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告:湖北華明實業(yè)股份有限公司。住所地:湖北省武漢市青山區(qū)和平大道1244號八樓(登記注冊地:湖北鄂州葛店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組織機構代碼:27175613-3。
法定代表人:馮博宇,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雷紀超,湖北楚風德浩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趙博,湖北楚風德浩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武漢市西馬物流有限公司。住所地:湖北省武漢市青山區(qū)冶金大道54號火炬大廈1棟1單元20層2001室。統(tǒng)一社會信用代碼:91420107758161000L。
法定代表人:包顯奇,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肖東升,北京盈科(武漢)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劉念,北京盈科(武漢)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常熟興華港口有限公司。住所地:江蘇省常熟市新港鎮(zhèn)興華港區(qū)一路1號。組織機構代碼:27175613-3。
委托代理人:張劍豪,湖北瑞通天元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陶耀倪,江蘇華元民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格里戈星航海運公司(GRIEGSTARSHIPPINGAS)。住所地:挪威卑爾根市桑德斯蓋特街17-19號。
代表人:卡密拉·瑪麗安·格里戈(CAMILLAMARIANNEGRIEG),董事。
委托代理人:陳柚牧,上海瀛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張進,上海瀛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2016年3月24日,原告湖北華明實業(yè)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明公司)以海上運輸貨物侵權損害賠償糾紛為由,向本院起訴被告武漢市西馬物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西馬公司)、被告常熟興華港口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興華公司)、被告格里戈星航海運公司(以下簡稱航海公司)。本案為海商糾紛,被告西馬公司、被告興華公司住所地和原告華明公司訴稱的侵權行為地在本院轄區(qū),故本院依法享有管轄權。本院立案受理后,依法適用普通程序,于2016年10月13日公開開庭審理。原告華明公司委托代理人雷紀超,被告西馬公司委托代理人肖東升、委托代理人劉念,被告興華公司委托代理人張劍豪、委托代理人陶耀倪。被告航海公司委托代理人張進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原告華明公司向本院提出的訴訟請求:一、三被告向原告華明公司連帶承擔1026779.73美元賠償金及以777927.53美元為計息基數(shù),按美元同期活期存款利率從2015年3月16日起計算至實際履行之日的利息損失;二、三被告連帶承擔原告華明公司被上海海事法院判決承擔的訴訟費人民幣(以下若無特別注明,均為人民幣)121752元;三、三被告連帶承擔本案訴訟費。
事實和理由:2008年7月,原告華明公司從武漢鋼鐵集團公司(以下簡稱武鋼集團)購買一批冷軋卷,毛重1538.935噸,凈重1526.935噸。原告華明公司將提貨單交給了被告西馬公司提貨。被告西馬公司經市內短途陸路運輸至武漢紅鋼城碼頭,再經長江水路運輸至被告興華公司存儲裝船出口。2008年8月10日,被告興華公司與被告航海公司在碼頭進行涉案貨物交付,由被告航海公司“星海”輪(M/VSTARHANSA)輪裝船承運出口。上海鵬華船務有限公司常熟分公司(以下簡稱鵬華公司)代表被告航海公司簽發(fā)了提單。
2008年9月10日,“星?!陛喌诌_美國洛杉機卸貨。提貨人認定貨物受損,向保險公司索賠。保險公司理賠后向被告航海公司索賠。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判決被告航海公司向保險公司賠償損失。被告航海公司遂向上海海事法院起訴原告華明公司,該院判決確認原告華明公司為托運人,因托運的貨物發(fā)生損壞,應向被告航海公司賠償1026779.73美元及以777927.53美元為計息基數(shù),按美元同期活期存款利率從2015年3月16日起計算至實際履行之日止的利息損失,并承擔案件訴訟費121752元。
原告華明公司認為,貨物由被告西馬公司提取,原告華明公司不可能是貨物發(fā)生損壞的責任人。涉案貨物由被告西馬公司從武鋼集團提貨后,在抵達最終目的港美國洛杉機卸貨確認貨物損壞期間,三被告是貨物全程運輸責任人,貨物損壞只能是其中一人或多人。三被告若無法證明其不是實際責任人而免責,應連帶承擔賠償責任。原告華明公司在得到法院判決確認承擔責任后,曾向三被告主張侵權責任賠償遭拒。
被告西馬公司辯稱:一、原告華明公司起訴超過一年的訴訟時效,本案訴訟時效應當自2008年8月8日簽發(fā)保函之日。被告西馬公司收到本案訴狀前從未收到索賠申請;二、海上運輸期間同樣可能因水汽、下雨和船艙進水等導致貨物受淡水影響而生銹。原告華明公司未提供證據證明本案貨損發(fā)生于被告西馬公司的責任期間,支付運費從未提出貨物受損問題;三、被告西馬公司提供充分證據證明貨損不是發(fā)生在自己責任期間,應視為按合同約定交付了貨物;四、本案貨物已經轉移給案外人,原告華明公司在侵權之訴下不具備訴訟主體資格;五、原告華明公司因為出具保函而賠償,應自己承擔法律后果,向被告西馬公司追償沒有法律依據。
被告興華公司辯稱:一、原告華明公司與被告興華公司之間不存在侵權責任和合同責任關系,沒有證據證明本案貨損發(fā)生在被告興華公司責任期間,原告華明公司應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二、即使原告華明公司與被告興華公司之間存在侵權關系,也超過了訴訟時效,且原告華明公司沒有證明作為原告的主體適格;三、貨物生銹不等同于出口貨物損失,不等同于不符合貿易合同中關于貨物品質的約定,本案相關判決沒有認定有損害后果;四、本案所涉貨物在室內保存,根據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的判決思路,被告興華公司不存在過錯。被告興華公司與常熟外代的合同關系與原告華明公司無關。
被告航海公司辯稱:一、原告華明公司與被告航海公司的糾紛已經審理,在本案中構成對被告航海公司的重復起訴;二、原告華明公司主張的是一般侵權責任,而非適用舉證責任倒置的侵權責任,故起訴沒有法律依據;三、關于本案貨損的原因,此前相關判決作出了認定,貨損發(fā)生在裝船前是合理的。
原告華明公司為支持其訴訟請求,向本院提交了以下證據:
證據一、(2015)滬海法商初字第49號民事判決書及(2012)鄂民審終字第16號民事判決書,證明上海海事法院判決原告華明公司向被告航海公司賠償1026779.73美元及利息。
被告西馬公司認為:對上海海事法院民事判決書的真實性、合法性無異議,對關聯(lián)性有異議,該判決沒有表明貨損發(fā)生在被告西馬公司承運期間。對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的“三性”均無異議。
被告興華公司認為:對上海海事法院民事判決書的“三性”均無異議,但對證明對象有異議,沒有排除被告航海公司的責任,該判決書對貨損原因沒有明確。上海海事法院和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均認為貨損不是發(fā)生在海上運輸期間是錯誤的,該判決在事實認定上沒有證明效力。
被告航海公司認為:對上海海事法院民事判決書作為證據的“三性”均無異議,根據該判決,貨損并非發(fā)生在被告航海公司責任期間,原告華明公司構成重復起訴。民事判決書認定的事實是法律事實,應當作為本案事實依據。對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的“三性”沒有異議,但對證明目的不認可。
本院認為:該組證據是兩份生效的民事判決書,真實性予以認定,能證明原告華明公司因出具簽發(fā)清潔提單的保函而向提單簽發(fā)人承擔賠償責任,但僅此不能證明涉案貨損就一定發(fā)生在三被告的責任期間。
證據二、原告華明公司與被告西馬公司的運費結算表、運費付款通知單及付款憑證,證明被告西馬公司與原告華明公司之間存在貨物承運關系,原告華明公司支付了相關運費。
被告西馬公司認為:對該組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沒有異議,對關聯(lián)性有異議,不能證明被告西馬公司承運期間發(fā)生貨損。原告華明公司支付運費時沒有稱貨損發(fā)生,在本案中也沒有舉證證明貨損發(fā)生在被告西馬公司責任期間。
被告興華公司認為:無法判斷該組證據的真實性,由法庭查明。
被告航海公司認為:該組證據的真實性由法庭查明,對關聯(lián)性認可,但僅憑運費單據不能證明貨損發(fā)生在哪個階段。
本院認為:被告西馬公司作為運費收取的當事方,對該組證據的真實性沒有異議,本院對原告華明公司與被告西馬公司之間的運輸關系予以認定,但原告華明公司支付運費是合同義務,僅此不能證明是否發(fā)生貨損。
證據三、原告華明公司與常熟外代國際貨運公司(以下簡稱常熟外代)的付費通知單,轉賬憑證、記賬憑證及發(fā)票,證明原告華明公司通過常熟外代向被告興華公司支付了貨物裝卸費,涉案貨物是在被告興華公司保管并裝船。
證據四、原告華明公司向被告興華公司發(fā)送的律師函,證明原告華明公司通過委托代理人向被告興華公司要求就貨損事宜進行協(xié)商沒有回應。
被告西馬公司認為:證據三、四的真實性由法庭核實,不能證明貨損發(fā)生在被告西馬公司的責任期間,律師函內容排除了被告西馬公司的責任。
被告興華公司認為:證據三的真實性沒有異議,但證明目的有異議,被告興華公司與常熟外代建立了合同關系,而未與原告華明公司建立合同關系,反而證明原告華明公司主體不適格。被告興華公司沒有收到證據四中的律師函。
被告航海公司認為:證據三、證據四的真實性以法庭核實為準,律師函已證明原告華明公司確認貨損發(fā)生在裝船前。
本院認為:原告華明公司作為提單上載明的托運人,與通過常熟外代在被告興華公司倉庫堆存涉案貨物是一脈相承的,本院對此事實予以認定。原告華明公司沒有證明被告興華公司收到證據四中的律師函,故本院對證據四的證明目的不予認定。
證據五、上海鵬華船務有限公司常熟分公司(以下簡稱鵬華常熟公司)出具的訂艙收貨單,上海至恒檢驗技術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至恒公司)2008年8月10日出具的現(xiàn)場檢驗報告,證明原告華明公司向被告航海公司交付了貨物,并有檢驗報告。
被告西馬公司認為:形式要件不認可,其中英文件沒有翻譯件,不能證明因被告西馬公司的原因導致貨損。
被告興華公司認為:與被告西馬公司的質證意見相同,同樣不能證明因被告興華公司的原因導致貨損。
被告航海公司認為:對該證據的“三性”沒有異議,證明裝船前即存在貨損,貨損與被告航海公司無關。
本院認為:該組證據已由生效法律文書認定,證明涉案部分貨物包裝表面存在問題,但不代表包裝內部貨物因被告的原因受損,更不能證明是本案被告的侵權或違約行為導致貨損。
被告西馬公司為支持其反駁理由,向本院提交以下證據:
證據一、被告西馬公司結算報表、船運貨物清單、銀行進賬單,證明被告西馬公司運輸涉案貨物情況,運輸完畢后,原告華明公司及收貨人沒有向被告西馬公司提出貨物有任何問題,支付了全部運費。
原告華明公司認為:對該份證據的真實性、關聯(lián)性沒有異議,對證明目的有異議,不能證明貨損不是發(fā)生在被告西馬公司責任期間。
被告興華公司認為:真實性無法確認,涉案貨物的收貨單位為湖北瀚盟工貿發(fā)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瀚盟公司),若無其他證據證明,涉案貨物所有權人為瀚盟公司,原告華明公司不具有本案主體資格。
被告航海公司認為:該組證據的真實性由法院查明。根據運輸清單,涉案貨物當時有多條內河船運輸,原告華明公司只選擇本案三被告起訴沒有事實依據。
本院認為:該組證據證明原告華明公司在合理期限內向被告西馬公司支付了運費,未提出貨損索賠問題,意味著默認貨物在被告西馬公司責任期間未受損。
證據二、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2)鄂民四終字第00016號民事判決書、最高人民法院(2014)民申字第445號民事裁定書、上海海事法院(2015)滬海法商初字第49號民事判決書,證明原告華明公司于2008年8月向被告航海公司出具保函,起訴已超過法定一年的訴訟時效。
原告華明公司認為:真實性、關聯(lián)性沒有異議,但對證明目的有異議,不能證明超過了訴訟時效,訴訟時效應從收到上海海事法院的民事判決書,知道貨損之日起算。
被告興華公司認為:對該證據的“三性”沒有異議,同樣證明原告華明公司對被告興華公司的訴訟時效已過。
被告航海公司認為:該組證據證明涉案貨損與被告航海公司無關。
本院認為:該組證據同樣是生效法律文書,本院予以認定。原告華明公司起訴是否超過訴訟時效則在判決說理部分進行認定。
被告興華公司為支持其反駁理由,向本院提交以下證據:
證據一、三份貨物運單、天氣證明,證明涉案貨物在被告興華公司碼頭裝卸貨時天氣良好。
原告華明公司認為:對運單的真實性沒有異議,對氣象證明真實性有異議。據原告華明公司了解,裝卸貨當天下大雨,且貨物不是放在倉庫,而是露天堆放。
被告西馬公司認為:對運單的真實性認可,運單上沒有任何批注貨物腐蝕、生銹。氣象證明由法庭核實。
被告航海公司認為:運單以查明的事實為準,運單表面批注與大副批注是一致的。
本院認為:被告西馬公司作為當事方,對運單的真實性沒有異議,本院予以認定,證明被告興華公司接受保管的貨物時,部分貨物包裝表面有瑕疵,但不能證明內在貨物因被告西馬公司、被告興華公司行為受損。天氣證明能初步證明當時的天氣狀況,被告華明公司沒有提供涉案貨物露天堆放和裝卸貨時下大雨的反駁證據,故本院對該組證據予以認定。
證據二、光盤一份,證明被告興華公司保管的貨物怎樣從碼頭到倉庫的流程,本案貨物在被告興華公司保管期間不可能發(fā)生貨損,但不是本案所涉貨物裝卸過程中的光盤。
原告華明公司認為:這不是裝卸貨當時的錄像光盤,與本案無關,不需要當庭播放。被告西馬公司、被告航海公司均沒有發(fā)表質證意見。
本院認為:該光盤不是涉案貨物裝卸過程中錄制,與本案事實沒有必然的關聯(lián)性,本院不予認定,故沒有必要當庭播放展示。
證據三、涉案貨物存放庫房竣工驗收證明,證明堆存涉案貨物的倉庫符合國家規(guī)范,不存在漏水導致貨損的可能。
原告華明公司認為:真實性由法庭核實,但設施再好也不能排除管理過失造成貨損。
被告西馬公司認為:真實性由法庭核實,與本案無關。
被告航海公司認為:真實性由法庭核實,設施完好不能證明貨物儲存過程中是良好的。
證據四、管理體系認證書,證明被告興華公司管理貨物符合國際標準,不會發(fā)生漏天堆放的情形。
原告華明公司認為:真實性無法認定,由法庭核實,與證明目的無關。
被告西馬公司認為:真實性由法庭核實,與本案無關。
被告航海公司認為:真實性由法庭核實,這不能證明貨物在儲存過程中貨物是良好的。
本院認為:證據三、證據四可以證明被告興華公司當時具備規(guī)范的管理體系,涉案貨物在倉儲期間不發(fā)生因淡水致?lián)p的可能性大于發(fā)生的可能性,被告興華公司已盡到舉證責任。原告華明公司若認為被告興華公司的行為可能導致貨損應承擔舉證責任,而不能通過加重對方的舉證責任免除自己的舉證責任。
證據五、港口裝卸倉儲合同及費用票據,證明被告興華公司與原告華明公司之間不存在港口貨物倉儲合同關系,更不存在運輸關系。
原告華明公司認為:真實性沒有異議,證明目的有異議,原告華明公司與常熟外代是代理關系,貨物在被告興華公司處儲存是事實。
被告西馬公司認為:真實性由法庭核實,與本案無關。
被告航海公司認為:真實性由法庭核實,該證據證明裝卸是原告華明公司的委托行為,與被告航海公司無關。
本院認為:結合提單、運單、付費憑證等本案其他證據,常熟外代是原告華明公司的代理,貨物裝上“星?!陛喼?,所有人應該是原告華明公司。原告華明公司支付了相關費用,也意味著默認未因被告興華公司的原因導致貨損。
被告航海公司為支持其訴訟請求,向本院提交了(2015)滬海法商初字第49號民事判決書及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2016)滬民終181號民事裁定書,證明原告華明公司一案兩訴,本案貨損發(fā)生在裝船前。
原告華明公司認為:對該組證據沒有異議,對證明目的有異議,并未排除被告航海公司承擔責任的可能。
被告西馬公司、被告興華公司認為:對此證據均沒有異議,但都不認可貨損發(fā)生在自己責任期間。
本院認為:該組證據與其他當事人提供的證據相同,本院予以認定,本院對證明目的在判決主文部分進行分析判斷。
本院查明:
原告華明公司因向美國出口貨物,委托被告西馬公司到武漢鋼鐵集團提貨。2008年7月、8月,被告西馬公司將涉案貨物通過陸路運到碼頭后,安排“大通江1”號、“豫駐1397”號、“黃州555”號等多艘船舶在“鑫港1號”碼頭、“七站”碼頭裝貨,運單載明的托運人為被告西馬公司,收貨人瀚盟公司,品名碳素結構鋼,數(shù)量200卷冷軋鋼卷,運到被告興華公司碼頭(常熟)。部分運單注明少數(shù)貨物外包裝斷帶或褶皺,或表面有污損。2008年8月22日、9月24日,原告華明公司向其代理常熟外代支付碼頭費、堆存費和代理費等100150.71元。同年11月24日,原告華明公司與被告西馬公司進行結算后,支付運費2188310.8元。原告華明公司委托常熟外代將涉案貨物堆存于被告興華公司倉庫。
2008年8月10日,格里戈船務公司(GRIEGSHIPPINGⅡAS,以下簡稱船務公司)所屬“星?!陛喸诒桓媾d華公司碼頭裝載上述貨物200卷冷軋鋼卷。因裝貨的大副收據和檢驗報告記載貨物外包裝有些瑕疵,原告華明公司于2008年8月8日向被告航海公司出具了簽發(fā)清潔提單的保函,鵬華公司代表被告航海公司簽發(fā)了五份清潔提單。提單載明的承運人為被告航海公司,托運人為原告華明公司,通知方為日鐵貿易美國有限公司(NIPPONSTEELTRADINGAMERICA,以下簡稱日鐵貿易公司),從常熟港運到美國洛杉磯,貨物毛重1538.935噸,凈重1526.935噸。2008年8月6日,東京海上日動火災保險(中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日動保險公司)根據約定,針對上述貨物向日鐵貿易公司簽發(fā)了海上貨物運輸保險單。同年9月8日,“星?!陛喌诌_美國洛杉磯港卸貨,日鐵貿易公司取得提單后在目的港報關提貨。2008年10月30日、11月18日,日動保險公司的理賠公司對涉案貨物進行檢驗分析認為,涉案貨物受損,貨物外部和內部包裝有水濕、污染銹蝕或嚴重銹蝕,原因是直接將鋼卷暴露在不包括氯化物的潮濕環(huán)境中所致。
2009年3月23日,日動保險公司按保單的約定,向日鐵貿易公司賠付了1016783.43美元。6月22日,日鐵貿易公司向日動保險公司出具權益轉讓書。10月14日,日動保險公司取得代位追償權后向本院起訴船務公司和被告航海公司,要求本院判令兩被告賠償其經濟損失1016783.43美元,本院于2011年8月26日作出(2009)武海法商字第406號民事判決,駁回日動保險公司的訴訟請求。日動保險公司不服該判決,依法向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
2013年12月18日,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2012)鄂民四終字第00016號民事判決,判決被告航海公司于該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日動保險公司賠償1026779.73美元(含貨物損失1016783.43美元、檢驗費7950.30美元、公證認證費2046美元)及利息;同時,駁回了日動保險公司對被告船務公司的訴訟請求。主要理由是,根據鵬華公司出具的大副收據及作為大副收據附件至恒公司裝船前檢驗報告,涉案提單項下鋼卷在裝船前即已經普遍存在“鍍鋅外包裝部分發(fā)暗、氧化或部分生銹”,“綁扎鋼帶生銹”等不良狀況。該案貨損發(fā)生于貨物裝上“星海”輪之前的可能性大于貨損發(fā)生于海運途中的可能性,且日動保險公司未舉證證明實際承運人船務公司存在管貨過失,以致于裝船前已經存在的貨損在海運途中被進一步擴大,實際承運人船務公司也非提單簽發(fā)人,故船務公司不承擔責任。航海公司通過簽發(fā)清潔提單的行為表明,對于貨物裝船前可能即已存在的貨損,該風險其愿意承受,當裝貨港的貨損風險在目的港演變?yōu)楝F(xiàn)實時,簽發(fā)提單的承運人應擔責。因此,被告航海公司的不當簽發(fā)清潔提單行為,使得日動保險公司的財產權益受損,對由此造成的相關損失,應該承擔賠償責任。
被告航海公司不服該判決,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2014年12月18日,最高人民法院作出(2014)民申字第445號再審裁定認為:貨物外包裝存在瑕疵是否影響到內在貨物品質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承運人的判斷。承運人根據自身判斷而未在提單上批注時,如貨物表面狀況瑕疵足以影響內在品質,承運人應當對其沒有如實批注給收貨人造成的損失承擔賠償責任。被告航海公司并無充分證據證明大副收據中關于貨物表面狀況的記載與貨物發(fā)生水濕生銹沒有關聯(lián),也無證據印證被告航海公司對于大副收據的記載不足以影響貨物品質判斷的準確性。因此,被告航海公司應當按照清潔提單的記載向收貨人交付貨物。本案貨物抵達目的港發(fā)現(xiàn)有貨損,被告航海公司應當對貨損承擔賠償責任。因此,該裁定的最終駁回了被告航海公司的再審申請。
2015年1月8日,因原告華明公司向承運人,即被告航海公司出具過簽發(fā)清潔提單的保函,被告航海公司以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糾紛為由,向上海海事法院起訴本案原告華明公司,請求判令原告華明公司向其賠償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前述判決確定的賠償金額1026779.73美元及利息(以已經支付的777927.53美元為基數(shù),按美元同期活期存款利率,從實際付款之日起計算至判決生效之日止)等費用。上海海事法院認為:被告航海公司作為涉案貨物的承運人,原告華明公司作為托運人,在裝貨港對涉案貨物外表情況存在善意爭議的情況下出具保函,被告航海公司據此簽發(fā)了清潔提單,這種做法在航運實務中被普遍采用。涉案貨物在目的港因鋼卷內部銹蝕被確認貨損,被告航海公司因簽發(fā)清潔提單被判令向收貨人承擔賠償責任。現(xiàn)無證據證明被告航海公司作為承運人在其責任期間對貨損的發(fā)生應承擔責任,所以原告華明公司作為托運人和保函的出具人應當依據保函的承諾對被告航海公司承擔賠償責任。2016年1月25日,上海海事法院作出(2015)滬海法商初字第49民事判決,判令原告華明公司向被告航海公司賠償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前述判決確定的賠償金額1026779.73美元及利息(以已經支付的777927.53美元為基數(shù),按美元同期活期存款利率,從2015年3月16日起計算至判決生效之日止)等費用。原告華明公司不服該判決,向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因未交納上述費,該院于2016年6月1日裁定按自動撤回上訴處理。原告華明公司遂將本案三被告訴至本院。
另查明:被告興華公司用于堆存鋼材的W4、W5、W7庫房2003年1月10日竣工,該工程于2003年4月8日經驗收符合施工合同、圖紙設計、GB50300-2001、GB50205-2001等現(xiàn)行國家規(guī)范的要求。庫房質量保證資料基本齊全,外觀評定良好,該工程質量評定為優(yōu)良。被告興華公司為從事提供貨物裝卸和倉儲服務的中外合資企業(yè),自2005年10月19日起即連續(xù)具有ISO9001:2008標準《管理體系認證證書》。
本院認為:
本案為海上運輸貨物損害賠償糾紛。被告航海公司是涉外民事主體,故本案為涉外案件,當事人庭審中均同意適用中國法,因此,本案的實體處理應適用中國法。根據本院查明的事實,原告華明公司與被告西馬公司存在通海水域運輸合同關系,與被告興華公司存在事實上港口貨物倉儲合同關系,與被告航海公司存在海上貨物運輸合同關系。原告華明公司作為涉案貨物內河和海上運輸?shù)耐羞\人,及貨物交付“星?!陛喦暗呢浳锼袡嗳?,有權以原告的主體身份起訴。原告華明公司向本院提交的補充說明稱,向三被告本案提起的是共同侵權責任之訴,舉證責任主要在原告華明公司。除前述對相關證據的認證意見外,本院分析評判如下:
第一,根據法律規(guī)定,當事人對自己的訴訟請求有責任提供證據。相關法律文書推定涉案貨物裝上“星海”輪前就發(fā)生貨損不等于就一定發(fā)生在本案三被告責任期間。本案中,原告華明公司與各被告之間均不存在舉證責任倒置的情形,首先是作為托運人沒有證明委托被告西馬公司在武鋼集團所提涉案全部貨物內部狀況完好無瑕疵,及被告興華公司向“星?!陛喲b貨時貨物內在品質與該輪在目的港卸貨當時存在明顯的不同。因此,原告華明公司未證明涉案貨物最初由被告西馬公司提貨出運前沒有暴露在不含氯化物的潮濕環(huán)境中,不能證明貨損在被告西馬公司和被告興華公司運輸或者保管期間己發(fā)生貨損或潛在貨損,故訴此被告西馬公司和被告興華公司承擔共同侵權損害賠償責任沒有基礎。
第二,原告華明公司在另案訴訟中向被告航海公司承擔責任的原因是提供了簽發(fā)清潔提單的保函,而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及據此形成判決結論的上海海事法院中推定涉案貨物裝上“星?!陛喦熬痛嬖谪洆p,但沒有具體表明是哪個被告的責任期間的行為造成貨損,不能根據其他判決推斷本案被告的賠償責任。被告航海公司只是提單簽發(fā)人,而非實際承運人,實際承運人是已被確定不承擔貨損賠償責任的案外人船務公司,故上海海事法院根據保函判決原告華明公司向被告航海公司承擔賠償責任。原告華明公司本案訴被告航海公司的理由、事實、金額相同,實質是為了否定已生效的民事判決,對被告航海公司明顯構成了“一案兩訴”。因此,原告華明公司對被告航海公司的訴訟請求本院不予支持。
第三、原告華明公司向被告西馬公司支付了相關運費,通過常熟外代向被告興華公司支付了碼頭相關費用,本案所涉多份運單和大副收據均未顯示包裝內貨物因淡水受損;另外,被告興華公司提供的證據已證明有完善的質量管理體系,沒有證據顯示涉案貨物在內河運輸、倉儲和裝卸期間,因被告西馬公司、被告興華公司的故意或過失行為,將貨物暴露在不含氯化物的潮濕環(huán)境中,導致貨物內部因淡水影響受損,故原告華明公司的起訴缺乏共同侵權的構成要件。
根據上海海事法院生效民事判決認定的結論:“……。但至目的港檢驗發(fā)現(xiàn)鋼卷內部亦存在銹蝕,因此由于涉案貨物本身的缺陷給承運人帶來的賠償責任應由托運人(華明公司)承擔,且根據涉案保函的約定,華明公司應對航海公司的損失承擔賠償責任”??梢娚袥Q認定的是貨物本身的缺陷,而非三被告的侵權或違約行為所致,因此,原告華明公司在本案的訴訟理由與作為訴訟依據的生效民事判決書認定的事實不符。
第四、本案為侵權責任之訴,訴訟時效為二年。原告華明公司簽發(fā)保函時是否知道貨物受損并未明確,收到上海海事法院判決書之日是經法定程序確定承擔保函責任之日,故訴訟時效從原告華明公司簽發(fā)保函之日起計算欠妥。上海海事法院2016年1月25日作出涉案(2015)滬海法商初字第49號判決,原告華明公司收到該判決書應該在此日期之后,故2016年3月24日起訴未超過訴訟時效。因此,被告西馬公司、被告興華公司認為本案超過訴訟時效的抗辯意見本院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原告華明公司起訴的證據不足,與法院已查明的事實相矛盾。本案也不構成舉證責任倒置,本院根據現(xiàn)有證據,無法認定是被告西馬公司、被告興華公司的故意或過失行為造成涉案貨物內部受損。另外,原告華明公司起訴被告航海公司構成重復起訴,自身單方擔保責任不應由三被告共同或單獨承擔。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五條、第一百三十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第一百四十二條的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原告湖北華明實業(yè)股份有限公司對被告武漢市西馬物流有限公司、被告常熟興華港口有限公司、被告格里戈星航海運公司(GRIEGSTARSHIPPINGAS)的訴訟請求。
案件受理費59320元,由原告湖北華明實業(yè)股份有限公司負擔。
如不服本判決,原告華明公司、被告西馬公司、被告興華公司可在判決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被告航海公司可在判決送達之日起三十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以及副本五份,上訴至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
上訴人應在提交上訴狀的時候,根據不服本判決的上訴請求數(shù)額以及《訴訟費用交納方法》第13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預交上訴案件受理費,款匯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收款人:湖北省財政廳非稅收入財政專戶,賬號:05×××69,開戶行:中國農業(yè)銀行武漢市東西湖支行。繳款人采用銀行轉賬,銀行匯兌等方式繳款的,應在銀行憑據用途注明“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或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單位編碼“103001”)。上訴人在上訴期屆滿七日內仍未預交訴訟費用的,按自動撤回上訴處理。
審判長 王建新
審判員 陳榮
代理審判員 羅炎
書記員: 岳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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