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告：百安居(中國)投資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浦東新區(qū)。
　　法定代表人：徐瑩，執(zhí)行董事。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巍，北京煒衡(上海)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鄧亮，北京煒衡(上海)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藍某某電氣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靜安區(qū)。
　　法定代表人：EricPierreGauthier，首席執(zhí)行官。
　　委托訴訟代理人：屠慧智，上海市鄭傳本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許赟，上海市鄭傳本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告百安居(中國)投資有限公司訴被告藍某某電氣有限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一案，本院于2017年11月2日立案后，依法適用簡易程序，于2017年12月1日、2018年7月16日公開開庭進行審理。之后本案依法轉為普通程序，并于2018年9月11日公開開庭進行審理。原告委托訴訟代理人李巍、被告委托訴訟代理人屠慧智到庭參加庭審。審理中雙方曾申請庭外和解，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原告百安居(中國)投資有限公司向本院提出訴訟請求：被告配合原告辦理退貨手續(xù)，并返還原告退貨貨款人民幣(以下幣種同)1,819,014元。審理中，經(jīng)會同清點，原告變更訴請金額為1,828,322.42元。事實和理由：2016年，原、被告簽訂了《供應商采購合同》，約定原告向被告采購貨物。合同附件三補充條款第6條約定，原告享有無條件退貨的權利。現(xiàn)雙方交易已終止，原告處尚有大量購得貨物需辦理退貨，價值為1,839,201元。但被告不同意按約辦理退貨，故原告起訴來院。
　　被告藍某某電氣有限公司辯稱，同意退貨，但不完全同意原告訴請。理由如下：一、《供應商采購合同》是原告提供的格式合同。原告作為采購商居于強勢地位，附件三第6條關于無條件退貨的約定免除了原告責任，加重了被告義務，故而無效。被告同意退貨是出于自身意愿，而非對該條款的履行。二、原告主張的退貨金額是其單方統(tǒng)計的，無任何證據(jù)，也未經(jīng)被告確認。應退貨物的數(shù)量、價值應經(jīng)由雙方會同清點才能確定，退貨中應剔除過保質(zhì)期、貨物或包裝有毀損的部分。三、被告退貨將致在物流、倉儲、貨損、包裝、二次銷售方面承擔不必要的巨大損失，原告對此存在過錯，具體體現(xiàn)在：(一)《供應商采購合同》約定的期限為自2016年1月至2016年12月31日，但原告在合同屆期時未逐漸停止或減少訂單，到期后亦繼續(xù)交易。原告2017年1月收貨金額達1,022,487.11元，2月收貨金額達559,198.48元，合計1,581,685.59元。而原告所報稱的庫存遠高于最后兩月的收貨貨值，可見原告未合理控制訂單。(二)雙方最后一筆訂單是在2017年1月。2017年2月9日，原告收到被告開出的發(fā)票，隨即同月就通知停止合作。即使合作終止，雙方也負有后合同義務，應盡量減少對方損失，原告的行為不符合行業(yè)慣例。四、原告還拖欠被告貨款190多萬元，被告已于2017年7月28日起訴原告支付。案號為(2017)滬0115民初58281號。也就是說，雙方間一部分貨物原告尚未付款，一部分需退貨，這兩部分貨物可能存在重復。如果清點貨物后雙方能對數(shù)量、金額確認一致，同意兩案債務抵銷。五、根據(jù)合同約定，被告給予原告票內(nèi)折扣22%，票外銷售返利2%，已交貨物的折扣和返利原告均已享受到，而給予該些折扣和返利的前提是被告作為供應商供應貨物。則現(xiàn)在辦理退貨時，原告需返還對應的商業(yè)折扣，采購返利。
　　針對被告的辯稱，原告補充訴稱：一、同意雙方會同清點貨物。二、合同附件三第6條不是格式條款。原告與供貨商有各種退貨約定，并非全部無條件退貨，系爭條款沒有免除原告義務或加重被告的負擔，因為退貨對原告來說也加重了負擔。三、原告不能確定本案中需退貨的貨物有無支付過貨款。本案退貨金額應與(2017)滬0115民初58281號案件下原告的應付貨款相抵。
　　經(jīng)審理查明，2016年1月，原、被告簽訂了序列號為XXXXXXXXXXXXXX的《供應商采購合同》，約定原告及其在中國的各關聯(lián)公司作為采購商，向作為供應商的被告采購貨物。合同的貿(mào)易條例對貨物價格制定、訂單、包裝、送貨、收貨、開票、財務、保證金、違約金、商品召回、保密、財產(chǎn)權和知識產(chǎn)權等方面進行了詳細約定。第3.4.4條約定，對于退貨，供應商可以自行去百安居各門店提貨或至百安居物流中心提貨，但應就所退貨物按該貨物的含稅采購金額乘以雙方約定的物流服務折扣計算的金額給予百安居退貨物流折扣，如系樣品或特殊折扣商品等非正常采購之貨物，則百安居有權在百安居物流中心實際給予的物流折扣基礎上加收10%保管費。第7.2.1條約定，凡退貨產(chǎn)品上帶有百安居商號、商標、標識的，供應商應當在永久去除該等標志后方可賣出或以其他方式處置。第7.2.2條約定，百安居有權在應付供應商貨款中直接抵扣退貨金額，上述退貨的價格以該貨物最后一次的供貨價為準。第7.2.6條約定，如出現(xiàn)滯銷產(chǎn)品、下架或暫停銷售商品、促銷下檔商品、瑕疵品，或在百安居零售價格與同類建材商場持平的情況下，該產(chǎn)品的毛利率明顯低于百安居銷售的其他品牌同類產(chǎn)品，或產(chǎn)品供貨價格明顯缺乏競爭力，雙方根據(jù)附件三的約定或協(xié)商一致，百安居有權全部或部分退貨。第7.2.7條約定，如存在貨物不屬于合同或訂單要求(包括但不限于質(zhì)量、包裝上的缺陷)或不符法律法規(guī)、知識產(chǎn)權等情況，無論雙方是否就“不可退貨”條件等事宜(詳見附件三)達成一致意見，供應商均需無條件退貨。第1.6.2條約定協(xié)商不成的，爭議應提交合同簽署地(上海市浦東新區(qū)銀霄路XXX號百安居商務大樓)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訴訟解決?！豆滩少徍贤泛喾莞郊８郊堆a充條款》第1條約定，本采購合同追溯自2016年1月1日起生效，至2016年12月31日止，期限屆滿后，如繼續(xù)發(fā)生訂單交易應按本合同規(guī)定執(zhí)行，除非任何一方提前30天書面通知另一方終止合同或雙方簽訂新的采購合同。第3條約定，百安居對供應商采取周結付款方式，票到30天內(nèi)付款；如果供應商交付發(fā)票遲延導致百安居未能在收貨后60天內(nèi)付款的，付款日期相應順延。第4條約定物流模式為交叉理貨模式，供應商選擇的物流中心及貨物配送區(qū)為百安居上海物流中心，供應商同意給予百安居的商務合作折扣，包括分別相當于商品標準凈價18%、3%、1%的一般商業(yè)折扣、特別采購折扣、物流服務折扣。第5條約定送貨周期為14天。第6條對“退貨”約定為無條件退貨。
　　上述合同簽訂后，雙方持續(xù)交易至2017年1月。2017年7月28日，被告起訴原告支付拖欠的貨款1,917,153.59元及相應利息，案號為(2017)滬0115民初58281號。該案首次開庭中，原告辯稱其向被告下單總值7,516,518.68元，被告已全部供貨，原告已付款3,381,116.37元，現(xiàn)原告處尚有1,848,193元的庫存，要求退貨。2017年10月18日，原告向被告發(fā)送電子郵件，重申退貨請求。次日，被告回復稱，因貨款、庫存、退貨問題上雙方有較大爭議，而法院正在審理該糾紛。
　　審理中，至2018年3月9日，原告陸續(xù)將擬退貨物全部運至位于上海市松江區(qū)松蒸公路XXX號的百安居倉庫。本院組織雙方會同清點，雙方確認形成了退貨通知單明細，被告取走部分貨物，同意該部分予以退貨。該部分中有退單號的貨值383,343.98元，無退單號的貨值187,053.49元，合計570,397.47元。因雙方對剩余貨物是否應退爭持不下，經(jīng)本院2018年8月16日組織雙方赴現(xiàn)場查勘，雙方經(jīng)協(xié)商同意對部分斷路器做去除百安居店內(nèi)碼的處理后再予退貨。后被告取走了處理完畢的斷路器，雙方確認該部分貨值57,050.33元。上述三部分合意退貨貨值合計627,447.80元，雙方認可單價是按貨物最后一次的供貨價確定出的。對于剩余貨物，本院經(jīng)赴現(xiàn)場查看及審查現(xiàn)場照片，發(fā)現(xiàn)：(一)全部待退貨物分為斷路器及開關插座兩大類。斷路器為紙盒包裝；開關插座一部分為紙盒包裝(內(nèi)袋不密封)，一部分為塑料密封包裝。(二)剩余斷路器貼有原告店內(nèi)碼，一部分陳舊泛黃、裸露散裝；一部分仍有紙盒。盒裝斷路器經(jīng)去碼處理、被告取走后，再剩下的盒裝斷路器為包裝盒被涂改、污損的部分。(三)剩余開關插座，紙盒包裝的一部分紙盒污損、一部分紙盒敞開、內(nèi)袋露出；塑料密封包裝的一部分塑料層臟污破損、一部分塑料層上貼有紙質(zhì)條形碼，難以在不破壞包裝的情況下撕除。對于上述剩余貨物，原告認為開關插座價值1,231,523.79元，斷路器價值51,828.50元，扣除最多3%損耗后也應予退貨；被告則不同意退貨。
　　上述事實，有《供應商采購合同》、電子郵件、退貨通知單明細、談話筆錄、(2017)滬0115民初58281號案件訴狀及庭審筆錄以及本案原、被告陳述為證。
　　本院認為，原、被告簽訂的《供應商采購合同》系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內(nèi)容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合法有效，當事人理應恪守?，F(xiàn)合同期限已屆滿，應予結算，被告作為出賣人在(2017)滬0115民初58281號案件中訴請剩余貨款，原告作為買受人在本案中訴請退貨，雖然雙方均同意采購貨款和退貨貨款可予抵銷，但兩案既已分別立案受理，本院予以分別處理。本案中，原告要求退還價值1,828,322.42元的貨物并由被告返還相應貨款。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九十條的規(guī)定，原告應證明己處確有該些貨物存在、貨物價值，以及其已支付相應貨款。
　　《供應商采購合同》附件三《補充條款》第6條對“退貨”約定為無條件退貨。被告以格式條款免除原告責任、加重被告責任辯稱其無效。本院認為，首先，《供應商采購合同》是由貿(mào)易條例為主體及若干附件構成，前部的貿(mào)易條例確是原告為對供應商們重復使用而預先擬定、并在訂立合同時未與對方協(xié)商的條款，屬于格式條款。但附件三是貿(mào)易條例第7.2條指向的補充條款，是針對被告該名特定供應商經(jīng)雙方協(xié)商形成的特別約定。故附件三不屬于格式條款，自不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條關于格式條款無效的規(guī)定，本院確認附件三第6條合法有效。其次，合同貿(mào)易條例第7.2.6條列明了如滯銷、下架停售、促銷下檔、瑕疵，價格明顯缺乏競爭力等適用于退貨商品的條件，但附件三第6條又約定“無條件退貨”，則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一條的規(guī)定，格式條款和非格條式款不一致的，應當采用后者。再次，雙方已同意對價值627,447.80元的貨物退貨且被告已實際取回，本院亦予確認。對于剩余貨物應否“無條件退貨”，雙方存有爭議。本院認為，“無條件退貨”的表述過于簡單粗陋，并不明確，對此情況，《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六十一條規(guī)定，應按合同有關條款或交易習慣確定；第六十二條第一款第(五)項又規(guī)定，履行方式不明確的，按有利于實現(xiàn)合同目的的方式履行。當事人從事民事活動，應當遵循公平原則，合理確定各方的權利和義務，亦應當遵循誠實信用原則根據(jù)合同的性質(zhì)、目的和交易習慣履行從義務?！盁o條件退貨”已免除了買受人退貨的期限和范圍限制，但針對具體的貨物，并不當然意味著無論什么樣子的都能退，尤其在出賣人履約并無過錯的情況下，否則無疑將使買賣雙方權利義務失衡、引發(fā)道德風險。由合同貿(mào)易條例第7.2.1條可推知，被退貨的產(chǎn)品應消除百安居曾持有過的痕跡，即，應保持供應商交付時的原包裝和形態(tài)。又從有利于實現(xiàn)合同目的角度出發(fā)，出賣人退還保持原樣的適銷產(chǎn)品，有利于減少對社會資源和交易成本的浪費，以及有利于維護交易公平和效率。因此，本院確認，被退貨物外觀應保持被告交貨時的原樣，貨物本身的質(zhì)量及功能保證。以該標準考察，清點后的剩余貨物中，陳舊泛黃、裸露散裝的斷路器、原包裝涂改污損的斷路器及開關插座顯不符合；紙盒敞開露出無密封內(nèi)容物的開關插座，因不能確保其未受潮、氧化或有異物侵入等，作為涉及人身財產(chǎn)安全的電子產(chǎn)品，本院酌定其不宜退還；另有外包密封塑料層被貼碼的開關插座，雙方認可其中有被告交貨時就貼的、也有原告收貨后再貼的，但雙方均不能區(qū)分、統(tǒng)計出兩種情形的數(shù)量和金額。鑒于目前貼碼情況已難以查明，且此類產(chǎn)品單價不高而數(shù)量巨大，清點及再處理成本過高，本院予以酌情估算。但原告自行計算的清點后剩余開關插座貨值1,231,523.79元，斷路器貨值51,828.50元，二者再加被告已取回的627,447.80元貨物，已超過原告調(diào)整后的訴請即應退貨物總額1,828,322.42元，殊不合理。本院扣除原告主張的剩余斷路器貨值，按剩余開關插座貨值1,149,046.12元，酌情認為其中20%為僅由被告貼碼的密封塑料包裝開關插座，該229,809.22元應計入應退貨金額。
　　綜上，本院支持原告退貨貨值為857,257.02元。其中，627,447.80元貨物審理中被告已自行取回，另229,809.22元貨物，被告有權在本判決生效后從剩余貨物中補充取回。但是，原告不清楚應退貨物是否已支付貨款，且原告在(2017)滬0115民初58281號案件中自認欠被告的貨款金額(暫不考慮折扣等)已超過本案中主張的退貨金額。因此，原告無證據(jù)證明其已向被告支付過該些應退貨物的貨款，其要求被告返還貨款，缺乏事實依據(jù)，本院不予支持。但前述退貨金額本院將在(2017)滬0115民初58281號案件審理中充分考慮。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條、第四十一條、第六十條、第六十一條、第六十二條第一款第(五)項、《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原告百安居(中國)投資有限公司的全部訴訟請求。
　　負有金錢給付義務的當事人如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案件受理費21,352元，由原告百安居(中國)投資有限公司負擔11,341元，被告藍某某電氣有限公司負擔10,011元。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nèi)，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對方當事人的人數(shù)提出副本，上訴于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審判員：沈慧華

書記員：張??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