2018年7月23日,香河食品公司通過微信工作群通知員工“2018年7月23日至7月30日培訓的人員,不得以任何借口遲到、早退、請假,如不能遵守一律以曠工處理”。2018年7月23日至2018年7月31日期間,盛某參加培訓4天(7月23日、7月25日至7月27日),香河食品公司支付盛某2018年7月工資1,399.40元。2018年8月1日,香河食品公司向盛某出具一份“告知函”,載明:“由于你個人與我上海香河食品供應有限公司勞動合同到期,我公司多次通知要求續(xù)簽勞動合同未果,同時你因惡意違反公司勞動紀律,無視公司各項通知。根據公司最后書面通知自2018年7月23日后未與公司續(xù)簽勞動合同者公司視為你單方面解除勞動關系。經公司領導研究決定同意你單方面解除勞動合同的意愿,將不予追究你單方面解除勞動合同行為的法律責任”。
一審法院另查明,盛某等10人與香河食品公司因未簽訂勞動合同等發(fā)生爭議,盛某曾于2018年7月20日向上海嘉定工業(yè)區(qū)勞動爭議人民調解委員會申請調解,因調解不成,于2018年8月7日向嘉定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案號為嘉勞人仲(2018)辦字第1502號,在該案中盛某要求香河食品公司支付2017年8月1日至2018年6月30日未簽訂勞動期間二倍工資差額70,000元;……;2017年6月至9月以及2018年6月至7月期間高溫費1,200元;……。2018年8月27日,盛某向仲裁委員會申請撤回仲裁申請并獲得準許。
一審法院再查明,盛某于2018年9月27日向上海市嘉定區(qū)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要求香河食品公司支付2017年7月30日至2018年6月30日未簽訂勞動合同期間二倍工資差額77,000元、2016年7月20日至2018年7月20日期間休息日加班工資61,149元、2017年1月1日至2017年12月31日期間年終獎4,400元、2017年6月至9月以及2018年6月至7月期間高溫費1,200元、2017年7月1日至2018年7月31日期間提成獎金14,560元、2018年7月1日至2018年7月31日工資4,400元、違法解除勞動合同賠償金42,000元。香河食品公司、盛某均不服仲裁裁決,訴至一審法院。
一審法院審理中,盛某為證明其主張?zhí)峁┮韵伦C據:1、《勞動合同》原件,期限至2016年9月9日止,該合同尾部有“狄國萬”字樣的簽名。香河食品公司對該合同真實性不予認可,并表示狄國萬早已離職,無法確認簽名的真實性。2、銀行對賬單,交易明細中雖未注明“提成”,但有些轉賬是提成。香河食品公司對銀行對賬單真實性無異議,但表示即使曾經發(fā)放過獎金,并不代表其后會繼續(xù)發(fā)放。3、提成匯總表復印件、淡季獎金申請復印件、獎金明細復印件,淡季獎金申請系由“周愛萍”申請,內容系針對銷售情況存在的季節(jié)性以及為了將淡季銷售業(yè)績做的更好,申請獎金進行調整,于2016年3月至2016年8月公司淡季銷售期,獎金按旺季的80%發(fā)放。香河食品公司對淡季獎金申請不予認可,對其他提成匯總和獎金明細復印件真實性無法確認,需要進行核實,即使屬實也不能證明香河食品公司現在有支付義務,已經發(fā)放和計劃發(fā)放都不能等同于其后應當發(fā)放。4、微信聊天記錄,其中可以證明盛某在休息日存在加班。香河食品公司對該聊天記錄真實性無異議,但表示香河食品公司并未安排盛某休息日出勤,盛某工作性質靈活可以自行安排。
一審法院認為,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有責任提供證據加以證明。沒有證據或者證據不足以證明當事人的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后果。
關于未簽訂勞動合同期間的二倍工資差額以及工資:盛某主張曾與香河食品公司簽訂過期限至2017年6月30日止的勞動合同,但僅提供了一份期限至2016年9月9日的勞動合同,香河食品公司雖對此不予認可,但并未提供相反的證據予以反駁,故對盛某提供該份合同的真實性,法院予以采信。雙方自2017年9月10日已經視為建立了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關系,且盛某曾于2017年7月20日申請仲裁,故香河食品公司應當支付盛某2017年7月30日至2017年9月9日期間未簽訂勞動合同期間的二倍工資差額,現仲裁委員會根據盛某的工資標準裁決該項為5,600元,并無不妥,法院予以確認。香河食品公司要求不支付該筆款項的訴訟請求,法院不予支持。雙方均認可香河食品公司支付了盛某2018年7月工資1,399.40元,根據盛某2018年7月的出勤情況,香河食品公司應當按照盛某的工資標準補足其工資差額2,314.48元。
關于高溫費和休息日加班工資:香河食品公司主張盛某所工作的地點(超市)安裝有空調故不同意支付高溫費,但盛某系從事銷售工作,需要在不同的超市之間移動,故香河食品公司應當支付盛某2017年6月至9月以及2018年6月至7月期間高溫費1,200元,香河食品公司要求不支付盛某高溫費的訴訟請求,法院不予支持。盛某在香河食品公司處從事銷售工作,工作內容系在各個超市之間往返并負責貨品整理、溝通點貨,其工作性質和工作時間相較于普通標準工時制的勞動者具有更大的靈活性和自由性,盛某現提供的證據尚不足以證明休息日出勤是經由香河食品公司的強制性安排且休息日出勤的工作量達到了飽和狀態(tài),故盛某要求香河食品公司支付休息日加班工資的依據不足,法院不予支持,香河食品公司要求不支付休息日加班工資的訴訟請求,法院予以支持。
關于年終獎和提成:盛某主張其應當享受年終獎,但對此并未提供相應的證據予以證明,故其要求香河食品公司支付年終獎的訴訟請求,依據不足,法院不予支持。盛某主張其存在提成并對此提供了淡季獎金申請、銀行對賬單、提成匯總表復印件、獎金明細復印件予以佐證,淡季獎金申請等系無法與原件核對的復印件且銀行對賬單中亦無具體交易明細載明“提成”或者“淡季獎金”,故上述證據尚不足以證明香河食品公司處存在淡季獎金制度并承諾向盛某支付系爭期間段內的淡季獎金,且盛某未提供相應的證據證明其具體業(yè)績以及提成獎金的計算方式,應當承擔不利的法律后果,故盛某要求香河食品公司支付提成的訴訟請求,于法無據,法院不予支持。
關于違法解除勞動關系賠償金:香河食品公司據以解除與盛某間勞動關系的理由系勞動合同到期盛某拒絕續(xù)簽且盛某存在曠工屬于惡意違紀行為。法院認為,香河食品公司已經于2018年7月通知盛某續(xù)簽勞動合同,盛某因香河食品公司提供的合同版本上起始時間為2017年7月1日屬于倒簽為由拒絕續(xù)簽,但盛某對此并未提供相應的證據予以證明(另案原告徐明鈺僅提供了合同照片予以佐證),應當承擔不利的法律后果。盛某自認其清楚香河食品公司要求員工須至上海培訓不得請假,但其表示已經提前向直屬領導馮雷請了假并在缺勤時至超市巡店,但馮雷目前也與香河食品公司涉訟且盛某并未提供有效的證據證明其請假已經獲得了香河食品公司的批準或者盛某不能參與培訓確因不可抗力以及其他緊急事由等,應當對此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另外,盛某主張與香河食品公司間已經形成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關系故無需續(xù)簽,但用人單位和勞動者均有權利要求簽訂書面勞動合同以維護各自的合法權益,故即便雙方間已經形成了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關系,用人單位仍可以要求勞動者簽訂書面合同。綜上,盛某要求香河食品公司支付違法解除勞動合同賠償金,法院不予支持。
一審法院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七十八條之規(guī)定,作出判決:一、上海香河食品供應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支付盛某2017年7月30日至2017年9月9日未簽訂勞動合同期間二倍工資差額5,600元;二、上海香河食品供應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支付盛某2018年7月工資差額2,314.48元;三、上海香河食品供應有限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支付盛某2017年6月至9月以及2018年6月至7月期間的高溫費1,200元;四、上海香河食品供應有限公司無需支付盛某2016年10月至2018年7月20日期間休息日加班工資27,420.68元;五、對盛某的其余訴訟請求,不予支持。負有金錢給付義務的當事人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本院二審期間,當事人沒有提交新證據。
本院經審理查明,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另查明,上海市嘉定區(qū)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于2018年12月10日作出仲裁裁決,裁決香河食品公司支付盛某2017年7月30日至2017年9月9日期間未簽訂勞動合同期間二倍工資差額5,600元、2016年10月至2018年7月20日期間休息日加班費27,420.68元、2018年7月1日至2018年7月31日期間工資差額2,314.48元、2017年7月至9月、2018年6月至7月期間的高溫費1,000元,對盛某的其余請求事項不予支持。
本院認為,公民、法人的合法權利受法律保護。用人單位未按規(guī)定及時與勞動者簽訂勞動合同應當支付雙倍工資的規(guī)定是我國勞動合同法針對惡意不與勞動者簽訂勞動合同,逃避用工責任的不良企業(yè)所設立的一項懲罰性賠償措施,其本身并不屬于勞動報酬的范疇。鑒于雙倍工資的前述性質,其計算基數當按雙方約定的正常工作時間月工資予以確定?,F盛某主張其工資組成部分應包括提成工資,本院認為,提成工資并非正常工作時間月工資,不應作為雙倍工資的計算基數。一審法院綜合本案在案證據及查明的事實,判令香河食品公司支付盛某2017年7月30日至2017年9月9日未簽訂勞動合同期間二倍工資差額5,600元,經本院核查,金額正確,本院予以維持。同理,根據盛某月工資標準及考勤記錄,一審法院判令香河食品公司應補足盛某2018年7月工資差額金額并無不妥,本院予以維持。
民事活動應當遵循自愿、公平、等價有償、誠實信用的原則。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有責任提供證據加以證明。沒有證據或者證據不足以證明當事人的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后果。至于盛某加班工資的主張,本院認為,根據雙方的陳述及舉證來看,一審法院根據盛某的崗位性質、工作內容及考勤情況,認為香河食品公司無需支付加班費并無不妥,本院予以維持。
至于年終獎,本院認為,此系用人單位支付給勞動者的獎勵性報酬,企業(yè)有權根據自身的經濟狀況以及職工的表現自主決定獎金的發(fā)放與否以及發(fā)放數額、發(fā)放條件。盛某要求香河食品公司支付其2017年度年終獎,但未提供其應該取得獎金的合理證據,依據不足,本院難以支持。至于提成工資,亦是企業(yè)對員工工作成績的獎勵,也是勞動報酬的組成部分,勞動者是否能獲得提成款以及該款項如何分配、支付,有賴于雙方當事人的約定及用人單位規(guī)章制度的設定。通常而言,勞動者與用人單位應就銷售業(yè)績、銷售目標、提成比例、發(fā)放條件、發(fā)放對象、時間予以約定,現盛某堅持主張?zhí)岢晒べY,其應就可獲得提成工資的依據盡舉證責任,現盛某于一審中提供的證據不足以證明香河食品公司有書面的提成工資制度或雙方就系爭期間的淡季提成工資有支付約定以及約定的支付計算標準,故本院對其該項主張,亦不予支持。
至于賠償金,本院認為賠償金之支付,需以用人單位違法解除勞動合同為前提。用人單位的解除勞動合同理由一經確定后,由解除引起的爭議焦點即處于靜止狀態(tài),雙方發(fā)生爭議后需探究的是用人單位該理由與解除事實的一致性,一般情況下,用人單位不得事后補充理由或進行補充解釋。本案中,根據香河食品公司出具的告知函可見,香河食品公司因要求盛某續(xù)簽勞動合同未果,同時盛某因惡意違反勞動紀律,無視公司各項通知為由,解除了與盛某的勞動合同。故盛某主張該告知函中僅載明盛某未與香河食品公司續(xù)簽勞動合同一項解雇理由,與事實不符。鑒于一審判決對盛某的該項請求不予支持的理由已經作出了詳盡、合理的闡述,本院予以認同,不再贅述,而盛某在上訴時亦未提供新的證據支持其上訴主張,故本院對盛某的該項上訴請求不予支持。
綜上,盛某之上訴請求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10元,由上訴人盛某承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法官助理 王正陽
審判員:李伊紅
書記員:蔣曉燕
成為第一個評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