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請人:寧波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龍盛航運有限公司。住所地:浙江省寧波市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東方貿易城。
法定代表人:胡永成,該公司執(zhí)行董事兼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陳柚牧,上海瀛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馮忞,上海瀛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天津國電海運有限公司。住所地:天津市濱海新區(qū)開發(fā)區(qū)南港工業(yè)區(qū)綜合服務區(qū)辦公樓D座第三層。
法定代表人:張斌,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高移風,北京市環(huán)球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雷霆,北京市環(huán)球律師事務所律師。
申請人寧波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龍盛航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龍盛公司”)為與被申請人天津國電海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國電公司”)申請撤銷仲裁裁決一案,于2017年7月14日向本院提出申請。本院依法受理后,組成合議庭進行審理。本院分別于2017年10月24日和2018年7月13日公開進行了聽證。申請人龍盛公司的委托代理人陳柚牧律師、馮忞律師,被申請人國電公司的委托代理人高移風律師、雷霆律師到庭參加聽證。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申請人稱: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上海分會(以下簡稱“海仲上海分會”)受理的龍盛公司與國電公司MASHXXXXXXX號仲裁案件(以下簡稱“007號案”),作出的(2017)海仲滬裁字第004號裁決書的第(四)項裁決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以下簡稱《仲裁法》)第五十八條規(guī)定的撤銷仲裁裁決的情形,請求法院撤銷(2017)海仲滬裁字第004號裁決書第(四)項。具體理由為:1、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以下簡稱“中國海仲”)和海仲上海分會在審理國電公司和龍盛公司的仲裁案件時違反“首先申請”規(guī)則。2013年2月19日,國電公司向中國海仲提起仲裁,請求確認終止包運合同,以及由龍盛公司承擔仲裁費用和律師費等費用,案號為MAXXXXXXXX(以下簡稱“004號案”)。2013年12月31日,龍盛公司向海仲上海分會提起仲裁,請求國電公司支付運費、違約金、其他損失及相關費用,案號為007號案。2014年4月22日,國電公司向中國海仲在004號案中申請增加仲裁請求:“請求仲裁庭裁決申請人無需就前述合同(即包運合同)權利義務終止而向被申請人承擔任何責任,包括但不限于違約責任、賠償責任、支付義務等”,中國海仲準許其增加請求并進行了審理。根據《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仲裁規(guī)則(2004)》(以下稱《仲裁規(guī)則》)第十二條第二款規(guī)定,雙方當事人都將爭議提出仲裁申請的,以首先申請的為準。如有爭議,由仲裁委員會作出決定。因為龍盛公司在007號案中的申請在先,中國海仲不應當受理國電公司在004號案中增加的訴訟請求,而是應將該訴訟請求并入海仲上海分會的007號案中進行審理。即使不合并審理,也應由海仲上海分會依仲裁規(guī)則主動先就007號案作出裁決,所以,中國海仲在審理004號案中違反了首先申請原則。2、海仲上海分會在審理007號案中對一事不再理原則有重大誤解,一事不再理中的“事”應當是指首先提出仲裁申請的,或者是已經提起訴訟的請求事項,而非是已經作出裁決的事項。所以,在004號案中違反首先申請原則的情況下,海仲上海分會在007號案中錯誤適用一事不再理原則駁回龍盛公司關于違約金的請求是錯上加錯,違反法定程序。3、海仲上海分會工作人員違背規(guī)定,擅自啟動并組織專家咨詢會議程序并出具專家意見,對仲裁庭進行干涉。仲裁庭“尊重并遵循”專家咨詢會議意見,錯誤適用一事不再理原則,違反了《仲裁法》第八條規(guī)定的“仲裁獨立”原則。4、在004號案和007號兩案中,仲裁庭組成相同,但仲裁員觀點前后矛盾,對于當事人違約金爭議未能“獨立、公正”地發(fā)表觀點。5、007號案中,龍盛公司繳納仲裁費的計算包含申請人關于“違約金”的請求,海仲上海分會既然收取了仲裁費用就應當對上述請求作出實體審理并裁決,不能在收取高額仲裁費用后,簡單處理龍盛公司的合理請求。6、007號案因錯誤適用一事不再理原則,遵循了004號案中關于適用情勢變更原則終止合同的認定,但卻與最高人民法院就相同當事人、相同案情爭議的認定相違背,破壞了生效法院裁判文書的既判力,如果不撤銷該裁決事項,將會嚴重影響國家鼓勵市場經濟發(fā)展的社會公共利益。
被申請人答辯稱:1、國電公司在中國海仲004號案中修改仲裁請求是終止合同仲裁請求的細化,不是增加爭議事項,所以是國電公司就合同終止以及是否需承擔責任的爭議首先提起的仲裁。004號案和007號案的仲裁庭組成人員完全相同,由004號案首先對違約金問題做出裁決并不影響龍盛公司實體權利。2、龍盛公司申請撤回004號案裁決結果的申請被天津海事法院(2015)津海法確字第7號民事裁定書駁回。004號案的裁決結果已是不可撤銷并應予執(zhí)行的裁決,法院不應再次審查或更改結論。3、007號案經過開庭審理,聽取了雙方當事人的訴辯主張,不存在未經審理直接裁決的情況,其中關于違約金給付之訴的裁決以004號案關于終止合同確認之訴的裁決為基礎和依據,沒有任何不當。4、007號案中召開專家咨詢會議不違反仲裁程序,專家咨詢會議討論的意見僅供仲裁庭參考,不具有約束力,沒有影響海仲上海分會007號案仲裁庭的獨立性。5、海仲上海分會依據龍盛公司的訴訟請求收取007號案的仲裁費用,退還部分仲裁費用并非仲裁庭沒有審理違約金請求,004號案的仲裁費與007號案的仲裁費沒有關聯(lián)性。6、龍盛公司僅申請撤銷007號案裁決第四項不符合《仲裁法》第五十八條的規(guī)定,如果法院支持龍盛公司的撤裁請求,應撤銷海仲007號案的全部裁決,而不應只撤銷其駁回違約金請求的裁決。
龍盛公司提交了以下證據:1、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上海分會(2017)海仲滬字第004號裁決書,證明在007號案中,海仲上海分會在未對申請人有關違約金的仲裁請求進行審理的情況下徑而裁決駁回申請人這一請求的事實。2、國電公司《仲裁申請書》,證明國電公司就004號案在申請仲裁時并未提出有關違約責任仲裁請求的事實。3、中國海仲的案件受理決定,證明中國海仲確認海仲上海分會有權審理007號案,特別是有關違約責任的仲裁請求。4、國電公司《修改仲裁請求申請書》,證明在龍盛公司就007號案提起仲裁之后,國電公司才在004號案中申請增加關于違約責任的仲裁請求。5、中國海仲(2015)海仲京裁字第006號裁決書,證明針對004號案,中國海仲做出國電公司無需向龍盛公司承擔包括違約責任在內賠償責任的裁決。6、中國海仲致天津海事法院的《答復函》,證明中國海仲確認007號案應獨立審理,以及在仲裁庭進行實體審理后再確定有關違約責任的請求是否屬于相同仲裁請求的事實。7、海仲上海分會(2014)海仲滬字第017號仲裁通知及龍盛公司付款憑證,證明007號案仲裁庭將龍盛公司關于違約金的請求金額納入仲裁費用計算基礎范疇內,龍盛公司已向海仲上海分會支付人民幣XXXXXXX元仲裁費用。8、材料接收告知書,證明龍盛公司于2017年7月14日向本院立案庭遞交申請材料,且被接收的事實,龍盛公司系在法律規(guī)定的期限內提出的撤裁申請。9、寧波海事法院(2013)甬海法商初字第87號民事判決書;10、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2014)浙海終字第37號民事判決書;11、最高人民法院(2014)民申字第1228號民事裁定書。證據9-11共同證明對于同一包運合同項下的運價,兩審法院及最高院均明確予以了認定,004號案裁決的認定違背了上述運價確定規(guī)則,有違依法仲裁的原則。
國電公司對龍盛公司證據質證認為:1、對證據1-11的真實性沒有異議,除證據5外,對上述證據的證明內容均有異議。2、對證據1,裁決書中可以看出,庭審涉及違約金部分,仲裁庭要求雙方交換意見及提交材料的意見均有記載。在已有生效004號案裁決結果的前提下,仲裁庭基于一事不再理原則作出裁決沒有錯誤。3、對證據2,國電公司確認終止合同是表明合法終止,并非違約終止,故已經蘊含了不承擔違約責任的意思。4、對證據3,海仲上海分會有權審理007號案,不能否認中國海仲不能在004號案中審理違約責任這部分請求,故違約金事項在北京,上海兩個仲裁庭同時審理。5、對證據4,國電公司在004號案中不是增加請求,而是對之前請求的細化,是國電公司先在004號案中提起的仲裁。6、對證據6,《答復函》不能證明004號案不能審理違約責任部分的事實和法律責任。7、對證據7,收取仲裁費是仲裁規(guī)則規(guī)定的,也是龍盛公司認可的,不是違反法定程序撤裁的理由。8、對證據8-11,均超過了舉證期限。證據8和受理案件通知書上的時間有沖突,應以撤裁申請書上的簽章為準,故龍盛公司的申請已超過訴訟時效。證據9-11涉及另案實體問題,與本案仲裁無關。本院經審查認為,國電公司認可上述證據的真實性,本院對上述證據的證據效力予以認定,對其證明目的在下文綜合闡述。
國電公司提交了以下證據:1、TJGDHY08006C號《“北侖海27”、“億洋22”輪委托運輸包運合同》,證明該合同第十六條約定“若在履約的過程中發(fā)生任何糾紛,先由雙方協(xié)商解決,若雙方未能達成一致意見,提交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仲裁,適用中國法律”。2、TJGDHYXXXXXXXX/1號的《補充協(xié)議》,證明《補充協(xié)議》對《“北侖海27”、“億洋22”輪委托運輸包運合同》進行了修改和補充,其第一條第4款變更了原運價條款,改為采用與電廠年度基準運價掛鉤的運價模式,但以上仲裁條款并無變化。3、國電公司在004號案提交的《仲裁申請書》,證明國電公司向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提交了關于終止本案運輸合同等爭議的《仲裁申請書》,請求確認終止合同、由龍盛公司承擔仲裁產生的仲裁費用、律師費用等,理由的涵義是要求在國電公司不承擔賠償責任及給付義務的前提下終止運輸合同。4、國電公司在004號案中提交的《修改仲裁請求申請書》,證明國電公司在004號案中提交了《修改仲裁請求申請書》,進一步明確其該案中的各項請求,即運輸合同已經終止,且國電公司無須就終止運輸合同向龍盛公司承擔任何責任,包括但不限于違約責任、賠償責任、支付義務等。5、龍盛公司就007號案中提交的《仲裁申請書》,證明龍盛公司以國電公司非法終止運輸合同為由索賠違約金并提出其他請求。6、2014年5月29日國電公司向仲裁庭提交的傳真函,證明在007號案中,國電公司向仲裁庭提交了申請,其中要求龍盛公司明確其違約金等項請求的計算方法及依據等。7、海仲上海分會(2014)海仲滬字第363號《“北侖海27”、“億洋22”輪委托運輸包運合同爭議案》函,證明海仲上海分會在007號案仲裁庭要求龍盛公司明確其“違約金”等項請求的計算方法及依據等申請,要求龍盛公司提交書面意見,仲裁庭對龍盛公司的違約金請求進行了實體審理。8、海仲上海分會(2014)海仲滬字第363號《“北侖海27”、“億洋22”輪委托運輸包運合同爭議案》函及隨函附件,證明應007號案仲裁庭(2014)海仲滬字第363號函中的要求,2014年6月18日,龍盛公司向仲裁庭書面答復了其包含“違約金”請求在內的各項請求的計算方法及依據等。仲裁庭對龍盛公司的“違約金”請求進行了實體審理,并要求國電公司提交評論意見。9、2014年6月26日國電公司向007號案仲裁庭提交的傳真函,證明應007號案仲裁庭(2014)海仲滬字第390號函中的要求,國電公司向仲裁庭書面答復了對龍盛公司違約金請求在內的各項請求的評論意見。仲裁庭對龍盛公司的違約金請求進行了實體審理。10、中國海仲(2015)海仲京裁字第006號裁決書,證明004號案的仲裁庭成員和007號案的仲裁庭原組成成員完全一致,該裁決書于2015年4月9日作出,確認國電公司不承擔任何賠償責任。關于國電公司在004號案中包括修改后的請求在內的全部仲裁請求,中國海仲向當事人雙方送達了所有通知和證據材料,龍盛公司未就該案仲裁程序提出任何異議,相反,龍盛公司積極對修改后的全部仲裁請求進行實體答辯。11、《被申請人關于仲裁庭在庭審中關心的問題的意見》,證明針對龍盛公司在007號案中的違約金請求,國電公司向該案仲裁庭書面陳述了事實、理由和反駁意見。12、《關于要求首席仲裁人回避的申請》,證明007號案重新組成的仲裁庭在該案審理過程中及庭后調解中明顯偏袒龍盛公司,導致國電公司不得已提出首席仲裁員回避的申請。13、龍盛公司向天津海事法院提交的《撤銷仲裁裁決申請》,證明龍盛公司以國電公司以“龍盛公司先提請涉及違約金請求的仲裁”、“枉法裁決”等理由申請撤銷中國海仲(2015)海仲京裁字第006號裁決書。14、中國海仲秘書處向天津海事法院出具的(2015)海仲京字第000920號《MAXXXXXXXX號包運合同爭議案》的函及附件,證明004號案庭審結束后,龍盛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及代理人在《關于MAXXXXXXXX號包運合同爭議案庭審要點》上簽字,龍盛公司從未對004號案仲裁庭審理國電公司修改后的仲裁請求提出異議,也未對該案仲裁程序及仲裁庭的審理權限提出過異議,并積極進行了答辯。15、天津海事法院(2015)津海法確字第7號民事裁定書,證明龍盛公司申請撤銷中國海仲(2015)海仲京裁字第006號裁決書,天津海事法院于2016年6月3日作出了駁回龍盛公司撤裁申請的裁定書。根據民事訴訟“一事不再理”原則,在龍盛公司的撤裁申請已被天津海事法院駁回的情況下,龍盛公司在本案中再次提出國電公司在004號案中“龍盛公司先提請涉及違約金請求的仲裁”等理由及其部分撤銷申請不應為法院采信。16、海仲上海分會作出的(2017)海仲滬裁字第004號《裁決書》,證明《裁決書》中對于龍盛公司違約金請求的案件審理過程、雙方各自的主張和抗辯理由、事實認定和仲裁庭的意見和決定等均作出了闡釋和說明,不存在仲裁庭對龍盛公司違約金請求徑直不予支持或不與審查的情況。17、海仲上海分會(2017)海仲滬字第10031號函及附件,證明2015年9月17日,007號案開庭,雙方圍繞龍盛公司的違約金請求進行了陳述和實體答辯,就違約金請求所涉證據和反證相互質證。2016年8月5日,007號案第二次開庭,國電公司補充提交了反駁龍盛公司“違約金”請求的證據。龍盛公司法定代表人及其代理人在2016年8月5日當天的《庭審要點》上簽字確認。18-19、龍盛公司的執(zhí)行申請書及天津海事法院(2017)津72執(zhí)44號之一執(zhí)行裁定書,上述兩份證據共同證明天津海事法院已受理了龍盛公司對海仲上海分會(2017)海仲滬裁字第004號裁決書的執(zhí)行申請。龍盛公司在執(zhí)行后又申請撤銷該裁決書的部分內容,沒有法律依據。20、國電公司的執(zhí)行款履行證明,證明(2017)海仲滬裁字第004號裁決書已基本執(zhí)行完畢,國電公司已根據該裁決書向龍盛公司付款。21、海仲上海分會(2017)海仲滬字第10010號函,證明龍盛公司于2017年1月18日簽收海仲上海分會(2017)海仲滬裁字第004號裁決書,其未在法定的6個月期限內向法院提出撤銷該仲裁裁決的申請,已超過時效期。
龍盛公司對國電公司證據質證認為:1、對證據1-21的表面真實性及合法性沒有異議,除證據1、2、5、6外,對上述證據的證明內容均有異議。2、對證據3,國電公司所稱“其涵義是要求在國電公司不承擔賠償責任及給付義務的前提下解除運輸合同”系單方面對其仲裁請求的解讀。該證據恰恰能夠證明國電公司在第一次提起仲裁申請時未提出過有關違約責任的請求。3、對證據4,國電公司在提交的證據清單中所稱“進一步明確該案中的各項請求”是國電公司單方面給予的解釋,實際上是增加了一項仲裁請求,如果未增加該請求,仲裁庭不會就違約責任作裁決。4、對證據7,該證據僅是一份仲裁庭寄給龍盛公司,要求龍盛公司提交書面評論意見的函,僅該函本身無法證明仲裁庭對龍盛公司的違約金請求進行了合議及實體審理。5、對證據8,該證據僅能證明龍盛公司與國電公司曾在007號案中就有關“違約金”等問題交換意見,但不能證明仲裁庭在之后的裁決過程中對該問題進行了實體審理。且從007號案裁決書有關違約金問題的認定來看,仲裁庭顯然對相關問題并未進行實體審理,而僅是簡單地依據一事不再理原則,對龍盛公司關于違約金的請求不予裁決。6、對證據9,該證據無法證明仲裁庭對申請人的違約金請求進行了合議及實體審理。7、對證據10、14,國電公司在004號案中提出怎樣的仲裁請求是其權利,龍盛公司無權也沒有必要提出異議,對國電公司的請求,應當由004號案仲裁庭負責審查并作出合理的安排,但仲裁庭卻忽視龍盛公司已在先提出違約金請求的事實,準許國電公司增加的該項請求并對此作出裁決。8、對證據11、13,兩證據與本案沒有關聯(lián)性。9、對證據12,國電公司主張仲裁庭偏袒龍盛公司無任何依據。10、對證據15,國電公司對“一事不再理”原則存在重大誤解,“前訴”并非是先行作出判決或仲裁裁決的案件,而是先行起訴或提出仲裁請求的事項。11、對證據16,對某項請求作完整的裁決還應包括對該請求進行法律論理并作出法律認定的內容,但007號案的裁決書在查明事實后徑直就以違約金事項已在004號案中作出裁決為由直接裁決予以駁回,顯然是未經合議及實體審理。12、對證據17,龍盛公司最先在007號案中提出違約金的請求,在仲裁庭出具該案裁決書之前,根據仲裁審理的實際情況,龍盛公司確實無需對仲裁程序提出異議,只有在裁決書出具之后龍盛公司才意識到該案程序存在錯誤。因此,龍盛公司簽署庭審筆錄和庭審要點的行為不存在任何問題,不影響隨后依法提出撤裁申請的權利。13、對證據18-20,法無禁止即可為,既然法律未禁止申請撤銷部分裁決,龍盛公司也就有權申請對部分裁決進行執(zhí)行,且天津海事法院已受理并實際執(zhí)行了該裁決的部分內容。14、對證據21,根據龍盛公司提交的證據8,龍盛公司于2017年7月14日提交撤裁申請,未超過法定期限。本院經審查認為,龍盛公司認可上述證據的真實性,本院對上述證據的證據效力予以認定,對其證明目的在下文綜合闡述。
本院查明:
2008年8月18日,國電公司與龍盛公司簽訂編號為TJGDHY08006C的《“北侖海27”、“億洋22”輪委托運輸包運合同》(以下簡稱“包運合同”)。包運合同第十六條約定,若在履行的過程中發(fā)生任何糾紛,先由雙方協(xié)商解決,若雙方未能達成一致意見,提交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仲裁,適用中國法律。
2010年7月20日,國電公司與龍盛公司簽訂編號為TJGDHYXXXXXXXX/1的《補充協(xié)議》,《補充協(xié)議》第一條第4款對《包運合同》中關于運費的內容進行了變更。其后,因國家相關經濟政策進行調整,國電公司與龍盛公司就如何履行《包運合同》和《補充協(xié)議》事項未能達成一致意見。
2013年2月5日,國電公司向中國海仲提出仲裁申請,請求終止履行合同、由龍盛公司承擔仲裁產生的仲裁費用、律師費用等。中國海仲受理了仲裁申請,案件編號為MAXXXXXXXX。隨后,國電公司預繳了仲裁費用人民幣100000元。
2013年12月31日,龍盛公司向海仲上海分會提出仲裁申請,請求國電公司支付運費、終止合同的違約金以及其為辦理該仲裁案件而支出的實際費用和仲裁費用。海仲上海分會受理了龍盛公司的仲裁申請,案件編號為MASHXXXXXXX。隨后,龍盛公司預繳了仲裁費用人民幣XXXXXXX元。
2014年2月10日,國電公司向中國海仲提交了《管轄權異議書》,認為龍盛公司不應向海仲上海分會單獨提請仲裁。2014年4月1日,中國海仲作出(2013)海仲京第000136《案件受理決定》,決定海仲上海分會有權受理龍盛公司提起的007號案。
2014年4月17日,國電公司在004號案中提交了《修改仲裁請求申請書》,請求仲裁庭裁決雙方之間的包運合同已于“北侖海27”輪在2013年1月的第2航次開始時終止,且國電公司無須就終止包運合同向龍盛公司承擔任何責任,包括但不限于違約責任、賠償責任、支付義務等。隨后,中國海仲追繳仲裁費用人民幣923381元。國電公司共計預繳仲裁費用合計人民幣XXXXXXX元。
2014年5月29日,國電公司在007號案中向仲裁庭提交申請,要求龍盛公司明確其違約金等項請求的計算方法及依據等。2014年6月18日,龍盛公司向仲裁庭書面答復了違約金等請求的計算方法及依據。2014年6月26日,國電公司向仲裁庭提交了對龍盛公司關于違約金等請求的反駁意見。
2015年2月2日,中國海仲就004號案開庭審理。國電公司和龍盛公司均參加了庭審并在庭審要點、庭審筆錄上簽字。雙方就案件事實進行了陳述,就法律適用問題進行了辯論。
2015年4月9日,中國海仲就004號案作出了(2015)海仲京裁字第006號裁決,仲裁員張永堅和楊運濤以多數意見裁決確認龍盛公司和國電公司在包運合同項下的尚未安排航次部分的權利義務已終止,并裁決國電公司無需向龍盛公司承擔任何賠償責任。
2015年6月8日,007號案仲裁庭首席仲裁員張永堅因故申請辭任該案首席仲裁員。2015年6月11日,海仲上海分會根據《仲裁規(guī)則》第三十二條規(guī)定,同意張永堅的辭任申請,并重新指定劉壽杰擔任007號案首席仲裁員。
2015年9月17日,海仲上海分會就007號案首次開庭。龍盛公司和國電公司均參加庭審,陳述了案件事實,出具了相關證據,就相關問題發(fā)表了意見。
2015年10月20日,國電公司向海仲上海分會提交《關于要求首席仲裁員回避的申請》,申請007號案首席仲裁員劉壽杰回避。
2016年1月11日,中國海仲作出(2016)中國海仲京字第000017號決定,不予同意國電公司關于首席仲裁員劉壽杰的回避申請。
2016年8月5日,海仲上海分會就007號案第二次開庭。龍盛公司和國電公司均參加庭審,陳述了案件事實,出具了相關證據,就相關問題發(fā)表了意見。
2017年1月18日,海仲上海分會就007號案作出(2017)海仲滬裁字第004號裁決,裁決支持了龍盛公司關于運價的主張,國電公司應付運費人民幣XXXXXXXX元及相應利息、律師費等。關于合同終止后違約金爭議,裁決載明:“本案件涉及的基礎事實、案件當事人、申請人的仲裁請求與004號案件有相同之處。本案申請人主張因被申請人原因導致合同終止,應承擔違約賠償責任并支付違約金,并堅持主張由本仲裁庭對此項違約責任予以審理。仲裁庭多數意見認為,考慮到此項請求已在004號案裁決中做了裁決,申請人的此項仲裁請求不予支持?!辈脹Q第(四)項載明:“駁回申請人的其他仲裁請求”。仲裁費用為人民幣820096元。
2017年2月28日,龍盛公司向天津海事法院申請執(zhí)行海仲上海分會(2017)海仲滬裁字第004號裁決中運費等部分內容。天津海事法院作出(2017)津72執(zhí)44號之一執(zhí)行裁定,對國電公司進行強制執(zhí)行。自2017年3月3日至2017年8月8日,國電公司通過電匯、匯票及法院扣劃等方式多次向龍盛公司支付執(zhí)行款項。
另查明,龍盛公司于2013年1月7日向寧波海事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其與國電公司之間相同糾紛,即支付“北侖海9”輪、“北侖海18”輪的滯期費等損失。寧波海事法院經審理后作出(2013)甬海法商初字第87號民事判決,國電公司應向龍盛公司支付滯期費、運費等。龍盛公司和國電公司均提起上訴,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經審理作出(2014)浙海終字第37號民事判決書,判決駁回上述、維持原判。國電公司對該判決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最高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合同運價可以確定,遂作出(2014)民申字第1228號民事裁定書,裁定駁回國電公司再審申請。
另查明,中國海仲和海仲上海分會分別受理004號案和007號案時,兩案的仲裁庭組成人員相同,均為首席仲裁員張永堅、仲裁員楊運濤、仲裁員陳波,007號案首席仲裁員后變更為劉壽杰。仲裁員楊運濤在004號案件中持多數觀點認為因情勢變更,按原合同執(zhí)行運價不合理,包運合同應當終止,國電公司不承擔終止合同造成的違約責任,但在007號案中仲裁員楊運濤持多數意見認為運價可以確定,仲裁庭支持了龍盛公司關于運費計算的主張。
另查明,2015年10月13日,龍盛公司以004號案違反“首先申請”等仲裁程序;仲裁裁決未尊重最高人民法院裁決既判力等理由向天津海事法院提出了撤銷中國海仲004號案(2015)海仲京裁字第006號裁決的申請。2016年6月3日,天津海事法院作出(2015)津海法確字第7號民事裁定書,駁回了龍盛公司的撤裁申請。
另查明,2016年6月24日,中國海仲在北京召開專家咨詢會議,會議由王彥君主持,參會人員有葉林、曹欣光、劉凱湘,未達到相關規(guī)定人數,列席人員有仲裁員張永堅和劉壽杰。與會專家認為,合同終止已是既成事實,是否承擔責任則需要考量國電公司對合同的終止是否存在過錯。007號案與004號案可能存在違反“一事不再理”的問題,007號案仲裁庭有權對相關事項進行實體審理,但是如審理后發(fā)現與004號案請求一致,則應當尊重并遵循004號案的裁決內容。關于如何提起專家咨詢會議的程序性事項問題,007號案仲裁庭組成人員劉壽杰、陳波、楊運濤均稱沒有對提請專家咨詢會議事項進行合議,也未主動向海仲上海分會提請召開專家咨詢會議,但劉壽杰稱裁決尊重了專家咨詢會議意見。
另查明,2016年7月23日,經龍盛公司委托,江平、司玉琢、楊立新、傅廷中和劉心穩(wěn)五位法律專家出具《“北侖海27”、“億洋22”輪委托運輸包運合同糾紛案專家論證意見書》,意見書認為海仲上海分會根據仲裁規(guī)則“先申請”對違約責任爭議有管轄權,中國海仲對國電公司就違約金的抗辯受理和裁決不符合法律和仲裁規(guī)則;龍盛公司與國電公司的合同運價完全可以交給市場來確定,合同變更不具備適用情勢變更原則的要件;最高法院的判決具有引導作用;國電公司終止合同、拖欠運費行為構成數個方面的違約,應承擔違約賠償責任。
本院認為:
本案的爭議焦點為:1、中國海仲及海仲上海分會在審理004號案、007號案時是否違反首先申請規(guī)則。2、007號仲裁庭是否錯誤適用一事不再理原則。3、專家咨詢會議的召開程序與發(fā)表意見,是否影響了007號案仲裁庭裁決的獨立性。4、仲裁員在004號案和007號案中觀點不一致,是否涉嫌喪失獨立性,影響裁決多數意見形成和裁決結果。5、007號案仲裁庭根據違約金請求金額收取仲裁費,是否違反法定程序。6、007號案裁決是否違背社會公共利益。
一、中國海仲及海仲上海分會在審理004號案、007號案時是否違反首先申請規(guī)則。
《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仲裁規(guī)則(2004)》(以下稱《仲裁規(guī)則》)第十二條第二款規(guī)定“雙方當事人可以約定將其爭議提交仲裁委員會在北京或分會所在地進行仲裁,如無此約定,則由當事人從中選擇。雙方當事人都提出申請的,以首先申請的為準。如有爭議,由仲裁委員會作出決定。”本案中,國電公司于2013年2月5日向中國海仲004號案提起終止包運合同請求,其中不包括國電公司不承擔違約責任的請求。2013年12月31日,龍盛公司向海仲上海分會007號案提起仲裁請求(國電公司支付運費、違約金、其他損失及相關費用)后,國電公司又于2014年4月17日向004號案仲裁庭申請修改請求,增加了國電公司不承擔違約責任的內容。此時,004號案和007號案關于違約責任的請求重合,根據《仲裁規(guī)則》第十二條第二款規(guī)定,應當以首先申請的即龍盛公司的申請為準。如果龍盛公司與國電公司有爭議,應由仲裁委員會及時作出決定,以避免后續(xù)仲裁程序混亂,增加當事人之間的沖突。
但是,龍盛公司在004號案和007號案審理過程中,均未向仲裁庭提出關于違反首先申請規(guī)則的異議,應視為龍盛公司放棄提出異議的權利。其次,即使認為004號案和007號案沒有銜接得當,存在事實上的一事兩裁情況,那么也是004號案違反了首先申請規(guī)則,007號案中并不存在違反首先申請規(guī)則的情況。再者,龍盛公司已將004號案違反首先申請規(guī)則作為理由之一向天津海事法院申請撤銷004號案裁決,但是撤裁申請被天津海事法院駁回,關于龍盛公司在本案中再次提出004號案違反首先申請規(guī)則的觀點,本院不予支持。
二、007號仲裁庭是否錯誤適用一事不再理原則。
《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第九條規(guī)定了仲裁程序中關于一事不再理原則的相關內容。本案中,007號案仲裁庭經實體審理,發(fā)現007號案中龍盛公司關于違約金的請求與004號案中國電公司關于不承擔終止合同違約責任的請求符合當事人相同、訴訟標的相同、訴訟請求相同的條件,在此條件下不作出于004號案裁決相反的裁決,當屬仲裁法理的應有之義。007號案仲裁庭以004號案中已就違約責任問題作出裁決為由,在007號案中對龍盛公司違約金請求不予支持的做法并無不當,該處理方式從結果上維持了004號案和007號案的一致性。因此,龍盛公司提出的007號案仲裁庭錯誤適用一事不再理原則的理由不構成撤銷仲裁裁決的依據,本院對其不予支持。
三、專家咨詢會議的召開程序與發(fā)表意見,是否影響了007號案仲裁庭裁決的獨立性。
關于專家咨詢會議提起程序問題,根據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2015年1月1日頒布的《專家咨詢委員會工作程序規(guī)定》第四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專家咨詢會議與會專家的人數應該不少于五人。第五條的規(guī)定,涉及到案件的咨詢建議,可以由案件仲裁庭、案件仲裁員或仲裁委員會裁決書草案核閱人提出。第十一條第二款規(guī)定,專家咨詢委員會也可以主動或根據其他來源的提議召開會議,就仲裁程序的重大疑難問題或者具有共性的重大實體原則問題進行討論研究并提出指導性意見,供仲裁員辦案參考。
本案中,007號案仲裁庭組成人員劉壽杰、陳波、楊運濤均否認提請召開專家咨詢會議的事實。因為專家咨詢委員會也可以主動召開會議,故007號案仲裁程序不違反《專家咨詢委員會工作程序規(guī)定》中關于召開程序的規(guī)定。本案專家咨詢會議與會專家人數為四人,違反了與會專家應該不少于五人的規(guī)定,但是這并不構成撤銷仲裁裁決的依據。因為《專家咨詢委員會工作程序規(guī)定》系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內部管理性規(guī)范,不屬于法律法規(guī)或仲裁規(guī)則,違反該規(guī)定不應被理解為違反法定程序。
關于專家咨詢會議意見是否影響仲裁裁決問題,現有證據不足以證明007號案的裁決系根據專家咨詢會議的意見作出,不能據此認為專家咨詢意見影響007號案的獨立審理。據此,本院認為龍盛公司關于專家咨詢會議召開違反程序以及出具意見影響仲裁庭獨立性的理由不構成撤裁依據。
四、仲裁員在004號案和007號案中觀點不一致,是否涉嫌喪失獨立性,影響裁決多數意見形成和裁決結果。
仲裁員楊運濤在004號案件中持多數觀點認為國電公司不承擔終止合同造成的違約責任,在007號案中仲裁員楊運濤持多數意見支持了龍盛公司關于運費計算的主張。從本質上分析,仲裁員楊運濤的觀點不構成自相矛盾,因為其在004號案件中的觀點處理了涉案合同終止不再履行的違約責任問題,其在007號案中的觀點處理了涉案合同已履行部分的運費問題,007號案關于違約責任的裁決遵循了004號案的裁決,故兩案仲裁結果并不矛盾。仲裁員楊運濤在004號案和007號案中均持多數意見,其行為不構成觀點不一致,本院對龍盛公司據此申請撤裁的理由不予支持。
五、007號案仲裁庭根據違約金請求金額收取仲裁費,是否違反法定程序。
007號案仲裁庭對違約金問題進行了實體審理,雙方當事人也進行了充分的質證和辯論,不能僅以007號案裁決書遵從004號案對違約金的處理結果而認為仲裁庭未對違約金進行實體審理。
根據《仲裁法》第五十八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十條規(guī)定,“違反法定程序”是指違反仲裁法規(guī)定的仲裁程序和當事人選擇的仲裁規(guī)則可能影響案件正確裁決的情形。龍盛公司并未舉證證明海仲上海分會收取仲裁費用與007號案能否正確裁決之間的因果關系,故中國海仲及其上海分會對相同當事人同一違約金爭議兩次收取仲裁費用的行為尚不構成“違反法定程序”的理由,本院對龍盛公司以海仲多收取仲裁費用為由申請撤裁的主張不予支持。
六、007號案裁決是否違背社會公共利益。
007號案中,雙方當事人均系平等商事主體,依法從事商業(yè)活動,雙方可以協(xié)商確定合同內容。該案裁決系針對龍盛公司請求的合同已履行部分的運費支付問題、匯票貼現損失、違約金損失等進行認定,仍屬個案糾紛范疇,難以上升到社會公共利益層面。同時,龍盛公司認為007號案的裁決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雖然其提供了專家意見,但不足以證明該案裁決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關于雙方當事人所涉爭議的焦點,即是否能夠適用情事變更原則終止合同問題,該問題屬于實體范疇,應由仲裁程序解決,本院在撤銷仲裁裁決程序中不再對此進行審查,故本院對龍盛公司認為007號案裁決違背社會公共利益申請撤銷仲裁裁決的主張不予支持。
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第五十八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第二十條、第二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之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申請人寧波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龍盛航運有限公司撤銷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上海分會作出的(2017)海仲滬裁字第004號裁決書第(四)項的申請。
本案申請費人民幣400元,由申請人寧波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龍盛航運有限公司。
本裁定為終審裁定。
審判員:沈??軍
書記員:黃松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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