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北省邱縣人民法院
刑 事 判 決 書
(2018)冀0430刑初38號
公訴機關河北省邱縣人民檢察院。被告人孟立新,男,1970年9月4日出生,漢族,系河北省人,初中文化,中共黨員,住本村。邱縣第十四、十五屆人大代表,原邱縣邱城鎮(zhèn)孟街村黨支部書記、孟街村村委會主任。因涉嫌犯挪用公款罪,經(jīng)邱縣人大常委會許可,于2016年5月16日被取保候審。
辯護人范玉嶺,河北方程律師事務所律師。
邱縣人民檢察院以邱檢刑訴字刑訴(2017)28號起訴書指控被告人孟立新犯挪用公款罪,向本院提起公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邱縣人民檢察院指派檢察員雷利娜出庭支持公訴,被告人孟立新及其辯護人范玉嶺到庭參加訴訟。現(xiàn)已審理終結。
邱縣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孟立新于2004年11月至2016年任邱縣邱城鎮(zhèn)孟街村支部書記。2009年5月6日,孟立新從邱縣邱城鎮(zhèn)財物所領取大廣高速公路征用孟街村機井國家補償款7萬元,轉入個人農(nóng)行卡。2009年5月14日,孟立新將該款從個人農(nóng)行卡中支取并借給邱城鎮(zhèn)霍莊村的李某,用于經(jīng)商牟利,按約定李某以年息5厘的利率向孟立新支利息。案發(fā)后,孟立新將該機井補償款7萬元于2016年5月5日退回邱城鎮(zhèn)財政所。
對指控的事實,公訴人當庭宣讀了被告人供述和辯解、證人證言、相關書證等,據(jù)此認定被告人孟立新之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條之規(guī)定,構成挪用公款罪,請求依法懲處。
被告人孟立新對指控事實無異議。
辯護人提出的主要辯護意見是,1、該案自2009年6月份到2016年4月21日,已超過五年追訴時效;2、被告人在司法機關傳喚后主動到案,認罪、悔罪,沒有個人牟利,將挪用公款全部退還國庫,建議免予刑事處罰。
經(jīng)審理查明,被告人孟立新于2004年11月至2016年任邱縣邱城鎮(zhèn)孟街村支部書記。2009年5月6日,孟立新從邱縣邱城鎮(zhèn)財物所領取大廣高速公路征用孟街村機井國家補償款7萬元,轉入個人農(nóng)行卡。2009年5月14日,孟立新將該款從個人農(nóng)行卡中支取并借給邱城鎮(zhèn)霍莊村的李某,用于經(jīng)商牟利,按約定李某以年息5厘的利率向孟立新支利息。案發(fā)后,該機井補償款7萬元已被追繳。
上述事實,有下列證據(jù)證實:
1、被告人孟立新供述,大概在2009年5、6月份,大廣高速撥付給其村7萬元機井補償款,這7萬元是其領走的,并且給鎮(zhèn)政府打了手續(xù),領到后其就先把錢轉到其個人卡上后,隨后提取了現(xiàn)金,并沒有入其村賬目,其把這7萬元機井補償款借給霍莊村村民李某做買賣用了,如果把7萬元錢入賬就沒辦法把錢借給李某了,其把錢借給李某后才告訴其村會計孟某1這個事,因為其村機井補償款這個事村民也都知道,其想瞞也瞞不住,而且其把錢借給了李某,李某還給其利息,其打算把這個利息用于墊付其村超生費。2009年6月,具體日子記不清了,李某給其打電話向其借錢,其當時手里正好有這口機井的補償款,便以現(xiàn)金的形式借給李某,并給其打了借條,李某與其約定,這7萬元按照每年5厘利息計算,一年給其4200元利息,還款時間沒有約定,每滿一年如果李某不還其本金,李某就給其結一次利息,并再重新打一次借款手續(xù),至今李某也沒把這筆錢款7萬元本金還給其。從2009年到現(xiàn)在,其大概拿了兩萬多元利息,其都用于墊付其村超生費了,其說不清給誰墊付了,因為其村的超生費是每年政府下達的金額任務,必須每年收購一定數(shù)額的超生費,其每年都必須交足款數(shù)。
2、證人李某證言,2009年6月份,其給孟立新打電話借錢,后來孟立新同意借給其7萬元,并和孟立新約定如果還不上本金,每年就按照5厘計算利息,就是4200元,后來孟立新要求其每年都給利息時都要重新打條,本金至今未還給孟立新。其找孟立新借錢的事孟街村委會的人應該有人知道,因為其去孟街村村委會給孟立新送利息時,有時村委會還有其他人在場。
3、證人孟某1證言,大概是2009年下半年,孟立新對其說,把其村的機井補償款7萬元借給霍莊的李某了,因為都是熟人,其按照每年5厘利息計息,每年算是4200元的利息。該補償款應該入賬,但因為邱城鎮(zhèn)政府主管補償款賬目及款項發(fā)放的事了,其就沒放在心上。李麥林每年給其村的4200元利息都用于墊付其村的社會撫養(yǎng)費。
4、證人孫某證言,其是2012年年初開始擔任孟街村支部委員,其記得是當年6月份,其村支部書記孟立新給其打電話,告訴其一會李某給其村送利息換借款條,其才知道孟立新20**年把其村機井補償款7萬元借給李某了,后來,孟立新在村委會把這個事又跟其詳細地說了說,其記得當時其村報賬員孟某1也在場,7萬元的具體情況其不清楚,其不是村會計不知道這個事,只知道這7萬元錢機井補償款到現(xiàn)在也沒還給其村,7萬元的利息都用于墊付其村的社會撫養(yǎng)費了。
5、證人石某1證言,其2004年12月至2012年3、4月份任職孟街村支部委員,其不知道機井補償款的事。
6、邱城鎮(zhèn)財政所證明,2009年5月?lián)芨督o孟街村7萬元人民幣屬于國家因大廣高速征用該村機井的國家補償款。
7、孟立新提供的2016年3月21日借條復印件,證明2015年6月15日李某借到孟立新現(xiàn)金70000元,利息5厘年息共計4200元。
8、邱縣邱城鎮(zhèn)財政所賬目、銀行記賬憑證、賬戶交易明細
9、2016年5月5日收據(jù),孟街村暫存款70000元交邱縣邱城鎮(zhèn)人民政府農(nóng)村綜合服務中心。
10、邱城財政所2016年8月5日出具的孟街村社會撫養(yǎng)費繳納情況說明,2010年收孟街村社會撫養(yǎng)費36900元;2011年收孟街村社會撫養(yǎng)費63840元;2012年收孟街村社會撫養(yǎng)費79800元;2013年收孟街村社會撫養(yǎng)費39900元;2014年收孟街村社會撫養(yǎng)費15960元;2015、2016年我所未收孟街村社會撫養(yǎng)費。
11、2016年3月22日孟立新任職證明,2004年11月至今任職邱縣邱城鎮(zhèn)孟街村黨支部書記。
12、戶籍證明,證明孟立新的基本情況。
本院認為,挪用公款罪是指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挪用公款歸個人使用,進行非法活動的,或者挪用公款數(shù)額較大、進行營利活動的,或者挪用公款數(shù)額較大、超過三個月未還的行為。挪用公款罪的主體是國家工作人員。根據(jù)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的解釋》(以下簡稱《立法解釋》),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下列行政管理工作時,屬于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一)救災、搶險、防汛、優(yōu)撫、扶貧、移民、救濟款物的管理;(二)社會捐助公益事業(yè)款物的管理;(三)國有土地的經(jīng)營和管理;(四)土地征收、征用補償費用的管理;(五)代征、代繳稅款;(六)有關計劃生育**籍、征兵工作。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從事前款規(guī)定的公務,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非法占有公共財物、挪用公款、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構成犯罪的適用刑法第三百八十二條和三百八十三條貪污罪、第三百八十四條挪用公款罪、第三百八十五條和第三百八十六條受賄的規(guī)定。
《土地管理法實施條例》第二十六條規(guī)定:“土地補償費歸農(nóng)村集體經(jīng)濟組織所有;地上附著物及青苗補償費歸地上附著物及青苗的所有者所有?!庇梢陨弦?guī)定可知,土地及地上附著物征用補償費用本質上是土地所有權由集體所有轉為國家所有的利益補償,一旦被征用方的損失依法得到填補,所有權轉移的法律效果便已實現(xiàn),針對土地征用補償費進行管理的國家公權力的行使即告終止。因此,《立法解釋》第四項所列的協(xié)助政府從事“土地征收、征用補償費用的管理”的公務,應當限于協(xié)助政府核準、測算以及向因土地征用受損方發(fā)放補償費用的環(huán)節(jié)。一旦補償?shù)轿?,來源于政府的補償費用就轉變?yōu)橐虺鲎尲w土地所有權和個人土地使用權而獲得的集體財產(chǎn)和個人財產(chǎn),之后對該款項的處理屬予村自治事務和個人財產(chǎn)處置。此時,村干部的協(xié)助政府管理土地征用補償費用的公務職責也就相應終結。對此,2000年《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貫徹執(zhí)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的解釋的通知》明確規(guī)定:“各級檢察機關在依法查處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貪污、受賄、挪用公款犯罪案件過程中,要根據(jù)《解釋》和其他有關法律的規(guī)定,嚴格把握界限,準確認定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的職務活動是否屬于協(xié)助政府從事《解釋》所規(guī)定的行政管理工作,并正確把握刑法第382條、第383條貪污罪、第384條挪用公款罪和第385條、第386條受賄罪的構成要件。對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從事屬于村民自治范圍的經(jīng)營、管理活動不能適用《解釋》的規(guī)定?!?br/> 本案中被告人孟立新挪用機井補償款的行為是挪用公款還是挪用資金的核心問題在于被告人孟立新對機井補償款管理行為的性質是否屬于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行政管理工作。該機井補償款系大廣高速征用“該村機井”的國家補償款,屬于政府給村集體的補償款。這部分款項一旦由鎮(zhèn)政府支付給村委會后就屬于集體財產(chǎn)。其次,該款項已存于孟立新賬戶上,已不履行代發(fā)補償款的公務行為,而是領取村委會的補償款,是行使村干部職權的行為。孟立新實施該行為時不屬于依法協(xié)助政府從事行政管理工作。由于土地及地上附著物征用補償費用在撥付和分配階段性質不同,故準確認定協(xié)助人民政府進行土地及地上附著物征收補償費用的管理階段,是準確認定案件性質的前提。如果被告人孟立新是在協(xié)助政府進行機井補償費用的管理階段,侵吞、挪用了機井補償費用,那么就符合《立法解釋》的相關規(guī)定,構成犯罪的,應當以貪污罪、挪用公款罪論處;如果孟立新并非在協(xié)助人民政府對土地及地上附著物征收補償費用進行管理,此時,村干部并不具有從事協(xié)助政府進行行政管理的職權,并非從事公務,在這個階段,即使侵吞、挪用了土地及地上附著物征收補償費用,也不能以貪污罪、挪用公款罪論處。
本案被告人孟立新挪用的70000元款項來自于高速路征用本村機井期間,縣國土局撥付給邱城鎮(zhèn)政府,再由鎮(zhèn)政府下?lián)芙o孟街村村委會的機井補償費用。在案證據(jù)證實,邱城鎮(zhèn)政府撥付給孟街村村委會機井補償款70000元,由孟立新代孟街村村委會領取。由于此時機井補償費用已經(jīng)發(fā)放完畢,也即所謂的協(xié)助政府的“管理”該款項的職權已經(jīng)終止,該款的補償受讓方是孟街村村委會,即意味著該款已補償?shù)轿?。至于該款入賬后如何處理,是作為集體財產(chǎn)由村委會安排使用還是在全體村民中進行分配,則是屬于孟街村自治管理的范疇,而非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行政管理工作。因此,孟立新挪用的款項雖然來源于政府撥付的補償費用,但是鑒于孟立新領取補償款作為村干部是代村委會領取的,其在大廣高速路征用孟街村機井期間協(xié)助政府管理土地及地上附著物征用補償費用的公務已經(jīng)履行完畢,不再具有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準國家工作人員的身份,不符合《立法解釋》規(guī)定的以國家工作人員論的從事公務的條件。公訴機關指控罪名不成立,不予支持。
綜上,孟立新在實施挪用行為時,其協(xié)助政府管理土地征用補償費用的工作已經(jīng)完成,不屬于“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其利用的是村干部的職務便利,挪用的是村集體財產(chǎn),侵犯了村集體財產(chǎn)權,屬挪用資金行為。但根據(jù)2016年4月18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貪污賄賂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一條第二款,刑法第二百七十二條規(guī)定的挪用資金罪的“數(shù)額較大”“、“數(shù)額巨大”以及“進行非法活動”情形的數(shù)額起點,按照本解釋關于挪用公款罪“數(shù)額較大”“情節(jié)嚴重”以及“進行非法活動”的數(shù)額標準規(guī)定的2倍執(zhí)行,即10萬元以上為挪用資金“數(shù)額較大”。本案中,孟立新挪用資金的數(shù)額為7萬元,達不到挪用資金罪的定罪標準,尚不構成挪用資金罪。
本案經(jīng)審判委員會討論,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九十五條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宣告被告人孟立新無罪。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判決書的第二日起十日內(nèi),通過本院或者直接向河北省邯鄲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書面上訴的,應當提交上訴狀正本一份,副本二份。
審 判 長 王志敏
人民陪審員 王 潔
人民陪審員 尹風民
二〇一八年九月二十八日
書 記 員 喬海棟
人民陪審員 王 潔
人民陪審員 尹風民
二〇一八年九月二十八日
書 記 員 喬海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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