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文某某，務農。
委托代理人（特別授權）冉啟安，湖北震邦華廣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特別授權）楊嬌，湖北震邦華廣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周某某，務農。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文某某，務農。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文華，務農。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文平，務農。
四被上訴人共同委托代理人（特別授權）鳳朝元，湖北圣樹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利川市團堡鎮(zhèn)賀某某村民委員會。
法定代表人賀之品，系該村委會主任。

上訴人文某某因與被上訴人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利川市團堡鎮(zhèn)賀某某村民委員會（以下簡稱賀某某村委會）確認合同無效糾紛一案，不服利川市人民法院（2014）鄂利川民初字第0056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5年2月9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由審判員朱華忠擔任審判長，審判員李志華、劉君參加的合議庭，對本案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文某某及其委托代理人冉啟安到庭參加訴訟，被上訴人周某某、文某某、文華及四上訴人共同委托的代理人鳳朝元到庭參加訴訟，被上訴人賀某某村委會法定代表人賀之品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由于案情復雜，經院長批準，延期審理30天。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在一審中訴稱，周某某系團堡鎮(zhèn)賀某某村六組村民，在第一輪土地承包時與其一起生活的子女有文某某、文華、文平，在第二輪延包時仍然未變。1998年10月23日，周某某之夫文龍光（文隆光）與文某某簽訂協(xié)議書，將房屋兩棟以及旱地6畝、山林約30畝長期租給文某某，約定房屋租金分兩次付清，每次6000元，共計12000元，土地、山林從1999年元月起，每年1500元，于當年12月底付清，并特別約定若中央對農村政策有較大變化，須甲、乙雙方重新協(xié)商，若國家建設需征用租賃土地山林時，補助部分歸甲方所有，同時甲方按總租賃面積的百分比減去租賃費用。此協(xié)議由文某某和文龍光簽字，同時組織協(xié)議人文然和、雷貞貴以及執(zhí)筆人冉某分別簽字，協(xié)議簽訂后，雙方均按協(xié)議履行。兩年之后，由于文某某修建廚房需木料，遂與文隆光協(xié)商，將房屋再加3000元賣給文某某以便將其中一棟木質瓦房拆去建廚房，因周某某一家遷往城內，無需該房，便同意了文某某的請求，其余仍未作任何變動。2005年在完善第二輪土地延包相關手續(xù)時，文某某、賀某某村委會未經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同意，擅自將租賃給文某某的田土和山林填入文某某的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證中。直到2013年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才知曉此事。因此，請求判令確認文某某與賀某某村委會于2005年9月15日簽訂的《農村土地承包合同》中地塊編號為02，地塊名稱為火炮樹和地塊編號為04，地塊名稱為周家槽以及地塊編號為06，地塊名稱為淌田的承包內容無效；判令文某某返還小地名叫火炮樹的旱地2.69畝，小地名周家槽的旱地0.7畝以及小地名叫淌田的水田0.8畝；文某某返還小地名叫紅沙堡及小地名叫馬家山林的兩塊山林。
文某某在一審中辯稱，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提及的協(xié)議系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單方面形成，文某某并未參與協(xié)議的擬定、確認及簽字，因此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提出的訴訟主張并不成立。1998年以前，周某某家已搬往利川城居住多年，家中房屋無人居住，年久失修，土地、山林無人耕種管理，周某某家準備轉讓房屋及土地、山林。由于周某某與文某某之母周和梅系同胞姐妹，周某某和文龍光才找到文某某及家人協(xié)商此事。文某某家并不缺房屋及土地、山林，因周某某家提出價格過高，因此拒絕了其提出的條件。后周某某一家多次請文然和出面解釋，周某某家與文某某家人商議后，于1998年11月底雙方達成口頭協(xié)議，周某某家自愿將房屋出售，土地、山林的承包經營權轉讓給文某某，費用12000元，口頭協(xié)議形成之日給付了6000元，余款分三次于2001年底前付清。第二輪土地延包時，文龍光與文昌森一起向村委提供兩家的第一輪土地、山林、水田的承包合同等相關資料，賀某某村委會才根據文昌森提供的相關材料，依據相關法律規(guī)定履行程序完成過戶手續(xù)，至此周某某家與賀某某村委會的土地、山林承包關系隨之終止。賀某某村委會與文某某簽訂的土地、山林承包合同，報上級機關批準登記備案，已于2005年頒發(fā)《土地承包經營權證》，2009年核準頒發(fā)給文某某《林權證》，因此賀某某村委會與文某某簽訂的土地承包合同具有合法性、真實性、有效性，請求駁回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的請求。
賀某某村委會在一審中辯稱，周某某與文某某之母系同胞姐妹，周某某家在1998年至1999年第二輪土地、山林承包經營權調整中，已將全部房屋賣出，土地、山林承包經營權轉讓至文某某名下。賀某某村委會與文某某簽訂的相關合同，符合法律規(guī)定，履行了相關法律程序，經上級相關部門批準獲得的《土地承包經營權證》、《林權證》合法有效，請求駁回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的訴訟請求。
原審查明，周某某系利川市團堡鎮(zhèn)賀某某村村民，文某某系周某某之子，文平、文華系周某某之女。在第一輪土地承包時，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共有承包地，地塊名稱為火炮樹、周家槽的旱地，地塊名稱為淌田的水田。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享有林權的兩塊山林小地名分別為紅沙堡、馬家山林。2005年9月21日，賀某某村委會與文某某簽訂《農村土地承包合同》，合同編號為2031806005，將地塊編號為02地塊名稱為火炮樹2.69畝，地塊編號為04周圍家槽（即周家槽）0.70畝，地塊編號為06地塊名稱為淌田0.80畝發(fā)包給文某某，文某某之母周和梅代表文某某在承包方簽單處蓋章，賀某某村委會在發(fā)包方簽單處蓋章。2005年，利川市人民政府為文某某頒發(fā)了《土地承包經營權證》。2009年利川市人民政府為文某某頒發(fā)《林權證》，將小地名為紅沙堡、馬鞍山（馬家山林）的兩處林地登記確權給文某某。
原審認為，未經他人同意，損害他人利益而簽訂的合同內容自始無效。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與文某某雙方均認可地塊名稱為火炮樹的旱地、周家槽（農村土地承包合同登記地塊名稱為：周圍家槽）的旱地、淌田的水田原系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承包地。雖文某某辯稱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將土地、山林轉讓給文某某，但未舉證加以證明，賀某某村委會與文某某于2005年9月15日簽訂的《農村土地承包合同》中地塊編號為02地塊名稱為火炮樹，地塊編號為04地塊名稱為周圍家槽，地塊編號為06地塊名稱為淌田系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承包地，賀某某村委會未經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同意，將其承包的土地發(fā)包給文某某的行為，違反了法律和農村承包土地政策規(guī)定，侵害了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的合法權益。因此，賀某某村委會與文某某于2005年9月15日簽訂的《農村土地承包合同》中地塊編號為02地塊名稱為火炮樹，地塊編號為04地塊名稱為周圍家槽（周家槽），地塊編號為06地塊名稱為淌田的承包合同內容無效。關于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請求文某某返還小地名為火炮樹的旱地、小地名為周家槽的旱地、小地名為淌田的水田及小地名為紅沙堡和馬家山林的林地的訴訟請求，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不否認與文某某之間存在合同關系，文某某對該土地、山林的占用使用系基于合同關系產生，雙方對合同的約定與本案屬另一法律關系，因此對此訴訟請求不予支持。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第二十六條、第二十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之規(guī)定，判決：一、賀某某村委會與文某某于2005年9月15日簽訂的《農村土地承包合同》中地塊編號為02地塊名稱為火炮樹，地塊編號為04地塊名稱為周圍家槽，地塊編號為06地塊名稱為淌田的土地承包合同無效。二、駁回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的其他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80元，由賀某某村委會負擔40元，文某某負擔40元。
經審理查明，原審查明的事實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另查明，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提交了一份落款時間為1999年10月23日，甲方為文龍光，乙方為文某某的《協(xié)議書》，協(xié)議載明：“一、甲方有房屋兩棟（木瓦及混凝土結構）約300㎡，計幣壹萬貳仟元（小寫12000.00元）。二、甲方有旱地六畝，山林約30畝。三、甲方房屋、土地山林長期租賃給乙方。四、乙方應承擔的責任。1、乙方應承擔所租賃項目的所有稅收各種上交提留公余糧及義務工等。2、房屋租金分兩次付給甲方，①1999年2月底前付給甲方6000元，②1999年12月底前付給甲方6000元。3、土地、山林承轉費從1999年元月起，每年1500元于當年12月底前付清?！??！眳f(xié)議落款處載明：“甲方文龍光。乙方文某某。組織協(xié)議人：文然和、雷貞貴。執(zhí)筆人冉某。1998.10.23”?，F文然和、雷貞貴已去世。一審庭審中，文某某對該協(xié)議的真實性提出異議，認為當時雙方并沒有達成書面協(xié)議，乙方處“文某某”的簽名不是本人簽字，申請對該《協(xié)議書》尾部文某某的簽名進行司法鑒定。2014年7月29日，湖北三真司法鑒定中心以“鑒定樣本不完整、不充分（所提供的同時期筆跡樣本太少，不具備鑒定條件）”為由不予受理。
再查明，賀某某原村委會主任蹇某在其1999年的工作筆記本上載明“6組周某某一家4.3個人的三提五統(tǒng)和農特兩稅從99年起由周和梅家交（因周某某家的山土賣給周和梅家）”。周某某向文某某交付了房屋所在的土地使用權證及農民負擔卡。從1999年起周某某家的三提五統(tǒng)、農業(yè)稅、特產稅等由文某某家交納。涉案耕地、林地的糧食、良種補貼和山林補貼等惠農補貼由文某某家領取。文某某已于1999年底將涉案房屋拆除，周某某一方未提出異議。
歸納上訴人的上訴理由及被上訴人的答辯意見，本案二審的爭議焦點為：周某某一家與文某某之間是土地租賃關系還是轉讓關系。

本院認為，周某某等人在一審中提交了一份落款時間為1999年10月23日的《協(xié)議書》，但文某某認為雙方并未簽訂該書面協(xié)議，在一審中對《協(xié)議書》中“文某某”的簽名申請了司法鑒定。由于“鑒定樣本不完整、不充分（所提供的同時期筆跡樣本太少，不具備鑒定條件”，鑒定中心對委托鑒定事項不予受理。因此該《協(xié)議書》簽訂的真實性存疑。從《協(xié)議書》載明的內容看，周某某家是將房屋和耕地、山林一并租賃給文某某。但事實上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對于房屋已經賣給文某某的事實無異議。周某某認為房屋是《協(xié)議書》簽訂后再賣給文某某的，缺乏證據證明。且房屋租賃簽訂書面合同，而房屋買賣卻不簽訂書面合同不符合常理?！秴f(xié)議書》載明“甲方有旱地六畝，山林約30畝?！?、“乙方應承擔租賃項目的所有稅收各種上交提留公余糧及義務工等?！痹搮f(xié)議中并未載明將水田租賃給文某某。故按協(xié)議約定文某某應當耕種管理旱地，僅需承擔旱地相應的各項上交提留義務。但周某某主張其將承包的旱地、水田一并交給了文某某耕種管理。旱地租賃簽訂書面合同，相比旱地更為重要的水田租賃卻不在合同中載明，亦不符合常理。且事實上文某某承擔了周某某家所有承包地的各項上交提留義務。可見，《協(xié)議書》載明內容與雙方實際履行情況不符?；谥苣衬撑c文某某的母親周和梅是同胞姐妹關系，文某某稱雙方就房屋買賣、土地流轉未簽訂書面協(xié)議，僅進行口頭約定更符合常理。從雙方履行情況來看，周某某一家已經將房屋、承包地的相關證件交給文某某；文某某拆除周某某的房屋，周某某未提出異議；涉案的山林、耕地由文某某長期經營管理長達17年，周某某卻未向文某某主張租賃費；周某某家包括水田在內的三提五統(tǒng)、農特兩稅均由文某某交納。糧食、良種補貼和山林補貼均是家喻戶曉的全國性惠農政策，周某某等人的戶口也都在農村，其應當知道該政策的實施，但周某某家卻未要求取得糧食、良種補貼和山林補貼。結合雙方履行情況、證人蹇某在擔任村委會主任期間記載的工作筆記及其出庭作證的證言可以證實周某某已經將涉案耕地、林地轉讓給文某某一家。故，本案應當認定雙方存在土地承包經營權轉讓關系?；谕恋剞D讓，賀某某村委會與文某某于2005年9月15日簽訂《農村土地承包合同》具有事實和法律依據，周某某一家要求確認該《農村土地承包合同》無效，返還耕地及山林缺乏依據，應當予以駁回。
綜上，一審在未對雙方是租賃關系還是轉讓關系進行評判的情況下，直接對《農村土地承包合同》的效力進行認定錯誤，判決結果不當。經合議庭評議，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第三十四條、第四十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一百七十五條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利川市人民法院（2014）鄂利川民初字第00562號民事判決；
二、駁回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的訴訟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80元，二審案件受理費80元，共計160元，由周某某、文某某、文華、文平承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朱華忠 審判員　　李志華 審判員　　劉　君

書記員：何奕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