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公訴機關四川省高縣人民檢察院。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肖某某，曾用名肖志強，男，1980年8月13日出生于四川省高縣，漢族，初中文化，無業(yè)。因犯故意傷害罪，于2012年10月22日被判處管制二年，2014年3月5日解除管制。因吸食毒品，于2014年3月18日被強制隔離戒毒二年。因本案于2014年5月19日被逮捕?，F(xiàn)羈押于高縣看守所。

原審被告人孫某某，女，1980年7月14日出生于重慶市巫山縣，漢族，高中文化，農民。因本案于2014年5月6日被取保候審。

四川省高縣人民法院審理高縣人民檢察院指控原審被告人肖某某、孫某某犯信用卡詐騙罪一案，于二〇一四年十月十六日作出（2014）宜高刑初字第163號刑事判決。原審被告人肖某某不服，提出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宜賓市人民檢察院指派檢察員寇忠明、彭燕芬出庭履行職務，上訴人肖某某、原審被告人孫某某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原判認定，2012年9月，被告人孫某某、肖某某在明知無償還能力的情況下，決定以透支信用卡方式購買新車。同年10月8日，二人以被告人孫某某的名義與珙縣天梭商貿有限責任公司簽訂了購買“標致508”汽車合同，該合同約定購車總價為20.47萬元，首付6.17萬元，按揭14.3萬元。之后，被告人肖某某到高縣沙河鎮(zhèn)政府、高縣沙河宜興磚廠辦理了虛假的收入證明。2012年10月29日，被告人孫某某向中國工商銀行股份有限責任公司宜賓市分行珙縣支行（以下稱宜賓工商銀行）申領了一張信用卡，并與該行簽訂了信用卡購車專項分期付款合同，該合同約定一次性透支余下的購車款14.3萬元，該透支款分3年36期償還銀行，其中首期還款本金3980元，手續(xù)費531.9元，其余每期（月）還款本金3972元及手續(xù)費509元。2012年11月21日，宜賓工商銀行將14.3萬元打到被告人孫某某的該張信用卡上，二被告人當天便在POS機上全部刷卡消費。被告人肖某某、孫某某在歸還了幾期透支款后，變更了留給銀行的聯(lián)系電話，從2013年10月起便未再還款。之后，經銀行多次催收，二被告人仍拒不還款。截止2014年2月10日，宜賓工商銀行向公安機關報案時，二被告人尚欠逾期透支款本金42411.35元。2014年3月6日，公安機關立案后，被告人孫某某償還了42411.35元，并提前還清余下全部透支款。2014年3月20日，被告人孫某某被傳喚到案。

原判認定上述事實的證據(jù)有：1.接受刑事案件登記表、立案決定書、歸案說明。2.車輛信息、購車合同、抵押合同、信用卡交易明細資料。3.證人證言。4.談話記錄。5.行政處罰決定書、強制隔離戒毒決定書、前科資料、調查評估意見書、解除社區(qū)矯正通知書。6.被告人的供述和辯解及其戶籍信息資料。

原判認為，被告人孫某某、肖某某共同以非法占有為目的，超過規(guī)定期限透支信用卡，數(shù)額較大，且經發(fā)卡銀行兩次催收后超過3個月仍不歸還，其行為已構成信用卡詐騙罪。二被告人到案后能自愿認罪，如實供述犯罪事實，可從輕處罰。二被告人能歸還全部本息，可從輕處罰。被告人肖某某有犯罪前科，應酌情從重處罰。對被告人孫某某適用緩刑，不致危害社會。原判根據(jù)二被告人犯罪的事實、性質、情節(jié)和對于社會的危害程度，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二十五條第一款、第六十七條第三款、第七十二條第一款、第三款之規(guī)定，判決：一、被告人肖某某犯信用卡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并處罰金二萬元；二、被告人孫某某犯信用卡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緩刑二年，并處罰金二萬元。

上訴人肖某某上訴稱，1.自己和孫某某透支信用卡時無非法占有的目的，前期自己有能力還款，并如約還款數(shù)月。2.自己雖變更號碼，但仍與銀行及汽車經銷商保持聯(lián)系，其超過期限未能還款事出有因。3.自己屬過失犯罪，符合判處緩刑的條件。4.其不是信用卡的持卡人，在共同犯罪中，屬從犯。

出庭檢察員認為，本案事實不清，建議發(fā)回重審。

經審理查明，2012年10月8日，上訴人（原審被告人）肖某某、原審被告人孫某某與珙縣天梭商貿有限責任公司（下稱天梭公司）商議，用二人原有舊車通過天梭公司介紹買家變現(xiàn)5萬元，并另補現(xiàn)金1.17萬余元作為在天梭公司購買新車“標致508”的首付款，余款通過將待購新車抵押給中國工商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宜賓分行（下稱宜賓分行）后以透支信用卡方式購買新車。當日，二人以孫某某的名義與天梭公司簽訂了《購買“標致508”汽車合同》，該合同約定購車總價為20.47萬元，首付6.17萬元，按揭14.3萬元，并約定：銀行放款后方可提車。之后，上訴人肖某某為辦理零額度信用卡（持卡人為孫某某），分別到高縣沙河鎮(zhèn)政府、高縣沙河宜興磚廠辦理了二原審被告人不實的收入證明提交宜賓分行珙縣支行（下稱珙縣支行）審查。

2012年10月30日，孫某某接受了珙縣支行工作人員張某某等人的調查談話。在調查意見書上，孫某某同意承諾在分期付款期間用所購車輛辦理機動車輛抵押登記給宜賓分行。并于當日向宜賓分行申請將此前辦理信用卡的額度由零元調整為161900元。隨后孫某某、肖某某與該行簽訂了珙縣支行2012年30號《抵押合同》、《信用卡購車專項分期付款合同》。

上述《抵押合同》涉及抵押物（所購車輛）、抵押登記、保險、抵押權實現(xiàn)、雙方承諾、違約責任、生效變更解除、爭議解決等方面，約定了抵押權的效力及于抵押物的從物、從權利、代位物、衍生的保險金、賠償金、補償金等。肖某某于2012年10月30日在合同附件上簽字，同意孫某某將合同確定的抵押物為借款人貸款作抵押擔保，承諾與抵押人共同承擔相關的法律責任。

上述《信用卡購車專項分期付款合同》約定原審被告人孫某某在提供給宜賓分行認可的合法有效擔保，并辦理了有關擔保手續(xù)等前提下，其申辦的信用卡可獲得14.3萬元購車專項透支資金，且不可撤銷地授權宜賓分行將該透支資金劃入天梭商貿公司。該透支款分3年36期償還銀行，每月一期。

2012年11月2日，原審被告人孫某某向天梭公司交付首付款61700元。2012年11月21日，張某某和孫某某、肖某某來到天梭公司用上述新辦理的信用卡刷卡透支14.3萬元用于購買汽車。2013年1月28日完清車輛購置稅。同年2月1日，天梭公司經辦人員黃某某與孫某某、肖某某來到宜賓市交警支隊車輛管理所（下稱車管所）對該車進行初次登記，核發(fā)牌號為川QL7217。黃某某將車管所發(fā)放的該車機動車登記證書扣留后交給張某某審核。2013年8月9日，宜賓分行委托天梭公司到車管所對孫某某所購汽車進行了抵押登記，抵押權人為宜賓分行。

原審被告人孫某某在歸還了幾期透支款后，變更了留給珙縣支行的聯(lián)系電話，從2013年10月起未再還款。之后，經工商銀行多次短信及人工催收，孫某某仍未還款。截止2014年2月10日，宜賓分行向公安機關報案時，孫某某尚欠逾期透支款本金42411.35元。

2014年3月6日，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同月11日至13日，原審被告人孫某某將已逾期應還款及截止當月（第16期）應償還的透支款本息46878.07元全部還清，同時還將尚未到還款期的剩余20期透支款全部還清給珙縣支行，并于3月13日從宜賓分行領回該車機動車登記證書后到車管所解除抵押登記并將該車過戶給他人。同月20日，孫某某經公安民警電話傳喚至公安機關接受調查，并如實交代了相關事實。

另查明，中國工商銀行牡丹信用卡章程第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一項載明：發(fā)卡機構有權向有關部門、單位和個人調查了解申請人資信、財產及相關情況，審查申請人的資信狀況，索取、留存和使用申請人的個人資料，根據(jù)申請人的資信狀況確定是否要求其提供擔保，并根據(jù)申請人的申請資料及資信狀況是否同意發(fā)卡、發(fā)卡的種類和信用額度。發(fā)卡機構受理申請人申請后，無論是否同意其辦卡申請，申請表及相關資料不予退還。

認定上述的事實，有經庭審質證的下列證據(jù)予以證實：

1.接受刑事案件登記表、立案決定書、歸案說明，證實本案的來源和二原審被告人孫某某、肖某某歸案情況。

2.中國工商銀行信用卡申請表、涉案工行信用卡，牡丹信用卡業(yè)務申請書，證實發(fā)卡人有權要求申請人提供相關擔保后，決定是否同意發(fā)卡、發(fā)卡的種類和信用額度。還證實2012年10月30日，孫某某向宜賓分行申請將信用額度由零元調整為人民幣161900元。

3.談話記錄。證實孫某某在與張某某的談話筆錄中同意將所購車輛辦理抵押登記，且抵押權人為宜賓分行。

4.車輛信息、購車合同、抵押合同，證實涉案車輛標致508基本情況及購車合同、抵押合同相關約定。

5.二原審被告人向工商銀行提交的收入證明分別載明：孫某某系高縣沙河鎮(zhèn)政府出納，月收入3800元；肖某某系高縣沙河宜興磚廠廠長，月收入12000元。

6.發(fā)票，證實孫某某購車交納首付款及購車后上戶完稅、購買保險等情況。

7.涉案機動車登記證書、車管所處下載打印的汽車相關記錄，證實該車于2013年2月1日上戶，2013年8月9日進行抵押登記，2014年3月13解除抵押登記，同日變更車輛所有人。

8.信用卡交易明細資料，證實孫某某分別于2012年12月還款4600元、2013年1月還款4400元、2月還款4600元、3月還款4400元，4月未還款，5月還款4700元，6月未還款，7月還款2000元，8月還款500元，9月還款500元，2014年3月11日還款53000元，3月13日還款80000元。

9.證人李某甲（沙河鎮(zhèn)政府辦公室主任）、王某某（宜興磚廠廠長）的證言，證實孫某某不是沙河鎮(zhèn)政府職工，但收入證明上的印章確系沙河鎮(zhèn)政府公章所??；肖某某的收入證明上的印章系王某某用宜興磚廠公章所蓋。

10.證人張某某（珙縣支行員工）的證言，證實孫某某、肖某某信用卡車貸一事是由他負責。他收到了孫某某、肖某某二人的身份資料和收入證明后，為二人辦理了一張信用卡額度為零的工行信用卡，在簽訂抵押合同后，為該信用卡發(fā)放了14.3萬元的信用額度。刷卡當日，他和孫某某、肖某某一起到天梭公司刷的卡。孫某某所購汽車上戶后，黃某某就將機動車登記證書交給了他，他又將機動車登記證書上交宜賓分行審查。該業(yè)務中，用于車貸的信用卡持卡人如不將該車作抵押，銀行就不會發(fā)放信用額度，卡內透支額度將為零，其目的是為了降低銀行風險。該業(yè)務無書面的資料，是經全市培訓學習的營業(yè)模式。孫某某變更電話號碼后，他于2013年12月和肖某某有過一次通話，此后便因肖某某電話停機未能再聯(lián)系。

11.證人黃某某（天梭公司銷售員）的證言，證實天梭公司與珙縣支行一直有車貸方面的合作。2013年國慶節(jié)活動期間，孫某某決定通過工商銀行向天梭公司按揭購車并于此后交了首付款。刷卡當日，珙縣支行的張某某和孫某某、肖某某一起到天梭公司刷卡14.3萬元用于孫某某購車。2013年2月1日，她與肖某某、孫某某到車管所上戶，并將車輛登記證留下后交與張某某，后張某某將車輛登記證和抵押合同、委托書等交給她辦理抵押登記。

12.證人李某乙的證言，證實2014年3月13日，他給了孫某某8萬元，孫某某用該款還清了工商銀行的透支款，隨后孫某某從宜賓分行領回了機動車登記證書，之后他幫孫某某將該車轉賣。

13.原審被告人孫某某的供述和辯解，證實肖某某通過朋友辦了收入證明提交銀行，和天梭公司、工商銀行簽訂合同后，她用新辦的信用卡到天梭公司刷卡14.3萬元用于購車，并將機動車登記證書交給了工商銀行。后未如期還款，其收到過工行的催款短信，后自己更換了電話號碼。

14.上訴人（原審被告人）肖某某的供述和辯解，其供述與孫某某的供述相印證，還證實工商銀行、天梭公司人員也多次聯(lián)系到他催其還款。2014年初，張某某還給他打過電話催其還款。

15.二原審被告人戶籍信息資料，證實二人主體身份情況。

本院認為，上訴人（原審被告人）肖某某、原審被告人孫某某提供的不實收入證明僅獲得信用額度為零的信用卡，其獲得高額信用透支額度是基于將擬購買的汽車抵押給銀行；該購車行為真實存在，且系在銀行工作人員監(jiān)管下直接透支授予的信用額度資金用于購車；因此，二原審被告人沒有非法占有此透支款的目的。二原審被告人在履行分期還款數(shù)月后，因無力還款而更換了聯(lián)系方式，并離開經常居住地，致使銀行未能獲得到期應還款。但因銀行屬抵押權人，在發(fā)放信用額度時已經獲得足額擔保，并約定了抵押權的效力及于抵押物的從物、從權利、代位物、衍生的保險金、賠償金、補償金等；截至案發(fā)，涉案車輛亦未無故滅失或非法交易，該抵押物狀態(tài)并無不安。故二原審被告人未如約還款僅屬民事違約行為，銀行可通過民法相關途徑得以實現(xiàn)抵押權從而挽回經濟損失。綜上，二原審被告人向銀行提供不實收入證明后，銀行未盡審查義務，輕率發(fā)放零額度信用卡，二原審被告人通過汽車抵押擔保獲得銀行信用透支額度金用于購車，以信用卡方式分期還款的行為，實質是抵押貸款行為，不屬于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的惡意透支行為。因此，二原審被告人的行為不構成犯罪，原判認定事實及適用法律錯誤，本院予以糾正。鑒于本案經二審審理已查清事實，對檢察機關所提發(fā)回重審的意見，本院不予采納。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三）項、第一百九十五條第（二）項的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四川省高縣人民法院（2014）宜高刑初字第163號刑事判決；

二、上訴人（原審被告人）肖某某、原審被告人孫某某無罪。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