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旨

　　專利權人與其他非專利權人共同作為合同的一方當事人，與他人簽訂專利實施許可合同，且合同中明確約定了其他非專利權人的權利義務的，專利權人行使專利權應當受到合同的約束，非經(jīng)其他非專利權人同意，專利權人無權獨自解除該專利實施許可合同。

　　案情

　　王興華、王振中、梅明宇與無線電一廠于1990年11月1日簽訂專利實施許可合同一份，合同主要約定：“王興華將其所有的實用新型專利單人便攜式浴箱有償轉讓給無線電一廠使用（專利申請?zhí)枮?8202076.5，專利有效期為1988年3月19日至1996年3月19日），無線電一廠在全國范圍內獨家使用該專利并擁有銷售權；王興華提供該專利產(chǎn)品的全套圖紙和設計資料；合同有效期內，由于工藝或生產(chǎn)等其他方面的需要，雙方均可對專利進行技術改進設計，但不影響和改變專利的屬性，不影響本合同的執(zhí)行?！焙贤€約定了專利許可使用費的支付標準和方式。王興華代表王振中、梅明宇在合同文本上簽字。合同簽訂后，無線電一廠按照合同的約定生產(chǎn)銷售了部分專利產(chǎn)品并支付了部分使用費。1991年3月20日，王興華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以該合同涉及的單人便攜式浴箱的結構形式在生產(chǎn)中無法實施為主要理由終止了合同。1993年7月10日以后，無線電一廠停止支付專利使用費。王興華等人向一審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無線電一廠按照合同的約定支付專利許可使用費。此外，在一審法院審理該案期間，王興華與王振中、梅明宇、呂文富因88202076.5號單人便攜式浴箱專利權屬發(fā)生糾紛，在另案訴訟中經(jīng)法院審理確認專利權屬為王興華、王振中、呂文富共有，梅明宇參與該專利的效益分配。

　　裁判

　　原一審法院認為，王興華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的專利實施許可合同為有效合同，雙方在履行過程中，根據(jù)實際情況自愿簽訂的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亦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經(jīng)法院判決確認專利權為王興華及王振中、呂文富共有，無線電一廠應按約定給付王興華及王振中、呂文富、梅明宇相應的使用費，使用費給付應計算到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簽訂日期為止。此款無線電一廠已實際支付，王興華及王振中、呂文富、梅明宇應按法院判決確認的分配比例分享。關于終止合同協(xié)議簽訂后，無線電一廠生產(chǎn)、銷售的“單人便攜式浴箱”是否構成專利侵權問題，應由當事人另案主張。王興華及王振中、呂文富、梅明宇要求無線電一廠在終止協(xié)議簽訂后繼續(xù)給付使用費，無法律根據(jù)，判決駁回王興華等人的訴訟請求。

　　原二審法院認為，王興華系作為3人代表在專利實施許可合同文本上簽字，無線電一廠對此是明知的。1991年3月20日，王興華在沒有征得王振中、梅明宇同意和授權的情況下，以個人名義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而侵害了他人的合法權益，且“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簽訂后，無線電一廠并沒有返還技術的全套設計圖紙和設計資料，仍然使用該專利技術進行生產(chǎn)，至1993年7月10日還在支付專利使用費，這些行為說明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并未實際履行。王興華等人發(fā)生權屬爭議后，經(jīng)有關部門和法院確認專利權為王興華、王振中、呂文富共有。王興華擅自以個人名義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應認定無效。原一審法院認定王興華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有效不當，應予糾正。無線電一廠應按照排他實施許可合同的約定向王興華、王振中、呂文富、梅明宇支付專利使用費，撤銷原一審法院判決，改判無線電一廠支付王興華等專利使用費。

　　無線電一廠不服二審判決，申請再審，原再審法院認為，王興華作為專利號88202076.5當時唯一的專利權人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的專利實施許可合同，雖代表非專利權人王振中、梅明宇簽訂，但該合同并未約定專利的處分權歸上述三個人共有，也未就有關專利實施許可的收益問題對王振中、梅明宇作出分配數(shù)額的約定。1991年3月20日，王興華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時，仍是專利證書上所記載的唯一專利權人。無線電一廠簽訂“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是應專利權人王興華的請求，在此期間，王振中、呂文富、梅明宇等人對88202076.5專利權與王興華共有的權利并未依法得以確認，而且原告及第三人等亦未舉證證明，無線電一廠應王興華的請求簽訂“終止合同協(xié)議”有損害第三人合法權益的惡意。實施許可合同和“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的專利實施許可方均由王興華一人簽字，故兩份合同的效力應作同一認定。王興華以專利權人身份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的上述兩份合同，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的規(guī)定，均為有效合同。專利權經(jīng)確認為共有時，無線電一廠基于專利實施許可合同所負的義務已經(jīng)依“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解除，無線電一廠與王興華等人之間已不存在合同關系。原二審判決依第三人等事后被確認的專利共有權否認事前已形成的合同被解除的客觀事實，沒有法律依據(jù)，撤銷二審法院判決，維持一審法院判決。

　　王興華等人不服，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最高人民法院經(jīng)依法提審，撤銷原再審判決，維持原二審判決。

　　解析

　　關于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的效力，在本案幾級法院審理期間，一直是當事人爭議的焦點。一審判決及原再審判決都認為，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時，王興華仍是專利證書上所記載的唯一專利權人。專利權人對是否終止合同有決定權，因此，該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有效。據(jù)此，雙方的專利實施許可合同已經(jīng)終止履行，無需繼續(xù)支付專利實施許可費用。雖然專利權人許可他人實施或者終止許可其專利是處分自己的權利，他人無權干涉，但專利權人與其他非專利權人共同作為專利實施許可合同的一方，特別是合同對其他非專利權人也約定了權利義務的情況下，專利權人行使專利權應當受到合同的約束。不經(jīng)過其他非專利權人的同意，專利權人無權獨自解除所簽訂的專利實施許可合同，否則，就會損害合同其他當事人的合法權益。1990年11月1日簽訂專利實施許可合同時，王興華是作為甲方（王興華、王振中、梅明宇）代表簽名，該合同雖沒有約定專利的處分權歸上述3人共有，但約定了甲方有獲得入門費、專利使用費的權利。該合同雖未約定其他兩人的收益數(shù)額，但沒有約定的只是具體的分配比例，并不是沒有約定兩人應獲得收益。此外，根據(jù)原審查明的事實，王興華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終止協(xié)議書，目的是想撇開王振中等人。對于王興華的用意以及王興華與王振中等人的專利權屬糾紛，無線電一廠是明知的。且終止合同協(xié)議書表明，專利實施許可合同涉及的單人便攜式浴箱的結構形式在生產(chǎn)中無法實施，也與事實不符。據(jù)此，最高人民法院再審認為，1991年3月20日，王興華與無線電一廠簽訂終止協(xié)議書時，未經(jīng)其他許可人的同意和授權，擅自終止原簽訂的專利實施許可合同，損害了其他許可人的利益。根據(jù)技術合同法第二十一條第（三）項的規(guī)定，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應認定無效。

　　一審案號為：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1994）哈經(jīng)三初字第23號

　　二審案號為：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1997）黑經(jīng)終字第68號

　　原再審案號為：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2002）黑監(jiān)商再字第12號

　　再審案號為： 最高人民法院（2006）民三提字第2號

　　案例編寫人：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chǎn)權審判庭　夏君麗