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原告）晏某非。
委托代理人朱育華，湖北熠耀律師事務所律師。代理權限：一般代理。
上訴人（原審被告）徐某某。
委托代理人王建江，湖北中偉律師事務所律師。代理權限：一般代理。

上訴人晏某非與上訴人徐某某因合同糾紛一案，晏某非于2011年12月22日向湖北省孝昌縣人民法院起訴，孝昌縣人民法院審理后作出（2012）鄂孝昌民初字第00006號民事判決，徐某某不服向本院上訴。本院審理后認為部分事實不清，發(fā)回孝昌縣人民法院重審，孝昌縣人民法院重審后作出（2013）鄂孝昌民初字第00459號民事判決，晏某非和徐某某不服，均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4年5月20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4年6月12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晏某非及其委托代理人朱育華，上訴人徐某某的委托代理人王建江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一審法院查明：2009年10月，晏某非、徐某某、案外人晏某甲、晏繼國（又名晏某乙）、晏俊華五人決定合伙開辦采砂場，地點位于孝昌縣花園鎮(zhèn)晏河村澴河東岸，采砂范圍東至防洪堤，南至與鄰村地界路，西、北至河中心50米，其中包括徐某某承包的部分林地及晏河村四組其他十位村民的承包地。在與村委會、承包地農戶協(xié)商后五人投產經(jīng)營采砂，但未辦理河道采砂許可證。經(jīng)營一個月后五人出現(xiàn)矛盾，經(jīng)協(xié)商采砂場由晏某非、徐某某兩人經(jīng)營，在給付退伙費后晏某甲、晏繼國、晏俊華三人退出合伙。2009年12月16日，晏某非與徐某某簽訂《徐某某承包晏河四組河灘離堤150米以外自由賣沙的協(xié)議》（以下簡稱《賣砂協(xié)議》），約定徐某某將采砂場范圍內的砂資源以50萬元出賣給晏某非，徐某某向晏某非出具50萬元收條一張。晏某非稱獨自經(jīng)營十多天后，因故停止經(jīng)營。此后，因河道采砂整治，采砂許可證一直沒能辦理，晏某非一直沒能經(jīng)營。2010年1月29日，晏某非與孝昌縣花園鎮(zhèn)晏河村村委會簽訂《承包協(xié)議》，約定將采砂場范圍內資源承包給晏某非，承包期10年。2011年5月8日，晏某非與證人晏某甲簽訂《合同轉讓協(xié)議》，約定以61萬元將晏某非與村委會的承包合同及采砂場設備轉讓給晏某甲，晏某甲出具欠條一張，注明了付款期限。因晏某甲未履行付款義務出現(xiàn)糾紛，2011年8月10日23時，雙方在孝感市長征路森林茶樓發(fā)生打架事件。2011年9月2日，晏某非與原合伙人晏繼國簽訂《買賣協(xié)議》一份，約定晏某非將采砂場篩砂場地及設備折價20萬元出售給晏繼國，并將晏某非與村委會的承包合同、與四組十位村民的承包協(xié)議一并轉讓，雙方已實際履行。本案爭議的采砂場自始至終未辦理河道采砂許可證。晏某非此后與徐某某協(xié)商退款未果，遂于2011年12月22日提起訴訟，請求判令雙方簽訂的賣砂協(xié)議無效，徐某某返還50萬元砂款及利息，并承擔訴訟費用。
一審法院認為雙方爭議的焦點問題是：一、晏某非與徐某某簽訂的合同及50萬元是否真實；二、晏某非與徐某某簽訂的合同效力應當如何認定；三、如果合同無效，應當如何處理。對于焦點一，徐某某為支持其“虛假”抗辯，提供了證人晏某甲的證言，因晏某甲與晏某非曾打過架，其作出的不利于晏某非的證言效力較低，且與其向晏某非單方購買采砂場的行為相矛盾，故不予采信。本案原審時，徐某某的證人晏繼某出庭作證稱，簽訂協(xié)議、打收條時其不在場，“不知道”、“不清楚”50萬元是否給付。從晏某非就履行能力及家庭經(jīng)營狀況舉證判斷，其有能力支付50萬元現(xiàn)金。晏某非為支持其訴訟主張，提交賣砂協(xié)議和收條為書證，按照書證效力大于證人證言效力的原則，一審對雙方簽訂的《賣砂協(xié)議》和50萬元收條的真實性予以確認。晏某非和徐某某對先由五人合伙，后轉為兩人經(jīng)營的事實無異議。但晏某非認為此后，徐某某按照協(xié)議收款50萬元就退出了經(jīng)營，徐某某則認為雙方一直是合伙關系，沒有退伙的事實。從晏某非兩次單方向原合伙人晏某甲、晏繼國處理采砂場承包合同及設備的情況判斷，徐某某最后已退出合伙。徐某某提交的《孝昌縣河砂資源管理局證明》，證明晏某非持協(xié)議和收條申請辦證，該局向徐某某電話核實時，徐某某稱賣砂協(xié)議和收條是虛假的。從該證據(jù)內容看，系徐某某單方陳述是虛假的，從證據(jù)形式看，證明內容不屬于行政機關行政管理范圍，對該證據(jù)不予采信。綜合雙方舉證，一審認定雙方簽訂《賣砂協(xié)議》時，已達成散伙合意。除晏某甲以外，徐某某提供的九位證人證言均陳述的是五人合伙、兩人合伙時的結算及處理合伙事務情況，對雙方的具體合伙及散伙時間不清楚，不能證明徐某某主張的“買賣協(xié)議及收條是虛假的，雙方系合伙關系”的事實，對徐某某辯稱不予支持。對于焦點二，晏某非與徐某某簽訂的賣砂協(xié)議效力問題。本案涉及的采砂范圍內的所有買賣協(xié)議、合伙協(xié)議、轉讓協(xié)議、承包協(xié)議等，實際均屬采礦權的轉讓。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第三條第一款、第六條第二款、第四十二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實施細則》第五條第一款，《湖北省河道采砂管理辦法》第十五條的規(guī)定，采礦行為嚴禁無證開采。即使取得開采許可，亦嚴禁任何形式的買賣、出租、出借、轉讓、抵押行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款的規(guī)定，晏某非與徐某某之間的賣砂協(xié)議因違法而無效。徐某某辯稱采砂范圍部分屬輝騰砂場的許可范圍，合同有效。因徐某某沒有證明輝騰砂場的認可，也違反嚴禁轉讓的法律規(guī)定，對其辯稱不予支持。對于焦點三，合同無效后，應當如何處理。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八條的規(guī)定，因無效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返還，不能返還的折價補償，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徐某某收取晏某非的50萬元現(xiàn)金應當予以返還。晏某非處理合伙財產20萬元中的10萬元，亦應當返還徐某某。本案砂場一直未取得采砂許可，晏某非和徐某某之間的轉讓行為違法，對此雙方均存在過錯，其他的損失雙方各自承擔。故對晏某非要求支付利息的請求不予支持。本案采砂場投資后僅短暫經(jīng)營，最后折價處理投資財產，投資人一直沒有盈利，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九條規(guī)定的“因此取得的財產”的情形，對徐某某辯稱應當依照該條的規(guī)定將50萬元收歸國家所有，不予支持。綜上，經(jīng)合議庭評議并提交審判委員會討論，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款、第五十八條、第五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第三條第一款、第六條第二款、第四十二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實施細則》第五條第一款，《湖北省河道采砂管理辦法》第十五條之規(guī)定，判決：一、晏某非與徐某某于2009年12月16日簽訂的《徐某某承包晏河四組河灘離堤150米以外自由賣砂的協(xié)議》無效；二、晏某非返還徐某某采砂場財產款10萬元，徐某某返還晏某非采砂場投資款50萬元。兩項相抵，由徐某某返還晏某非采砂場投資款40萬元，于判決生效后二十日內一次付清；三、駁回晏某非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4400元，由晏某非負擔880元，徐某某負擔3520元。
經(jīng)審理查明，2009年12月16日，晏某非與徐某某簽訂《賣砂協(xié)議》，約定徐某某將采砂場范圍內的砂資源以50萬元出賣給晏某非。同日，徐某某向晏某非出具50萬元收條一張。采砂場地點位于孝昌縣花園鎮(zhèn)晏河村澴河東岸，采砂范圍東至防洪堤，南至鄰村地界路，西、北至河中心50米，其中包括徐某某承包的部分林地及晏河村四組其他十位村民的承包地。2010年1月1日，晏某非與十位土地承包戶簽訂《承包協(xié)議》，占用十戶村民土地修建砂路。2010年1月29日，晏某非與孝昌縣花園鎮(zhèn)晏河村村委會簽訂《承包協(xié)議》，約定將采砂場范圍內資源承包給晏某非。2010年8月6日，孝昌縣河砂資源管理局以未按規(guī)定開采河砂資源為由，對晏某非作出行政處罰。2011年5月8日，晏某非與證人晏某甲簽訂《合同轉讓協(xié)議》，約定以61萬元將晏某非與村委會的承包合同及采砂場設備轉讓給晏某甲，晏某甲出具欠條一張，注明了付款期限。后晏某甲未按約定履行付款義務，2011年8月10日，晏某甲與晏某非在孝感市長征路森林茶樓發(fā)生打斗。因本案爭議的砂場一直未辦理河道采砂許可證，河砂資源屬于國家所有，禁止買賣，晏某非要求徐某某返還50萬元砂款未果而成訴。
本案爭議的焦點問題是：一、賣砂協(xié)議及收條是否真實；二、賣砂協(xié)議的效力及處理。
關于焦點一，徐某某認為賣砂協(xié)議及收條內容均虛假，晏某非和徐某某之間是合伙關系，基于辦證需要才簽訂賣砂協(xié)議。本院認為，賣沙協(xié)議不僅有買賣雙方的簽名確認，還有見證人簽字見證，以及徐某某同日出具的收條互相印證，足以證實買賣雙方對協(xié)議的慎重和認真。從孝昌縣花園鎮(zhèn)晏河村村委會、10戶村民的承包協(xié)議簽訂主體及相關收條，以及孝昌縣河砂資源管理局處罰的主體看，均為晏某非，這些事實與賣沙協(xié)議能夠相互印證。徐某某抗辯晏某非是代表合伙體對外簽訂協(xié)議，但其對于合伙起止時間、合伙經(jīng)營期限、合伙執(zhí)行人、合伙人變更情況等事實，并未提供足夠的證據(jù)證實，徐某某提供的證人對此也說法不一，故不予采信。雖然證人晏某甲證實晏某非與徐某某系合伙關系，賣沙協(xié)議及收條虛假，但因其與晏某非曾發(fā)生打斗，其作出的不利于晏某非的該證言，與晏某非提交的賣砂協(xié)議和收條書證相比較，該證人證言效力較低；同時該證人證言也與晏某甲本人向晏某非購買采砂場的行為相矛盾，故晏某甲證實賣沙協(xié)議及收條虛假的證言，本院不予采信。另外，雙方是否為合伙關系不能直接否認賣沙協(xié)議及收條的真實性，也與本案不是同一法律關系，徐某某抗辯賣砂協(xié)議及收條內容虛假之理由本院不予采信。
關于焦點二，晏某非和徐某某簽訂的賣砂協(xié)議效力問題。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第三條、第六條第三款、《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實施細則》第二條、第五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礦產資源屬于國家所有，國家對礦產資源的開采實行許可證制度，禁止無證開采，禁止采礦權倒賣牟利。晏某非與徐某某簽訂的賣砂協(xié)議違反了法律法規(guī)的禁止性規(guī)定，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款的規(guī)定，賣砂協(xié)議無效。徐某某稱孝昌輝騰砂場已取得采砂許可證，其采砂范圍包含涉案砂場的采砂范圍，合同有效之理由無事實依據(jù)，也于法無據(jù)，本院不予采信。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八條的規(guī)定，因無效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返還，徐某某依據(jù)無效合同取得的50萬元，理應向晏某非返還。因徐某某一審未提出返還財產的訴求，也未提供晏某非盈利收入的相關證據(jù)，故對其上訴提出合同無效應雙方返還的理由不予支持。徐某某上訴稱，賣砂協(xié)議系其與晏某非惡意串通，損害國家利益，應沒收違法所得之理由與其主張雙方系合伙關系，賣砂協(xié)議是為辦證需要才簽訂的理由自相矛盾，本院不予采信。因雙方對合同無效都有過錯，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對晏某非主張的利息損失不予支持。晏某非和徐某某上訴稱，一審認定晏某非處理合伙財產20萬元，應向徐某某返還10萬元合伙財產沒有事實依據(jù)，且徐某某一審也未提出該項訴求，一審越權處理之理由經(jīng)查屬實，二審予以糾正。

綜上，經(jīng)合議庭評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第三條、第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款、第五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實施細則》第二條、第五條第一款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維持湖北省孝昌縣人民法院（2013）鄂孝昌民初字第00459號民事判決的第一項，即晏某非與徐某某于2009年12月16日簽訂的《徐某某承包晏河四組河灘離堤150米以外自由賣沙的協(xié)議》無效；
二、維持湖北省孝昌縣人民法院（2013）鄂孝昌民初字第00459號民事判決的第三項，即駁回晏某非的其他訴訟請求；
三、撤銷湖北省孝昌縣人民法院（2013）鄂孝昌民初字第00459號民事判決的第二項，即晏某非返還徐某某采砂場財產款10萬元，徐某某返還晏某非采砂場投資款50萬元。兩項相抵，由徐某某返還晏某非采砂場投資款40萬元，于本判決生效后二十日內一次付清；
四、徐某某于本判決生效后二十日內向晏某非返還50萬元；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4400元，由晏某非負擔880元，由徐某某負擔3520元，二審案件受理費4400元，由徐某某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石仁禮 審　判　員　　汪書力 代理審判員　　胡　紅

書記員：孫秀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